第二章 和尚歼恶魔 老妇惨断脚
2024-07-2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矮小的黑衣人虽然死了,但那个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握着大刀的黑衣人却视若无睹。
  他首先用花厚背的脑袋砸向老僧。
  别看砸过来的只是一颗脑袋,当这颗脑袋直击过来之际,它已给黑衣人贯注着深厚的内力,是以这颗脑袋,简直已变成了铁球一般坚实,要是给它撞个正着,后果也是十分堪虞的。
  但这老僧临敌经验何等丰富,岂会给这颗脑袋击中,只见他身子微微一仰,已闪开了黑衣人这诡异绝伦的一击。
  黑衣人是把花厚背的脑袋脱手飞击出去的,老僧一闪之下,这颗脑袋向墙上直射过去。
  只听见一声巨响,砖墙又再给撞开了一个洞,花厚背的脑袋已直射入那大屋之中。
  屋中立刻又传出那妇人惊骇欲绝的尖叫。
  ——是日清晨,对于这幢屋子的女主人来说,真是一个恐怖万分兼且不可思议的时刻。

×      ×      ×

  刀对禅杖!
  这一战,兵刃的交碰声并不多。
  那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用大刀向老僧连续砍了五下。
  这五刀全都砍在老僧的禅杖上。
  他还想再砍第六刀,但到了这时候,他的右手已震得虎口迸裂,鲜血湿遍了手掌。
  老僧叹了口气,道:“檀越,你还是及早回头去罢!”
  他这一句忠告,乃是佛口婆心,絶非向这黑衣人冷嘲热讽。
  但在这黑衣人耳中听来,这不是存心揶揄又是甚么?
  虽然他已再无余力可以攻出第六刀,但却还可以从袖里射出致命的暗器。
  只见一蓬毒针,从他左边衣袖中突然暴射。
  老僧陡地发出了一声怒喝:“可恶!可杀!”
  喝声方起,人已再向上直拔,一下子就已从黑衣人头上飞掠过去。
  老僧飞掠之势快如流星,而且身子还没有落下,左掌已连连反手推出。
  “砰碎”两声,那黑衣人背上立即捱了两掌。
  黑衣人脸色大变,登时张开了嘴,一团血雾直喷出来。
  但他仍然负隅顽抗,一转真气,又再双腿凌空飞起,疾向老僧的小腹踢去。
  但老僧早已智珠在握,这一下“连环双飞腿”又怎伤得了他?
  只见老僧左手有如电闪一般,“唰”一声便向黑衣人右膝直扣下去。
  黑衣人已拼命全力搏杀,但老僧出手如电如风,他实在无法可以抵敌得住。
  所以,他只好死了。
  但他之死,并非老僧直接所杀,而是在右膝被老僧扣碎之后,接着一刀抹向脖子而死的。
  老僧解决了两个黑衣杀手之后,不由黯然长叹,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普渡众生也还罢了,为甚么还要来伤人?杀人?”
  怪人立时咆哮道:“这是以杀止杀,你不杀这些龟儿子,这些龟卵爆出来的王八蛋连你的和尚肠脏也拉了岀来,然后拿去喂婊子养的阉狗!”
  老僧听得眉头大皱,合什道:“檀越说得未免太可怕了。”
  怪人骂道:“老秃颅既不同意我说的一切,就请快点滚开去!”但他才骂到这里,已然气力不继,差点跌在地上。
  他实在伤得很厉害。
  老僧沉吟半晌,叹道:“这等烦恼之事,本与贫僧这个出家人全然没有半点相干,但事到如今,唉,却是管也难,不管也难了……”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人娇声叫道:“嗨!卖花!卖花暧,谁要美丽红花儿?又便宜,又好看,每朵只要一万两银子就够了……”
  听到最后一句,龙宝宝的一双眼珠子立即像金鱼儿般凸了出来。
  “我的哴亲乖乖弄个东!”他舌头一伸,说道:“大姐儿卖的是甚么花,居然要一万两一朵?”
  但等到他看见这个卖花的“大姐儿”之后,却又不禁暗叫一声:“我呸!还以为是个十七八岁的卖花姐儿,原来是个比师母还老一大截的卖花祖母!”

×      ×      ×

  卖花女孩,卖花女郞以至卖花妇人,龙宝宝都见过不少。
  卖花婆婆他也见过,但这样“风骚”的一个,却是破题儿第一次遇上。这个卖花的婆婆,少说也有六十岁开外了,只见她穿着绣花细金线边的衣裳,手里提着用藤编织的花篮,腰肢左摇右摆地扭动着而来。
  谁能想到,刚才那么娇美宛若银铃一般的嗓子,居然岀自这个老太婆之口?
  那个腰缠金带的黑衣人也想不到。
  还有一万两一朵的是甚么花?
  就算真的有这种花,天下间又会有谁肯做寃大头,花一万两银子把它买下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龙宝宝立刻就肯定:“这老太婆准是个疯子!”
  谁知道老僧一看见这个卖花婆婆,立刻就向她跪了下来,同时恭恭敬敬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贫僧已付黄金千两。”
  老僧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即又站起来,接着左手一伸,道:“拿救命药来!”
  卖花婆婆眉头一皱,说道:“就是这么一跪,就当作黄金千两使用了?”
  老僧“唉”的一声,说道:“救人如救火,你再不给救命药,老僧可就要强抢了!”
  卖花婆婆脸色一变,连忙双手乱摇:“别胡乱来,你这个老而不和尚,别说是强抢,便是强奸也敢照干可也的!”
  老僧勃然大怒,彷佛立即就要出手打人,但卖花婆婆却立刻把一个瓶子递前,笑道:“别真的大动肝火,大师显然已付了一千两金子,这瓶他妈的救命药,你便拿去使用罢。”
  龙宝宝越听越奇,心想:“老和尚已够古怪,这卖花祖母更是万中无一,真是罕见品种。”
  老僧接过瓶子后,立时如获至宝,笑道:“这一跪倒不算寃枉,正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着,把瓶子递给了怪人。
  怪人接过瓶子,居然冷冷一笑,道:“老和尚,你跪地求药,是否要我一辈子都感激你这份恩德?”
  老僧两条白眉轻轻一扬,道:“贫僧绝无此意,但求檀越伤愈之后,别再追打贫僧,于愿足矣。”
  怪人哈哈一笑,但这一笑之下,伤口迸裂,又再流了更多鲜血。
  卖花婆婆冷哼了一声,道:“伤得只剩一口半口气,居然还要骂人,真是死拗一边颈,放屁当作放麝香!”
  卖花婆婆这样揶揄怪人,龙宝宝以为怪人必然会脾气发作了。
  但这怪人却也真是怪得可以,虽然卖花婆婆对他毫不客气,但他却好像连一点也不介意。
  他用“救命药”涂在伤口上,然后又把剩余下来的一半倾进嘴里。
  龙宝宝望着他,心想:“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了?”
  他望着怪人,卖花婆婆却望着他,忽然说:“你心里想着些甚么事情?”
  龙宝宝干笑一声,接着说:“婆婆的衣杉好美。”
  卖花婆婆“动人”的笑声又如银铃般响起:“还有呢?”
  龙宝宝说:“婆婆的嗓子也很美。”
  卖花婆婆笑道:“还有没有别的?”
  龙宝宝想了一想,才道:“婆婆是不是卖花的?”
  卖花婆婆道:“卖花人若不卖花,难道还可以去卖笑不成?”
  老僧淡淡道:“四十年前,你卖甚么都可以。”
  卖花婆婆横了他一眼,道:“我这一辈子之中,只有一件事绝不肯卖!”
  老僧道:“贫僧知道,你是絶不肯卖我的帐,对不?”
  卖花婆婆冷笑着点头:“这是你猜得最准确,也最聪明的一次。”
  老僧叹了口气,道:“所以,贫僧命中注定要出家,而你这一辈子嫁来嫁去,也是注定嫁不着一个比较象样一点的好丈夫!”
  卖花婆婆面上陡地起了红光,但却没有再说甚么。
  龙宝宝听得为之出神,不禁微笑了起来。
  他忽然问卖花婆婆:“婆婆是卖花的,但花篮里为甚么没有花?”
  卖花婆婆淡淡一笑,道:“孩子,你很聪明,心思也很慎密。”
  龙宝宝咧嘴一笑:“婆婆过奖了。”
  卖花婆婆道:“像你这样讨人欢喜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很有出色。”
  龙宝宝道:“一个出色的人,应该是怎样的?”
  卖花婆婆道:“出色的人,将会扬名立万,闯出他自己的一番事业,闯出他自己的名堂。”
  龙宝宝眉毛一挑,道:“这岂不是很威风了?”
  “当然威风,”卖花婆婆悠然地笑着说:“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你要多威风便有多威风。?就像是转战万里,在沙场上指挥着千万精兵的大元帅,又有谁敢违抗他的说话和命令?”
  龙宝宝道:“晩辈能有机会成为那样威风凛凛的人吗?”,
  卖花婆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当然也可以这样的。”
  龙宝宝说道:“但我不想做甚么大元帅,只是想做个小英雄,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卖花婆婆道:“凡事总要慢慢的来,天下间所有大元帅在年少之时,都只是小英雄,小家伙甚至是小混蛋,但经过一连串磨练之后,这些小东西就会慢慢地成长,也慢慢地磨出了锋利的锋头,于是,他们就变成了大将军、大元帅、大人物!”
  龙宝宝道:“婆婆说的是,但我宁愿做个小英雄,也不愿意做个大人物。”
  卖花婆婆奇笹地问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龙宝宝道:“大人物的烦恼,一定远比小英雄加小混蛋的烦恼为多,而且大人物每每要跟别人勾心斗角,弄得连睡觉也睡得不舒服。”
  卖花婆婆不由一阵失笑:“你又不是个大人物,怎知道这许多事?”
  龙宝宝道:“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卖花婆婆一怔,继而笑道:“这人是谁?”
  龙宝宝道:“我师母。”
  卖花婆婆一听见这三个字,面上的笑意立刻完全收敛。
  龙宝宝皱了皱眉,道:“婆婆,是不是我说错了?”
  “不,你没有说错,”卖花婆婆抚摸着他的头发:“你师母的说话也没有错,大人物的烦恼的确是远比常人为多的。”
  龙宝宝道:“所以,我不要做大元帅,只要做个少帅就可以了。”
  “少帅?”卖花婆婆又是一阵诧异:“你怎会想出这名堂来的?”
  龙宝宝摇摇头道:“这名堂并不是想出来的。”
  卖花婆婆更奇:“不是你想的,又是谁想出来的?”
  “是‘松鼠’平荣,”龙宝宝眨着眼笑笑道:“他是我的师哥,平四师哥。”
  卖花婆婆点点头,道:“我也听过他的名字,也略为知道他的为人。”
  龙宝宝说:“平四荣哥为人很好,心地十分善良。”
  卖花婆婆道:“可惜这人资质愚鲁,无论如何勤奋用功,终究难成大器。”
  龙宝宝道:“他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少帅’,统领江南武林,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少帅?江南武林?”卖花婆婆听得不住点头,道:“这构想很好,你若真的不负他所望,将来就应该是个‘江南少帅’了。”
  “江南少帅!”龙宝宝听得为之出神,“我可以成功吗?”
  卖花婆婆笑道:“别对自己没信心,平荣不会看错你,我也不会看错人的。”
  龙宝宝听得心中一阵温暖,道:“婆婆,你真好。”
  卖花婆婆却叹了口气:“我已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十年,正如老而不和尚说,我连一个比较象样一点的丈夫都找不着。”
  老僧也叹了口气;道:“岁月催人,你知道自己老就好了。”
  卖花婆婆立刻昂起了头,冷笑着说:“我老不老,干你甚么事?”
  老僧道:“你若人如其声,可以一直保持青春常驻,那么贫僧就算马上还俗娶你为妻,也是相当值得的。”他这几句话听来好像很刺谑?但卖花婆婆居然只是淡然一笑置之就算。
  龙宝宝越看越是觉得有趣,险些忍不住就要笑了出来。
  为了要掩饰这一阵很难忍得住的笑意,龙宝宝只得干咳几声,然后再问卖花婆婆,“花篮里为甚么连一朵花也没有。”
  卖花婆婆淡淡一笑,说:“因为这篮子根本就不是用来载花的。”
  龙宝宝一怔,道,“不载花,又载些甚么?”
  卖花婆婆道:“银子。”
  龙宝宝大为诧异:“这花篮能载得了多少银子?”
  卖花婆婆道:“不知道。”
  龙宝宝一呆'道:“它曾经载过多少银子?”
  卖花婆婆淡淡一笑,道:“它载银子最多的一次,是在十六年前中秋节的晩上,总数是二十三万两。”
  龙宝宝睁大了眼,面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二十三万两。”
  卖花婆婆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足足二十三万两。”
  龙宝宝想了一想,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是二十三万两的银票。”
  “当然是银票,”卖花婆婆悠悠地说:“每张银票一万两,二十三张银票放在花篮里,也只不过轻飘飘彷如无物一般而已。”
  龙宝宝望着她:“婆婆卖花,真的一朵一万两?”
  卖花婆婆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龙宝宝道:“那么,婆婆在十六年前的中秋夜,总共卖出了二十三朵花了。”
  卖花婆婆点点头,道:“是的。”
  龙宝宝又问道:“这二十三朵花好看吗?”
  卖花婆婆吃吃一笑,而且她的笑声实在很悦耳:“每一朵花都很好看,所以付钱的人都很满意地离去。”
  龙宝宝道:“婆婆今天身上有没有带这种花儿来?”
  卖花婆婆摇摇头,说:“婆婆卖的花儿,并不是带在自己身上的。”
  龙宝宝大是奇怪,道:“不带在自己的身上,难道会在别人身上不成?”
  卖花婆婆这次却点了点头,说:“对了,正是这样。”
  龙宝宝更奇:“价值一万两的花朵,怎么会在别人的身上。”
  卖花婆婆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今天没有买花的人,否则你就马上可以看见,婆婆卖的花是怎样漂亮的了。”
  那怪人却立刻说:“我买。”
  “你买?”卖花婆婆斜斜地瞄了他一眼。“你买得起多少朵?”
  怪人道:“只要你交得出货,一百朵也买得起。”
  卖花婆婆“哎呦”一声叫了起来:“这真是看走眼了,原来这里有一个大财主,居然可以付出一百万两银子买花。”
  “老太婆别太早欢喜了,”
  老僧却叹了一口气,说:“他若买得起你的花儿,贫僧也同样买得起。”
  卖花婆婆道:“但你没听见他怎样说吗?现在想起来,倒是我有点害怕了。”
  老僧冷冷道:“你害怕甚么?”
  卖花婆婆道:“当然是害怕交不出货,一百朵花,可不容易弄出来呀。”
  老僧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害怕,因为他根本连一朵都买不起。”卖花婆婆道:“你又怎知道他会买不起?”
  老僧道:“因为贫僧比谁都更了解这个人,他说一百朵都买得起,但下面还有两个字并未立刻说出来。”
  卖花婆婆皱眉道:“下面两个字是怎样的?”
  老僧扬了扬眉,笑道:“这两个字很简单,那是:赊帐!”
  “赊帐?”卖花婆婆立刻直跳起来,就像是一只给沸水烫着了的大虾:“我用性命搏取得来的花儿,天下间居然有人胆敢要赊帐?”
  老僧悠然地点点头,道:“正是这样,你肯不肯干这种买卖?”
  “当然不干,”卖花婆婆怒容满面,气呼呼的说:“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干我们这一行的,絶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败坏了咱们祖师爷订下来的规矩。”
  就在这时。,怪人已走了过来,把一叠银票放进卖花婆婆的篮子里。
  “每张一万两,这里总共一百张,请你慢慢点收好了。”怪人慢吞吞地说。
  霎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住,但卖花婆婆却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一百万两!”她捧着这叠厚厚的银票怪声大叫,“果然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一百万两银票,哈哈,鬼圣帮的狗头崽子,你们现在还有甚么话好说?”
  那些黑衣人全都没话说,因为现在根本就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们每个人的脸孔,都给青面潦牙的面具遮掩住,谁也没法子看得见他们脸上的表情。
  但龙宝宝目光锐利,他在冷眼旁观之下,已看见这些黑衣人之中,最少有三个正在发抖。
  天气很冷吗?
  倒不见得。
  那么这些人发抖又是为了甚么缘故?龙宝宝有点不懂,但却渐渐又有点开始明白过来了。
  就在这时,卖花婆婆在花篮底之下,抽出了一支长约五寸的银针。
  细雨纷飞,银针在雨丝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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