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高庸 黑凤凰 正文

三 凤凰乍展翅 群鸟纷惊投
2025-03-2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天门韩家寨,也是武林中一方大豪,名声不在太原沙家堡之下。
  韩家寨独门秘传的铁骨神功,在武林也是赫赫有名。可是,不知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抑或因为身有缺陷才奋志苦练铁骨功,韩家寨的寨主“铁骨天王”韩天寿,竟是一个驼子。
  不仅韩天寿是驼子,他的女儿更是前鸡胸,后驼背,比她老子驼得更厉害。
  晋楚一带,江湖中人有句词儿,三岗六石家寨,一门两驼背。便是指的韩家寨和韩天寿父女俩。渐渐,韩家寨的铁骨神功已不如驼背的名气响亮,韩天寿三字反而少为人知,外间都只知韩驼子,不知韩天寿。
  身体有缺陷的人,大多自卑,所以,韩驼子出门时不喜欢骑马,总是坐着八人大轿,轿帘低垂,免得人在背后指点取笑。
  他的女儿却恰好相反。
  韩素琴天生畸形,前凹后驼,更生得满脸金钱大麻子,兔唇,猴腮,两只招风耳朵,一头枯干黄发,那模样真是有如无艳再世,夜叉出海,半夜里遇见,准能吓死人。
  偏偏这位韩大小姐不知藏丑,每次出门必骏马扈从,前面四名壮汉骑快马开道,身边更有四名侍女簇拥护卫,而这些随从的男女,又个个容貌俊美,相形之下,越显得主人奇丑无比。
  韩素琴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生得丑陋似的。
  金克用是老江湖,见多识广,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可是,当他一眼看见韩素琴,不禁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午间吃的酒菜全吐出来。
  韩素琴刚从马背上跨下来,全身大红大绿,满头金银珠翠,正咧着血盆似的大口,向旁边的沙如冰嗲声嗲气叫道:“如冰,过来替我弄一下,我的裙子被马鞍绊住了。”
  沙如冰号称花花太岁,这会儿威风不知都到哪儿去了,垂头丧气地,就像个饱受公婆虐待的小媳妇。
  母夜叉呼唤,他不敢不过来,肚子里又满心不情愿,只得一步一挨,拐到韩素琴身边,替她拉扯裙子。
  “唉呀!你是怎么搅的嘛,把人家的裙子掀得这样高,差点连裤子也露出来啦!”
  沙如冰满肚子怨气,真恨不得一拳捣将过去。可是,他不敢。要说动手打架,十个沙如冰也抵不过一个韩素琴。
  气无可出,用力一扯,“嘶”!裙子破了一条缝。
  没想到韩素琴反而格格笑了起来,手指轻戳着沙如冰的额头,道:“瞧你这猴急样儿,昨天撕破我一条裙子,今天又撕破一条,将来,我若嫁给你,恐怕非先做十箱裙子裤子才行哩……”
  可笑沙如冰平时专好跟女人胡调,这会儿却臊得连颈脖子全红透了。
  幸亏沙镇山一声轻咳,替他解了围。
  韩素琴回头见是沙家兄弟,连忙盈盈欠身为礼,道:“素琴拜见三位堡主公公……”
  沙镇山微一侧身,道:“不敢当,免礼!免礼!”
  韩素琴道:“不!这礼是一定要受的,公公是长辈,媳妇是晚辈,咱们武林中人虽然不拘小节,礼貌还是要顾到。”
  沙家兄弟推辞不过,只得勉强受了半礼。
  韩素琴这才扯开喉咙喊道:“爹!该下轿了,主人都出来接咱们啦!”
  轿帘打起,韩天寿好像元宝似的滚了出来,遥遥一抱拳,笑道:“亲家翁,有劳远迎,这怎么敢当!”
  沙镇山道:“韩兄弟远道莅临,沙家堡真是蓬筚生辉。”
  韩驼子哈哈大笑,说道:“亲家翁太客气了。”
  金克用冷眼旁观,见这韩家父女貌虽丑陋,双目精光闪烁,言笑间,语声铿锵,中气十足,内功已晋上乘境界,不觉暗暗颔首。
  两家人略事寒暄,沙镇山便道:“亲家,我来替你引介两位高人,这位就是名震甘陕,在西北道上顶顶有名的麒麟山庄庄主,金克用金兄,这位姑娘,闺名凤凰,是金庄主的侄女儿。”
  韩驼子忙道:“久仰金兄盛名,今日何幸得见高人。”
  金克用也笑着道:“边荒草莽,不敢当韩兄谬誉。”
  大家客套了几句,彼此都在暗中打量对方,默察虚实,表面看来,却显得十分亲热。
  韩素琴更把一对金鱼眼睛,向黑凤凰瞟来瞟去,忽然咧嘴笑道:“这位凤凰妹妹生得好标致,只可惜肤色黑了些,不然,倒真是一位大美人。”
  黑凤凰不懂话中明褒暗贬的含意,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沙如冰却在一边说道:“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得……”
  幸亏韩素琴正注意着黑凤凰,没有听见。沙镇岳却恰好就在旁边,忙用手肘撞了沙如冰一下,狠狠瞪他一眼,接着,便大声笑道:“金兄和韩兄是英雄惜英雄,今日沙家堡可说是群英会,大家不要客套,请入堡畅饮几盅。”
  众人同入大厅,顷刻间,重整酒筵,相偕入席。
  酒筵上,金克用不待沙家兄弟开口,便主动提到太行宝藏的事,邀韩驼子参加。
  韩驼子父女都是贪财好货的人,自然满口答应。
  那韩素琴更是眉飞色舞地道:“其实,咱们韩家寨虽然说不上富甲天下,倒并不在意宝藏财物,听说白莲宫宫主,乃是当年有名的美女,我就不服这口气,非斗斗她不可。”
  金克用笑道:“不仅白玉莲,还有威宁侯府的郡主花贞贞,也自认貌美,不可一世,韩姑娘若是遇见她,可得好好煞煞她的气焰。”
  韩素琴撇着嘴道:“哼,谅她一个蒙古婆娘,能美到哪儿去,还不是大脚丫子水桶腰,只配挑水打柴。”
  金克用道:“她们只是庸俗脂粉,自然不配跟韩姑娘相比,不过,威宁侯府和白莲宫都是人多势众,一旦遭遇,难免有场恶战,届时还须仰仗韩姑娘大力相助。”
  韩素琴把胸膛拍得蓬蓬直响,道:“金庄主,你放心,牛大压不死虱子,人多有个屁用,交手过招,全凭功夫,到时候你瞧我韩素琴的。”
  金克用故意激将,道:“金某久仰韩家寨独门铁骨神功,天下无双,但白莲宫也颇有能人,倒也不可过于轻敌。”
  韩素琴道:“你且说说看,白莲宫有些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金克用道:“譬如昔年著名的巫山二怪,都被白玉莲网罗,其中,那个郭石头,就练成一身铁布衫外门硬功,的确已到刀枪不入的火候。”
  韩素琴仰面大笑,道:“金钟罩、铁布衫算得了什么惊人功夫,它最多是块石头而已,怎及得铁骨神功使人练成铜皮铁骨,休说刀砍枪刺,连斧头劈也劈不伤。”
  金克用故作吃惊道:“铁骨神功真有如此厉害吗?”
  韩素琴道:“你不相信?”
  金克用道:“韩姑娘若愿显露两手,使在座诸位开开眼界,正是求之不得。”
  韩素琴道:“好!我就献丑了……如冰,你们家有铁锤没有,叫人取一柄来,越重的越好。”
  韩驼子皱眉道:“素琴,金庄主是长辈,逗着你玩笑的,你真的要班门弄斧?”
  韩素琴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家的铁骨神功货真价实,又不是说来唬人的,尽喝闷酒无聊,就当练功助酒兴吧!”
  说着话间,沙如冰已亲自提了一柄大铁锤来。
  他是存心出气,惟恐便宜了这位未婚“娇妻”,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柄铁锤,少估些,也有六七十斤。
  韩素琴推席而起,扯起裙角,将满头珠翠饰物都摘了下来,走到厅外空地上,骑马裆一站,双手叉腰,大声道:“来吧!”
  沙如冰道:“怎么来?”
  韩素琴指指自己的脑袋,道:“照这里用劲打,试试看是铁锤硬还是姑奶奶的头硬。”
  好家伙,她居然要人用六七十斤的大铁锤锤她的头,单凭这份狠劲,已令人咋舌。
  众人都惊疑参半,连黑凤凰也大感好奇,大伙儿纷纷离席出厅观看。
  沙如冰道:“这可是铁铸的,你不怕脑袋开花?”
  韩素琴笑道:“打破一片油皮,姑奶奶有赏。”
  沙如冰回头望望父亲,竟不敢动手。
  韩素琴催促道:“等什么,快打呀,尽管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打得越重越过瘾。”
  沙如冰心里暗道: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老子就算打不破你的头,也要将它打进脖子里去……
  吐一口唾沫,在掌心上擦了擦,提足真气,双臂一用力,高高举起了大铁锤。
  韩素琴也运气行功,两只好像牛眼似的眼睛,瞬也不瞬直瞪着沙如冰……
  就为了这双恶狠狠的眼睛,沙如冰真恨不得一锤把她打个稀烂。
  铁锤击在头顶上,发出一声震耳脆响,也同时引起一片惊呼声。
  韩素琴仍旧原式不动的站在那儿,果然连油皮也没有损伤分毫。
  沙如冰却被反震之力,撞得向后踉跄倒退了四五步,险些一跤摔倒地上。
  韩素琴咧嘴笑道:“如冰,别心疼舍不得下重手,重新来过,多用一点力气!”
  沙如冰换了一口气,突然把心一横,大步上前,提起铁锤暴雨般一阵狠打……
  对这位“娇妻”,他是又恨又怕,满肚子怨气都发泄在铁锤上,这一刹那,他已经不是花花太岁沙如冰,简直就变成了“沙铁匠”。
  这一轮铁锤,只打得火星迸射,其声震耳,就算是打一根铁桩,也该打进地底去了。
  谁知韩素琴的头竟比铁桩更结实,挺着脖子昂着脸,一口气挨了不下二十余锤,仍然纹风不动,毫发未损。
  众人直看得心惊肉跳,紧捏着两手冷汗。
  “当”!
  沙如冰全身力气都耗尽了,终于一松手,铁锤落地,张大嘴巴嗬嗬地直喘气。
  全场爆起热烈的掌声、彩声,经久不息。
  甚至金克用和黑凤凰也由衷地鼓掌称赞,叹为观止。
  韩素琴向众人裣衽答礼,然后笑嘻嘻问沙如冰道:“你服气了吗?”
  沙如冰点点头,喘息着道:“我总算开了眼界头,你这颗头,真是世上最硬的头。”
  韩素琴将铁锤拾起,塞在沙如冰手中,得意地笑道:“既然服气,以后就要多听话,如果敢胆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你最好先估量估量,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铁锤硬?”
  经她提到,众人才发现那铁锤竟然已经变了形,本来像鼓状的铁锤,现在却扁扁凹凹的,好像一把铁汤匙。
  众人称贺声中,重又入席,飞觞言欢。
  席间,韩家父女不免都有骄矜之色,沙家堡的父子和兄弟,却心情不一。
  沙镇山和沙镇海瞻顾大局,深恐韩家父女占尽了光彩,将来尾大不掉,难以善后。
  沙镇岳只求韩素琴能把黑凤凰比下去,替自己出一口气,因此颇有得色。
  只有沙如冰垂头丧气,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想到今后的淫威和屈辱,真是欲哭无泪。
  金克用默察形势,暗自冷笑,心中早已作好了另一种安排,表面却谈笑风生,丝毫不露声色。
  这一席酒,直到入夜才散。沙镇山特地拨出一座独院,安顿韩家寨的人马,却使韩家父女和金克用的住处之间,隔着好几重院落。
  如此安排,自然是不让他们双方有私下交往的机会,以防金克用和韩家寨互相勾结,反而对沙家堡不利。
  对沙家兄弟这种安排,金克用并不放在心上,他所耿耿于怀的,是韩素琴那惊人的“铁骨神功”,因此,回房之后,便密谓黑凤凰道:“今日席间你看了韩家铁骨神功,心里有什么感想?”
  黑凤凰道:“很厉害嘛,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硬的骨头,若非亲眼目睹,简直不敢相信。”
  金克用道:“如果你用摧心蚀骨掌力跟她的铁骨功较量,你有把握能胜她吗?”
  黑凤凰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试过。”
  金克用沉吟道:“不错,咱们必须找个机会试一试,但又不能正面动手较量,那样会暴露虚实……”
  黑凤凰不解地道:“为什么要试呢?韩家寨跟咱们不是朋友吗?”
  金克用道:“孩子,你不懂其中原故,咱们跟韩家寨和沙家堡目前虽是朋友,总有一天,会变成仇敌。”
  黑凤凰愕然道:“这是为什么?”
  金克用道:“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吗,咱们为了引诱你师父的仇家露面,才假称太行山有宝藏,沙家堡和韩家寨都是为了贪图宝藏,才肯帮助咱们,跟咱们做朋友,有一天,宝藏的谜揭穿,他们一定会恼羞成怒,跟咱们翻脸成仇。”
  黑凤凰吃惊道:“这么说,他们都是见利忘义的坏人了?”
  金克用道:“当然是坏人。你没看见韩家寨那种豪强霸道的样子?还有沙如冰仗势欺人,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何曾有半分正道人物的作为。”
  黑凤凰道:“既知道他们是坏人,咱们就快些离开这儿吧……”
  金克用道:“不!咱们要想替你师父报仇雪恨,就得暂时委屈求全,利用他们的力量,替咱们搜查仇家行踪,目前一切以报仇为重,其余的只好不去计较了。”
  黑凤凰皱眉道:“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难道没有他们帮助就不能替师父报仇了么?”
  金克用道:“孩子,你太年轻,不知道事情的艰难,你以为咱们仇家是那样容易对付的?白莲宫不仅势力庞大,高手如云,行踪更神秘莫测,报仇若真容易,伯父也不至空等了这许多年。”
  黑凤凰想想自己在荒山绝岭长大,毫无江湖经验,伯父的话可能确是实情,便默默不再争论了。
  金克用又道:“报仇的事,伯父自会安排,你不要烦心,唯有那韩素琴武功高强,实出人意外,你要对她特别留意,如有机会……”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见屋外有人低声道:“庄主安歇了没有?”
  金克用急忙顿住话题,沉声问道:“什么人?”
  屋外答道:“属下吴涛,有急事陈报。”
  金克用眉锋一皱,对黑凤凰道:“你去园子里替伯父守望一下,吴涛在这时候赶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黑凤凰点头答应,开门走了出去,金克用立刻吹灭了灯火。
  吴涛闪身进入卧室,犹在咻咻喘气,分明刚由城中赶到不久。
  金克用道:“你怎么这样大胆,竟然偷进花园中来,倘若被人发现岂不坏事?”
  吴涛喘息着道:“属下有紧急消息陈报,无法等到午夜以后,见庄主房中亮着灯光,才硬着头皮进来……”
  金克用道:“好了,不用多解释。先说究竟有什么紧急事故?”
  吴涛道:“属下在傍晚时分,发现了威宁侯府的人马。”
  金克用一惊,道:“在什么地方?来了多少人?”
  吴涛道:“起初只发现黑骑队安达,带着两名卫队在城中采购粮食,属下暗中尾随他们,才发现威宁侯府的大队人马,都住在北门外一座寺庙里,大约有四五十名之多。”
  金克用轻哦了一声,道:“可曾见到铁羽和花贞贞兄妹?”
  吴涛道:“没有。他们可能在庙内没有出来。”
  金克用沉吟道:“奇怪,白莲宫迄今不见动静,威宁侯府的人马怎么反而先到了?”
  吴涛道:“属下也觉得奇怪,在威宁府争夺藏宝图时,白莲宫尽占了上风,铁羽且曾身受重伤,如今却比白莲宫先到,实在叫人想不透其中缘故。”
  金克用心中微动,道:“会不会是铁羽伤势未愈,又怕白莲宫得去宝藏,才派出黑骑卫队,先来刺探消息?”
  吴涛道:“也有此可能。”
  金克用道:“果真如此,咱们倒不能暴露了形迹,最好等他们鹬蚌相争,再坐收渔人之利。”
  吴涛却摇头道:“庄主,只怕情势已不容许咱们等下去了。”
  金克用诧道:“哦?为什么?”
  吴涛道:“从今天午后开始,太原城中陆续赶到好几批武林人物,看样子,好像都是为了太行藏宝而来的……”
  金克用道:“这怎么会?太行藏宝的事并未泄漏,外人从何知道?”
  吴涛道:“属下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这半天之内,太原府突然高手云集,谣传纷纭,好像都跟太行藏宝有关。”
  金克用想了想,道:“如果消息泄漏,毛病一定出在韩家寨,这样也好,索性大干一场,且看最后鹿死谁手……”
  微顿,向屋外呶呶嘴,道:“昨夜在果林会面的事,已经被她发现了,今后可以不必再避她,但太行藏宝的真象,仍然不能让她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吴涛点头道:“属下领会得。”
  “好!”金克用一挥手,说道:“你且去堡外等候,我还得费点口舌说服她,今天晚上,咱们同去那座寺庙,先给威宁侯府一个下马威。”
  吴涛应诺退出屋外,却见黑凤凰远远坐在一块太湖石上,正以手支颐,望着水池里的游鱼发呆。
  她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对金克用和吴涛在房中密谈全未留意,不过,吴涛从屋里出来,仍然惊动了她。
  吴涛也有意要跟她打个招呼,恭谨地欠身施礼,道:“属下见过侄小姐。”
  黑凤凰急忙站起来,微笑道:“你们谈完啦?”
  吴涛道:“是的,庄主请侄小姐进去有要事相谈,属下留此不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再度躬身,然后才离开了后园。
  黑凤凰整一整身上衣衫,向金克用的卧室走去,刚到廊下,金克用已重新点好灯,正对她招手。
  入屋坐下,金克用便用兴奋的语气道:“孩子,你的运气真不错,有好消息了。”
  黑凤凰茫然道:“什么好消息?”
  金克用道:“当然是关于仇家的消息,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咱们的计划总算没有落空……你赶快收拾一下,跟伯父进城去……”
  黑凤凰越听越糊涂,道:“进城?进城去干什么?”
  金克用正要激起她的好奇心,这才故意压低嗓音道:“伯父不是告诉过你吗,咱们用太行山藏宝为饵,目的就是要引诱那姓白的仇家现身,刚才吴涛来报告的,正是仇家行踪的消息。”
  黑凤凰一震,说道:“姓白的已经来了太原?”
  金克用道:“姓白的还没有来,可是她的丈夫已经先到了。”
  黑凤凰道:“她的丈夫是谁?”
  金克用道:“孩子,你且别性急,让我慢慢告诉你。白玉莲丈夫姓铁,名叫铁羽,原本是汉人,因为见蒙古人势力大,竟厚颜无耻地跟蒙古人作儿子,他们夫妻两个,狼狈为奸,一个玩弄男人,一个欺侮女人,那铁羽平时的行径,就跟白玉莲的父亲当年欺侮你的师父一模一样,仗着满口甜言蜜语,专门欺骗女人……”
  黑凤凰对这种男人最痛恨,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生出怒火,脸上已流露出杀机。
  金克用暗暗高兴,接着又道:“现在太行山藏宝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那铁羽为了贪图宝藏,特地从威宁侯府勾引来蒙古人的骑兵马队。据说正住在太原北门外一座寺庙中,咱们今夜先给他一点颜色,一则替天下女人出口气,二则等于给姓白的一个警告,她若听说丈夫吃了亏,必然会更快赶来。那时,咱们以逸待劳,就在太原府报了仇,根本勿须再去太行山了。”
  黑凤凰愤愤地道:“伯父可知道那寺庙的位置?”
  金克用道:“我已命吴总管打探确实,稍等他会领咱们前去,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叮嘱你……”
  黑凤凰道:“什么事?”
  金克用道:“那铁羽不但武功高强,一张嘴更是能说会道,死人也能说活,你若跟他见面,最好立即出手,别听他的花言巧语。”
  黑凤凰点头道:“我会记住。”
  “还有。”
  金克用道:“那铁羽天性狡诈,颇有些鬼聪明,你没有跟他正面交手过,并无把握绝对能胜他。所以,等一会咱们抵达那座寺庙,由你一人指名索战,伯父和吴总管都不能露面……”
  黑凤凰诧道:“为什么?”
  金克用低声道:“孩子,这道理你也不懂?那铁羽认识伯父和吴总管,咱们一露面,他必然就会想到咱们是为了报仇而来,万一咱们不能一击成功,被他脱身逃了,岂不等于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黑凤凰想想道:“可是,我不知道谁是铁羽,会不会杀错人?”
  金克用道:“绝对不会,你面貌陌生,铁羽不会提防,一定会出来跟你见面。否则,你就当场先杀几个蒙古人施威,也能逼迫他出面,那些蒙古骑兵平日也不知蹂躏多少妇女百姓,杀他几个,决不算错。”
  黑凤凰点点头,道:“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金克用道:“当然现在就走,越快越好。这件事还得瞒着沙家和韩家的人。”
  两人吹灭灯火,越墙而出,由果林方向潜出沙家堡。
  他们的行动已算得十分小心谨慎,果林方向,也是沙家堡最偏僻的路径,却仍然没有瞒过黑暗中那四只眼睛。
  那是两对金鱼似的鼓眼珠子,闪着碧绿色的冷光,除了韩驼子父女,别人绝对没有如此怪异的眼睛。
  韩驼子蹲在果林墙角,整个身子都被乱草遮蔽。
  他女儿韩素琴却高坐在一株龙眼树上,全身皆被树叶笼罩。
  金克用和黑凤凰由果林穿过,韩素琴也从树上飘落地上,向韩驼子扬扬眉头,道:“爹,你现在相信了吧?”
  韩驼子道:“他们深夜外出,或许有什么事故,这并不能证明他们真想开溜逃走……”
  韩素琴冷哼道:“他们为什么早没有事,晚没事,偏在咱们到了之后就有事故?即使真有事,也不必趁深夜偷偷去办,这不是心虚情怯,企图开溜是什么?”
  韩驼子道:“麒麟山庄并非无名之辈,我不信会是骗子。”
  韩素琴道:“麒麟山庄虽然有名,咱们并不认识谁是金克用。再说,金克用如果真像沙家说的那样厉害,他们尽可自己去夺宝藏,何必邀沙家参加?依我看,这几个家伙准是冒名招摇骗子,咱们和沙家堡都受骗了。”
  韩驼子道:“那他们就再也不会逃了!”
  韩素琴道:“他们是看了今天下午的铁骨神功表演,自忖不是咱们的对手,只好脱身为妙了。”
  韩驼子道:“咱们现在先别下定论,且跟下去看看再说,走!”
  一挥手,父女两人同时飞身掠起,投入夜幕中。
  别瞧他们父女身裁不怎么轻巧,这纵身飞掠的功夫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父女俩,就像两只夜枭凌空拔起,转瞬不见踪影……
  韩家父女刚走,堡墙上又出现三条身影。
  这三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紧跟着也越出墙堡,追蹑在韩家父女身后。
  从他们的衣着状貌,以及对堡中地形的熟悉,不问可知,必是沙家堡三位堡主……

相关热词搜索:黑凤凰

下一章:四 魔功医绝病 辣手杀奸徒

上一章:二 口舌招横祸 风流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