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驱邪
2025-10-17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转了转手中的棍子，刚同抱道：“听这话，肥哥似乎另有说法？”
胡有亮瞇着眼道：“我先问你，你想不想同我们纠缠下去？”
刚同抱摇头：“肥哥，我有我的事情，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哪有兴趣与你们纠缠？”
胡有亮满意的道：“你算是个上道的，既然上道，就该明白天下事都必有个理在；无理寸步难行，嗯？”
刚同抱道：“是这话。”
胡有亮略一沉吟，道：“对这档子事——打伤我三弟及我七名手下的事，你若不想跟我们结仇，就该有个合理的法子交代，我这样说，不算过分吧？”
刚同抱已多少心里有数，看光景，对方也并不坚持要以暴力解决，之所以有此念头的原因可能很多，但自己这根棍子的威风势必不容抹煞；棍子敲重了是会敲出人命来的。
他道：“肥哥的意思是？”
胡有亮望了焦骏一眼，这位焦老二仅哼了一声，即转首他顾，好像对老大的主张不怎么认同。
刚同抱又问一句：“肥哥？”
干咳两声，胡有亮道：“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我认为倒不一定非得打打杀杀不可；打完了，杀光了，落个一场空，其实没有多大个意思……”
刚同抱十分同意：“本来嘛。”
胡有亮试探着道：“这样吧，不用打、不用杀，我们就省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俗套，改取另一种不伤和气又皆大欢喜的法子来解决，你说呢？”
刚同抱颔首：“你先说吧！肥哥。”
胡有亮小声道：“咱们拿银子办事可好？”
这个‘法子’，一点都不出刚同抱意料之外，遇事不以武力解决，剩下的除了银子还有什么方式？他笑容不改的道：“肥哥，是谁该给谁银子？”
胡有亮脸色一沉：“你打伤了我这许多人，刚同抱，你倒是说说，谁该给谁银子？”
刚同抱道：“不错，是我打伤了你几个兄弟；但肥哥，你是不是也该寻思寻思，放着那多的活人我不打，为什么偏偏打伤你的兄弟？”
窒噎了一下，胡有亮怒道：“姓刚的，你这么说，就不上道了！”
刚同抱不慌不忙的道：“肥哥，你讲过，凡事总得有个理字在；无论发生什么争端，要两只巴掌才拍得响嘛！你那些兄弟若不起心劫我的镖，又怎会弄得断腿舍胳膊外加躺在床上两个月？我干的是走镖保货的行当，他们要执镖就不啻断我生路，砸我饭碗，我不护着，行么？”
胡有亮大声道：“那就值得把他们打到凄惨？”
叹了口气，刚同抱道：“你叫我怎么办？我总不能用三拜九叩的法子来护镖吧？再说，既便三拜九叩，他们也未必然饶得了我。”
胡有亮变脸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想付钱了？”
刚同抱道：“肥哥，付钱也要有个付钱的道理不是？在这种情形下，你还逼着我付钱，多少有点强人所难吧？”
焦骏猛回头，叱道：“肥哥，对这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你还跟他费什么唇舌？干脆他娘的做掉去球！”
刚同抱笑笑不答腔，只慢慢旋动着手里的长棍，意思很清楚——如若要试，绝对奉陪到底。
清了清嗓门，胡有亮道：“他哥哥的，你是扮铁公鸡扮定了？”
刚同抱道：“肥哥，我争的只是个道理。”
倏然间寒光闪眩，两枚流星锤就有如赶月的两道陨石尾焰，猝不及防的冲着刚同抱脑袋射来！刚同抱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手上长棍仅只轻轻一挑，就这么轻轻一挑，飞来的两枚流星锤已叮当撞在一起，而几乎不分先后，棍端急捣，焦骏一声闷哼，人便结结实实的坐跌于地。
焦骏坐倒的刹间，胡有亮但觉眼前一花，不知怎的那原在焦骏胸口前的长棍竟已移到自家头顶，仿佛是，这根长棍本来便在这个位置上了。
胡有亮悚然惊视，天可怜见，长棍固则已到头顶，却颤晃晃的并未落下。
这辰光，他甚至没有横起禅杖遮拦的功夫。
大大吐一口气，胡有亮触目所及，正是刚同抱一张迎人的笑脸。
唰声收回长棍，刚同抱微微欠身：“抱歉、抱歉、得罪、得罪。”
左手捂着胸口，胡有亮仍然感到一颗心跳得犹如小鹿乱撞；瞪着刚同抱，他不由怒火上冲：“你，刚同抱，你这是干啥？是给我们兄弟下马威么？”
刚同抱道：“不敢，肥哥，仅是自卫罢了。”
胡有亮气凶凶的道：“自卫？他哥哥的，自卫你把这根鸟棍子支到我头顶是什么意思？我可侵犯你啦？”
刚同抱笑道：“你们兄弟连心，肥哥，我不得不先一步防着。”
胡有亮暗里庆幸，亏得尚未妄动，否则，自己这颗头颅如今完不完整，恐怕大有疑问；心中在琢磨，嘴巴边说话：“刚同抱，谅你也不敢跟我们吸魂三妖豁开来干！”
刚同抱道：“是这话；肥哥，若要豁开来干，就不是这种干法了。”
此际，一侧的焦骏才传来半声压制不住的呻吟，人也在挣扎着往上起。
胡有亮赶紧斜走两步，伸手扯起焦骏，边道：“老二，不碍事吧？”
摔摔脑袋，焦骏咬着牙道：“我……我他娘还死不了……刚同抱这邪崇，他那根打狗棍显见附有妖法！”
咽了口唾沫，胡有亮喃喃的道：“妖法倒未必有妖法，不过，是快了点……”
哥俩说话间，刚同抱行向较远处的衣依，不知在和衣依低声咕哝什么，焦骏见状，不禁急吼吼的道：“肥哥、肥哥，姓刚的打谱要逃！”
胡有亮笑得尴尬：“他不用逃，老二，凭人家这等身手，还犯得上逃么？”
言下之意，只差没说出：真要逃走，应该是咱们兄弟啊。
未几，刚同抱又闲闲的晃悠回来，手柱世祖棍，活脱云游方归。
焦骏青着脸，压低嗓门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肥哥。”
胡有亮抹着满头油汗，无奈的道：“看光景，银子约莫是要不到了。”
眼皮子急速跳动了几下，焦骏言来凄怨：“有没有银子倒不顶重要，我恨的是，打又打不过他，拿人家一点辙都没有……”
胡有亮安慰着把弟，也安慰着自己：“好在刚同抱只是个镖客，不是个杀手……”
焦骏可不像胡有亮这么乐观，摇着头道：“这两种身分仅隔着一线；肥哥，从镖客到杀手，但要跨一步就成，再说，谁又规定镖客便不兴杀人？”
胡有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子曰来。刚同抱来近，依旧笑脸迎人：“二位打妥商量啦？”
胡有亮楞了楞，期期艾艾的道：“商量？商量什么？”
刚同抱道：“是不是，不逼着我赔补了？”
这个题目，胡有亮岂还敢稍有奢念？他像对着条毒蛇一样，碰都不敢碰：“不谈，嘿嘿，不谈了。”
焦骏突然嘶吼起来：“你就把话说明了吧，刚同抱，你究竟想对我兄弟施用什么报复手段？你做得出，我兄弟两个就接得下！”
胡有亮心惊肉跳的急忙阻止：“老二，你别他哥哥的口无遮拦！”
刚同抱笑容可掬：“我为什么要报复二位？我对二位纯属一番善意，并无丝毫恶心。”
胡有亮忙道：“此言当真？”
刚同抱道：“一点不假。”
焦骏满面狐疑之色：“刚同抱，你会有这大的度量？”
叹喟了一声，刚同抱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环环相报，终究不是个了局，是么？”
胡有亮两颊的肥肉颤了颤，反应极快的道：“冲着你这句话，刚同抱，扁头老三的梁子，咱们一笔勾消！”
转头面向焦骏，他又道：“你说呢？老二。”
焦骏木然道：“肥哥，你是头头，自然你说了算。”
胡有亮打个哈哈：“说得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焦骏移开两步，道：“我们也该走了。”
这时，刚同抱忽道：“且慢。”
短短的两个字，听得胡有亮、焦骏猛的心头一震；胡有亮脱口道：“你，你改了主意？”
摆摆手，刚同抱道：“二位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个问题，待向二位请教。”
胡有亮忐忑的道：“什么问题？”
刚同抱道：“我想请教二位，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进而缀上我的？”
两个人松了一口气，胡有亮又摸着心口道：“他哥哥的，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个问题简单，刚同抱，遇上你全是巧合，我们原本要到里许外的三叉屯做票生意，预计下手的辰光在入黑之后，中间的空档，便摸来这里歇息，却没想到跟你撞个正着，你知道，你这貌相并不难认。”
哦了一声，刚同抱笑道：“可还真个是‘冤家路窄’，好在业已宜解不宜结了，要不，这场冲突岂非来得无谓！”
举了举禅杖，胡有亮大声道：“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了。”
刚同抱道：“且慢。”
胡有亮一呆：“还有事要问？”
刚同抱左手一翻，仿佛变戏法似的亮出心里一张银票来；他笑嘻嘻的道：“肥哥，这是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不能说是赔偿，权当给你的兄弟们买点补品吧；干我这一行也是苦哈哈的，口袋不豊，篓篓之数，但只聊表心意，务请肥哥笑纳。”
胡有亮颇出意料，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因应方称允当：“呃，这个，这怎么好？”
刚同抱诚心诚意的道：“一点小意思而已，还望肥哥莫要嫌弃……”
焦骏插口道：“肥哥，看他倒是挺恳切的，虽说数目不大，毕竟亦是一番善意；咱们若是不收，反显得小家气子。”
胡有亮接过银票，呵呵笑道：“既然这样说，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刚同抱道：“二位，一路好走。”
胡有亮表情复杂，说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多谢喽。”
待这哥俩离去，衣依才慢慢策骑过来，眨着眼道：“都走啦？”
刚同抱点头：“都走了。”
衣依吁一口气，道：“这还不到横月岭哩，枝节麻烦就半截腰里岔出来，再下去，尚不知又会遇上什么险阻？”
刚同抱道：“不关妳的事，这全是我以前的一些江湖过节，只没想到延至今日方才发酵开来……”
衣依道：“刚先生，看样子，你的‘江湖’过节还不少？”
刚同抱淡然道：“要想生存下去，便免不了各凭心机，你争我夺；或是运以谋略、或是弱肉强食，总之不论文场武场，皆无所不用其极；衣姑娘，妳年纪还轻，久在令尊翼羽之下，岂知这云云众生，大千世界，就是个变相的吃人窝？”
衣依不觉悚栗：“你说得好可怕……”
刚同抱喟了一声：“无奈的是，却又不得不活下去，再怎么说，总不能拿根绳子来吊自家脖颈啊。”
衣依目眺前路，喃喃的道：“真是遍地豺狼，漫漫荆棘……”
刚同抱道：“衣姑娘，妳的人生才算开始，可以想得远，却不必想得太美好；且走一步、是一步吧。”
说着，他来到毛驴旁边，插棍入套，翻身上跨：“走喽，希望入黑前能赶到地头。”
大青毛驴在前，衣依策骑于后，就这么不紧不慢的一路淌下去，过了好阵子，刚同抱忽然回头道：“衣姑娘，始才我问妳借的那张五百两银票，等完事后一并清账奉还。”
衣依抿唇笑笑：“不用啦，刚先生。”
刚同抱正色道：“借是借，要是要，给是给，一码归一码，这可不作兴打混。”
顿了顿，他解释着道：“其实，我向妳借这张银票，亦是心里经过盘算的；我身上原有的票子，全是妳给的，那可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大数，这个数目，岂是我拿得出手的？却又不能只掏口袋里的几两散碎银块打发，思前思后，不得不找妳开口……”
衣依道：“刚先生，给五百两银子，会不会太少？”
刚同抱道：“不算少了，买地都能买得好几亩啦，凭这些银子足够再多打断他们几条胳膊腿！”
抿唇而笑，衣依道：“你还真会逗趣，刚先生。”
刚同抱道：“衣姑娘，妳是不曾经过苦日子，不知世道艰难。”
衣依脸色沉晦，情绪低落下来：“我又想到了我爹……”
刚同抱道：“这不正在前去救他？”
衣依道：“救得出么？刚先生。”
侧首望了望衣依，刚同抱道：“怎么着？忽然对我失去信心了？”
衣依忙道：“你莫误会，刚先生，我也不知怎的，越近地头，心里越也七上八下不落实，满脑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刚同抱道：“那就不要去想。”
衣依小声道：“我惹你心烦了吗？”
刚同抱带几分怜惜的道：“衣姑娘，人在事情临头之际，总有些患得患失的想法，待免除这种烦恼，只有抛开它，面对现实，全力以赴，那才是解决之道！”
衣依点头：“我信得过你，刚先生。”
刚同抱大笑：“事到如今，好比势成骑虎，信与不信，全由不得妳了。”
衣依却笑不出来，形势是由她主导的，而后果如何？她可一片茫然……
胡有亮瞇着眼道：“我先问你，你想不想同我们纠缠下去？”
刚同抱摇头：“肥哥，我有我的事情，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哪有兴趣与你们纠缠？”
胡有亮满意的道：“你算是个上道的，既然上道，就该明白天下事都必有个理在；无理寸步难行，嗯？”
刚同抱道：“是这话。”
胡有亮略一沉吟，道：“对这档子事——打伤我三弟及我七名手下的事，你若不想跟我们结仇，就该有个合理的法子交代，我这样说，不算过分吧？”
刚同抱已多少心里有数，看光景，对方也并不坚持要以暴力解决，之所以有此念头的原因可能很多，但自己这根棍子的威风势必不容抹煞；棍子敲重了是会敲出人命来的。
他道：“肥哥的意思是？”
胡有亮望了焦骏一眼，这位焦老二仅哼了一声，即转首他顾，好像对老大的主张不怎么认同。
刚同抱又问一句：“肥哥？”
干咳两声，胡有亮道：“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我认为倒不一定非得打打杀杀不可；打完了，杀光了，落个一场空，其实没有多大个意思……”
刚同抱十分同意：“本来嘛。”
胡有亮试探着道：“这样吧，不用打、不用杀，我们就省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俗套，改取另一种不伤和气又皆大欢喜的法子来解决，你说呢？”
刚同抱颔首：“你先说吧！肥哥。”
胡有亮小声道：“咱们拿银子办事可好？”
这个‘法子’，一点都不出刚同抱意料之外，遇事不以武力解决，剩下的除了银子还有什么方式？他笑容不改的道：“肥哥，是谁该给谁银子？”
胡有亮脸色一沉：“你打伤了我这许多人，刚同抱，你倒是说说，谁该给谁银子？”
刚同抱道：“不错，是我打伤了你几个兄弟；但肥哥，你是不是也该寻思寻思，放着那多的活人我不打，为什么偏偏打伤你的兄弟？”
窒噎了一下，胡有亮怒道：“姓刚的，你这么说，就不上道了！”
刚同抱不慌不忙的道：“肥哥，你讲过，凡事总得有个理字在；无论发生什么争端，要两只巴掌才拍得响嘛！你那些兄弟若不起心劫我的镖，又怎会弄得断腿舍胳膊外加躺在床上两个月？我干的是走镖保货的行当，他们要执镖就不啻断我生路，砸我饭碗，我不护着，行么？”
胡有亮大声道：“那就值得把他们打到凄惨？”
叹了口气，刚同抱道：“你叫我怎么办？我总不能用三拜九叩的法子来护镖吧？再说，既便三拜九叩，他们也未必然饶得了我。”
胡有亮变脸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想付钱了？”
刚同抱道：“肥哥，付钱也要有个付钱的道理不是？在这种情形下，你还逼着我付钱，多少有点强人所难吧？”
焦骏猛回头，叱道：“肥哥，对这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你还跟他费什么唇舌？干脆他娘的做掉去球！”
刚同抱笑笑不答腔，只慢慢旋动着手里的长棍，意思很清楚——如若要试，绝对奉陪到底。
清了清嗓门，胡有亮道：“他哥哥的，你是扮铁公鸡扮定了？”
刚同抱道：“肥哥，我争的只是个道理。”
倏然间寒光闪眩，两枚流星锤就有如赶月的两道陨石尾焰，猝不及防的冲着刚同抱脑袋射来！刚同抱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手上长棍仅只轻轻一挑，就这么轻轻一挑，飞来的两枚流星锤已叮当撞在一起，而几乎不分先后，棍端急捣，焦骏一声闷哼，人便结结实实的坐跌于地。
焦骏坐倒的刹间，胡有亮但觉眼前一花，不知怎的那原在焦骏胸口前的长棍竟已移到自家头顶，仿佛是，这根长棍本来便在这个位置上了。
胡有亮悚然惊视，天可怜见，长棍固则已到头顶，却颤晃晃的并未落下。
这辰光，他甚至没有横起禅杖遮拦的功夫。
大大吐一口气，胡有亮触目所及，正是刚同抱一张迎人的笑脸。
唰声收回长棍，刚同抱微微欠身：“抱歉、抱歉、得罪、得罪。”
左手捂着胸口，胡有亮仍然感到一颗心跳得犹如小鹿乱撞；瞪着刚同抱，他不由怒火上冲：“你，刚同抱，你这是干啥？是给我们兄弟下马威么？”
刚同抱道：“不敢，肥哥，仅是自卫罢了。”
胡有亮气凶凶的道：“自卫？他哥哥的，自卫你把这根鸟棍子支到我头顶是什么意思？我可侵犯你啦？”
刚同抱笑道：“你们兄弟连心，肥哥，我不得不先一步防着。”
胡有亮暗里庆幸，亏得尚未妄动，否则，自己这颗头颅如今完不完整，恐怕大有疑问；心中在琢磨，嘴巴边说话：“刚同抱，谅你也不敢跟我们吸魂三妖豁开来干！”
刚同抱道：“是这话；肥哥，若要豁开来干，就不是这种干法了。”
此际，一侧的焦骏才传来半声压制不住的呻吟，人也在挣扎着往上起。
胡有亮赶紧斜走两步，伸手扯起焦骏，边道：“老二，不碍事吧？”
摔摔脑袋，焦骏咬着牙道：“我……我他娘还死不了……刚同抱这邪崇，他那根打狗棍显见附有妖法！”
咽了口唾沫，胡有亮喃喃的道：“妖法倒未必有妖法，不过，是快了点……”
哥俩说话间，刚同抱行向较远处的衣依，不知在和衣依低声咕哝什么，焦骏见状，不禁急吼吼的道：“肥哥、肥哥，姓刚的打谱要逃！”
胡有亮笑得尴尬：“他不用逃，老二，凭人家这等身手，还犯得上逃么？”
言下之意，只差没说出：真要逃走，应该是咱们兄弟啊。
未几，刚同抱又闲闲的晃悠回来，手柱世祖棍，活脱云游方归。
焦骏青着脸，压低嗓门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肥哥。”
胡有亮抹着满头油汗，无奈的道：“看光景，银子约莫是要不到了。”
眼皮子急速跳动了几下，焦骏言来凄怨：“有没有银子倒不顶重要，我恨的是，打又打不过他，拿人家一点辙都没有……”
胡有亮安慰着把弟，也安慰着自己：“好在刚同抱只是个镖客，不是个杀手……”
焦骏可不像胡有亮这么乐观，摇着头道：“这两种身分仅隔着一线；肥哥，从镖客到杀手，但要跨一步就成，再说，谁又规定镖客便不兴杀人？”
胡有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子曰来。刚同抱来近，依旧笑脸迎人：“二位打妥商量啦？”
胡有亮楞了楞，期期艾艾的道：“商量？商量什么？”
刚同抱道：“是不是，不逼着我赔补了？”
这个题目，胡有亮岂还敢稍有奢念？他像对着条毒蛇一样，碰都不敢碰：“不谈，嘿嘿，不谈了。”
焦骏突然嘶吼起来：“你就把话说明了吧，刚同抱，你究竟想对我兄弟施用什么报复手段？你做得出，我兄弟两个就接得下！”
胡有亮心惊肉跳的急忙阻止：“老二，你别他哥哥的口无遮拦！”
刚同抱笑容可掬：“我为什么要报复二位？我对二位纯属一番善意，并无丝毫恶心。”
胡有亮忙道：“此言当真？”
刚同抱道：“一点不假。”
焦骏满面狐疑之色：“刚同抱，你会有这大的度量？”
叹喟了一声，刚同抱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环环相报，终究不是个了局，是么？”
胡有亮两颊的肥肉颤了颤，反应极快的道：“冲着你这句话，刚同抱，扁头老三的梁子，咱们一笔勾消！”
转头面向焦骏，他又道：“你说呢？老二。”
焦骏木然道：“肥哥，你是头头，自然你说了算。”
胡有亮打个哈哈：“说得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焦骏移开两步，道：“我们也该走了。”
这时，刚同抱忽道：“且慢。”
短短的两个字，听得胡有亮、焦骏猛的心头一震；胡有亮脱口道：“你，你改了主意？”
摆摆手，刚同抱道：“二位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个问题，待向二位请教。”
胡有亮忐忑的道：“什么问题？”
刚同抱道：“我想请教二位，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进而缀上我的？”
两个人松了一口气，胡有亮又摸着心口道：“他哥哥的，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个问题简单，刚同抱，遇上你全是巧合，我们原本要到里许外的三叉屯做票生意，预计下手的辰光在入黑之后，中间的空档，便摸来这里歇息，却没想到跟你撞个正着，你知道，你这貌相并不难认。”
哦了一声，刚同抱笑道：“可还真个是‘冤家路窄’，好在业已宜解不宜结了，要不，这场冲突岂非来得无谓！”
举了举禅杖，胡有亮大声道：“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了。”
刚同抱道：“且慢。”
胡有亮一呆：“还有事要问？”
刚同抱左手一翻，仿佛变戏法似的亮出心里一张银票来；他笑嘻嘻的道：“肥哥，这是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不能说是赔偿，权当给你的兄弟们买点补品吧；干我这一行也是苦哈哈的，口袋不豊，篓篓之数，但只聊表心意，务请肥哥笑纳。”
胡有亮颇出意料，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因应方称允当：“呃，这个，这怎么好？”
刚同抱诚心诚意的道：“一点小意思而已，还望肥哥莫要嫌弃……”
焦骏插口道：“肥哥，看他倒是挺恳切的，虽说数目不大，毕竟亦是一番善意；咱们若是不收，反显得小家气子。”
胡有亮接过银票，呵呵笑道：“既然这样说，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刚同抱道：“二位，一路好走。”
胡有亮表情复杂，说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多谢喽。”
待这哥俩离去，衣依才慢慢策骑过来，眨着眼道：“都走啦？”
刚同抱点头：“都走了。”
衣依吁一口气，道：“这还不到横月岭哩，枝节麻烦就半截腰里岔出来，再下去，尚不知又会遇上什么险阻？”
刚同抱道：“不关妳的事，这全是我以前的一些江湖过节，只没想到延至今日方才发酵开来……”
衣依道：“刚先生，看样子，你的‘江湖’过节还不少？”
刚同抱淡然道：“要想生存下去，便免不了各凭心机，你争我夺；或是运以谋略、或是弱肉强食，总之不论文场武场，皆无所不用其极；衣姑娘，妳年纪还轻，久在令尊翼羽之下，岂知这云云众生，大千世界，就是个变相的吃人窝？”
衣依不觉悚栗：“你说得好可怕……”
刚同抱喟了一声：“无奈的是，却又不得不活下去，再怎么说，总不能拿根绳子来吊自家脖颈啊。”
衣依目眺前路，喃喃的道：“真是遍地豺狼，漫漫荆棘……”
刚同抱道：“衣姑娘，妳的人生才算开始，可以想得远，却不必想得太美好；且走一步、是一步吧。”
说着，他来到毛驴旁边，插棍入套，翻身上跨：“走喽，希望入黑前能赶到地头。”
大青毛驴在前，衣依策骑于后，就这么不紧不慢的一路淌下去，过了好阵子，刚同抱忽然回头道：“衣姑娘，始才我问妳借的那张五百两银票，等完事后一并清账奉还。”
衣依抿唇笑笑：“不用啦，刚先生。”
刚同抱正色道：“借是借，要是要，给是给，一码归一码，这可不作兴打混。”
顿了顿，他解释着道：“其实，我向妳借这张银票，亦是心里经过盘算的；我身上原有的票子，全是妳给的，那可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大数，这个数目，岂是我拿得出手的？却又不能只掏口袋里的几两散碎银块打发，思前思后，不得不找妳开口……”
衣依道：“刚先生，给五百两银子，会不会太少？”
刚同抱道：“不算少了，买地都能买得好几亩啦，凭这些银子足够再多打断他们几条胳膊腿！”
抿唇而笑，衣依道：“你还真会逗趣，刚先生。”
刚同抱道：“衣姑娘，妳是不曾经过苦日子，不知世道艰难。”
衣依脸色沉晦，情绪低落下来：“我又想到了我爹……”
刚同抱道：“这不正在前去救他？”
衣依道：“救得出么？刚先生。”
侧首望了望衣依，刚同抱道：“怎么着？忽然对我失去信心了？”
衣依忙道：“你莫误会，刚先生，我也不知怎的，越近地头，心里越也七上八下不落实，满脑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刚同抱道：“那就不要去想。”
衣依小声道：“我惹你心烦了吗？”
刚同抱带几分怜惜的道：“衣姑娘，人在事情临头之际，总有些患得患失的想法，待免除这种烦恼，只有抛开它，面对现实，全力以赴，那才是解决之道！”
衣依点头：“我信得过你，刚先生。”
刚同抱大笑：“事到如今，好比势成骑虎，信与不信，全由不得妳了。”
衣依却笑不出来，形势是由她主导的，而后果如何？她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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