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巧排陷阱计　活葬杀人王

2024-08-0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另一间密室中，但奇峰（即老爷子）道貌岸然地，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白刚则垂手立在一旁，正在低声密谈着。
　　白冰清悄然进入，向着但奇峰裣衽施礼：“见过师傅。”
　　但奇峰手拈长须，注目问道：“师傅交代的事情，办好没有？”
　　白冰清有点娇羞地低下头，道：“托师傅洪福，办好了。”
　　但奇峰道：“这与我的洪福无关，是你的姿色佳，功夫好……”
　　白冰清的头垂得更低了。
　　当然……是恨？是羞？只有她心中明白。
　　“冰清，抬起头来。”
　　“……”她抬起了头，俏脸上红云未褪，却仍未接腔。
　　“师傅交代的话，你都告诉他了？”
　　“是的。”
　　“那小子怎么就？”
　　白冰清道：“他说，愿意全心全力，报效师傅。”
　　“哪怕他不乖乖地听我摆布！”但奇峰冷笑一声：“冰清，眼睛看着我。”
　　白冰清做贼心虚，深恐眼光中露出破绽来，临在进门之前，心理上早已做好准备。
　　因此，尽管但奇峰老奸巨猾，却也并未在她的目光中，瞧出什么破绽来。
　　他向着白冰清的美目注视了一阵之后，才沉声说道：“冰清，我要提醒你，你和那小子，是作戏！”
　　“我知道！”
　　“如果假戏真做，你对他动了真感情，那可是自讨苦吃。”
　　“师傅……”白冰清苦笑道：“那怎么会哩！”
　　“但愿如此，你要是背钣了我，”他冷哼一声，说道：“那后果，你自己心中明白。”
　　也不等白冰清接腔，扭头向白刚问道：“现在什么时间？”
　　白刚恭应道：“约莫二更不到。”
　　但奇峰道：“在正式掘宝之前，我要和钱堃单独谈谈。”
　　随手一摆，沉声接着说：“你们两个都出去，立刻叫钱堃来……”


　　钱堃表现得很洒脱，也很恭顺，一进门就躬身施礼：“参见老爷子。”
　　但奇峰也很客气，一面点首答礼，一面含笑摆手，道：“坐！”
　　“谢老爷子！”钱堃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欠身坐了下来。
　　但奇峰目光炯炯地，在他的周身上下打量，半晌，才笑问道：“令师可好？”
　　钱堃正容道：“不瞒老爷子说，晚辈已有五年未见到家师了。”
　　“啊……为什么？”
　　“老爷子知道家师一向有如闲云野鹤，侠踪不定，只有他老人家能找我，我没法主动去找他老人家，同时，他老人家认为我已挨得起两下子，所以很放心……”
　　但奇峰截口笑道：“你很自负。”
　　不等他接腔，又立即点首赞许道：“年轻人本当如是，本当如是。”
　　钱堃洒脱地一笑道：“多谢老爷子宽恕我的狂妄。”
　　“老夫就欣赏你的这然狂妄，”但奇峰手拈长须，注目问道：“冰清那丫头，是不是已将老夫的意见转告给你了？”
　　“是的，已经转告，多谢老爷子的抬举！”
　　“你对冰清那丫头，印象如何？”
　　“很好，白姑娘名师高徒，色艺双绝，秀外慧中，我真担心我配不上她。”
　　“这话就不够洒脱了！说实在的，钱堃，冰清这丫头，除了你，可真不易再找上合适的对象。”
　　“这话出于老爷子口中，我感到非常荣幸。”
　　“这倒是应该的，你有一位名震武林的师傅，现在，再娶上老夫的徒弟，已身兼两家之长，稍假时日，必可成为武林第一人。”
　　钱堃故作受宠若惊状道：“以后，还得请老爷子多多栽培。”
　　“那还用说吗！”但奇峰笑道：“老夫没有子女，也只有冰清这一个徒弟，今后，你就等于是老夫的女婿，老夫去世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小两口的。”
　　话锋一顿，又正容接口道：“钱堃，目前，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是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明白吗？”
　　钱堃注目问道：“是不是那王府的宝藏？”
　　“不错！”
　　“但凭老爷子吩咐，不论是赴汤蹈火，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没那么严重，你只要协助冰清，不许旁人插手就行了。”
　　“老爷子请放心，凭目前应集太原地区的这些人，我保证他们碍不了事。”
　　“不！老夫担心的是恐怕还有一些未出面的高手，在暗中窥伺。”
　　“啊……这个，我会特别当心的。”
　　“时间差不多了，”但奇峰站了起来，道：“你去跟冰清安排一下，然后径行到王府后园去。”
　　“是……”钱堃向着但奇峰深深一躬，才转身快步离去……


　　时正三更。
　　沉沉夜色中，王府废园内却是刁斗森严，戒备得如临大敌。
　　原因是明争暗斗，扰攘已久的王府宝藏，已在进行挖掘了。
　　天丑帮，百花宫等被白冰清控制的群豪们全体出动，但这批人只在外围警戒。
　　围在那口废井——朱砂井边的，才是核心人物。
　　白冰清，钱堃，崔婆婆，玉儿，琴剑双童，以及蓝子钦夫妇都在井边，却独缺但奇峰和白刚二人。
　　还有，最主要的关键人物三手婆婆和赵小兰母女，也没在场。
　　担任现场总指挥的是白冰清。
　　首先以绳索测量井的深度，证实这口井深达百丈，却只有丈多深的水。
　　然后用绳子缒下挖掘工具，照明工具，和四个先遣人员。
　　可是，四个先遣人员下去之后，都是半天没一点动静，也没见到灯光，按照事先约定的联络办法，也得不到一丝反应。
　　白冰清扭头向钱堃问道：“钱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钱堃皱着浓眉道：“一定出了问题，一般废井深处，往往会有毒气。”
　　白冰清俏脸一变道：“你是说，他们中毒了？”
　　“很可能，”钱堃向井边的工作人员道：“拉起来瞧瞧。”
　　四个先遣人员拉起来了，但活生生的人，已变成四具湿淋的尸体。
　　而且，每具尸体都是全身发青，显然是中毒死的。
　　井边的群豪们，齐都脸色大变，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吭气。
　　现场中一片死寂。
　　半晌，崔婆婆一声怒喝：“带三手婆婆来！”
　　外围那些担任警戒的人，由于距离较远，听到崔婆婆的怒喝声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着。
　　当然，他们瞧不出什么名堂来，却不由地引起他们的满腹疑云。
　　三手婆婆母女俩很快就带来了，很显然，她们是被看管在废园的附近。
　　而且，押解三手婆婆母女俩的就是白刚。
　　当白刚由崔婆婆口中了解情况时，本来对钱堃颇具好感，最近又接连受了不少委屈的赵小兰，当她发现钱堃也在这儿时，竟像是突然见到亲人似的，飞奔过去，并咽声娇呼道：“钱叔叔……他们好……好凶啊……”
　　钱堃殊感歉疚地，伸手抚着她的披肩秀发，柔声说道：“小兰乖，以后，他们就不会凶了。”
　　三手婆婆怒声喝道：“丫头回来。”
　　紧接着，又冷笑一声：“姓钱的，你还没死？”
　　钱堃苦笑道：“大嫂，你对我误解太深了……”
　　三手婆婆一顿拐杖道：“少废话，还我丈夫来！”
　　白刚冷然叱道：“三手婆婆，你给我安份一点。”
　　三手婆婆显然对白刚很忌惮，尽管气得老脸铁青，嘴唇翕张着，却是强忍着没发作。
　　白刚的语气略为平和：“三手婆婆，王府宝藏果然是在这废井中？”
　　“不错。”
　　“可是，我们派下去的四个人都中毒死了。”
　　“如果那么容易取得，我早就取走了，又何至于拖到今天！”
　　“这是说，你还有秘密没说出来？”
　　“你说呢？”
　　“这就太不上路了，你要明白，这是等于跟你自己过不去。”
　　三手婆婆叹了一声道：“人，没有谁愿意跟自己过不去的，尽管我已经是入土半截的人，但我女儿年纪还轻……”
　　白刚道：“是啊！为了你的女儿，你也该诚心跟我们合作。”
　　“我明知你们说的话不可靠，但我仍然怀着万一的希望，所以，我已经跟你们诚心合作了。”
　　“可是，这井中只有毒气。”
　　“你怎能断定这井中只有毒气？”
　　白刚道：“这是说，王府宝藏的确在这井中？”
　　“当然！”
　　“那你为何不将寻宝秘密说明？”
　　“因为你们态度太恶劣了，将我们母女当作阶下囚，所以，这算是给你们的一点教训。”
　　白刚方自苦笑了一下，白冰清向他摆手示意他退过一旁，她自己以较温和的语气说道：“赵大嫂，下人无知，开罪之处，请看我薄面，多多包涵。”
　　三手婆婆道：“你是白姑娘？”
　　“是的。”
　　“你这几句话，还算有点人味，反正我已经认命了，不论你们的话算不算数，我已决定完全告诉你。”
　　白冰清嫣然一笑道：“多谢大嫂！”
　　三手婆婆漠然地道：“白姑娘，现在距立春还有多久？”
　　白冰清没想到对方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题外的问题，不由呆了一呆，道：“大嫂，干吗问这个？”
　　三手婆婆道：“自然是跟王府宝藏有关。”
　　白冰清苦笑了一下道：“今天才是‘大寒’，距‘立春’还有半个月。”
　　“那么，只有再等半个月才能动手掘宝了。”
　　“为什么还要等半个月？”
　　“白姑娘，我不是说过，这井名为朱砂井吗？”
　　“唔……”
　　三手婆婆道：“这井的周围，是不是有很多红梅？”
　　“不错。”
　　“现在，是不是梅花盛开着。”
　　“是的。”
　　“现在，这口井是废井，也是见不到水的枯井？”
　　“唔……”
　　三手婆婆神秘地一笑道：“可是，一到立春那天，这口枯井就有水……”
　　白冰清讶问道：“为什么一到立春那天就有水？”
　　“这是阴阳交泰的变化，个中原因我也说不出来。”
　　“有了水以后呢？”
　　”梅花也谢了，那片片红梅落英，将井水染红，所以才叫朱砂井。”
　　白刚对于这口废井为何叫作朱砂井，根本没兴趣，他关心的只是王府藏珍，因而立即插口问道：“有了水，岂不更增加挖宝的困难？”
　　三手婆婆脸色一沉道：“白刚，我是在跟你主人说话，你明白吗？”
　　这句话的份量可够重的，使得白刚的脸色，刹那之间接连数变。
　　但他却强忍着没发作。
　　白冰清笑了笑道：“赵大嫂，请别跟一个下人计较，但他的问题，却也是我要问的。”
　　三手婆婆道：“既然已说到这里，我当然要全部说明，但我也有一个请求，必须现在说出。”
　　“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事情，一定不会使你失望的。”
　　“白姑娘，我问你，在王府藏珍没找到之前，你不可能放我走，是吗？”
　　“不错。”
　　“也必须派人看管我？”
　　“是的，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的要求是，请另外派人看管我，我不想再受一个奴才的鸟气。”
　　“可以……”白冰清沉思着道：“由我和钱大哥亲自看管……”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现在，言归正传，”三手婆婆道：“朱砂井中有水，恢复它的本来面目之后，不但不会增加挖掘藏宝的困难，反而成了指示挖宝路线的指标。”
　　“此话怎讲？”
　　“因为，井水毎年都是一样的深度，那宝藏的门户，也就是在与水面平行的地方。”
　　“有这么神秘？”
　　“这的确是有点不可思议。”
　　“那么，那宝藏门户的方向呢？”
　　“正北。”
　　白冰清向北方打量了一下，正北方是围墙，围陆外面是垒垒荒冢的坟山。
　　她沉思了一下，才接问道：“赵大嫂，我想，你自己一定探查过？”
　　“是的。”
　　“那你为何没将宝藏取走，而仍然守在这儿？”
　　“问得好，”三手婆婆苦笑道：“我曾亲自和赵公玄探查过，但所获得的是牺牲两条人命，和我自己这终身的残废。”
　　白冰清道：“啊！你的眼睛，就是在里面弄坏的？”
　　“不错。”
　　“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宝物，你总该见到过吧？”
　　三手婆婆道：“没有，因为我只进到第二道门户。”
　　“当时，为何半途而废？”
　　“我的眼睛瞎了，那两个懂得机关消息的行家，又不太精通，双双因误触暗器而当场死亡，那种情形之下，不罢手也不行呀！”
　　白冰清注目问道：“以后，有没有再进去过？”
　　“没有，我一直在等赵公玄，希望他能找一个精通机关消息的人回来，可是……”
　　她幽幽地长叹一声：“想不到，苦等多年，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白冰清沉思着道：“那里面的机关很厉害？”
　　“那还用说！”
　　“赵大哥在外多年，想找什么人帮忙呢？”
　　“自然是想找精通土木机关的巧匠公孙祥。”
　　“却一直没找到？”
　　“可能是的。”
　　“为什么不找璇玑堡主蓝子钦，他是公孙祥的师弟呀！”
　　“赵公玄有没有去找过蓝子钦，我不知道，但那两个死在甬道中的半吊子，我却知道是来自璇玑堡，当时，赵公玄说，两个都是蓝子钦的徒弟。”
　　一旁的蓝子钦苦笑道：“该死的叛徒，我还以为他们遭了仇家的毒手哩！”
　　三手婆婆道：“蓝堡主，这些年来，赵公玄是否去找过你？”
　　蓝子钦苦笑道：“如果赵公玄去找过我，又何至于弄成目前这局面。”
　　“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的耳朵又没聋，各地的江湖好汉们都赶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白冰清摆摆手，制止蓝子钦说下去，然后，扭头向白刚说道：“白刚，我们只好再等半个月了。”
　　白刚笑了笑：“小姐，您那么相信三手婆婆的话？”
　　“你认为三手婆婆的话不可靠？”
　　“奴才可没这么说……”
　　“那你还啰嗦什么！”
　　白刚道：“小姐，有一点，奴才不能不提醒您。”
　　“好！你说。”
　　白刚神色一整道：“小姐，三手婆婆既然私自探查过宝藏门户，至少她该记得那宝藏门户的大概位置才对。”
　　白冰清点头道：“唔……说下去。”
　　白刚道：“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等半个月？”
　　白冰清皱了一下黛眉，向三手婆婆问道：“赵大嫂，你认为白刚的话，有理由吗？”
　　三手婆婆道：“理由非常充足。”
　　“那么，你也自知，毋须再等半个月了？”
　　“是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由井口量起，五丈深处，正北方，有一块凸出约一尺许的圆锥形巨石，就是那宝窟的入口，你可以叫白刚先行开道……”
　　白刚目光一掠停在井旁的四具尸体，禁不住脸色一变道：“不！我会另外派人下去。”
　　“白刚，原来你也怕死。”
　　三手婆婆冷笑道：“哼……派别人下去，别人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白刚精目中寒芒一闪道：“三手婆婆，别以为老夫是怕了你……”
　　白冰清喝道：“白刚，给我闭嘴！”
　　白刚漫应道：“是！小姐。”
　　白冰清向三手婆婆问道：“大嫂，那井中的毒气问题，如何解决？”
　　三手婆婆道：“只等立春那天，井水上升时，毒气也就自然消失。”
　　“如此说来，是必须等到立春那天，才能着手进行？”
　　“是的，即使没有那毒气的问题，平常日子也会徒劳无功。”
　　“啊！那又是为什么？”
　　“为了那巧夺天工的机关，如果不是立春那天，即使是精通土木机关的高手，也无法进去。”
　　“那是说，那宝窟，一年之中，只有立春那天才自动开放一次？”
　　“不错。”
　　“那么，即使是不懂土木机关的人，只要是立春那天，也都能进去？”
　　“不！”三手婆婆苦笑道：“小姐忘了，方才我所说的蓝堡主的两个叛徒，是怎么死的？”
　　白冰清苦笑道：“赵大嫂，你将我弄迷糊了，你还是另加说明吧！”
　　三手婆婆道：“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宝窟的门户，必须到立春那天才能开，同时还必须有精通土木机关的人开道，才可减少危险。”
　　“现在，我完全明白了。”白冰清点点头，向白刚说道：“白刚，将这情形当众宣布一下，半个月后，咱们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