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道不乏仗义人

2024-08-27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察言观色，丁骏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又故意威吓他说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刘得禄以为丁骏不信，脸都吓白了，急得发誓道：“小的如有一字不实，不得好死。”
　　丁骏道：“我暂且相信你，以后查明不实，可有你的罪受，现在我也给你二两银子，你也替我去办件事，办得圆满，另外有赏。你肯不肯？”边说边已取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
　　刘得禄道：“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定会尽力去办，赏赐不敢领受，办不好的话，公子可也不要见怪。”
　　双目陡射神光，丁骏大喝道：“你可是不愿意么？”
　　刘得禄吓得一怔，急道：“小的天胆也不敢，只是怕办不好。”
　　丁骏道：“先把银子收起来，只要尽了力，办不好也不会怪罪你。”
　　刘得禄这才战战兢兢的把银子收了起来，问道：“公子有甚么吩咐？”
　　丁骏一招手，把刘得禄叫到了身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刘得禄神色顿见开朗，道：“小的本就要去，公子何必还要破费。”
　　丁骏正色道：“这不同，我要等你的回信，如果能把那群土匪的窝藏处探听出来，另有重赏。”
　　刘得禄道：“公子请放宽心，小的尽量设法去办。”
　　丁骏见他脸有得色，怕他误事，警吿他道：“别把得意挂在脸上，那群土匪眼睛很尖，如果教他们看出可疑的地方，留神你的命。”
　　刘得禄道：“小的自知谨慎。”
　　捱了一顿打，得了二两银子，还可以两面传递消息，两面领赏，这小子怎能不高兴？跳下画舫，径自走了。
　　丁骏兄妹一面吃喝，一面计议应付即将来临的变化。
　　过午不久，刘得禄就从瘦西湖回来了。
　　为了二两银子，这小子上了聋舫，还在喘气：上身的衣服，前后心也全见了汗珠。
　　丁骏教他在一张空凳子上歇了一会，这才问道：“消息怎么样？”
　　刘得禄兴高采烈的说道：“李老板不在瘦西湖，管账的教我吿诉他。我说有急事非面见本人不可，教他们派人去找。午前虽然不开市，反比开市忙，分不出人来，只好把李老板的家吿诉我了。敢情李大麻子，在江都城里还有一家大馆子，也叫醉仙居，他的家就住在馆子的后进。我去的时候，他正和几个朋友在喝酒，那些人是不是公子所要找的人，小的不敢随便胡说，只是江湖习气都很重就是了。我把公子嘱咐我的话吿诉了李大麻子，这次他
　　很大方，多给了我一两银子，还教我在前边的馆子里吃了一顿白食，我怕公子等得心急，连酒都没敢喝，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赶着回来了。”
　　丁骏赞道：“你办得很好，找地方喝酒去。”
　　问清楚了李大麻子的住处，赏了他十两银子，便把他打发走了。
　　刘得禄走后，燕影问道：“师兄，我们要不要到李大麻子的家里去看看？”
　　沉吟片刻，丁骏道：“应该去一趟，等到晚上，看你姊姊回不回来，再作决定吧！”


　　镇江迤东二十里，有一个农村，约莫四，五十户人家。
　　由于距离长江很近，农闲的时节，村民也常去江里打渔。
　　因为这是副业，故与专靠打渔为业的的人比较起来，就显得悠闲多了。
　　这个小村子，原来不到十户人家，侠盗路明搬来之后，才逐渐开辟成现在的这种局面。算来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又因为这个小村，还归镇江？地面管辖，所以路明说是住在镇江，道理倒也说得过去，其实，他并不住在镇江城里。
　　鲁大娘当年行走江湖之际，的确与路明很熟，路家村也曾来过好几次，故江都邂逅，路明说还住在老地方，鲁大娘不用再问。
　　这天未末申初，鲁大娘领着燕翔，来到路家村，满以为轻车熟路，一到便可把人找着。那知肌一进村，便发觉情况不对。
　　敢情路明住了二十多年，鲁大娘也曾来过几次的那栋房子，已经被火烧光了，左邻右舍，还波及十来家，也都烧得瓦片无存。
　　没受到连累的人家，也都失去了往日的。欢笑，换上了一副忧惧神色。
　　看到鲁大娘那种呆怔神情，燕翔悄声问道：“恐怕是那天酒后失言惹的祸，我们怎么办？”
　　鲁大娘一惊而醒，道：“不要紧，我有办法，等我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
　　颟顸举步，便向临近火场边缘一家农舍走去，显得老态龙钟，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十分疲乏的样子。
　　出发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化了装，扮成了十足的乡下人，土里土气，燕翔也擦了很厚的胭脂和香粉，稍稍掩去了一些天生丽质。
　　到了那家门口，敲了两下门。
　　一个三十多岁的村妇开门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鲁大娘一阵，又瞥了燕翔一眼，困惑的问道：“你们找谁呀？”
　　鲁大娘道：“我是路明的表姊……”
　　不容她再往下说，村妇立即截口道：“路家就住在那边，已经被火烧了，人都没有逃出来，你们赶快回去吧！”
　　说时脸带惊怖，话完便待关门。
　　鲁大娘看在眼中，愈知出了大纰漏，忙道：“这我已经看到了，只是我母女大老远的从江北来，现在已经走不动了，你行行好，教我们进去歇一会，喝口水，再走成不成？”
　　村妇还待拒绝，屋子里适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教她们进来吧。”
　　村妇应了一声，把鲁大娘与燕翔让了进去，随手又把柴门关好。
　　屋子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正在抽着旱烟袋，见她们进屋，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请……咦！你可是鲁大姊？”
　　鲁大娘也认出老人是谁，喜道：“你是陈四！我说呢，整个村子，都是路老二的老弟兄，我不相信找不到一个熟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彼此是熟人，话就好讲了。
　　陈四道：“多年不见，我几乎不敢相认，娟儿，见过鲁大姑，快去准备晚饭。”
　　鲁大娘也给他们翁媳引荐过燕翔，一番礼叙，娟儿自去。
　　落座之后，陈四叹道：“我们当家的毛病，大姊还有甚么不知道的，三杯黄汤下肚，人就不由自主了。祸就是那夜瘦西湖惹下的，幸亏贼崽子们行动，被倪老三无意中听到，赶来送信，竭力敦劝当家的，暂避锋芒。当家旳似乎也清楚贼人的势力太大，惹不起，先把家眷送回娘家，自己带着几个弟兄，也暂时躲开了。先后仅差两天，贼人来晚一步，摸了一个空，放了一把野火才他娘的滚蛋。我们都得有严谕，不准抵抗，装作安善的良民，所以才侥幸没有伤到一个人。大姊这多年来：都在干些甚么？这次找我们当家的，可有甚么要紧的事？”
　　鲁大娘不答反问道：“佛昙大师这个人，你听没听说过？”
　　陈四道：“当代第一神僧，怎不知道。”
　　鲁大娘道：“十四年了，我一直跟着卧云神尼当佛婆子，这位燕姑娘，就是神尼的衣钵弟子，直到艺成下山之日神尼才吿诉她双亲业已遇害……”接着，她便把奉令服侍二女，以及半年以来的侦察所得，简要的吿诉了陈四，然后说道：“昨天遇到神僧弟子，始知江湖祸乱根源，似乎是云台山山主在暗中作祟，路老二亲眼见到老贼曾在瘦西湖出现过，丁少侠急于一询详情，所以我才陪着燕姑娘来找他，他躲到甚么地方去了？”
　　陈四微一犹豫，道：“大姊留个地址给我好不好？”
　　鲁大娘怫然怒道：“说了半天，敢情你是不相信我，大姑娘，我们走。”蓦的站了老来，往外便走。
　　陈四慌忙起身拦在前面，苦笑说道：“大姊千万可别误会，我们当家的去了金陵，但那已是快半年前的事了，走的时候还说，每隔三四月，必有消息回来，可是直到今天，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出了甚么事，我已经教小儿去探看究竟，三两天内可能就回来，大姊如果不急，就在我家里等也是一样。”
　　鲁大娘道：“你明知我不能等，还说这种废话有甚么用？”
　　陈四道：“所以我说请大姊留个地址，明天我亲自去一趟金陵找他。”
　　鲁大娘沉吟片刻，道：“那太慢了，而且我们也不一定在江都耽得久，这样好了，你把他在金陵的地址吿诉我，我们直接去找他好了。”
　　陈四道：“扫叶楼那个老杂毛，脾气怪得很，大姊直接去，恐怕找不到人，也罢，我陪大姊走一趟。”
　　鲁大娘道：“要走现在就走。”
　　陈四道：“多年不见，总要吃上一顿，再走也不迟吧！”
　　鲁大娘道：“不成，我们跟丁少侠约好了，后天一定得回去，路上吃吧！”
　　陈四无奈，略微收拾了一下，关照儿媳小心门户，立刻就陪着鲁大娘与燕翔上了路。


　　入夜以后，天忽然下起了雨来。
　　细雨如丝，虽然不大，但如时间久了，也足可以把衣服湿透。
　　天下事无奇不有，就有人偏偏爱好这样的细雨，在赶着夜路。
　　昏暗的夜色中，再经丝丝细雨编织成的那种似帘非帘，似幕非幕，而又连绵不断的掩遮中，依稀仅见三条模糊的人影，如幽灵，如鬼魅，飘忽闪晃，奔驰甚速。
　　是三个夜行人，前边的两个，身材窈窕而矮小，后面的一个，是个细高条儿，奔驰中，犹可看出须发飘拂，当然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了。
　　层层雨丝编织的帘幕中，清晰传出剧烈的喘息声，显而易见，奔驰得一定很久了。
　　奔驰中，忽听其中一人说道：“大姑娘，歇会吧，前边已是栖霞山，距离金陵已经不远了。”说着话，中间与后面的两个人已经停了下来，前边的一个已又跑出一段路，却又一晃而回，身法轻灵而快速，，显示出尚有余力未尽。
　　三个人自是燕翔一行。
　　聚在一起，陈四喘息着说道：“大姊……你的功夫……还没搁下……我已经不行了。”
　　鲁大娘道：“别泄气，六七个时辰，赶了二百来里路，已经够难为你……”蓦的，一声惨号，划空而起，打断了她未完的话。
　　惨号凄厉，静夜听来，宛如鬼哭，三人齐感一惊。
　　，燕翔道：“有人在打斗，就在前边不远，我去看看。”话落人已去远。
　　鲁大娘道：“你随后来，我得跟去。”
　　话声中，人也走了。一声英雄老去的悲叹，陈四强振精神，也随后跟去。r
　　等他赶到现场，搏斗已近尾声，三个精悍汉子合力围殴一个老道人，已经控制了战局。老道人浑身是血，招式已乱，燕翔与鲁大娘全不认识他，不知谁是谁非，故隐身一旁，均未出手。
　　陈四看清老道人，骇然惊道：“那就是百了道长，扫叶楼的主人。”
　　抢步便向场中扑去，人影一晃，燕翔擦身而过，已先加入了战斗。
　　寒光起处，一个持刀的汉子连刀带手已被齐腕斩断。
　　“你是……”
　　另一汉子见状，喝问燕翔来历，却被鲁大娘挥动短杖给截住了。
　　“当！当！当！”只三杖，便把那个汉子的手中剑磕落地下。
　　“住手！”最后一个汉子见势不妙，舍开百了道长，飞扑了过来，架开鲁大娘的短杖喝令住手。
　　本身的事情还没头緖，自不愿为别人的事多惹是非，故燕翔与鲁大娘亦未再出手。
　　“你们是谁？为甚么要架梁子？”最后的这个汉子问。
　　鲁大娘喝道：“要命就快滚，老娘没有工夫跟你多啰嗦。”
　　“好得很，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得出来，这笔账以后再算。”交代了两句场面话，招呼其余两个汉子，狼狈遁去。
　　百了道长道：“多承两位女侠臂助之德，三个月前，路施主已经会同妙手空空，去了巴山，至今还无消息。”
　　在鲁大娘与那个汉子对话的时候，陈四已经把她们的来意吿诉了百了，故他顺便说了出来。
　　鲁大娘道：“多承见吿，道长的伤势，得赶快找个地方，治疗一下才好。”
　　纵然路明还在巴山，也无法赶去，只好不提。
　　百了道长道：“栖霞寺即在路左不远，贫道原即准备去寺中访友，臂助之德，只有异日图报了。”
　　鲁大娘道：“小事一件，不值再提，道长伤势不轻，我们伴送丁程吧！”
　　于是，陈四扶着百了，一行四人，迤迁向左边岔道走去,刹那消失在夜色中不见。
　　一天容易，又已黄昏。
　　暮霭苍茫中，丁骏师兄妹四人,离开画舫，流到故居，看清四外无人，越墙进了张老人的家里。
　　似乎仅仅谈了两三句话的工夫就又越出来了。
　　不过，出来的时候，却多了两个人。
　　敢情燕翔与鲁大娘，业已回来了，经村民指点，正在向张老人询问他们的下落。
　　两件悬挂在心中的事情，解决了一件，丁骏如释重负。当着张老人自不便详谈，立即道了惊扰，离开张家，重新回到画舫。问及此行经过，燕翔说出一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