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蛊上九 双剑冢 正文

第十章
2025-11-02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点击:

  且说华萼楼离开王家,直奔寒风谷而去,这几步路,在他真是转眼便到。魔宫内的情形,他虽和熊鸾娇交往了一阵子,却没听到熊鸾娇说起过,只知道寒风谷不许任何人进出的规矩,也幸好知道了这一点,否则的话,便是进得魔宫,再要想脱身,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华萼楼一进寒风谷口,猛想起寒风谷戒备森严,不容许任何人轻易进出的事,便连忙隐住身形,施出绝技,从树梢暗处深入谷中,逃过了谷口把守人的耳目,这倒没有费什么事,转眼便到了魔宫前面。仔细一看,那魔宫三面围着三丈来宽的护墙河,后面背倚峭壁,大石头砌成的围墙,足足有四五丈来高。大门前有条吊桥,桥上竟有八九个人,手执兵刃在那儿把守。华萼楼不愿惊动他们,一心只想擒贼擒王,找上二怪,手刃掉他们,以报父仇。因此便又转到侧面去,到了围墙的侧面一看,这沿河一带,都有人来回巡逻,弄得华萼楼竟无法现身。正在无计的当中,突然脚下踏到一块小石头,才不由得生出计来,弯腰拣起石头,使出纵鹤擒龙功,远远掷去,“哗啦”一声,正好掷在丈开外的河中。
  巡逻的人忽然听到水响,便拥了过去,细一查看,并未发现什么,有人以为是鱼跃乱了一阵,也就罢了。可是华萼楼便乘这一乱之中,已飞跃过河,伏在墙边,又沿墙游行到一个死角落里,然后使出壁虎功,贴墙而上,四五丈高的墙,那里会放在他的心上,到了墙头,停下身来,探头一看,墙上并无人在,于是一翻身,就翻了进去。
  一看那墙竟象城墙一般,宽有丈许,本来这墙上还安着机关,只要有人上去一踏,机关马上发动,四面便发出毒箭来,急如暴雨,密如麻木,任你是天大的英雄好汉,只要中上了一支,甚至于被擦破了一点皮,也就休想活命了,所以这才没有人在上面防守。华萼楼因为怕被人发现,举止极轻,人虽然依附在墙上,却象是蹈空履虚一般,墙上一点都没有受到劲,因此那些机关便也没有发动,不过这些事,在华萼楼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华萼楼向里一看,只见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各处房舍,也只有极其微弱的灯光露出窗外。华萼楼心想:一定是睡觉了。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一翻身下了墙,穿过一重院子,走进一间室内,这室内当中是一张大案子,案头上张着利刃巨斧,其他一无所有,一股血腥气,直扑入鼻,令人欲呕。华萼楼连忙退出,立在门外,再定眼一看,竟连他也不由得汗毛直竖起来。原来四边壁上,都张满了人皮,这间房子,便是二怪活剥人皮的地方。
  华萼楼看了,怒火如焚,心想:“宇宙间竟有这种恶毒的东西,那还能容许他们存在,别说是我还有杀父杀妻之仇在身了!”想到这里,寻找二怪服仇之心,便格外的立不待起来,一个劲儿地向里直闯。可是一座魔宫,何止千百间房屋,任是华萼楼本领通天,但他没有来过,一时间到那里找二怪去,找到后来才想到这样找绝不是个办法,便又飞身上了屋里,细察地形。只见四面都是一个个圆形的屋顶,一律用大石砌成,只有正中靠峭壁边上,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式的房子,窗开五面,上下五层。华萼楼一想,那大概就是二怪所住的地方了,便又向那边飞去,到了那座房子不远处,才又看见在房子前面有一座牌坊,迎面镶嵌着四个大字:“两间幻境。”
  华萼楼本不知道“两间幻境”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它的厉害,只以为是二怪的住所,正打算举足进去,谁知身后一声犬吠,接着便有一团黑影向他冲来。华萼楼回头一看,是只恶犬,竟有小牛犊般大小,风卷而至。华萼楼那把它放在心上,随手一挥,一股罡风,直打过去,满以为这一击就可以把那只巨犬解决。
  谁知那只巨犬,本是西藏灵獒,加之又曾受过极严格的训练,所以刚一感觉到华萼楼打出的罡风,竟知道就地一滚,避开来势,纵跳开去。
  华萼楼见一击不中,不觉有些吃惊。这时灵獒已离开自已丈开外,因此又伸手往回一拉,意图把它抓来。可是那灵獒也实在厉害,当华萼楼一伸手之际,已纵开四脚,又向侧面跳避开去,华萼楼立时感到有一股极大的力量从手中挣脱。心中不觉大怒,立刻打算再下毒手,可是那犬已狂吠起来,并且只远远地绕着华萼楼乱叫,决不容华萼楼接近。
  华萼楼不由更怒,心想:“连一条狗都制服不了,还能手刃二怪,为父为妻报仇吗?”因此猛伸双手,两手阻截,跟着人飞身而上,那灵獒任怎样通灵,也敌不住人的智慧,早被华萼楼圈住,再一提一掷,摔在地上,一声惨号,眼看着已活不成了。
  可是刚才灵獒一阵狂吠,已惊动了魔宫里的人,立刻锣声四起,灯火齐张,人声鼎沸,闹成一片,跟着四面八方拥出了无数的人来,一个个手持兵刃,把华萼楼团团围住,猛扑上来。
  华萼楼一看,一个个打扮得妖形怪状,奇丑非凡,活象是一群鬼怪一般,心中怒气未已,杀气陡长,也顾不得再去寻找二怪,便凭着一双空手扫荡过去,手脚起处,已是一片惨嚎,早被打倒了一二十个。这一来,加到攻上来的人,不由得锐气顿灭,阵势大乱,但又不敢后退,虽然没再扑上来,却仍旧围着华萼楼乱跳乱叫。
  华萼楼那肯罢休,仍然四面赶杀上去,只要他手脚起处,便要有人倒地。正在此时,忽然又是一阵锣响,那些怪人这才猛退下去,顷刻间一个不见。
  华萼楼正在惊疑,早又看见从一旁屋内,走出了八个怪物来。这八个怪物,一个个长得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乱发披肩,浓眉细眼,一张没有血色的面孔,活象僵尸一般。身穿褐色齐膝短袍,赤足芒鞋,两个一对,正好四双,分四面站定,把华萼楼围在当中,前一个手持白骨锁心锤,后一个捧定长剑。好半天,站在华萼楼当面的一个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到此行凶,还不赶紧跪下,听候发落?”那一副傲慢的神情,简直不可一世。
  华萼楼原没有见过二怪,所以只以为是二怪来了,但再一瞧,却又不象,因为他们八个除了手上的兵刃分为两组而外,竟是一般打扮,略一迟疑,便又反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
  那怪物说道:“我们是天目魔宫二位祖师爷座下掌门八大弟子,难道你还不认识吗?”
  华萼楼见不是二怪,便一笑说道:“无知鼠辈,不足与吾交手,速唤二怪出来受死!”
  那些怪物不禁一惊,因为在寒风谷中,从来就没有人敢直呼过二怪的名头,更何况是要他出来受死?因此一个个的脸上又惊又恼,齐声骂道:“好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祖师爷口出狂言,这还得了!”说着便猛扑上来,剑锤并举。
  华萼楼一搭上手,便知道这八个怪物武功不弱,但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华萼楼凭一双空掌,竟把那八个怪物的八般兵刃完全逼住,上不了身。十几个回合一过,华萼楼从他们的招式当中,又看出了白骨锁心锤中,还藏有暗器。因为那四个持剑的老是齐手联击,想逼住华萼楼的双手,而四个拿锤的更想把锤头直冲华萼楼。但华萼楼一出手,便身如飘絮,闪烁无定,并且逼住他们,一顺乱转,始终就没有捞到顺过锤头的机会,所以在他们急着要出手的时候,华萼楼就很容易地看出来了。
  华萼楼真是艺高人胆大,明明已经看出,却一丝儿也不骇怕,反而故意地卖了一个破绽,让他们有机会把锤头对着自己,好看看锤头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果不其然,那使锤的四个怪物,一顺过锤头便大喝一声,锤头里各各射出一阵白骨针来。华萼楼一看,便笑道:“原来是这点鬼玩意,也值得拿出来现眼?”随手一挥,那些白骨针早已无影无踪,一根不剩。
  四个怪物见白骨针无效,二次吼声又起,仍想顺过锤头,好象并不甘心的样子。华萼楼见了,越发觉得好笑,暗想:“还想再来一次吗?也好,但看你们究竟有多少?”同时又存了一个坏心,想乘他们再发出来时,用功力把白骨针硬逼回去,反伤他们,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这次四怪顺过锤头,情形便不同了,一声低呼,持锤的四个怪物用手捏住鼻子,持剑的四个猛挥一剑之后,反而倒纵退了下去。
  华萼楼一愣之际,那锤头上已各各冒出一缕白烟,电射而出。华萼楼却没有想到这一着,仍然以为是白骨针,所以一使纵鹤功,便逼了回去,但这阵白烟,却比不上白骨针,白骨针是有形之物,当然可以逼得回去,这白烟却是一种极毒的气体,一逼便散了开来,立时化在空气之中。
  华萼楼刚闻到一点,便觉得一阵头昏,忙说“不好”,立刻一闭气,人也跟着飞身而起,落在十丈开外,这才跳出了那团毒气的圈子。可是心头仍不住的作呕要吐,刚才所吃的酒食,竟再也不肯安逸起来。
  这时那八个怪物已经二次紧跟在华萼楼的身后扑上前来。华萼楼正在气极,酒食又向上翻,便立刻逼住一口真气,托住酒食,一张口,向八个怪物直喷过去,把酒食当做了暗器使用。那八个怪物又几曾防到华萼楼会有这一招,前面的几个,早被喷得一头一脸,直痛得“哇哇”怪叫。
  华萼楼见已得手,便又从身边掏出过去松石公给他护身的八宝祛毒护心丹来,吃下一颗,这才神爽志清。心想:“这些恶毒的东西,那能留在人世害人!”因此乘那些怪物在用手擦脸之际,飞身上去,也没见他怎样动手,便已夺过两支白骨锁心锤来,接着把两个锤头对锤头猛一相击,只听到“啪啦”一声响,两把锤一起碎成了千百片,落在地上,只剩下两根锤柄,仍然留在手中。那些怪物见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可是华萼楼也真快得出奇,一扬手,两根锤柄又挟着呼呼的风声,向持锤的两个怪物飞去,急不可当。
  那两个怪物几曾见过这种阵仗,欲想躲避,已是来不及,只好拿锤向上一迎,接个正着。他们更没想到,华萼楼打出的锤柄,是用纵鹤功打出去的,已把内家真力附在柄上,别说是普遍的东西,就是薄一点的钢板铁皮也会击穿,所以两个怪物用锤一迎,立时听到“啪啪”两响,一双锤头又成碎片。
  这一来,那些怪物才大惊起来,一齐狂叫连声,和刚才灵葵的吼声竟没有两样,可是喊尽管在喊,却没有退下去。
  华萼楼这时已经杀得性起,脚下一紧,便逼上前去,一伸手,就被他抓住一个,当兵器使了起来,直把其余的七个怪物,吓得团团乱转。华萼楼看准一个,一撒手,把手中的一个怪物掷了过去,喝一声:“去吧!”两个怪物立刻撞在一起,一声惨嚎,死了一双。
  各位该问了,怎么两个怪物撞在一起,只有一声惨嚎呢?这并没错,原来在华萼楼手上的那一个,被华萼楼抓起来一舞弄的时候,早已昏了过去,那还能嚎得出来?
  华萼楼摔死两个之后,那肯罢手,正待如法泡制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娇叱:“什么人胆敢来此撤野?”这一声入耳,不由得使华萼楼猛吃一惊。原来那声音,竟和熊鸾娇的声音别无二致。回头一看,顿时发了痴了,如果不是有二老先入之言,竟几乎把一声“鸾娇”喊出了口,即使这样,也顾不得再去收拾那几个怪物,竟呆愣地向来人注视起来。
  原来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长得竟和熊鸾娇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眉梢,隐含荡意,唇边口角,暗藏杀机,穿着一身红裳,手持两短剑,风驰而至,停在华萼楼的面前。六个怪物见她来时,忙一齐躬身退过一边。
  华萼楼看了她半晌,终于问道:“你是……你是鸾娇的什么人?”
  那女子道:“鸾娇?你怎么认识她?”
  华萼楼道:“我姓华,鸾娇是我的……”
  一语未了,那女子已双眉一竖,说道:“原来你就是勾引那贱婢的小子,今天你可难逃公道了。”
  华萼楼一听她说出“公道”二字,便不由得冷笑道:“你们也配谈公道二字!胞兄杀妹,这便是公道吗?”
  那女子道:“那贱婢犯了谷中的规矩,这便是我们的法律,别说是兄妹,便是父子何妨?”
  华萼楼听那女子一口一声的骂熊鸾娇贱婢,心中犯气,便也喝道:“你是何人?和鸾娇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道:“瞎了眼的贼,连你姑奶奶九尾狐熊凤娇都不认识了吗?这里的祖师爷便是我的哥哥,还不知道吗?”
  说实话,华萼楼真的不认识她,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因为九尾狐不过才二十多岁,是熊鸾娇离开寒风谷之后,老怪生的一个最小的女儿,连熊鸾娇都没有见过,华萼楼当然更不会知道了。
  熊凤娇自幼生长在寒风谷里,由于鸾娇的背叛出走,二怪当然更不肯让她出山,怕她也走上鸾娇的旧路。所以凤娇自幼不知外面的事,只受着二怪的教育,竟把一切谷里不人道不合理的事都看成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当然对鸾娇的传说,也就万分不满了。同时也就养成了她一种放荡不羁,妖淫无度的性格,和谷里几个有头脸的弟子,均勾结成奸,得了九尾狐的绰号。她不仅不以为耻,反倒认为是无上的光荣。
  她这一说出自己的身分,华萼楼才知道了她是二怪的妹妹,便道:“这不关你的事情,赶快去叫二怪出来吧!”
  熊凤娇这时已看出华萼楼虽年纪大了一点,却仍然是一表人才。比谷中的那些妖魔鬼怪强出不知多少倍,因此不由得欲念陡生,下意识地向华萼楼飞了个媚眼,笑着说道:“你要见我哥哥做什么?见了他们你准死,这又何苦呢?”
  华萼楼并没注意到她的浪态,便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吧!唤他们出来就是,到时候是我死还是他们死,可说不定呐!”
  熊凤娇道:“我怎能不关心你呢?这样好了,你要见他们有什么事,不妨先告诉我,让我替你衡量衡量看。”
  华萼楼道:“告诉了你,也没有关系,我是找他们算帐的。”
  熊凤娇歪着头想了想,才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是说我哥哥整掉了鸾娇那贱婢,使你不耐空床独宿是不是?”
  华萼楼正想开口,熊凤娇又抢着说下去道:“这事情可好办了,听我的话,准保你不会吃亏,叫我哥哥再陪你一个妹妹不就完了吗?你看我,也不会比鸾娇贱婢差吧?我哥哥常说我长得和她非常象,而且比她更美,你总该满意了吧?”说着,不由得装模作样,搔首弄姿,又解开衣扣,露出酥胸,一手叉腰,向华萼楼媚笑,卖弄起风情来。
  华萼楼一看之下,由不得心头火起,骂一声:“贱婢无耻!”顺手一掌打去,正打在熊凤娇的粉脸上,虽说华萼楼并未使劲,可是熊凤娇那里能受得了,直打得半个粉脸立时红肿起来,痛得她双手捧着脸,失声痛哭。
  华萼楼见熊凤娇一哭,倒也没忍心再打下去。这时,又是三声钟响,那六个怪物一听之下,格外的躬身垂手,放下手中兵刃,把头低了下去,连熊凤娇也忍住哭声,退向一边。过不多会儿,便看到从一边屋门里,走出了一对对的童子,一起有二三十对,前面两个各捧着一面“肃静”牌,后面的手中提着吊炉,香烟缭绕,出来之后,便向两边八字分开,鸦雀无声地肃立在那儿。
  再后面,这才是八个美女,张着羽扇,捧着巾盂,拥簇着二怪走了出来。
  华萼楼一看,不由得几乎笑了出来,暗道:二怪也自会做排场,竟关上门当起皇上来了,可是又弄得这么非骡非马的,道士不象道士,出会不象出会,衙门不象衙门,銮驾不象銮驾,竟成了个四不象。二怪头戴冲天冠,冕旒上面又各插上了一根雉尾,身穿八卦杏黄道袍,足登多耳芒鞋,左手捧剑,右手执旗,谁也说不出他们是那一家的打扮。加之毫无血色的脸上,衬着两道浓眉和几根稀疏疏黄须,越发的显得难看。可是眼光浮离不定,嘴唇煽动不停,却又象有几分神经病似的。因为他们练的是魔道中的寒风秘笈,一切行为反常,即使不是神经病也非变神经病不可了。
  二怪出来站定之后,熊凤娇已捧脸着,哭着上前。
  二怪瞪着一双眼说道:“我都看到了,你进去吧!”
  熊凤娇听了,连忙退入屋中。
  二怪直着眼看了华萼楼片刻,这才说道:“你是来报仇的,还是来救那个女娃儿的?我们不妨谈谈,如果只为了救那个女娃儿,这可好办,只要你解释一个问题,告诉我们她嘴里所说的:‘英哥哥,你在哪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看和我们所猜的是不是一样?我们就可以当做是交换条件,把她交给你,让你们一起走,你看怎样?”
  华萼楼仇人相见,本已眼红,正待动手,听二怪这样一说,心下自度,倒也是桩便宜事,自己已答应了上官英,保证救出史玉,但又不知道史玉现在何处,既然有这样一个便宜可拣,何不乐而为之呢?何况能够救出史玉,再行下手,也少了一个顾忌,有何不可?因此就将计就计地说道:“正是如此,不过你们说话可得算数。”
  二怪听了,就指天誓日的赌起咒来。
  华萼楼便告诉了他们一个大概的情形。
  二怪对望一眼,说道,“我们都猜错了,这丫头可恨!”
  华萼楼话已说过,便向二怪要人,谁知二怪并不理睬,他们本无信守可讲,目的既达,那还会再理过去的诺言,倒反而问起华萼楼来道:“你私入我宫,杀死我这许多门徒,应该作何了结?说老实话,你也别想出得去了,乖乖的把命留下来,免得你祖师爷动手吧!”
  华萼楼一听,知已受骗,这一怒便如海啸山崩,大喝一声说道:“贼子可恶!”说着便已出手,直向二怪扑去。二怪不敢怠慢,立即还招,他们这一交上手,情形可就大为不同了,只见满地沙飞石走,炮震山摇,身过处狂风怒卷,交掌时砰然雷鸣。
  华萼楼以一敌二,虽然他功力深厚,但也感到异常吃力,当然不能再存轻敌之心。二怪把右手的令旗向腰间一插,拔出宝剑,双双向华萼楼进攻,三五招后,也发现了华萼楼非比平常,忙着一打招呼,双剑合璧,使出寒风剑法,立时间一片阴风,剑势猛炽,把华萼楼圈在其中。
  华萼楼仍凭一双肉掌应付,一丝不惧,施展出“捕风捉影”的手法,想夺取二怪的剑。二怪那能容得华萼楼将剑夺去,更是招出如风,着着狠毒,加之双剑合璧,此攻彼守,此危彼救,互相策应,联手进攻,所以华萼楼几番三次不能下手,二怪当然也不敢疏忽。这个时候,两方面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大意一点,便立刻会生出性命之忧,而且一招一式都是间不容发,所以谁也不敢大意。
  这一斗,便斗了半个时辰,换招逾千,依然未分胜负,谁也下不了谁的手。二怪杀得性起,忽然同时大喝一声,人向后退,并且撒手弃剑,这一来倒使华萼楼为之一怔,不知道二怪搞的是什么鬼,还以为二怪要逃。可是二怪已经平伸两掌,十指稀疏地对着华萼楼,一步步地逼了上来,慢得简直一步挪不了三寸远近。
  华萼楼一看,这才知道他们是使出寒风秘笈上的三阴绝阳魔功来了。不敢怠慢,一提真气,双手纵鹤擒龙功,运足功力,先是一擒,紧接着便是一纵,满以为乘这一拉之势,二怪必然后挫,稳定身形,然后突然一推,二怪就是不会受伤,也就非倒不可了。谁知这一拖一推之际,二怪也将两掌一翻,同时发出两股力量在半路上一挡,完全对消,而吃亏的倒反而是华萼楼了。
  原来华萼楼一拖之际,反帮助了二怪掌力袭来之势,再行推出,就吃重得多了,不由得身形微微地晃了一晃,别人虽然看不出来,他自己那有不知的道理,暗说了一声,“不好”,不退反进,掌力重行又发了出去,与二怪抵住,大家才都站着不动。
  这时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遥遥相对站着,大家都把两掌悬空平伸在前,一点也不象是在交手的样子。可是他们双方都感到对方有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压了过来,一丝大意不得。就这样又支撑了一会儿,吃亏的当然还是华萼楼,他现在和二怪比起来,对敌一个,当然可以稍占上风,对敌两个,却就要吃力多了。华萼楼一想不对,这样下去,非败不可,如果不趁早改变方式,那就不堪设想了。于是他猛一加劲,把二怪向后一逼,不等二怪反迎上来,便收回掌势,纵身而起,跳出圈外。
  二怪以为华萼楼想要走,大喝一声:“那里走!”跟着追了过来。其实华萼楼那里是想逃,他不过是想仗着身形之速,转到二怪的身后,再行下手罢了。
  二怪一时没有想到,这一追上来,就给了华萼楼机会了,一晃身形,便到了二怪的身后,双掌同时打出。二怪人到半空才发现了华萼楼的动机,要想回身,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把力运到肩背,拼着硬挨一下,迎了上去。
  华萼楼的掌力,虽说是身未落地而发,而且又是双掌分别打出,力量要小得多,但如换了别人,也非骨折筋崩不可,可是二怪却硬接了下去,这可把华萼楼吓住了。但事已如此,明知凭着纵鹤擒龙功已无法赢得二怪,可是又不能不拼斗下去,只好身形不停,疾如飘风地在二怪四面转了起来,思量制服他们的方法。
  二怪各挨了一掌,虽未受伤,也感到吃重,现在见华萼楼这样,知道自已的轻功比不上人家,因此二人一打招呼,竟背对背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样一来,后顾之忧方除。
  华萼楼至此只有把心一狠,使出他那尚未练成的“乾元一炁功”来,以图孤注一掷。照理说,乾元一炁功正是克制三阴绝阳魔功的最好方法,但可惜华萼楼功亏一篑,而且是最要紧的关头,所以无法体会其绝妙之处,发挥出无上威力来。本来练功就好象走路一般,一定是自迩及远,一步不走,一步不到,差一天有差一天的分别,甚至差一个时辰也是不能收功,又何况华萼楼竟差上了六七天呢!这时,华萼楼虽然使出乾元一炁功,但仍然无法制服二怪,心里甚急,不知道应该如何运用才好。
  华萼楼吃亏的是功夫未成,不能运用随心,每次运功发出,总觉得要消耗真力不少,虽然能把二怪逼得连连后退,但要想完全取胜,仍然是没有可能,这时他才想起了二老告诫的话来,心中非常后悔。
  二怪见华萼楼忽然使出专门克制自己的功夫来,大吃一惊,同时他们又不知道华萼楼功力未成,心想照这样下去,非丢掉性命不可,因此恐惧之心油然而生,那敢再和华萼楼交手,随即传出暗号,叫人把史玉关进两间幻境,布置陷井来对付华萼楼。这些命令华萼楼当然听不懂,但那些站在旁边的六个怪物,早已听明白,连声应是,返身走去。
  华萼楼伤不了二怪,已是心头火起,这一看二怪一阵乱之后,那六个怪物已应声而去,虽然不明白二怪说的是什么,心想他们一定是有了其他的阴谋了。因此把一腔怒火转发到六个怪物身上去,可是这时那六个怪物已经走了,倒楣的反成了那些掮牌提炉,持巾捧扇的童儿美女。华萼楼那还管他们是什么人,一返身便用重手法向他们打去,连抓带掷。倾刻间,便已被华萼楼打得落花流水,伤亡殆半。
  华萼楼这一移转目标,二怪乘此退去,跟着便是一阵锣声,在场的那些没有受伤的,也都逃得一干二净,除了死的躺在地上不动,受伤的躺在地上呻吟而外,就只剩下了华萼楼孤伶伶的一个人站在当地,并且四面灯火,也都一起熄灭,立刻变成黑暗一片。
  华萼楼一看,已无发泄对象,同时也知道报仇之事,非等自己功夫练成,无法实现,因此想暂时回去,过七天以后再来。谁知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当儿,两间幻境的灯火,竟又重新亮了起来,而且明明看见屋顶上的一间房子里,坐着一个异常憔悴的少女,身佩宝剑,美丽天成,两目发直,不是史玉还有谁呢?
  华萼楼虽然没有看见过史玉,但一下就猜出来了。他是个非常任性而且非常好胜的人,恐怕回去落人耻笑,现在一看到史玉,便不由得大喜起来。心想:能把史玉救回去,就有话可说了,并且也免得将来麻烦,不正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因此也不再加考虑,便飞身进入了两间幻境的牌坊,略一纵身,又上了房屋,直向屋顶奔去,转眼便到。
  华萼楼落脚极轻,所以也没有触动屋面上的机关,便停在史玉存身的那间房子面前,总算他心细,开口向史玉问道:“你是谁?是不是史玉姑娘呢?”
  史玉见有人向她问话,也便开口答道:“我正是史玉。”可是接上来的话便不对了:“英哥哥,你在那里?”
  华萼楼一听,知道不会有错。便告诉她道:“上官英现在谷外,我是来救你的。”
  史玉道:“救我去见英哥哥吗?”
  华萼楼道:“当然如此。”
  史玉听了,不由一笑,顿时高兴起来,催着华萼楼开门,让她出来。华萼楼一打量,史玉的那间小屋,方可及丈,三面无窗,一面是一排铁栅栏,外面还有一问,大小相等,两面也是墙壁,一面是窗,却又开着,自己正站在窗外。
  华萼楼如果稍为细心一点,便不难看出那是一个大铁框子,是二怪所布置的陷井。可是华萼楼一来少在江湖上行走,阅历不深;二来艺高胆大,贪功心切,因此也不再多看,只觉得那铁栅栏才不过酒杯口粗细,并不放在心上,一伸手便可以立刻拉断,但他又怎知道这时二怪就伏身在离他不远的方地呢?
  华萼楼见史玉催促,便答应了一声:“来也!”跟着人从窗口跳了进去,走到铁栅栏前,伸手正想使劲扭断它,放史玉出来。这时,身后猛然一声大震,“哗啦”一声,眼前陡成黑暗世界,同时那间屋子也浮动起来,直向下沉,这时华萼楼虽说是武功绝顶,也不由得大喊一声:“不好!”
  原来二怪因为敌不过华萼楼,才差人把史玉送入两间幻境的水牢中,以诱擒华萼楼。这座水牢建在地下,是由一个大铁箱做成,有机关可以上下,把人关在里面之后,机关一按,便下沉到了水底。这时候,任是英雄好汉,也就无可奈何了,只有被活活的饿死而后已。即使关在里面的人厉害,或是有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可以打破铁箱,但铁箱是浸在水中的,铁箱一破,水便立即涌入,那么,不被饿死,也非被淹死不可,而且死得更快。
  华萼楼进入铁柜,立刻觉得直向下沉,接着便是一阵水响,不多久,四壁的寒气也就逼了进来,华萼楼这时倒反而细心起来,没有马上动手破壁,否则的话,便不堪设想了。
  可是史玉是个疯子,她并不了解目前的情况,只知道一心记挂着她的英哥哥,所以仍然不停的在催促华萼楼开门带她出去。华萼楼费尽了唇舌,安慰她,告诉她,可是史玉那里肯听,到后来竟破口大骂起来,骂华萼楼是个骗子,并且隔着铁栅栏伸出宝剑要刺华萼楼。
  华萼楼知道史玉是个疯子,所以也不计较于她,只是躲在一边,离开史玉远远的,任她叫骂,一直装聋作哑,对她不理不睬。
  史玉骂了一阵之后,又大哭起来,并且使剑乱挥,一连砍断了两根铁栅栏。华萼楼一见史玉手中使的也是一把宝剑,立刻感到危险,这倒不是怕她走过来伤了自己,而是怕她戳破了墙壁,水涌进来,就无法活命了,因此一使擒龙功,立刻把史玉手中的宝剑夺了过来。史玉闹了一阵子,人也疲倦了,这才跌倒在地,沉沉睡去。
  华萼楼也才定下心来,细一打量,知道徒然着急,毫无用处,因此索性坐下,静静地运起功来。可是时间一久,立刻又觉得一股寒气从下面侵了上来,知道这是为水气所逼的原故,这样下去,便会两腿瘫痪,不能行动。于是忙运内功,把体内真气运到腿上,逼出那股寒气,并且又摸出一粒护心丹来吞服下去。回头看到史玉,摸出一粒,把史玉喊醒,要她服下。可是史玉已经恨上了华萼楼,那里还肯听他的话,服他的药,一醒来看到华萼楼,仍然大骂他是个骗子,骂过了便又哭着喊她的英哥哥,哭累了,便又倒下去睡着了。这一来,华萼楼当然也无法可想,只好随她去了。
  华萼楼眼看已快到他做功夫的时间了,可是没人替他护法,别说是二怪了,就是史玉闹将起来,也会对他发生影响;如果不做呢?又正在要紧关头,万万停歇不得。华萼楼想到这儿,心中异常烦燥,后悔不迭。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上官英把华萼楼走了的事情告诉了栖霞二老之后,二老急得连忙和一尘大师言明,要入寒风谷去接应华萼楼。
  一尘大师当然不便阻拦,不过叮嘱二老,最好不要露面,能把华萼楼招呼出来也就算了。
  二老连连点头,说是“知道”,谁知就在这时候,那姓王的乡下人又引着灵飞观主蒋妙成和赤面尊者常惺师徒走了进来。
  蒋妙成一进来便大声喊道:“好险,好险!”
  众人问他怎么回事?
  蒋妙成道:“我们差一点走进寒风谷去,若不是在田边遇见这位大哥,怕不就走进去了,这里的路可真不好找。”说着,用手一指那姓王的乡下人。原来蒋妙成在路上遇见太湖渔隐伍子桐,听他一说,便约了常惺师徒一齐赶来,三人贪着早到,连夜赶路,竟真的差一点走进寒风谷去。
  二老又问蒋妙成,“寒风谷口现在是个什么样儿?”
  蒋妙成道:“在我们刚到谷口的时候,谷内是一片黑,可是突然的灯火高张起来,就在这时候,我们正想举步进谷,就被这位给喊回来了。”
  那姓王的乡下人也接口说道:“这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一定是谷里出了什么事了。我就是因为看到有些奇怪,才奔了过去,想看一个究竟,偏巧遇上了这位道爷和二位师父,一问之下,正是和你们二位老人家是一路的,所以就把他们引回来了。”
  二老急问道:“谷里的灯火现在还亮着吗?”
  常惺说道:“就只亮了不到一盏茶的光景,我们走的时候,又已经变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又向一尘大师说道:“应该派一个人留在那儿才是,否则的话,朋友们来了不认识路,又没有人指点,万一误入谷中,不是又添出麻烦来了吗?”
  一尘大师点头道是,向二老征求意见。二老这时整个的心都在华萼楼身上,尤其是听到他们说,谷里又归平静,而不见华萼楼回来,便怀疑华萼楼已遭毒手,哪还有心事来管别的,便向一尘大师说道:“老和尚作主好了,我们现在内心很乱,不进谷去探听一番,是不会放心的。”说完也不再迟疑,便双双一扭身形,走得无影无踪。
  一尘大师只好和蒋妙成、常惺商量,想请他们二位里面去一位,接待群雄。
  上官英听了,连忙上前说道:“这事还是让弟子去好了,各位老前辈都是来帮弟子的忙的,又怎能再劳动他们的大驾呢?”
  笑和尚悟因本来是个坐不住的人,见上官英上前讨这差事,便也说是要去和上官英去做伴儿。一尘大师一想也对,便答应了他们,并且吩咐他们小心,千万不准入谷,二人应诺。
  一尘大师又央那家姓王的,为他们预备了些干粮,这又耽搁了好一会儿,就在二人打算走的时候,二老回来了。上官英一见二老回来,哪肯马上就走,上前来探问消息。一尘大师也正不放心,问二老道:“为何回来得这般快?华萼楼现在何处?”
  栖霞二老道:“华贤弟虽然失陷,却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只要能够在三五天以内去救他出来,一定无妨。”
  二老看到上官英那一副着急的样子,便笑着对他说道:“你也放心吧!你那玉妹妹现在反和我师弟在一起了。”接着便把华萼楼入谷以后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栖霞二老几次入谷,在谷内结识了一个人,这人是被二怪掳进去的,根本不愿意留在谷内,二老曾答应可以救他出谷,他当然就惟二老之命是听了。凡是谷里的情形都向二老报告,成了二老的耳目,因此二老进得谷去,并不需要亲自打探,只要找上那人一问,便没有不知道的事了。
  上官英虽然知道史玉无恙,又和华萼楼在一起,本可放心,但是听说史玉已被关入水牢,心里又疼又急,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悟因这时已在一旁催他快走,说着“恐怕有人会来,走错了路不是玩的。”
  上官英只好怏怏地跟着悟因走了出来,向谷口而去。上官英心里不痛快,悟因知道他的心事,一到谷口,便笑着向上官英说道:“你干着急有个什么用?既然知道了史小姐的下落,那还不就好办了吗?”
  上官英问他此话怎讲?
  悟因道:“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我不便和你说话,那两个矮老头子也是鬼灵精,嘴、眼、鼻子一动,便会被他看出心事来,所以这才把你叫出来,你大概还有点怪我吧?”
  上官英问道:“出来了又怎么样?”
  悟因对上官英做了个鬼脸,笑道:“你这人也真傻,他们既然肯让我们到谷口来,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上官英仍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悟因说道:“既然知道了史小姐的下落,他们不去,难道你就不能自己去救了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这小小的寒风谷又算得了什么?咱们两个能进去把人救出来,不是可以大大的露一次脸吗?”
  悟因这话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上官英救史玉的心切,连华萼楼被陷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这就叫做“事不关已,关心则乱”,更何况还有悟因在一旁怂恿呢!因此也不再加考虑,二人一商量,便向谷中走去。谁知进得谷口,还没十丈,便被谷中巡逻的人截住。如果这时他们能立刻退出谷外,也还有机会,并且可以省去一场麻烦,可是他们哪肯这样作,何况那几个巡逻的又怎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悟因一声:“咱们闯上去!”
  上官英已拔剑在手,二人直冲过去,那几个巡逻的怎经得起他们两个一起下手,一把宝剑,一口戒刀,眨眨眼的工夫,几个巡逻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悟因笑对上官英说道:“怎么样?我的话没有错吧?”说着便拉住上官英直向里闯。这一来,上官英的胆子大了起来,跟着悟因便飞了进去,转眼便已到了魔宫的墙外。
  这时候,外面被杀的人已被发现,立刻响起了一阵锣声,灯火通明,四面八方的人,一齐向上官英悟因二人围了过来,何止一二百个,但都只是远远的围着呐喊,虚张声势,不敢上前。
  上官英和悟因二人,联肩站着,依着悟因,仍要冲杀上去,但上官英不肯,他要看清楚了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然后再下手。就在这略一迟疑的当儿,突然锣声顿住,从魔宫门前的吊桥上走出六个怪物来,各持长剑在手。这六个怪物,正是刚才被华萼楼杀剩下来的八大掌门弟子,也所幸华萼楼先毁掉了他们的白骨锁心锤,惊碎了他们的胆,不然的话,上官英和悟因也就难免要遭毒手了。
  六个怪物一出来,齐排排地走到上官英和悟因二人面前,斜着怪眼,看了上官英半天,这才开口低低地说道:“我们祖师爷已经睡了,你们是识事的,赶快回去,我们也不替你们报上去,你们看怎么样?”说完话,神情非常紧张的等着二人答复。
  上官英尚未开口,悟因已大声笑喝道:“你报上去又怎么样?我们要找的正是二怪,难道你们瞒着不报上去,我们便罢休了,来承你们的情是不是?告诉你们,是怕事的我们也不来了!”
  这话一出,那六个怪物竟慌得手足无措,大惊失色,其中有一个怪物竟双手掩耳,掉头就逃,向魔宫里飞奔了进去。这里的五个怪物见了,便越发的仓皇起来。
  原来那六个怪物刚才被华萼楼杀怕了,而且又被毁了白骨锁心锤,现在听到又有人来,心里胆怯,但是又正该他们值班,不能不出来,因此大家一商量,竟想冒着危险瞒过二怪,把来人放走,省事无事。谁知又碰到悟因是个不省事的,反倒把他们的话吵了出来,上官英看到这些怪物在二怪的淫威之下过活,朝不保夕,那还有什么情意可言,在关键时刻,为着保全自己的性命起见,竟不顾别人的安危,立刻进去报告去了。
  那四个没开口的,也立刻想到大事不好,便齐声向那开口说话的说道:“那话是你一个人说的,与我们无关。”说着便又掉头对上官英和悟因二人,装模作样起来,喝道:“胆大妄为死不掉的小子!竟敢前来,还不跪下受死,刚才的话,是他说的,我们可不能放过你们!”嘴里虽然这么说,但那副色厉内生的样子,那里掩盖得住,而且挥刃先怯,欲进反退的神情,竟引得悟因捧腹大笑起来。
  悟因指着那些怪物对上官英说道:“你看,这些德性不是怪好玩的吗?”说着,又一指那开口说话的道:“尤其是这个东西,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么一副快死的样子来呢?”说着,便学那怪物的样子,垂着手臂,低着头,死瞪着两眼,鼻孔、嘴唇不停地煽动,直在那儿发抖。
  上官英来的目的是为着救史玉,那有工夫好玩儿,一拉悟因说道:“我们在这儿胡缠做什么,进去救人要紧!”说着便向魔宫大门前的吊桥走去。
  悟因这才又对那些怪物做了个鬼脸,紧跟在上官英的身后。那四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见上官英要进魔宫,那肯放过,早就一挺手中长剑,一齐扑奔过来,阻住二人的去路。悟因一看,觉着真好玩,反倒把戒刀收起,空着两手便迎了上去。上官英怕悟因吃亏,正要拦阻,谁知眼睛一眨,悟因已旋风一般地打了一个圈,退了回来,手上却多了两把长剑,笑着向上官英道:“你看,小叫花子前天教我的这一手玩意儿,可真不坏呐!他还说,过一天要讹着他师父老辣椒教我更好的呢!”
  那被夺去长剑的两个怪物,儿曾见过这种手法,早吓得一屈膝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地喊着:“爷爷饶命!”就容这时,魔宫门口红光一闪,九尾狐熊凤娇已飞身而出,身后紧跟着适才进去报信的那一个。
  熊凤娇一出来,看到那两个怪物跪在地上向上官英和悟因求饶,那一副无耻的样儿,气得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喝一声道:“你们在干什么?”这一喝,不独那跪在地上的两个怪物吓得直跳起来,连旁边的两个,也顿时手足无措,定了定神,这才齐向熊凤娇躬身作礼。
  熊凤娇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失去兵刃的那两个还没开口,旁边的两个已抢着说道:“他们打不过敌人,身犯大罪,请您从严处分,我们是亲眼看见的,向您报告。”
  熊凤娇道:“是这样的吗?”说了这一句,便也不再往下问,又喝道:“来人呀!把他们押进号刑房,等会儿我来处分!”
  话才说完,旁边轰然应了一声是,早上来了十几个,把那两个怪物推拉走了。那两个怪物直吓得两眼发白,口角流涎,一句话也没说。
  这里熊凤娇又问道:“刚才纵敌私逃的是谁?”
  那开口说话的人,忽然抢着说道:“也是他们两个,我们都听到的,因此才叫他进去向你报告,我们便在这儿监视着他们和敌人。”
  悟因在一边看到这些怪物互相倾轧,当面说谎的情形,不由得从心底里厌恶起来,暗暗骂道:“这些无耻的东西,我非拿你们开个玩笑不可!”便高声开口说道:“小娘子,你要问是谁想放我们走的吗?我告诉你,他们四个都跪求过我们,一个也赖不了。”
  悟因这话一出口不打紧,直把那四个怪物吓得魂飞魄散,赌咒发誓,极口的否认起来,并且互相乱咬乱栽,只求自己无事。悟因在一旁看了,高兴万分。原来熊凤娇一出来,本没注意他们,现在悟因一开口,她眼光落到这边,看见上官英,立时一怔,心想:“世界上竟有这么美貌的男子,倘使我能和他同衾共枕,过上一宵,那该是多么快活的事!”想到这里,心里已不能自主,真恨不得立刻便投入上官英怀中才好,只见他两眼看住上官英,一瞬不瞬,满面含笑,在笑里泛透出无限妖淫之态来,连适才追问的事情,都忘得个一干二净。
  旁边那几个怪物,却仍在争论不休,向她分辩,她反而一挥手说道:“你们啰嗦些什么?谁有工夫听你们的那些废话!”这一来,那几个怪物才退过一边。
  上官英和悟因见她态度立变,一时倒也为之怔住。这杀气腾腾的广场上,刹时间便沉静下来,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动一动。
  再说那王姓乡下人家里,一尘大师与栖霞二老、蒋妙成与常惺一直谈到天亮。
  常惺初见栖霞二老脸上仍不免带有愠愠之色,这是因为他还记得在翠云庄上的事,以及后来又被华紫妍大闹一场,并且吃了一飞鱼刺的原故。所幸这时一尘大师做了主,二老又是豁达惯了的心胸,事过即了。现在既然大家已经同心合力地来对付天目二怪,对过去的事当然也就一笑了之,二老又向常惺保证,决不准华紫妍再去寻仇生事。常惺也是个豪杰心胸,既已当面有人把话说开,当然也就不再计较了,遂与二老和好如初。
  这时天已大亮,司徒循带着戴小霞与马振华也连袂而至。司徒循这时是目如朗星,戴小霞也已痊愈,大家见礼落坐之后,司徒循便说出是接到小孟尝叶公泰的通知赶来,而马振华则是在路上遇见的。一尘大师便问叶公泰现在何处?
  司徒循道:“来人并未说明,所以不知。”
  二老也向马振华问起小灵猿的事。马振华长叹一声说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徒,真叫我羞见江湖了。”说着,便把追赶小灵猿侯果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马振华在雪梅庵找到侯果,见他正和上官英在动手,便想把他带回北方,严加管束。谁知侯果一见自己的师父来了,早吓得心胆俱碎,那敢再事停留,连忙仗着一身轻功,跳出圈子,拔腿就跑。马振华一面追一面喊他停下,侯果那里肯听,脚下反倒越发得加快起来。
  马振华一急骂道:“好小子,你的胆真是越来越大了!今天当着我的面,仍敢这样放肆,那平时人家所告诉我的言语,当然也就不会假了!现在就是你逃到海角天涯,我也绝不能放你过去!”说着,便拼着老命,舍死穷追起来,追到宜兴城时,天已大亮。马振华只见小灵猿奔进城中,在人丛里一混,便不见了踪迹,虽把个宜兴城里大街小巷一起找遍,那还有小灵猿的影子。马振华无可奈何,只好从宜兴一路打听下来。这一天走到余杭,刚好和司徒循师徒遇上,大家一谈,马振华听说江南群雄都将在此会合,便存了个请大家帮忙之心,因此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马振华说到这儿,又长叹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我一生谨慎,凡是兢业小心,从不敢有丝毫越规行为发生,而今年龄已老,竟会因这个孽障,破坏了我一生的名誉不说,叫我死后,又拿什么脸去见我师尊呢!”说着,便不觉老泪纵横起来。
  一尘大师连忙安慰他道:“马施主也不必难过了,凡事无非因果前定,要看开些才好。”
  二老道:“老头子放心吧!既然你拜托了我们,好歹等这儿事情一了,我们总得帮着你得出个结果来,只要那小子还留在江南的话,是不会找不到的。”
  马振华连忙拱手称谢,于是大家又讨论起寒风谷的事来。
  二老最初的打算,本是想在七日之后,等华萼楼乾元一炁功练成之后,然后进去大破两间幻境,由一尘、二老、伍子桐和华萼楼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各走一方。现在华萼楼身陷在内,大乘神尼又没有找到,这就少掉了一个人,虽说是江南群雄在此,但竟无人能负得起这副重担,因为这五人分五路进去,必须能互相生扶,随机应变,一齐下手,一步也错不得,一丝也慢不得,如果有那一方面较弱,那就绝破不了两间幻境了。
  依着一尘大师,竟想再去寻找神尼,可是二老因为华萼楼陷身在内,手足情切,等待不得。一尘大师便又想起老辣椒来,如果能得他们师徒出来,虽然不一定能除去天目二怪,但救人破阵,总可以不成问题。栖霞二老听了,倒也赞成。可是常惺说道:“这不成了,现在不容易找得到他们,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日呢!”
  一尘大师问道:“此话何说?”
  常惺道:“小辣椒和小徒悟因,也是前世的缘,一见面就变成了好朋友,所以前十天,曾磨着他师父一起到我的小寺里去住了三天,还传了小徒几手绝技,要不是老辣椒闹着要走,小辣椒还不肯走呢!”
  二老问道:“他们没说到什么地方去吗?”
  常惺道:“他们临走的时候,说是要回湖南去看一趟,然后还要到苗岭去,想再寻一条金线蛇,所以说要找到他们不就不容易了。”
  二老听了,也是无法。司徒循原是个颇为自负的人,不过这次受到一尘大师的熏陶之后,却一改素态。当然好出头搅事的个性,还是改不掉的,现在见二老与一尘大师为难,便又忍不住上前说道:“大师和二老看弟子去得去不得呢?”
  这话一出口,不独没能替他们解决问题,反倒格外的增添了他们的为难之处,因为二老也知道司徒循的脾气古怪,如果说不要他去,怕他不高兴;若是答应了他呢,又知道他实在负不起这副担子来,一个不慎,败事不说,白白的让他送了性命,那才叫做冤枉呢!所以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司徒循见了,猛然省悟,便又笑道:“二老不必为这个为难,后辈自知这一请求,原是自不量力。不过因为过去在江湖上,没能为大家服务,心里感到非常之歉疚,现在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聊尽心力,而且又正没有人去,所以便不揣冒昧的上来请命了。当然这还需要二老和大师做决定,如果认为晚辈可以去的话,晚辈当然万死在所不辞,如果觉得晚辈不能去,那晚辈又何敢败事呢?”
  这番话说得既真诚且婉转,竟和从前完全成了两个人一样。二老听了,也不由得惊诧起来,连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司徒兄怎么忽然变了,真是可喜可贺!”
  司徒循脸上微微一红,说道:“这还不是全由大师的教化所及嘛!”
  一尘大师道:“司徒施主慧根极深,宿因不昧,那里会是老衲的力量呢?至于去寒风谷的事,司徒施主既然这么说,老衲倒也认为尚有考虑之必要。”
  二老道:“我们也以为并不是司徒兄不能去,而是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非司徒兄去承当起来不可。因为这次去破两间幻境,本以机密为上,好给二怪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被华师弟这一闹,打草惊了蛇,二怪当然会严加戒备起来,偷袭的事,便不容易着手了,那么我们便不得不另打主意。所以我们想,在我们几个人进去以前,先要有人到谷口去叫阵,把二怪引将出来,到那时两间幻境没人主持,我们便可以省事得多了,这在谷口叫阵,吸引住二怪的责任,就非你莫属了,司徒兄可以帮忙吗?”
  司徒循道:“二老何必这么客气呢?今后有任何差遣,二老尽管吩咐,晚辈无不如命,但不知晚辈一个人是否能够牵住二怪,这是不敢自信的。”
  二老道:“在司徒兄峨嵋真经练成之后,二怪当然决不是你的对手,消除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了,可是现在仍以和他们游斗为上,千万不可贪功急进,何况还有江南群雄一起去呐!司徒兄尽可放心了。”
  正说话间,外面又走进来了两个人,大家一看,原来是洞庭山凸碧山庄庄主小孟尝叶公泰和红梅山庄庄主火德星官上官伯勋两个携手而来。众人连忙让坐。
  叶公泰道:“这次上官老庄主的风度,真是令人佩服之至,公泰一封书去,说明史小姐失陷,和大家在此聚会打救的事,老庄主便立即令人来说,要公泰去红梅山庄一走。公泰先还不知为了何事,及至到了,上官夫人也要一起前来,说是:兄弟阅于墙,外御其侮,大敌当前,是不应再存私见,记私恨的。所以公泰觉得这一次不只是可以救出史小姐无疑,而且也可以乘此消除他们两家的误会,使江南群雄更加团结在一起的。”
  大家听了,也自欢喜不迭,上官伯勋不免谦虚了一番。
  一尘大师便问道:“上官夫人何在?
  叶公泰道:“那是被公泰拦住了,所以没来。”
  一尘大师点头称是。
  二老便又问道:“有没有送信去飞鹅堡?”
  叶公泰道:“信是送去了,不过听说史庄主夫妇均在病中,而且又有戴盛兄在那儿养伤,所以恐怕是来不了了。”
  这时上官伯勋四面一看,没见上官英,便问道:“小儿到那里去了?怎么不来见我?”
  这话正提醒了二老,便道:“他和悟因在谷口迎接来人,难道二位没遇见吗?”
  上官伯勋和叶公泰都摇摇头,说道:“并未见到。”
  二老一拍手站起来说道:“糟了,糟了!这是我们一时大意,竟没有顾虑到这个。”说着着急不已。
  众人正不知二老所说何事,突然悟因气急败坏地撞了进来,一见众人,便大叫道:“不好了,上官少庄主在寒风谷被妖人擒住了!”
  此言一出,群雄那得不惊,一个个都站起身来,内中尤其是上官伯勋,父子情切,更是手足不知所措,连话都急得说不出来了,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看一尘大师,又看看栖霞二老,嘴里“这这”好一会儿,才迸出一句话来:“这可怎么是好?”泪珠儿也就跟着抛滚而下。
  栖霞二老也急得直搔头,其他人竟嚷着要立刻前去拯救,乱成一片。还是一尘大师功力深厚,禅心有如止水,临事不惊不慌,伸手拦住大家说道:“各位且请别乱,我们应该把事情先弄清楚,然后再定行止才对。”
  赤面尊者常惺是个急脾气,有话就说,从不考虑的人,这时,双目一瞪,大声对一尘大师说道:“救人如救火,那能慢慢的等,等到事情弄清楚的时候,人也许早就死了,不用去救了。”
  蒋妙成一听这话不中听,他和常惺本是至交,因此连忙拦住常惺说道:“师兄不必着急,大师老谋深算,我们应该听他指挥才是,那能先自乱了阵势呢?你这样说话,幸亏是大师,如果换作别人,又焉能原谅你呢?”他这话本是为常惺盖场。谁知道在无意之中,却刺伤了栖霞二老。
  栖霞二老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蒋妙成一眼。蒋妙成已感觉到,才想起翠云庄上的往事,立刻发觉自己的话中,也有语病,但话出如风,想收也收不回了。因此不由得脸上一红,连忙转口,讪讪地说道:“其实我也是个说话不加考虑的人,原该少开口为是。”说完话又偷偷地瞧了栖霞二老一眼,见二老神色泰然,若无其事,才安心了些。
  常惺听了蒋妙成的话,也觉得自己说话过于不慎,忙向一尘大师合掌施礼说道:“弟子心直口快,还请大师原谅弟子鲁莽才好。”
  一尘大师的涵养也真算是到了家了,面不改色地笑道:“你我都是出家人了,那来这许多礼数,有话就说,才见本真,何言原谅二字?”说着手抚常惺肩头,要他坐下,并对大家说道:“我们且先坐下吧!事情不是急得来的,何况并无大碍呢!”
  大家听了,才又落坐,只有上官伯勋仍不能放心,又追问了一句道:“大师觉得并无大碍吗?”
  一尘大师道:“老施主但请放心,令郎一生,虽然灾劫重重,但目前绝可无妨,这一点老僧尚有自信。”
  上官伯勋听一尘大师这样一说,才坐了下去。
  栖霞二老已经向悟因问道:“你们两个守在谷口,他怎么会被擒?难道是二怪出来了吗?”
  悟因被这一问,心想:要进谷是我怂恿他去的。可是那里说得出口,愣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原来悟因和上官英进谷之后,遇到九尾仙狐熊凤娇,熊凤娇一见上官英,便不由得神魂颠倒起来,心里想到:“这是怎么搞的?原来男人并非都是丑八怪,这都怪我哥哥没让我出谷去见识见识,以致耽误了青春,只能和谷里的这些蠢猪睡在一起,简直是味如嚼蜡,换来换去,也都不能称心,今后倒要好好出去领略领略才对。”这心念一动不打紧,虽然保存了上官英的性命,同时也为寒风谷伏下了祸根,后来群雄二次再来的时候,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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