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蛊上九 双剑冢 正文

第九章
2025-11-02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点击:

  上官英仓卒之际,不由大吃一惊,定目一看,那里是什么妇人,却是一个怪汉,身形瘦长,乱发披肩,五色野花,横斜乱插,一件长袍上面加上了一件女人穿的大镶大滚的花衫子。那副打扮,简直是怪到极顶也可笑之至,可是身形之快,快得出奇,三五丈远近,奋身一扑,恍如闪电,已罩向上官英头顶。
  上官英一声“不好”,想要躲闪,已被劲风压住,动不了身,心中大惊。知道如果躲闪不开,那就非遭毒手不可,他一顺风势,身体微斜,手足并用,同时使劲在旁边的大石块上用力一撑,猛挣而起,斜穿出去一丈开外,这才脱围。心中说声“好险”,但回头一看,那怪人身未落地,竟又凭空一扭身形,跟着扑了上来。上官英连忙又是一纵闪开,但那怪人却如影随形似的始终不离上官英头顶左右。这一下,可把上官英吓了个魂飞魄散。
  按理一个人的轻身功夫,纵使练到极顶,达到临空飞渡的境界,也不过能够身在半空,踏脚藉势,在将落未落之际,再次拔起身形,或高或矮,那就要看功力的深浅而定。这怪人却能在半空中一再拐弯,简直比长着翅膀的鸟还灵活,这是一手什么功夫?上官英别说是看,连听都没有听到过,心中惊愕不已。
  但事已至此,上官英惟有拚命左右躲闪,这样一个在地上,一个在空中,捉迷藏似的兜起圈子来。那怪人三扑两扑,没能扑到上官英之际,就急得连声怪叫地吼了起来:“好小子,你真有两手儿,现在看你还往那儿逃?”说着,人向石头上一落,两手一伸一拉,上官英便立刻觉得有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把自己吸住,向怪人身边撞去。上官英连忙又使劲猛挣,挣脱开去,跟着纵身而起,打算逃走。哪知不纵还好,这一跳起了身,人在半空,四无着力之处,那怪人凭空伸手一抓,就再也挣不脱了,一声“糟糕”未曾出口,人已落入怪人手中。
  那怪人哈哈一笑,大喝一声:“去吧!”两手向上斜斜的一推。上官英这时空有一身武功,竟丝毫施展不出,整个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飘荡开去,一起就是十几丈高,才向下落。上官英向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此番我命休矣!”
  原来上官英被怪人一掷,已掷出岭外,下面乃是万丈深崖,这一掉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耳闻有人喊道:“师弟不可如此,他是帮你忙的人,救他回来,咱们兄弟相见。”
  上官英还没分辨出说话的是谁,耳听那怪人哈哈一笑,自己立刻被一股吸力往回一拉,人才回到岭上,落在当地。这时命虽保住,那一身冷汗,却仍旧潸潸不止。定神一看,那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远远的栖霞二老如飞而至。
  那怪人接着又是哈哈一声狂笑,手指着栖霞二老说道:“我到底看到你们了。三十年了,我到底看到你们了!”说着说着,竟放声哭起来。这一哭,直哭得石破天惊,把无限的幽怨、无尽的郁闷,一起发泄出来,上官英在一旁看得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好久好久,那怪人才收声向栖霞二老问道:“这算不算,不算咱们重新来过?”
  栖霞二老连忙说道:“师弟,过去的事还提它做甚?”
  那怪人正容说道:“事情虽然过了年,但在我却象是昨天的事一般,记忆犹新,可是又象是过了三千年,三万年一般,我受的痛苦太多也太大了,我忘不了,我为什么不提?我非要你们说不可,你们说吧!这到底算不算?如果认为不能算的话,咱们再过来,再数一二三好了。只要你们能够走出这乱石岭,我华萼楼马上跳下悬崖,再不活在这人世上!”说着,乱发怒张,两目如电,一副神威,令人凛然不可侵犯。
  栖霞二老笑着说道:“师弟这大年纪,想不到还是老脾气不改,这件事虽说是愚兄们不该以玩笑出之,但这里面却有原因,师弟大概还不知道呐”
  那怪人不等栖霞二老说下去,便又问道:“别的且不用提,你们只说算不算好了!”
  栖霞二老笑道:“那有不算的道理。”
  那怪人又似追问,又似惊喜地说道:“真的算了吗?”
  栖霞二老说道:“当然算数。”
  那怪人顿时猛发狂笑,疯了似的大声喊道:“算了,算了,三十年了,今天到底算了!”说着就双手齐动,扯下了满头的野花,脱下了那件女衫子,撕得粉碎,洒了一地,又用脚一阵乱踏。栖霞二老连忙上前拉住说道:“师弟这是做什么?别太激动了,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办呐!这是恩师的遗命。”那怪人听栖霞二老这一说,才冷静了下来,两眼望着栖霞二老直翻,等着他俩说话。
  上官英这时上前向栖霞二老见礼,二老笑道:“英儿,你受惊了吧?不过现在你可因祸得福了,救你玉妹妹的事,又多了一个帮手了。”说着,用手一指那怪人。栖霞二老为上官英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师弟,过去人称追云郎君华萼楼的便是。”
  二老才说到这儿,华萼楼便截住说道:“现在已经老了,还说什么郎君不郎君,不怕羞死人吗?”
  栖霞二老说道:“老了不愿意叫郎君,就改称叟,反正追云那两个字是用不着改的。”
  上官英也曾听伍子桐说过,从前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但已在年前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当下上前见过了礼。栖霞二老当下和华萼楼分别在几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同时也叫上官英坐下,然后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华萼楼和栖霞二老本是同门师兄弟,栖霞二老是过去名满南方一带的武林老前辈松石公华存天的弟子,华萼楼正是松石公的儿子。提起松石公来,那还得了。他世居常州,当年独斗黄山七魔,威震天下,后来又得了一部太乙真经,可惜因为自己年事过老,有许多功夫竟无法修练,但在江湖上来说,已经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五十岁上,才收下了栖霞二老为徒,那时栖霞二老也不过才三四岁大小。松石公看他们生得骨格清奇,天赋绝厚,便把他们收归门下,传以武功绝学,并授以太乙真经上的练气之法。栖霞二老举世无双的纵鹤擒龙功,就是太乙真经上传下来的。
  但是由于松石公自己没有能够完全了解太乙真经的真谛玄机,所以在传授给栖霞二老的时候,自然难免有不到的地方。而当时的栖霞二老,又因为年纪过小,不能自己体会。因此在练气方面,不独未能深入堂奥,一窥玄秘,倒反而限制住了二人的身形,不再发育长大,及至松石公发觉到这种情形时,已自挽救无及了。因此只好不再叫他们二人继续练下去,更吓得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敢传授了。所以栖霞二老虽然得到太乙真经上的部分真传,成就了在江湖上数十年来的声名,但是并没有能够完成太乙真经上的练气之法,连“乾元一炁功”都因此被耽误了。
  华萼楼是松石公六十多岁上所得的一个独养儿子,他在乱石岭上抛掷上官英,后来又把他从半空里拉回来所用的手法,就是“纵鹤擒龙功”,和栖霞二老同出一门。至于他能够在半空中象大鸟一般地自由拐弯,这就正是“乾元一炁功”,不过远没有练成罢了,后文自有交代。
  华萼楼自小生得英伟可爱,加之是松石公老年独子,所以松石公对他疼爱万分,把全身的功夫都传授给他。华萼楼又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一点即破,因此松石公也不免溺爱过分,养成了华萼楼一股任性的脾气,弄到后来,连松石公的话都不大肯听了。
  松石公望子成龙心切,把全部的力量和时间都用到太乙真经上去,满想乘着自己的风烛残年,探究出太乙真经的奥秘,好传授给华萼楼,谁知竟因此疏忽了对华萼楼的管教。就在松石公对太乙真经的修练方法豁然贯通的时候,华萼楼此时陷入情网。这一来,不独破坏了松石公的整个计划,白费了松石公的年辛苦,也伤透了松石公的一颗心。
  原来华萼楼在岁那年上,偶游西湖,在湖滨上邂逅天目老怪熊玄风的女儿寒风神女熊鸾娇。二人一见钟情,卿卿我我,竟忘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古训。畅游之后,虽不及乱,已私自互订嫁娶,相约宁为情死,决不另行婚嫁,并约定立时各自回家,向双方父母开口,然后再到西湖会面。
  熊鸾娇回到寒风谷,回天目老怪一说,倒也没有什么困难,便得到了老怪的允许,这是因为一来老怪在这些儿女私情方面是放纵惯了的,根本无所谓。二来是由于老怪久有问鼎中原之心,他知道自己除了寒风谷而外,在江湖上素少交往,没人为助,松石公的大名又是久有所闻,所以心想能和松石公结成儿女亲家,便可以利用这点关系,拉拢松石公做他的帮手,便不愁天下群雄不向他低头屈服了。因此一听到熊鸾娇的请求,便立刻满口答应。
  华萼楼回到常州,所得的结果并没有这等方便。他一开口便遭遇到松石公的反对,因为松石公是江湖上正派中的成名人物,根本看不起熊玄风这些邪魔鬼道,还哪里肯让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女儿结婚呢?同时他也希望华萼楼能够保持童身,以修练太乙真经,为武林开放一朵奇葩,因此便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华萼楼的要求。可是华萼楼对熊鸾娇已经入迷,那还肯听他的话,因此父子两个,话不投机。华萼楼竟负气使起性子一走了之,临行之际,对老父说道:“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非和熊鸾娇结婚不可!如果不让我们回来的话,我便宁愿去寒风谷居住!”说着,头也不回飞驰而去。
  松石公竟没能拦得住,老人家心急如焚,心想:“华萼楼一定是去寒风谷了。”也就不加考虑,立即便向寒风谷赶去,打算当面和天目老怪理论,把华萼楼硬带回来。可他那里知道华萼楼要先去西湖会熊鸾娇呢。
  松石公走到寒风谷,熊玄风倒也以礼相接,但一听到来意,便纵声大笑说道:“我道是为何?原来是为这个,这是他们孩子自己的事,我一向不加干涉,何况我的女儿也未见得就配不上你的儿子吧?”说着便端茶送客,起身入内。直把个松石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正想不顾一切大闹一场,好乘机搜寻华萼楼的下落,谁知天目老怪的两个儿子熊飞、熊舞,已抢先对他暗下毒手,用“三阴绝阳魔功”从松石公身后袭击过来。
  松石公虽身怀绝枝,落叶辨风,应付得快,也已经吃了大亏,心知不妙,便立刻冲出魔宫,向谷外逃走。
  那二怪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竟跟着追到谷口,对松石公自报姓名,并且说道:“是识事的,便赶快屈膝投降,否则便回去等死吧!”
  松石公明知身中“三阴绝阳魔功”,已不久于人世,但哪里肯为着苟全性命,便向他们屈膝,所以话也不答,便奔回常州。在路上才听到传闻华萼楼和熊鸾娇已在杭州同居的消息,心中更是气愤。本想再赶到杭州去找华萼楼,但内伤已发,十分难忍,又恐怕在杭州万一找不到华萼楼,耽误了时日,那就格外糟糕了。所以打定主意,连夜赶回常州。到家之后,立即把栖霞二老唤到面前,说道:“徒儿,为师教训你们一场,把你们当做亲生儿子看待,现在为师已受人家暗算,命在旦夕,有几件事非要你们替我办好不可。”
  栖霞二老听了,不由大吃一惊,说道:“师父受何人暗算?徒儿愿为恩师报仇。”
  松石公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仇是非报不可的,但却不是你们现在所能报得了的。”
  栖霞二老泪流满面地说道:“徒儿们不管仇人多厉害,就是拼着自己一死,也将舍命以赴。”
  松石公道:“舍死无益,这件事我已有成算在胸,你们本可为我报仇,但由于你们过去错练太乙真经,今后已不能从头做起。但是为我报仇,非‘乾元一炁功’不可,所以这件事仍要落在你们师弟萼楼的头上。但是我耳闻人言,他已在杭州与魔女熊鸾娇同居,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连他也无法再依照太乙真经的方法去练气了,连只需三年即可练成的‘乾元一炁功’,也非三十年不能有所成就。”说到这里,竟太息久之,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我现在交代你们的事是:第一,你们先别把我受伤的事告诉萼楼,除非等他‘乾元一炁功’练成之后,才可告诉他。否则以他的脾气,知道我受人暗算,便会立刻找上门去,那就非送死不可,这千万要紧。第二,你们得先探听明白,看萼楼是否仍保童身。如果尚未破身的话,只须设法使他离开熊鸾娇,苦练三年即可。否则的话,便非三十年不可了。而且在他苦练之际,最好能使他埋首世外,单独修为,不与任何世人接触,以免听到有关于我的消息之后,半途而废,报仇不成。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松石公说一句,二老应一声是,他们本是聪明绝顶的人,那有不明白的道理,早就知道对手厉害非凡,否则师父也不会受伤。而华萼楼的脾气,他们更是知道得非常清楚。
  松石公点点头道:“我也知道你们会明白的,只要你们依照我的话去做不可,以你们的聪明。当然一定会做得好,所以也不必我再多说了,你们随机应变的去做吧!”
  二老又连忙答应。
  松石公这才取出一本薄薄的书来,黄绢书面,上面题着“太乙真经”四个大篆,交给栖霞二老说道:“这上面除了非以炼气为基础的武功和乾元一炁功而外,我已经都传授给了你们。但你们已不宜于再去练气,连乾元一炁功都无法着手,所以这本书对你们已无大用,不过你们也可以把练气的方法记下,或许可以在将来功力深厚之后,把过去的错误纠正过来也未可知。但以我所知,这恐怕难做到了,不过你们也不妨去捉摸一下,了解它的奥秘,然后收一个资质绝顶的弟子,传了下去,也未尝不可。你们现在,要先把这本书交给萼楼,让他自己去修练‘乾元一炁功’,好为我报仇。你们在他功夫练成之后,然后再把这一长一节告诉他,我的仇人便是寒风谷老怪的两个儿子,你们三人同去好了。”说着,便又把寒风谷如何被二怪暗算的事,告诉了栖霞二老,二人唯唯受命。
  松石公说罢挥手命二老去杭州办事,二老方欲再有所请,松石公已面色大变,痛苦不堪,直声叫道:“去吧!记好我的话,现在千万不能叫萼楼知道我的死讯。”话才完,人便向后倒下。二老连忙向前扶住,只见松石公嘴唇动了几动,两眼上翻,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一代人杰,便与世长辞。
  二老大哭一场,立刻替松石公料理后事,装殓之际,发现松石公背上有两个黑手掌印,深入肌里,知道是中了二怪“三阴绝阳魔功”所致,不由得又是一场大哭。但一想到恩师遗命,怕华萼楼撞了回来,发现了事实,以后不好办,所以只好忍悲收泪,更不敢报补发丧,草草将松石公埋葬在屋后,随后商量定了一个主意,立刻起程去杭州找寻华萼楼。二老刚出大门,迎面就看见华萼楼兴高采烈地走了回来。
  原来华萼楼自从负气出走之后,赶到杭州,在西子湖畔会见熊鸾娇。熊鸾娇马上告诉了华萼楼,说是已得老怪允诺,问华萼楼怎样?华萼楼皱紧眉头,红生两颊,低头不语,心想:“我一个男人家,倒反不如她可以自由作主,真是十分惭愧。”在熊鸾娇连连催问之下,直急得不知怎生出口回话才好。熊鸾娇知道事有问题,便与华萼楼到一家客店里,要了一个房间,两人坐下,才又向华萼楼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华萼楼仍然一语不发。熊鸾娇一纵身便坐在华萼楼的怀里,两手勾着华萼楼的脖子说道:“好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吗?”
  华萼楼软香温玉在抱,眼看着熊鸾娇一张艳媚欲滴的粉脸,便不由得一张两臂,把熊鸾娇紧紧搂住,嘴里叫了一声:“妹妹。”便把两片嘴唇凑了上去。
  熊鸾娇丁香暗渡,一时间满室生春,好半晌,华萼楼才把熊鸾娇推开,深深嘘了一口气,说道:“好妹妹,不管怎么说,我也非和你结婚不可,你相信我吗?”
  熊鸾娇点点头道:“我不相信你还相信谁呢?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高兴,而不肯告诉我呢?”
  华萼楼这才把父亲不肯答应和自己负气出来的话说了一遍,并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只要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也不再回去了,宁愿和你一起住到你家去。”
  熊鸾娇听了这话,不独不喜,反而说道:“这不好,那有个女婿能老住在丈人家的道理,即使就是丈人不说什么,也得防备别的人不高兴呀!”
  原来熊鸾娇虽然生长在寒风谷,但却不满她父兄的行为,屡谏不听之后,早就存心想离开寒风谷。因此连那本老怪偶然得来的寒风秘笺上所载的各种阴毒武功,都不肯练。女儿家要想脱离娘家,当然以出嫁为名正言顺,熊鸾娇久有此心,所以不同意华萼楼再住到她家去。因而劝华萼楼道:“还是回你家去,父亲到底是父亲,虎毒不食子,只要我们苦苦地哀求他,他终久会得答应的。”
  华萼楼是个任性惯了的人,那肯再回家去低头,任凭熊鸾娇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充耳不闻,一味摇头。熊鸾娇知道已非言语可以打得动他的心,因此不惜移樽就教,以热情来熔化他那铁石牛心了。这时天色已近薄暮,熊鸾娇也就不再说什么,向店家要求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陪着华萼楼浅酌低斟起来,并且尽情的逗他欢笑。
  华萼楼那时岁,怎经得起美色当前,又带了三分醉意,迷糊眼里,只见熊鸾娇面如桃花,笑比百合,纤纤柳腰,摇曳生姿,那一副少女的妩媚娇柔,直逗得他浑身热烘烘的,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就在熊鸾娇向他嫣然一笑,举起酒杯送到他唇边来时,他仰着脖子一饮而尽,顺手一把搂住了熊鸾娇的纤腰,抱入怀中。熊鸾娇轻轻一挣,说道:“不要嘛!叫店家看到了象个什么样子?”说着一指门窗。
  华萼楼一看房门和窗户都没关上,便施展出纵鹤檎龙功来,遥遥的举手向门窗一挥一送,那门窗便好象被人动手关好一般,并且连暗闩都已闩好。熊鸾娇看了羡慕万分,便缠住华萼楼说道:“好哥哥,你这一手功夫,将来非教我不可,你答应吗?”华萼楼这时那有不肯答应之理,早把熊鸾娇贴胸搂了个紧,两手一触到熊鸾娇的胸前,便又立刻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熊鸾娇乃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那胸前正是新剥鸡头,软鼓鼓的弹性十足,这一入握,怎由得华萼楼不触手惊心,浑身上下不对劲儿呢?一股暖洋洋的味儿,早已上达天庭下抵足跟,一时间便不禁舌干口燥,耳热心燥起来。两手把个熊鸾娇抱得更紧,嘴贴着熊鸾娇的耳根,低低地颤声央告道:“好妹妹,我要……”
  熊鸾娇见华萼楼这样,她也是破题儿第一遭,由不得也面红耳赤起来,小鹿儿怦怦乱跳,但她知道时期已至,顾不得忍住娇羞,猛推华萼楼,说道:“不,我不要,我才不跟你来呐!”说着,就想脱身站起。
  华萼楼那能容她站起,早把她紧紧地抱住说道:“好妹妹,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熊鸾娇从容说道:“爱是一件事,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因为……”
  华萼楼这时已是急不可当,便截住说道:“因为什么呢?好妹妹,只要你肯答应我,一切我都可以做到。”
  熊鸾娇问道:“真的吗?”
  华萼楼道:“当然真的,我说话从来是说一句算一句的,你就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会答应你。”
  熊鸾娇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和你一起住到你家去,我就满意了,因为我不愿意做见不得公婆面的儿媳妇。”
  华萼楼听了,不由一愣。
  熊鸾娇便道:“怎么样?你不愿意吗?那我们今天就是最后一次的见面。”
  华萼楼连忙解释道:“谁说不愿意,但是我怕父亲不会答应。”
  熊鸾娇娇嗔道:“你不会去求他吗?他是你的父亲,你都不肯向他低头,那我将来和你住在一起,还受得了吗?”
  华萼楼听了,再无话说,只好满口答应,并且说道:“明天一早便回去跪求,不获得老父答应,决不起身。”
  熊鸾娇这才答应,不再碍手碍脚,一任华萼楼摆布。华萼楼把熊鸾娇抱入帐中,动手代为殷勤,缓解既毕,只听到熊鸾娇一声嘤咛,低低说道:“哥哥轻点。”二五之精,便已妙合而凝了。这一夜他们二人颠鸾倒凤,极尽了人间乐趣。第二天一早,熊鸾娇便又催华萼楼起身回家,华萼楼那里肯听,直待又和熊鸾娇温存了一番之后,这才起床,收拾既毕,约好半个月后,仍在西湖见面。
  华萼楼这时是一身轻松,万般幻想,路过姑苏城外,看到那苏绣的女衣非常耀目,竟不惜重价,买了一袭带着回家,打算留着给熊鸾娇穿着。谁知刚刚走到门前,便和栖霞二老碰个正着。
  那二老本是两个鬼灵精人物,一见华萼楼手捧女衣,早就料出一半,便道:“师弟,恭喜你了!几时请我们吃喜酒呢?”
  华萼楼听了不由得脸色一红,转过话头问道:“我父亲呢?”
  二老这时已是多岁的人,且得了松石公的真传,对着华萼楼的眉心一看,便看出他已非童身,心里不由得一阵凄凉,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们是天生滑稽成性的人,并且还是带笑说道:“你到痛快,难道不知道不告而娶是谓不孝吗?师父可为你气坏了,他不想见你。”
  华萼楼听说,信以为真,愣在门口,不敢进去。迟疑了好半天,这才下了决心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是非见他老人家不可!”说着,便打算向里边走。
  二老把他一拦,说道:“不行!你不能进去,你这样进去了,会受到师父的处罚的。”
  华萼楼说道:“我情愿受他老人家的处罚,也一定要进去,我有话要说。”
  二老道:“有话也不行,师父命令我们二人,不准你回家。”
  华萼楼一怔道:“我不相信,难道他老人家就没有一点父子之情了吗?”
  二老道:“这要问你自己。”
  华萼楼低头想了半晌,才又抬头说道:“师兄,难道你们就不能帮帮我的忙吗?”
  二老连连摇头。
  华萼楼不由得泪流满面,厉声说道:“师兄,你们竟也一点手足之情都不顾吗?”
  二老仍然说道:“这要问你自已。”
  华萼楼听了,不由得冲冲大怒,那一副任性惯了的脾气,便又发作起来,两眉一竖,大声喝道:“难道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能进去了吗?”
  二老道:“非是我们不肯让你进去,这可完全是师父的意思。”
  华萼楼道:“我父亲怎么说的?”
  二老道:“师父说你太不争气,放着武功不练,不想在江湖上为他老人家争光,却自甘下流,去和那些妖妇魔女往来,简直是给他老人家丢人。依着他老人家的意思,根本不想再认你为子,这一辈子也不再和你见面,还是我们苦苦哀求,说好说歹,才留给你一条路。”
  华萼楼道:“他老人家要我怎么做?”
  二老道:“师父要我们印证你的武功,说是你能赢得我们,他老人家便和你见面,否则的话,他老人家是再也不会见你的。”
  华萼楼听了这话,简直是又羞又怒,因为他平时颇为自负,几曾把两位师兄放在眼里过,因此不由得冷笑道:“也好,但请师兄吩咐吧!不过万一我手下疏忽,开罪了师兄,还请原恕则个。”
  二老也仰天大笑说道:“你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果你比我们强,师父还有不知道的?会要我们来印证你的武功吗?师父不屑再看到你这种不肖子孙,让我们来,还是看在我们苦苦哀求的份上。”
  华萼楼越听越气。其实二老所以要这么说,也正是要激起他的愤怒,好完成师命。所以在华萼楼请他们说出比赛的方法来时,二老本已商量妥当。现在看到华萼楼手上的一件女衣,便越发的得了主意,心想:只要华萼楼着了道儿之后,年内他决不敢再出来见人了。”因此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别的,你不是要见师父吗?这样好了,你闭上眼睛,我们站在你面前数一二三,如果在三字出口之后,你睁开眼睛还能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便带你去见师父,你看如何?”
  华萼楼想了一想:“师兄弟到底是师兄弟,真正出手,伤了他们也不好看。现在既然这么说了,虽然太过分轻视自已,但也未尝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切为着熊鸾娇,就暂时忍下这口气又有何妨?他对自已的轻功很有自信。或许这又是二位师兄的一番好意,有心帮助成全,才出了这么个容易的题目吧?”这样一想,就爽快地答应下了。
  可是二老又说道:“我们输了,当然带你去见师父,如果是你输了又怎么办呢?”
  华萼楼道:“你们说好了。”
  二老一指他手中的女衣说道:“你如果输了之后,要立刻穿上这件女衣,满头插上鲜花再去练功,练到能找到我们的一天为止,然后才能去掉鲜花,脱下女衣,你能不能答应这个条件?”
  华萼楼听了这话,差点没把大魂气掉,也就没考虑其他,便一口答应下来,在他心想:“二老又没有隐身术,那会有人看不见人的道理?”
  二老又追问了一声:“说话算数不算数?”
  华萼楼直气得指天发誓,连催二老快快开始。
  二老又装模作样地去采了一束鲜花,交在华萼楼手上,然后距离他三四尺远近站定,说道:“师弟注意了!我们这就要开始了。”
  华萼楼哪把他们放在眼下,便紧闭双目说道:“废话,你们数吧!”以华萼楼的内功来说,也已练到落叶辨风的地步,现在身在一片广场之上,四无隐蔽,最近的树林也还在二三十丈开外,所以华萼楼想:“就凭二位师兄轻功再怎样了得,也绝逃不出自己的眼睛去。”因此觉得胜利已经在握,就不由得大意了一点,耳听二老“三”字数完,睁目一看,面前早已失去二老踪迹,再转身四面一望,那还有他们俩的人影,这才不由得狐疑起来:“人呢?明明就在眼前,这会跑到那儿去了呢?”因此痴呆呆地站在那儿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道理来,脚底下便不由得向家门口走去,他不走,还没有声音,这一走,便听到二老在他身后发话道:“师弟,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你还没能看到我们,又怎能就这样回家去看师父,不怕羞死人吗?”
  华萼楼听到声音发自身后,连忙猛然回身一看,却又奇怪,依然不见人影。只听得笑声仍然发自身后,华萼楼就是看不见被逗得在空场上直转起来,好象是在捉迷藏似的,但是始终看不到二老。而二老又在他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加以讽嘲,直气得华萼楼两眼金星直冒,用尽方法,依然无效。
  原来武功一道:也是“一日勤,一日精”的。华萼楼虽说和二老出自同门,但二老却比他多练了十多年,同时又比华萼楼肯下苦功,所以这一比就比出来了。二老始终如影随行地钉紧华萼楼的身后,华萼楼竟也无法看到他们。
  时间一久,又加上二老不断的讽嘲,把个华萼楼直羞愧得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最后不由得惨呼一声说道:“好,我认输了,咱们再见吧!”说着把一束鲜花向满头上一插,抖开女衣,往袍子外面一穿,头也不回的便如飞而去。
  二老见了,心中大为不忍,连呼:“师弟请转,我们尚有话说!”但华萼楼那里肯听,早就跑得不知去向。正是:
  只缘一念高唐梦,埋首荒山三十年。
  栖霞二老连喊不住,也只好听其自去,回进屋内,收拾一番,又在松石公的灵前痛哭一阵,准备第二天上路去寻访华萼楼,好把太乙真经暗地里交给他,让他练就“乾元一炁功”为恩师报仇。这时二老已修下书信一封,假托古人之名,依照松石公所示,详细述明修练的方法,以免华萼楼不得其门而入,造成事倍功半的结果,或是误入歧途,反生枝节,耽误了报仇的大事。
  第二天一早,二老正打算上道的时候,突然熊鸾娇登门来寻华萼楼。二老一听,本想见面之后,立下毒手,好为恩师报仇。但见面一谈之后,却发现熊鸾娇竟是一个好人,而且也是因为不满父兄所为,才离开寒风谷的,这就不便下手了。
  原来熊鸾娇在和华萼楼春风一度,分别之后,算定时日,打算先回寒风谷一走,然后再赶至西湖和华萼楼见面还来得及,所以在华萼楼走后,她也便回寒风谷。谁知一到寒风谷,便听到松石公来过的消息,当知道松石公已被自己的两个兄长暗下毒手击伤,便和父兄大吵了一场,当下负气离开寒风谷,带着解药,连夜奔来常州,想替松石公治疗,用以自赎。谁知却来迟一步,松石公早已归天,华萼楼已不知去向。
  熊鸾娇倒真是一枝出于污泥而不染的洁白莲花,知情达礼,自己虽未过门,但既和华萼楼有婚姻之约,且已有过肌肤之亲,便认定自己已是华家的人了,因此来到松石公的灵前哭泣尽哀,遵礼成服。这一来,便越发的把栖霞二老看得点头不置,反倒她敬重起来。
  熊鸾娇也知道了二老便是华萼楼的师兄,便向二老探问华萼楼的下落,要去寻找。二老本来不知,但即使知道,又焉肯告诉她呢?这只为的是怕她见到华萼楼之后,分了华萼楼练功之心,所以便力主熊鸾娇住下等候,说是华萼楼总有一天会回来,现在寻也无用。但熊鸾娇那里肯听,一定要去寻找,二老也就不再强留,只说如果找不着的时候,不妨再回到常州来住。
  熊鸾娇含泪说道:“承师兄美意,这是当然的,我生是华家人,死是华家鬼,这里便是我的家,不论找得到找不到,寒风谷是绝不回去的了。”说完,便和二老告别而去。
  二老又是一阵伤心,随后又找寻华萼楼。他们一算华萼楼的心事,便知道华萼楼一定会隐伏在寒风谷口一带,便不再犹豫,直向天目山而去。
  果然华萼楼负气出走之后,感到万分痛苦,但他又是一向任性惯了的人,不肯回家输这口气,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不知道松石公已遭毒手的原故。否则的话,就不会不回家了。
  华萼楼是个汉子,既着上女装,当然不会背着二老自行脱去,因此弄得白天不肯走路,怕看到人难为情,在附近山中潜伏两天之后,真如丧家之犬,不知所之。后来到底因为舍不下熊鸾娇,但又不敢到杭州去和她相会,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信脚走到寒风谷外,在乱石岭上找到了个大山洞,暂且安身。每日隐伏在乱石岭上向寒风谷眺望,想见熊鸾娇一面,满以为熊鸾娇一定会回寒风谷来的。
  其实这时就是真的熊鸾娇到了他面前,他又何尝敢身穿女衣,满头插花的上前相见呢?不过一个人的心情,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尤其是一个深陷在情海中的人,遇到这种境况,就越发的痛苦难受了。
  华萼楼就这么在乱石岭上待着,又那里知道熊鸾娇已和老怪闹翻,再也不会回来了呢?直至栖霞二老发现了华萼楼的踪迹,把太乙真经安放在可能被他发现的所在,让他到手之后,才慢慢使他的心情平静下来,把整个希望移到加紧练功,好和二老见面,脱去女装出去。二老见目的已达,也就返回常州,为恩师庐墓,这且不表。
  再说熊鸾娇离开常州,便又赶去杭州,连寻带等,一晃就是半个多月,那里还有华萼楼的影子!后来干脆走遍江浙皖赣,以及大江两岸,依然是大海捞针,毫无消息。但这时她在生理上已经发生了变化,脸黄肌瘦,呕吐思酸,原来她和华萼楼在杭州的一夜欢愉,业已珠胎暗结,这就不是她所受得了的了,因此只好重返常州。
  栖霞二老见她回来,又发现她已经怀孕,当然更是对她百般安慰,留她住下,并隐约告诉了她,华萼楼正在修练一种上乘的武功,一时不能与任何人见面,以免影响了他的心情,而耽误了报仇的大事。
  熊鸾娇听这一说,倒也就把一颗心放了下来,安心住下,只求二老随时告诉华萼楼的消息,好让她放心。二老满口答应,同时又怕自己和年轻的弟妹住在一起,会引起别人的闲话,因此双双迁往栖霞后山,筑了个茅棚住下,这就是栖霞二老得名的由来。
  二老除了不断进修而外,也时时去看望熊鸾娇,并且偷往乱石岭去察看华萼楼,这时华萼楼已一心一意地按照着太乙真经上的方法,练起“乾元一炁功”来。可惜的是他童身已破,要重新凝聚起这口气来,就非得多花数年的苦功不可了,但他到底是个聪明人,进益很快,二老看了,当然也就放心。
  二老这样往来江浙,顺便就在江湖上管些闲事,所以对江南一带,了如指掌。但有关松石公和寒风谷结仇,以及华萼楼修练的事,却绝口不谈。而寒风谷的怪物又不轻易出山,并且和江湖上素无交往,因此江湖上并无人知道有这番过节。连一尘大师这一班老前辈的人物,也都被蒙在鼓里。
  转眼之间,熊鸾娇十月临盆,生下一女,这便是华紫妍,紫妍也遗传了她父亲任性的脾气,和母亲的天生丽质,加之自幼无父,母又早死,以致失教,而赢得了玫瑰仙子的名号。提起熊鸾娇之死,倒也是令人切齿的一件事。
  原来熊鸾娇自从生下紫妍之后,便格外安心的抚育起女儿来。并且在紫妍刚会走路时,便传授给她武功,一心想等华萼楼回来,夫妻父女团聚。谁知天不从人愿,好事偏偏多磨。在紫妍三岁的那年,熊鸾娇住在常州的消息,竟传到了寒风谷,那老怪听了,犹则罢了,二小怪那里肯依,便百般地在老怪的面前挑拨起来,说什么:“寒风谷向来密不插针,谷里的消息一直不容许外泄,现在熊鸾娇既然一心归向仇家,便难保她不把谷内的情形说出。将来因此引起江湖上的人来找麻烦,便也说不定了,所以不如趁早除掉她才是。虽然说她是骨肉之亲,但既破坏了谷内的规矩,泄露了谷里的秘密,那也就说不得了。”二小怪今日说,明日说,积非成是,终于说服了老怪的心,允准二小怪下山,收拾熊鸾娇的性命。
  是一个深秋的晚上,西风冷月,万分凄凉。熊鸾娇正在屋里调弄紫妍,消愁解闷,忽听得屋面上轻轻地“得”的一声。熊鸾娇是武林中高手,一听便辨识出屋上有了人,但还不知道是谁。上次栖霞二老来看她时,曾说过这天准到,所以最初还以为是二老来了,但再一想就不对了,二老来时,当然不会停留在房上。想到这儿,便不由得一伸手从床头上摘下宝剑,把紫妍交给丫头手中,然后取出暗器囊佩在身边,这才开口问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夜入人家,有话何妨请下来,明明白白地说还不行吗?”
  熊鸾娇话音才了,只听屋面上接着便发出两声阴惨惨的冷笑。熊鸾娇一听,便分辨出是她的两个宝贝哥哥,大怪熊飞和二怪熊舞来了。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出谷,现在既然来了,当然不怀好意。因此忙不迭的对丫头做手势,要她抱着紫妍躲到床后去。丫头刚刚躲好,院子里已飞落下两片树叶,熊鸾娇一听,便知道二怪已经飞身落地,连忙上前一步,一口气吹灭了灯光,乘着黑,先打出一联三支袖箭,跟着人便纵出户外。抬头一看,果然二怪齐排排地站在院子当中,各穿一件黑色齐膝短袍,赤足芒鞋,乱发披肩,黄巴巴的两张鬼脸,粗眉毛,鹰勾鼻子,嘴角向下闭得紧紧的,一点人味儿都没有,翻着四双绿豆眼,向熊鸾娇瞅着。
  熊鸾娇横剑当胸,立开门户,开口问道:“你们来有什么事?赶快说出,我没工夫和你们歪缠!”
  二怪对望了一眼,也没开口,仍然死瞅着熊鸾娇。熊鸾娇一看就知道不好,但事已如此,想躲也躲不开,因为她对二怪知之极深,所以索性大喝道:“有事就快说,没有事就给我快滚!”
  果不其然,大怪熊飞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来,向地上一掷,这铁牌也不过才三寸大小,熊鸾娇当然认识,这一入目,不由得心头一冷。原来这铁牌便是老怪的令牌,凡是寒风谷内任何人犯了规矩,要处死的时候,便由老怪将此牌交与执法的人,捧持前往,犯法的人见牌如见老怪,便须立刻跪下,听候屠杀,不得反抗,否则所受将会更惨。所以此牌一出,熊鸾娇也自心惊,但她只装不懂,依然问道:“你们打算怎样?”
  二怪见熊鸾娇装傻,便大喝道:“还不跪下!”
  熊鸾娇那肯听他,仍然站立不动,反而大笑说道:“笑话!凭这一块鬼牌,就能奈何我了吗?我告诉你们,这些鬼把戏,只能在谷内去吓唬人,在外面是没有人会理你们的。何况我已脱离寒风谷,与你们毫无关系,你们还想拿这鬼东西来吓唬我吗?那简直是做梦!你们如果是识事的,就赶快给我滚回去,我也体苍天好生之德,留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就莫怪我要替世人除害了!”说着便平伸出左手,五指稀疏疏的好象全无气力一般。
  别看二怪杀神似的,这一见到熊鸾娇平伸出一双手,竟不由惊疑起来,又互相对看了一眼,并且熊鸾娇向前一步,他们俩便畏缩地退后一步,刚才那副大刺刺的神情,竟不知到那儿去了。
  原来熊鸾娇平伸出左手,便是寒风秘笈中最狠毒的一手招式起势,这一手除了老怪而外,谁也不会,连二怪屡次向老怪要求,老怪都没肯传给他们,现在看见熊鸾娇使了出来,那有不吃惊的道理。可是二怪也知道熊鸾娇从不肯学习寒风秘笈的事,所以又有些不信,但又知道老怪对熊鸾娇非常疼爱,说不定竟暗地里传授给她,也说不定,因此才惊疑莫定。
  但是,实际上熊鸾娇根本就不会这些,只是曾经看见老怪使用过,所以对招式的样子倒还记得。现在二怪来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二怪的敌手,这才作死里求生之计,故意做出这种样子来,满想吓退二怪。
  谁知二怪是个不见死人不掉泪的家伙,心里虽然害怕,却仍然不肯马上就走。
  这一下,可把熊鸾娇暗暗地急坏了,她知道二怪不肯马上就走,便是还不相信她会这一手的表示,否则的话,便早已抱头鼠窜而逃了。因此熊鸾娇变成势如骑虎,使下去固然使不出来,收又不能立刻便收,所幸她聪明绝顶,转念一想,早已又想出了一个拖的办法,拖一时算一时,拖一刻算一刻,便仍然作势,装出老怪的样子,向二怪慢慢逼去,一面尽量恐吓他们,要他们快走。这一来,倒也真被她拖延了个把时辰,也幸亏她这一拖,不然的话,她当时便非遭二怪的毒手不可,连紫妍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可是二怪也不是好惹的,时间一久,竟被他们看出了破绽,不独不再退让,反倒迎了上来。依着老怪平日的行为,只要对手稍有反抗之势,便会立下毒手。二怪这一迎上来,便是存心要试试熊鸾娇到底是真是假,这一试便被他们试出来了,他们一迎,熊鸾娇便不由得止步向后一退。这一退,二怪当然完全明白,便又相对看了一眼,立刻同声喝道:“鬼丫头,竟敢骗人!”话声才了,二怪便已同时出手,向熊鸾娇扑来。
  熊鸾娇见计谋败露,那敢怠慢,立刻挥剑上前迎敌,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站稳脚步,抱元守一,护住门户,仍然抱定了一个“拖”字诀,要和二怪撑持下去,相机再想办法,转眼便过百招。二怪见累攻不授,不由大怒,互相一打暗号,便分了开来,一前一后,向熊鸾娇夹击,而且出手狠毒,招招制命。熊鸾娇被二怪这一夹攻,支撑不住,三五招过后便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一个疏忽,二怪的掌风已透进剑光之内,饶是熊鸾娇躲得快,腿上早着了一记,人便跟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二怪那还有半点兄妹之情,早就齐抢上前,同时运掌,对熊鸾娇当心打出。熊鸾娇见这种情形,知道已是万无幸免之理,两目一闭,躺在地上待死。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然栖霞二老从天而降,人才落地,双双运掌,用足纵鹤擒龙的功力,向二怪推去,口中喝道:“大胆妖贼,竟敢出山害人!”
  那二怪也真了得,在这仓卒之际,连忙舍了熊鸾娇,反手向二老一迎。以二老的纵鹤擒龙功来说,力可排山吸海,普通人谁也经受不起,但二怪一迎之下,除了身形略微摇晃了一下,竟被他们抵住。相反的,栖霞二老倒反而感到一股阴飕飕的冷气,逼人生寒,二老连忙运气,把这一阵寒气逼出体外,这才感到和暖过来。二人不敢大意,运足内家刚气,夹在纵鹤擒龙功内,同时打出,并且避免和二怪正面冲突,仗着身形奇速,才能略占上风,但要想制服二怪,却是不可能的事。
  亏得熊鸾娇在被二老救助之际,竟随手从地上拾起了那块令牌,滚过一边,及至看到二老不能取胜,连忙嚷道:“二位师兄别怕他们,他们已失去了令牌,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了!”
  这声喊,二怪果然大吃一惊,满地一找,令牌已经不见,便也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因为老怪的规矩,如果令牌遗失,也是处死,绝不宽恕。这时二怪和二老,功力悉敌,不分上下,现在二怪这一惊慌,就再不是二老的对手了。何况他们明知令牌已被熊鸾娇取去,所以老想扑熊鸾娇,这一分神,吃的苦头便越大,如果不只是无法接近熊鸾娇,反倒连中二老重手,直急得他们哇哇怪叫。可是越是急,便越是乱,二怪本来是打赢不打输的人,这一吃亏,那里还敢再支持下去,因此互相一打招呼,便双双飞逃而去。
  二老也不便追,立刻过来照顾熊鸾娇,问道:“弟妹没有什么事吧?愚兄们来迟,使弟妹受惊了!”
  熊鸾娇苦笑一声说道:“我已中毒掌。虽然有解药可救,但我却不能用它,否则便不能救我的女儿了。
  二老听了,连忙招呼婢女,扶她入内,劝她把解药服下,熊鸾娇就是不肯,反对二老说道:“师兄有所不知,家父法令极严,而且毫无骨肉人情,这次如果我不死,他势必非亲自前来不可。如果他来的时候,不独我难保性命,即使这一方人士,恐也难免不受他的荼毒,那我的罪过太大了,所以仍以我死为是。我死之后,只要二位师兄能够看在萼楼的份上,多多照顾孩子,等萼楼回来之后,把孩子交还给他,要他替我报仇,那我就是身在九泉,也当感谢师兄不尽。”
  二老听了,一阵心酸,便挺身自任,愿意对付老怪。
  熊鸾娇笑道:“并不是我看轻二位师兄,以二位师兄的造诣,恐怕也难逃过家父三招,所以这是划不来的,现在我干脆告诉师兄吧!家父对江湖武林,已有问鼎之心,志在奴役天下英雄,这事迟早必发,所以二位师兄为着武林作想,也应保重才对。”
  二老知道熊鸾娇所说的都是真话,便也无可致辞。
  熊鸾娇又说道:“我死之后,最好立刻把我的尸体送还寒风谷,惟有这样,才能延阻家父亲来常州报服之心。”说着便又把寒风谷里的一长一节,完全说给二老听了。尤其是天目魔宫和两间幻境里的情形,更是不厌其详的完全说个明白,那里有门,那里有户,何处是机关,何处是枢钮,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的意思,便是留着将来华萼楼武功练成,做为大破魔宫的参考。到了第二天,熊鸾娇果然毒发身死,二老悲哀之余,也便依着她的意思,完全照办了。
  可是熊鸾娇就没想到,二怪回去之后,怕受老怪的惩罚,竟先下手为强,把老怪酖死了。所以熊鸾娇的这一死,倒是白白地送了自己的命。
  二老为熊鸾娇办好后事之后,就又请出了一位华萼楼的堂房寡姊来照顾华紫妍,那位妇人倒也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所以才把华紫妍调理出一个人才来,这是后话。
  再说二怪回谷害死老怪,自立为主,并且搜出那本寒风秘笈,因此虽然痛恨二老,但为着要修练寒风秘笈,也就只好把报仇的事暂且放下。
  华萼楼在乱石岭上,这时已是心如止水地按部就班练他的功夫,一晃就是三十年,那乾元一炁功已近完成阶段,到了最要紧关头,在这最后七七四十九天当中,每逢子、午二时,尤其不可疏忽。好在乱石岭上,本来是个人迹罕到的地方,不怕有人前来打扰。但虫兽之害,却不可不妨,因为在那两个时辰当中,华萼楼要把一口真气运转周天,然后凝聚在丹田之中,再逐渐上升,直达黄庭,一点大意不得。如有任何错乱,不只是会前功尽弃,连本身也将受害匪浅。
  栖霞二老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形,这些天逗留在乱石岭附近,每逢子、午二时,便偷偷地来到华萼楼的洞外,为他护法,因此事情倒也进行得相当顺利。也就因此,二老才知道史玉误入寒风谷的事,便想乘此邀集江南群雄,一举而扫灭二怪,不只是为松石公报了仇,且为江湖上除掉一大害。所以这才告知一尘,要大家在寒风谷口,王姓农夫家聚头。
  谁知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任他们安排得多么周密,还是出了一个小小问题,几乎破坏了整个的计划。就在这天上,上官英为追赶活幽灵吕璧大和小黄蜂马大器,错走乱石岭,由于一声“大嫂”,勾动了华萼楼的真火,出手如风,便想扑杀上官英。
  栖霞二老本已潜伏一旁,偷窥究竟,原想引上官英下山,但又发现华萼楼也在注意上官英的行动,这就未便露面了。及至上官英一言错出,华萼楼怒扑上前,二老知道再也不能坐视不顾了,因此才迫不得已,挺身而出,招呼华萼楼不得对上官英下毒手,上官英是帮他忙的人。
  在这年中,华萼楼始终没能见过二老的面,只以为他们不来乱石岭,而自己又不好意思下山去寻,怕被人们看到他这副打扮。因此在情绪烦躁的时候,也曾对天发誓说:“如有人能帮忙,把二老引来见上一面,便答应那个人的任何要求。”这话偏巧又为二老听到,因此二老便以此为借口,要华萼楼实行他的诺言,才救了上官英的性命。
  二老说完这番过去的事情之后,不只是把个华萼楼听得泪流满面,切齿恨声,连上官英都听得呆愣无言。
  华萼楼起身,走至二老面前,双膝一屈,跪在二老面前说道:“师兄苦心,小弟始终未知,反对师兄误会,实在该死!尤其是父仇不报,就更不能算是人类了。”说着竟象小孩子似的扑在二老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二老也是泪流满面,把华萼楼扶起说道:“师弟不必难过,所幸最艰苦的一段时期已经过去,现在成功在即了,七天之后,我们一起入谷为恩师报仇,并且救出史玉,也就是了。”
  华萼楼道:“这个仇我当然非报不可,既杀我父,又杀我妻,我非将二贼碎尸万断,不足以泄我胸中之恨。”
  二老又安慰了他一番,要他安心忍过天,以免于功亏一篑之恨。
  华萼楼作色道:“父仇不共戴天,连兄弟之仇都义无反顾之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恨不得立刻进谷,手刃二贼,现在这样好了,二位师兄且去等候江南群雄,由小弟先进寒风谷,然后二位师兄再赶往增援如何?”
  二老听了,那肯答应,连说:“不可!决不能这样做法,师弟功力尚差一篑,不可冒险从事。”
  华萼楼道:“二位师兄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不起小弟了!就算寒风谷厉害,但老怪已死,单凭两个小怪,还有什么了不起吗?”
  二老道:“师弟不可这样轻敌,万一一击不中,打草惊蛇,以后就更不容易下手,更要多费周折了。”
  华萼楼道:“小弟自信,尚可收拾二怪,请二位师兄放心,师兄不也曾经打败过他们两个吗?”
  二老道:“话不是这么说,师弟应该知道现在的二怪,已将寒风秘笈到手,苦练了多年,当然非昔日可比了,师弟不可鲁莽。”
  华萼楼虽说已是近五十的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然还是那么一副任性的老脾气,听凭二老费尽唇舌,他还是一个劲儿的非要去不可。但是二老那能容他任性,所以到了后来,二老竟不惜摆出师兄的嘴脸,搬出师父的遗训,结结实实地教训了华萼楼一顿,华萼楼这才不再做声,但是他心里还有另外的想法。
  二老又把上官英追寻史玉的事,向华萼楼前后说了个大概。
  华萼楼真是爽直,当下拍拍上官英的肩头,一口答应说道:“你放心吧!完全包在我身上好了,我担保可以替你把你的心上人救回来。”
  上官英连忙道谢,满面感激之色,溢于眉宇。华萼楼看了,不由得又想起了和熊鸾娇当年恩爱的情形,连连点头说道:“情之一事,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的。”言下无限感慨。
  二老一看天上的星月,为时已经不早,便催华萼楼到姓王的乡下人家去,说道:“师弟,走吧!我们已经为你预备下衣履在那儿了,换上之后,也就该是你练功夫的时候了。”
  华萼楼点头答应,所幸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因此说走就走。这一走,便又分出高低来了。上官英虽说轻功已有相当造诣,但哪能和他们三位相比,一起脚就落后了好远。二老只好又停下来等他,然后一起同行。
  华萼楼是个急性子的人,那能耐得住,招呼也没打一个,便拦腰一把将上官英夹了起来,口里向二老说声:“快走吧!”人便象风驰电掣般向岭下飞去。
  上官英只听得耳旁呼呼风响,人象腾云驾雾一般,两边的树林,看都没看清楚,便向后飞去,暗自思量:“怪不得他的外号是追云叟呢!”
  没多久,听二老说了一声:“到了!”华萼楼才收步把上官英放下。上官英定睛四边一看,可不是已到山下,正站在一间农家屋前。二老和华萼楼仍然一身从容,气不喘,脸不红,好象没有经过刚才的一段急奔一样,上官英见此不由得从心底里佩服起来。
  四人正打算进屋,一尘大师已从屋内迎了出来,把四人让进屋内,互相见礼之后,大家落坐。一尘大师仔细地瞧了瞧华萼楼,然后说道:“华施主还认识老僧吗?三十年不见,想不到施主仍在人间。”
  原来华萼楼和一尘大师过去在灵隐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现在经一尘大师这一说,也就想起来了,又连忙重行上前见礼。一尘大师执着华萼楼的两手,又端详了一下说道:“华施主今非昔比了,可喜可贺。不过目前杀气已透华盖,应有一番劫数,所幸与施主本身,虽有凶险,并无大碍,过此以后,仍是我佛门中人呢!”
  华萼楼听了,心想:“老和尚又在弄玄虚了,此处事情一了,我立刻便要去常州看女儿,享几十年人间天伦之乐,又怎会去出家呢?”心里虽这样想,可是口里并未说出。
  一尘大师已经看出来他的心思,笑着说道:“这本来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施主当然不会相信了。”接着,又问华萼楼这年在何处?为何这样打扮?
  华萼楼不由得脸上一红,原来华萼楼年未曾梳洗换衣,乱发如蓬,那一身衣服也已破烂不堪。正在不知所答的当儿,幸亏二老在一边解了围,向一尘大师说道:“这事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我们且带他换衣梳洗去。”说着,便引华萼楼入内,并吩咐王家预备酒饭。
  这王家本是二老三十年来落脚的地方,并且时时受到二老的恩惠,因此竟把二老当做一家人看待。不一会儿,便端出几样菜肴来,倒也有鸡有肉,尤其是新摘的蔬菜,更是色香撩人,酒是乡下人的家酿,当然不成问题。这时,华萼楼已梳洗齐楚,更衣而出,上官英看到他那一表人才,竟几乎认不出来。
  五人落坐,除了一尘大师是虚坐相陪而外,二老本就是好饮好谈的人。上官英也觉得非常饥饿,尤其是华萼楼年未曾好好地吃过一餐饭,酒就更不用说了。这一看到,那有不尽情狂啖之理,所以竟吃得杯盘皆空。
  吃饭时,一尘大师便又把寻访大乘神尼不遇的事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这样破天目魔宫两间幻境的时候,就少了一个主持的人了。”
  二老一边喝酒,一边用手一指华萼楼说道:“老和尚放心吧,少了神尼,有他来顶上,也就不成问题了。”
  华萼楼听二老这一说,便触动了一桩心事,接口问道:“师兄不是说鸾娇已把魔宫里的情形告诉过你的吗?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栖霞二老是精灵透顶的人,看了华萼楼一眼,便明白了他的心事,因此说道:“师弟,现在喝酒要紧,干嘛去谈那个,何况那是天以后的事,时间有的是呐!”
  华萼楼见二老不肯说,当然知道他们的用意,当下一笑,也就没再追问下去。酒饭既罢,已近亥时,二老便对华萼楼道:“师弟,刚才已为你备下静室,现在该是运功的时候了。切莫过时辰。”
  华萼楼非常顺从地向一尘大师说了声:“失陪!”立刻随二老走入静室,在备好的蒲团上坐下,静静地运起功来。二老一看,倒也放了心,知道他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不能起身走动,便退出室外,反手把门轻轻扣上,留在屋外,以免别人不知,打扰了他。
  转眼间便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忽见上官英走来,二老问他:“何事?”
  上官英道:“一尘大师有请。”
  二老听了,不得不去,便吩咐上官英在门外看着,并且告诉他,华萼楼正在运功,不能让任何人惊动他。上官英躬身答应,乘机便问起史玉陷在魔宫里,到底怎样了?二老叫他放心,所说的和伍子桐所说的完全一样,并且安慰他道:“再过天,便可以出险,何必这么急呢?”说完自去。上官英也才稍为放心,便守在静室门外。
  这里二老见了一尘大师,无非是商量破寒风谷的事,藉此又把华萼楼过去的事,对一尘大师大概的说了一番。一尘大师这才明白。并商量定到了时候,由江南群雄在谷口叫阵,把二怪引出来,然后由一尘、二老、华萼楼与伍子桐五人,从谷后绝壁进去,分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各走一方,一举去破两间幻境,救出史玉。幻境既破,魔宫便可以迎刃而解,二怪也自然难逃公道,一切计划,可称周密之至,一尘大师也就安下心来。
  二老一看时辰,子时已过,便想去静室看华萼楼,谁知二老刚刚起身,上官英已气急败坏地奔来说道:“不好了!华老前辈已经走了!”二老一听大惊,一扭身便奔向静室一看,那还有华萼楼的影子,便知道华萼楼一定已去寒风谷,连忙回身向上官英问起究竟。
  上官英答道:“二位老前辈走后,过了好久,华老前辈才开门走了出来,见了晚辈,便道:你在这儿。晚辈应是,华老前辈便又问二位老前辈在那儿,晚辈告诉他说,在和一尘大师谈话,便请华老前辈到前面来。谁知华老前辈摇了摇头,也没说话,站在那儿,想了一想,才对晚辈说道:你不要马上去对二老说,我现在就去替你救出你的心上人来,明日天亮以前,你们就可以见面了。说着也不等晚辈开口,便纵身飞去,晚辈当然阻拦不住。二位老前辈这可怎么是好呢?”
  二老一急,也不打话,疾向寒风谷赶去。正是:只因错生一念,几使大计成尘。

相关热词搜索:双剑冢

下一章:第十章

上一章: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