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留住侠驾欲解嫌

2024-08-27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丁骏那句话，一语双关，也含着对燕家姊妹提示的意思，故柴俊折回，她们姊妹也到了。
　　但柴俊已先开了口，正与她们的意思不谋而合，所以才没有吭声。
　　一扬手中小布条，丁骏说道：“人已经走了，在前边等着我们哩。”
　　柴俊道：“一个作强盗的还有这么多啰嗦。”
　　丁骏道：“不一定是强盗，上马吧。”
　　但他后半句说晚了，柴俊自然没意见，他也正在准备上马。
　　燕影怎肯不弄清楚就走路。
　　丁骏正要收起小布条，她像一只轻灵的小燕子，已从马上飞了下来，一把将小布条抢过手去，只见上面写的是：“前途留驾，有事请教！”
　　字很潦草，虽是用枯枝烧焦写的，钩划之间，轻柔媚秀，极似出自女人手笔。
　　燕影看完字条，嗯了一声，沉吟说道：“不像强盗的口气，会不会与目前的事情有关系？”
　　燕翔也已下了马，就着妹妹手中，已把字条看清，补充说道：“也看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
　　柴俊早已上了马，不耐烦的说道：“到了前边不就知道了，还问个甚么劲。”
　　燕影娇嗔道：“就你急，敌友分别很大，不弄清楚怎么应付人家？”
　　丁骏接口道：“此刻很难分清楚敌友，提防着点就是了，泰安还得一阵赶呢，上马吧。”燕影这才无话可说。
　　丁骏将箭拔出，与小布条裹在一起收好，这才上马，继续启程。
　　柴俊嘟嚷着说道：“你们的肚子小，饿一顿不要紧，我的五脏庙早闹翻了天。”
　　隐隐传来燕影的轻笑声。
　　瞬息间，人马业已走得不见影踪。
　　一箭外岩山后，突然冒出一个俏丽人影，几个起落，翻过岗陵，不知去向。
　　月光下，白衣如雪，秀色可餐，是一个双十年华少女，左跨箭囊，斜背着一把金光闪晃的弓。
　　那枝箭竟是她射的，这样一个少女，居然有那么强的神奇腕力。


　　夜已阑，人已静，沉睡中的泰安城，连个鸡啼狗叫都没有，显得是那么安详而静谧。
　　两个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少女，不知在等甚么人？立在南关街口，向着官道尽头展望。
　　上弦月已经西斜好大一截了，等的人还没有影儿，右边的那个瓜子脸型的忽然怨道：“真倒霉，放着觉不能睡，在这儿喝北风，还不知道来不来？”
　　另外那个少女说道：“小姐看得起我们，才把这件重要的事情派给我们，你不要瞎埋怨。”
　　她们的身份果然是丫鬟。瓜子脸型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梅儿还差不多，那里会轮得到我雪儿，其实，小姐真正看重的是宛儿，你又不是瞎子，难道还能看不出？”
　　梅儿道：“宛姊姊督促我们练武功，的确也太严了一点，可是,那是为了我们好呀！”
　　雪儿道：“宛姊姊？叫的好亲热嘛！”
　　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大道理，我也懂，只是气她动不动就传圣旨，俨然摆出一副二小姐的架子。”
　　梅儿道：“这你可是气不来，她从小就跟小姐在一起，人又聪明要强，老爷和夫人原本就没把她当成丫头看，小姐有甚么,她就有甚么，读书、练武，全都没有分开过，认真说起来，各方面的成就，纵然不比小姐强，但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所以她对目前的事情，自然比小姐的心里还要急，有的时候话说得重了一点，你得原谅她。我敢担保，她绝不是像你说的那种人。”
　　“哟……”
　　雪儿讥讽的笑道：“你真成了她肚子里的混屎虫了，所以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说不过你，回去看一看伙计准备得怎么样了。”
　　伸了一个懒腰，转身就要走。
　　梅儿一把将她拉住，急道：“你不能走开。”
　　雪儿一挣没挣开，气道：“你是不是也要想升格，跟我摆三小姐的架子？”
　　梅儿无可奈何，只好把手松开，轻声叹道：“我真把你没办法，是不是想要回去歪一会？”
　　心事被梅儿一口说破，雪儿笑了，眼珠一转，似乎还想狡辩。
　　梅儿见她默认了，警吿她道：“这个时候只要一躺下，不到天亮，就别想再爬得起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今天事情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万一我照顾不过来，被人家闯过去了，你可得去向小姐交代。”
　　雪儿真的生气了，柳眉一挑，嗤道：“你用大帽子压我……”
　　话未说完，忽然自动的住了口，头一侧，手抚在耳轮上，似乎听到一些甚么？
　　梅儿见状，也凝神谛听起来。
　　隐隐的，远处传来轻微的马蹄声。
　　雪儿精神陡振，悄声道：“别教来人过早发现我们，先藏起来。”
　　她的心思，的是玲珑剔透，深怕来人从远处望见，就不肯过来了。
　　梅儿颔首会意。身影一分，两个小丫头迅即隐入街旁暗影中。
　　急骤蹄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愈来愈加清晰。
　　没有多久，山道尽头已经出现了人马的影子。
　　西沉的月色从侧面斜射下来，马上人面貌清晰可见，正是丁骏兄妹一行。
　　天近四更，想必知道难觅食宿，他们似乎是想绕城而过，依然策马如飞，一点都没有勒马缓势的迹象。
　　堪堪将近街口，陡听一声娇喝：“来人止步。”
　　直到这时，梅儿和雪儿方才现身拦住去路。
　　“唏聿聿”几声长嘶！
　　胯下马没等勒标，就已自动的减速煞势，只冲出去几步，就停住了。
　　这时人马相距不过六七丈，彼此的面目都看得很清楚。
　　一瞥四人，目光定住丁骏那俊的脸庞上，梅儿和声问道：“尊驾可是丁骏丁相公？”
　　丁骏仔细留意，看清两个小丫头脸色并不凶；武功根底虽然不错，身上可没有带着兵器，稍稍松了一气，坦然答道：“在下正是丁骏，姑娘们奉何人所差？拦住在下兄妹何意？”
　　梅儿道：“我家主人已为相公兄妹准备好歇息的地方，就在前边不远，请随婢子来。”
　　她答得很巧妙，但也很含蓄，主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在歇宿处等着？都没说出来，而且也不容丁骏再开口，转身知会雪儿，便姗姗走去。
　　“噢……”
　　丁骏本想问个清楚，见二婢已走，又知受有严命，问也徒然，反正即将见面，何不直接问主人。
　　如此一想，便把要问的话又忍住了，示意燕家姊妹与柴俊缓缓策骑，跟在后面。
　　每年前来泰山朝山进香的香客很多，入山的路口就在南关外，所以南关也有几家象样的客栈。
　　两个丫鬟领着四小兄妹，在一家外表看来还算干净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好殷勤的伙计，没等人马到达，就已把门打开，候在那里，丁骏兄妹一下马，立刻就把疆绳接了过去。
　　照道理说，主人既是恁般客气，便该露面了。
　　那知事实并不尽然，一直进了上房，还没有见到主人的影子。
　　燕影终于忍耐不住了，瞪着梅儿问道：“你们的主人到底是谁？为甚么这么鬼鬼祟祟，露尾藏头？”
　　梅儿道：“姑娘切莫误会，我家主人体念公子兄妹，一路风尘劳顿，到达之后，定须稍息征尘，故着婢子转报，明午再行晤谈。”
　　“哼”了一声，燕影道：“这么说，是我怪错你家主人的好意喽，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总该有个姓名吧？”
　　梅儿道：“我家主人说，丁公子原本认识她，现在更应该知道她是谁？姑娘何不请问丁公子？”
　　燕翔、燕影同感一怔，正待追问丁骏，忽听柴俊一声痛哼，扭转粉颈看去：只见这位憨厚的大哥痛得脸色全变了，正在用手捂着肚子，尽力忍耐。
　　燕影一把扣住梅儿肩胛，厉声问道：“你们在茶里放了甚么东西？快说！”
　　柴俊一进门，就拿起茶壶，嘴对嘴牛饮了一阵，燕影怀疑茶里有鬼，是以紧迫钉问。
　　雪儿隔得较远，燕翔没去抓她，俏眼闪射煞光，却把她严密的监视住了，森厉的叱道：“你如敢妄动一步，立追狗命。”
　　燕影的力量用得想必很大，梅儿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雪儿却是一脸茫然神色，抗声答道：“我们好心好意来接待你们，你们却把我们当成了贼，真是岂有此理！吿诉你，茶是伙计泡的，有没有鬼，与我们不相干，你不会去问他们！并且我还吿诉你，这家客栈，开了已有好几代，虽是买卖人；身家却清白，我料伙计也不敢。”
　　她神情极愤慨，说得也极理直气壮。
　　燕翔被顶撞，脸色铁青，眼睛里的煞光更盛了，脚下一动，
　　正要发作。
　　丁骏轻咳一声，用眼色止住燕翔，和声说道：“影妹先松手，料她们也跑不了。”
　　雪儿道：“我们为甚么要跑？”
　　燕影如言松了手，梅儿道：“雪妹怎可这么说话，你不怕替主人得罪了朋友。”
　　雪儿气道：“看你这种窝囊相，我虽然也是给人使唤的丫头，却看不惯这样疾言厉色。”
　　丁骏冷眼旁观，觉得这两个小丫头似乎不知内情，是以不愿燕家姊妹再难为她们，雪儿的再次顶撞，他也当作耳边风，没有理会。
　　现在照顾柴俊要紧，移目査看，发觉柴俊头上虽已见了冷汗，神情反而好转了一些，,腰也挺起来了，忙问道：“大哥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蒲扇大手一摆，柴俊哼唧着说道：“我这个肚子，就是饿不得，一饿就要痛，老毛病，走动一下就好了，不关那个丫头的事。”
　　徐徐站了起来，移步便往房门走去。
　　丁骏见他走得很吃力，急忙上前扰扶。
　　两个人刚刚走出房门，雪儿冷笑道：“少吃一点好不好。”
　　燕影怒叱道：“出去。”
　　雪儿也极屈强，道：“出去就出去。”
　　身形一转，冲出门去。
　　梅儿急唤道：“雪儿……”
　　雪儿身影已经消失门外，也没应声，梅儿转正娇躯，陪着笑脸说道：“姑娘千万别见怪，我那个妹子，脾气虽然不好，心地可不坏，连对主人也是这个样子，等一会我教她给姑娘们赔礼。”
　　脸上的羞红稍退，燕翔和声说道：“雪儿心直口快，我看得出来，我们不会怪她，你陪着忙了一夜，也休息去吧！”
　　梅儿没有走，又说道：“姑娘先洗澡？还是先开饭？”
　　燕翔见她如此温顺，心有不，忍的说道：“不用麻烦了，叫伙计送盆洗脸水来就行了。”
　　梅儿道：“东西都现成，不麻烦，我这就张罗去。”
　　转身袅袅出房而去。
　　燕影怒犹未息，气愤愤的说道：“那个雪儿真可恨，柴大哥也不好，空着肚子就灌了一壶冷茶，怎么会不痛；教一个小丫头奚落我们，有多难为情。”
　　燕翔语含深意的吿诫乃妹道：“依我看，她跟大哥是一样的材料，心里存不住事，这种人不能计较，也不可怕，倒是那个笑脸的，可得多留一点神，事情恐怕也不像我们看的那么简单。”
　　燕影道：“她说师兄认识她们的主人，记住等会问清楚。”
　　燕翔道：“我没忘。”
　　柴俊到了厕所，就是一阵大泻，那种又酸又臭的怪味道，实在难闻。
　　丁骏闭着气，匆忙的小便就逃了出来，听到柴俊自言自语的道：“奶奶的，早知道肚子痛，早该把这堆货卸掉。”
　　丁骏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位憨大哥，并没有喝下甚么毒药，只是肚子里存货太多，被那阵冷茶一激，作起怪来，这才放了心，深怕燕影又再难为人家小丫头，立即迈步回房。
　　刚转过墙角，就隐隐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人家丫头没说错，,你是该少吃一点了。”
　　听口气，似乎跟柴俊很熟，心里一动，不由止步凝神谛听起来。接着便听柴俊“咦”了一声，欢愉的说道：“雄飞，你来得好快嘛，你妹子跟来没有？”
　　果然是熟人，刘玲的胞兄刘雄飞。
　　丁骏本待要走，忽又觉得可疑。
　　刘雄飞既是赶来助拳，何以不到房子里光明正大的相见？
　　为甚么要窥伺房外，。等到柴俊如厕，才悄悄的赶了去？难道是个冒牌货？要想对柴……
　　还没想清楚，又听刘雄飞说道：“小声点。”
　　为甚么要小声。
　　显然有了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