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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口舌招横祸 风流受折磨
2025-03-2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沙家堡中大排盛宴。
  一个是倾心结交,一个是心存利用。这顿酒,喝得十分融洽,唯一遗憾的是沙镇岳被“摧心蚀骨掌”所伤,卧床调养,没有参加。
  宴后已是深夜,沙镇山坚意留客,特别拨出后园一栋跨院作为客房,殷勤招待金克用和黑风凰住下。
  第二天,又亲自赴陈如刚等人家中,软硬兼施,把命案的事摆平,坚留金克用两人在堡中盘桓,待如上宾。
  金克用见他执意诚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安顿好黑凤凰,却跟沙家兄弟进入秘室密谈。
  到室中坐下,金克用便取出两份藏宝图,将太行藏宝的事大略说了一遍,邀沙家兄弟参加争夺宝藏。
  同时,他对太行藏宝的由来,说词也跟当初告诉铁羽的一样,坚称宝藏原属金家祖产,被蒙古人所掠劫,若能夺回,愿与沙家兄弟共同分享。
  沙家兄弟怦然心动,不过,他们也耳闻白莲宫的势力庞大,尤其事涉威宁侯府和铁羽,唯恐力有不逮。
  老二沙镇海沉吟了一阵,问道:“金兄说藏宝全图共分为四份,现在白莲宫和威宁侯府都已经获得全图,咱们却仅有其中两份,如何能确定宝藏的位置呢?”
  金克用道:“他们事先早已将秘图复制,才能凑足全图,威宁侯府有没有复制,我不知道,但白莲宫已获全图,这是可以确定的,他们仗着人多势大,必然会前来太行山掘宝,咱们只须监视各处入山道路,暗中尾随,等他们抵达藏宝地点,甚至在他们掘出藏宝后,再出手拦截,就可以以逸待劳了。”
  沙镇山道:“太行绵延数百里,出入的途径太多,恐怕很难一一监视。”
  金克用道:“这很容易,你们看这两份图上的形势,虽然无法确定藏宝所在,但由图上文字推测,藏宝处必在太行南端,大约已可辨认。何况,白莲宫若来掘宝,一定大队出动,极易打听,咱们要分别派人守住龙泉关以南隘口,就不怕他们飞过去。”
  沙家兄弟都不认识蒙古文,对着两份地图瞧了许久,也瞧不出一点门径,只好点点头:“咱们立刻派人分头出发,一有消息,随时用飞鸽传报,金兄只管坐镇堡中指挥全局。”
  金克用笑道:“我也不会在此空等,到太原之前,业已派人刺探白莲宫动静,算时间,也快要有回报来了。”
  沙镇海道:“我觉得刺探消息倒不难,要顾忌的是白莲宫高手众多,咱们是否力量太单薄,需不需要再多约几位高人帮助?”
  金克用立刻摇头拒绝,道:“不必,人多口杂,反易坏事,白莲宫虽然有几名高手,由我这位侄女一人对付已经足够了。”
  沙镇山讶然道:“凤凰姑娘真有这么大本领?”
  金克用傲然道:“白玉莲手下最厉害的,不过是巫山二怪,我这侄女正是他们的克星,一旦照面交手,十个巫山二怪也是白饶,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吧!”
  沙镇山试探着道:“据我看,凤凰姑娘的武功,好像不是中原一般门派的路数。”
  金克用笑道:“不错,她在深山苦练将近二十年,三大魔功都已有九成以上功力,岂是中原一般武功可比……”
  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又接道:“我是对诸位推心置腹,才告诉你们,这话可千万别传到外人耳中,以免白莲宫的人,先有了准备。”
  沙家兄弟这才知道黑凤凰原来出身魔教,心中骇然,连忙唯唯应诺。
  事后,三兄弟私下密议道:“魔教嗜杀,此女一入江湖,将来必定掀起无边杀劫,咱们沙家堡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沙镇岳余恨未消,忿忿地道:“我看姓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分明想利用藏宝为饵,要咱们替他卖命对付白莲宫。”
  沙镇海道:“事到如今,咱们已经上了贼船,千万不能露出丝毫不满,否则,金克用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沙镇山沉吟良久,道:“这件事虽说是被形势所逼,也怪我一念之差,引狼入室,现在后悔已经无补于实际了,咱们只有暗地约请几位同道赶来相助,进可以不受他的胁迫,分享藏宝财物,退可以抗命保身,不惧他加害。”
  沙镇海点头道:“这是上上之策,但咱们所认识的友好中,恐怕无人是金克用那侄女的敌手。”
  兄弟三人沉思良久,的确想不出一个足堪倚重的帮手来。
  好半晌,沙镇山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想起一个人,只是,他未必肯跟咱们祸福相共。”
  沙镇海忙问:“是谁?”
  沙镇山道:“若是武功堪与金凤凰匹敌,除非是天门韩家的铁骨神功。”
  沙镇海道:“你是说韩驼子?”
  沙镇岳奋然道:“对!那金凤凰的怪异掌力专伤人骨骼,韩驼子的独门铁骨功,正好跟她相克。”
  沙镇海摇摇头,道:“大哥顾忌得对,韩驼子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物,未必肯跟咱们共祸福,何况,上次他托媒来为女儿求亲,被大哥一口拒绝,必然还怀恨在心,临危相求,徒招其耻笑。”
  沙镇岳道:“其实,若以家世名声而论,天门韩家跟咱们沙家堡倒正是门当户对,上次大哥拒绝他的求婚,只是耳闻他女儿韩素琴面貌丑陋,怕委屈了如冰……”
  沙镇山道:“不,那韩素琴容貌奇丑,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绝非仅系耳闻传说,而且,我上次拒婚,也并不全为了他女儿貌丑,韩驼子为人贪鄙,也是主要原因。”
  沙镇岳道:“正因他为人贪鄙,又看中了咱们家如冰,小弟认为他一定会赶来相助。”
  沙镇海沉吟道:“可是,咱们上次拒绝了他,现在又怎好反去求他?”
  沙镇岳笑道:“这还不容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如冰亲自去一趟天门,小弟保证韩家父女一定兼程赶来。”
  沙镇山面有难色,道:“如冰只怕不会肯去。”
  沙镇岳拍拍胸口,道:“由我来跟他说,他一定肯去。大哥,你请回避一下,去绊住金克用,这件事交给我和二哥来安排。”
  沙镇山无奈,只得同意,临去却叮嘱道:“如冰那孩子不是个成器的胚子,此事又非同儿戏,你们千万谨慎,别弄得画虎不成,反类其犬,那时就难收拾了。”
  沙镇岳极口答应,待老大去后,便着人将沙如冰找了来。
  果不出沙镇山所料,沙如冰听了二位叔父的述说,把一颗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不干,不干,杀了我也不干。二叔,三叔,你二位老人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沙镇岳道:“为什么不干?是为了那韩素琴容貌生得丑陋?”
  沙如冰作恶道:“岂止是丑陋,那婆娘还出了名的凶悍风骚,听说他老子宠着她,在家里已经养过两个私孩子,每天夜晚都得有男人陪着,今年都快三十岁了,别说出嫁,白送人也没人敢要……三叔,你就算开恩积德,饶了侄儿吧!”
  沙镇海不禁好笑,道:“你不是喜欢整天在外面寻花问柳吗?正该给你娶这样一个老婆,好好管束你。”
  沙如冰哭丧着脸道:“我的好二叔,你真要这样做,不如杀了我还痛快些。我宁可去庙里出家做和尚,甚至进宫里做太监,一辈子也不近女色,也决不娶这种母夜叉的老婆。”
  沙镇岳正色道:“但现在是为了解救咱们一家的急难,就算死,你也得去!”
  沙如冰突然跪了下来,道:“三叔,你老人家平时都很疼爱冰儿,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跳火坑呢?”
  沙镇岳道:“这桩祸患,全因你招惹来的,你当然有责任替沙家堡解除危难,何况,要你去天门韩家,只不过一时权宜之计,事后,三叔保证不会叫你真正娶她过门。有什么可怕的?”
  沙如冰半信半疑的道:“三叔,真的只是一条计,你没有骗我?”
  沙镇岳道:“三叔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不但是计,而且不必你开口求他们,三叔教你一套说词,包准韩驼子会自告奋勇,跟你同来沙家堡。”
  沙如冰道:“怎么一套说词?三叔你先教教我。”
  沙镇岳道:“你去天门的时候,要装得规矩老实一些,到了韩家,先别提正事,再设法让韩素琴跟你见见面,然后故作悔恨的样子,自称无福,竟无法娶到像她那样贤淑的女子为妻……”
  沙如冰尖叫了起来,道:“我的妈呀,那婆娘又恶又淫,又偷人又养私孩子,还配称贤淑?”
  沙镇岳忍不住笑道:“这只是恭维话,自然不当真的,大凡丑人都喜欢作怪,总觉自己并不丑,只要打扮打扮,并不比别人差,你要抓住这一点,送她几顶高帽子,那韩素琴一高兴,必定向你表示亲热,那时候,你要故作怕羞的样子,欲拒还迎……”
  沙如冰简直要呕吐出来,连连摇头叹气,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要受这种活罪。”
  沙镇岳道:“你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干过一件正事,这次前往天门韩家,就算是受罪也好,做戏也好,一定得把事情办成功,圆满回来,所以必须委屈求全,先讨对方的欢心,然后提到正事,韩家父女一个为财,一个为欲,没有不中计入彀的。”
  略停了停,又接道:“还告诉你一点极重要的关键:讨韩素琴欢心时,不一定让韩驼子看见,但跟韩驼子谈正事的时候,一定要当着韩素琴在场,却又故意不愿她参与密谈,这样才容易成功。”
  沙如冰诧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沙镇岳笑笑道:“这叫欲擒先纵,那韩素琴一向娇宠任性,越不叫她参与,她必然越要参与,而女人大都只贪近利,不会冷静先想后果,只要韩素琴肯了,她爹想不肯也不行。”
  沙如冰钦佩地道:“三叔,你老人家既然想得这么周到,索性请你亲自去趟天门韩家吧,三叔看来并不显老,或许那韩素琴会……”
  沙镇岳一瞪眼,喝道:“胡说,快去收拾一下,即刻就动身上路。”
  沙如冰虽不情愿,不敢多辩,只好愁眉苦脸的去了。
  沙镇海注视着沙镇岳,意味深长的笑道:“老三,真想不到,你对女人竟然如此了解,是从哪儿学来的经验?”
  沙镇岳拱手道:“不敢,小弟所言所行,还不都是受了二位兄长的熏陶教诲。”
  沙镇海拊掌大笑。
  几天来,沙家兄弟心情都很沉重,现在总算稍感轻松了些——韩驼子父女虽然未必可靠,总比毫无帮手好。

×      ×      ×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奉派把守各处入山隘口的人,已携带信鸽分头出发,沙如冰也兼程赶往天门韩家寨。
  沙如冰是秘密动身的,除了沙镇山兄弟以外,连老太太也不知道,金克用和黑凤凰住在后园,当然更不会注意到这位花花太岁已经离开了沙家堡。
  三位堡主每天陪伴着金克用,日日盛宴,夜夜笙歌,极尽巴结笼络。
  金克用也好像沉迷于享乐,接连数日足不出堡,似乎真的打算坐镇堡中专候各地回报。
  沙家堡一片歌舞升平景象,只有黑凤凰觉得心烦意躁,闷闷不乐。
  她一向匿居深山,不惯拘束,初来沙家堡,感到样样都很新奇,时间还容易打发,几天下来,却又觉得处处拘束,不能自由自在,那些豪华的陈设,丰盛的宴会,软绵绵的歌舞,已经变得索然无味,甚至穿在身上的绫罗绸缎,以及各种零零碎碎的饰物,全部令人觉得累赘厌烦,尤其要她学着别的女人一样忸忸怩怩走路,更是别扭煞人。
  白天,她无可奈何地跟着金克用饮宴应酬,到了夜晚回房,便迫不及待将那些饰物衣衫解脱下来,仅留亵衣短袴,长吁一口气,才觉浑身舒泰,还我本来面目。
  有好几次,她趁着夜深人静,就这样亵衣短袴的偷偷溜出后园,越过堡墙,尽情奔驰在旷野中,仿佛又回到那荒寂的山顶,又见到那皑皑积雪和小巧的木屋,直到天色将曙,才悄悄潜回卧房睡觉。
  只有这段时刻,她的心情最愉快,远比那些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更享受。
  不过,为了怕惊动隔房的金克用和沙家堡巡夜堡丁,她不敢每天这样做,只是偶一为之,而且行动分外小心谨慎。
  这天深夜,从前堡大厅饮宴回来,黑凤凰突然又兴起“夜奔”的冲动。
  她匆匆解除身上的束缚,将发际的佩戴一古脑摘下抛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四肢,便吹灭灯火,悄悄推窗而出。
  后园一片宁静,侧耳听听,隔房的灯火也已熄灭,金克用大约已经入睡了。
  黑凤凰还怕他没有睡熟,迎面是堵照壁墙,墙下花木掩蔽,有一条小径,向左,可通上房,向右,可到前厅。
  黑凤凰前两次都是越过照壁墙,由墙外那片小叶林穿出,就是沙家堡后侧,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她飞身越过墙头的时候,突然发觉果林中有人隐伏……
  她既未见人影,也未听到声音,只是凭一种本能的直觉,发现附近有人隐藏。
  这种敏锐的反应,全是从荒山丛林生活中体验得来。
  因为密林旷野间,少不了有虫鸟的声音,久居山中,常常能分辨出何者是叶木开合?何者是虫蛇爬行的声响?大自然的呼吸,小动物的活动,随时都会发出声音,这是正常情况。
  如果这种声音突然消失或减少,就表示附近必有反常的变化,若非将有天灾,那就是有凶猛野兽在附近潜伏。
  弱小动物就凭这种警觉,立刻设法防御或躲藏。
  黑凤凰在深山中长大,自然而然也具备了这种警觉性。
  果林内不可能有凶猛野兽,隐藏者必然是人。
  她一发现林中有异,脚落实地,立刻伏下身子,迅速退向墙脚阴暗处,屏息而待。
  林中那人也发现有人越墙过来,竟哑声问道:“是庄主吗?”
  黑凤凰不敢出声,心里却在着急,只盼望那人别过来,否则,自己半裸的模样如何见得人……
  那人叫了两声不闻回应,果然从林子里蹑手蹑足寻了过来。
  黑凤凰情急,咬咬牙,暗将功力提聚在双掌上,准备万一被找到了,只好“杀人灭口”了……
  幸亏就在这时候,墙头上黑影一闪,落下一人,却是金克用。
  林中那人忙趋前施礼,道:“吴涛见过庄主。”
  金克用低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
  吴涛道:“属下今天午后刚由天门赶回来,城中情形如常,还没有什么发现。”
  金克用点点头,道:“韩家寨那边情况如何?”
  吴涛道:“看情形,韩驼子已经被沙如冰说动,决定带着他那宝贝女儿前来太原,最迟明天也就到了。”
  金克用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早料到那丑鬼会动心,他要自寻死路,就让他们来吧。”
  吴涛道:“据说那韩驼子练的是铁骨神功,已达十成火候,他女儿的功力,更在其父之上,庄主万不可掉以轻心。”
  金克用仰面笑道:“铁骨神功?哼!就算他是钢骨,也禁不住摧心蚀骨掌,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接道:“目前,咱们人手不足,还得利用沙家堡的力量,暂时我会容忍他们,等宝藏到手,他们就知道金某人的手段了。”
  吴涛道:“话虽如此,庄主身在虎穴,属下无法随侍左右,还望庄主多多小心珍重。”
  金克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这些跳梁小丑,根本不在我意中,倒是你这次献计奔走,十分辛苦,我会记得你的功劳,事后我要重重赏你。”
  吴涛躬身道:“谢谢庄主。”
  金克用忽又皱皱眉头,道:“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论理,白玉莲应该早有行动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吴涛道:“太行宝藏为数不小,在发掘之前,少不得须先准备,难免会耽误些时日。”
  金克用颔首道:“好!你去吧,不要放松对各处的监视,一有发现,尽快来告诉我。”
  吴涛应话而去,金克用也越墙返回后园,果林中重归寂静。
  黑凤凰又等了一会,才悄悄潜回卧室。
  她已经失去“夜奔”的冲动,回房后独自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思索着刚才的所见所闻,突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从金克用和吴涛的秘密晤谈,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金克用跟沙家堡表面很亲密,暗中却在彼此算计,各怀鬼胎。
  而且,金克用对替师父报仇的事只字未提,关心的只是太行宝藏,也使她深感困惑。
  她不知道太行宝藏是什么?金克用也从未对她提过宝藏的事,她只觉得不解,难道那宝藏竟比报仇的事更重要?如果是,金克用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二十年来,她唯一亲人就是师父,自从师父去世,她唯一亲人就是金克用,现在她却发觉“金伯父”有事瞒着自己,不禁兴起茫茫无依之感。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终于忍不住穿上衣服,来到金克用卧室外叩门,道:“伯父,请开开门,我想问你一句话!”
  金克用大感诧异,急急披衣起身,打开了房门,道:“孩子,你怎么还没有睡?”
  黑凤凰自己在椅上坐了下来道:“伯父,我想问问你,太行宝藏究竟是什么东西……”
  金克用吃了一惊,忙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件事?”
  黑凤凰道:“刚才你偷偷出去,在果林中跟那个姓吴的会面,我都看见了,伯父,你为什么从来没对我提过太行宝藏的事呢!”
  金克用急忙以指压唇,低声道:“孩子,快别声张,这件事,是伯父特意安排的一条妙计,听伯父慢慢告诉你呀……”
  说着,佯装推窗向外面张望了一遍,然后接道:“傻孩子,让我告诉你实话吧,太行宝藏这件事,根本就是假造的,因为咱们要替你师父报仇,对方又太狡猾,要想查出她的行踪很不容易,不得已,伯父才故意用宝藏为饵,引诱对方现身,这是咱们的秘密,你可千万别随便泄漏出去。”
  黑凤凰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太行宝藏这回事?”
  金克用哑声道:“当然没有。伯父只是虚捏一个诱饵,骗那姓白的上当。”
  黑凤凰道:“那么,伯父怎又说暂时容忍沙家堡,等宝藏到手,再对付他们。”
  金克用笑道:“这是伯父怕那姓吴的属下口风不稳,泄漏了秘密,所以便一齐瞒住……孩子,你年纪轻,从小生长在深山,不知道人间的险诈,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然是我的部属,也一样可能会出卖我,自然不可告诉他真话。”
  黑凤凰道:“这样说来,世上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金克用忙道:“有,譬如我和你,咱们是至亲一家人,才值得彼此信赖,跟外人就不能相提并论。”
  黑凤凰道:“那么,伯父为什么连我也瞒着?”
  “唉!”金克用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我不是存心瞒你,是因为你年纪轻,缺少江湖阅历和经验,怕你一时说漏了嘴,岂不落得前功尽弃。”
  黑凤凰半信半疑,低头不语。
  金克用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孩子,你一定要信任伯父。这些年来,为了替你师父报仇雪恨,伯父吃的苦头太多太多,有些事,你不懂,所以伯父才瞒着你,当今世上,只有你是伯父唯一的亲人,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咱们要相依为命,一定得互相依赖信任,伯父这样做,是出于不得已,决不是存心对你隐瞒,你现在明白了吗?”
  黑凤凰点了点头。
  金克用道:“好了,孩子,回房去睡吧。千万要记住,这件事是咱们的秘密,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一番话,说得黑凤凰满腹疑云消散,高高兴兴回房去了。
  这次躺在床上,她已经不再有茫然无依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的确太幼稚,毫无处世经验,今后真该多听“伯父”的教诲,多学学江湖中的事机应变。
  没多久,黑凤凰便安详地入了梦乡,隔房的金克用却捏着一把冷汗……

×      ×      ×

  第二天晌午时分,三位堡主正在大厅中陪伴金克用闲聊,忽见堡丁飞报:天门韩家寨寨主和小姐到了。
  沙镇山佯作不悦,道:“老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吩咐挡驾,就说咱们不在堡中,改天再去天门回拜吧。”
  沙镇海连忙拦阻道:“大哥,咱们跟韩家寨谊属姻亲世交,这样回绝人家,只怕不太合适。”
  沙镇山道:“别管合适不合适,咱们正进行太行宝藏事,他一来,岂不泄露了机密。”
  “这——”
  沙镇海望望金克用,似乎很感到为难。
  金克用笑笑道:“这位韩寨主跟沙家堡是什么关系?”
  沙镇海道:“是多年世交,也是咱们大哥的儿女亲家,韩寨主的女儿素琴,就是如冰尚未过门的妻子。”
  金克用哦了一声,道:“既是至亲远道来访,哪有闭门不纳的道理。”
  沙镇山腼腆地道:“并非我闭门不纳,我是担心他会发现太行宝藏的事,到那时候,他若也想参与分一杯羹,使人不好拒绝。”
  金克用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太行宝藏富可敌国,多分一份有如九牛一毛,能邀韩家寨入伙助力,咱们正是求之不得。”
  沙镇山道:“金兄可是真愿意让韩家寨入伙?”
  金克用点头道:“当然。你们两家,是亲谊世交,我信得过你们三位,当然也信得过韩家寨。”
  沙镇山吁了一口气,起身道:“既然金兄这么,我就安心了,金兄请宽坐片刻,我这就去接他入堡相见。”
  金克用也跟着站立起来,笑道:“金某也久仰天门韩家寨的盛名,走!咱们一同去会会他。”
  沙家三兄弟没想到金克用会如此豪爽,暗地可有些惭愧,互相谦让了一番,联袂同往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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