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戏笔墨 难登大雅之堂
2025-04-14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独孤雁心中大疑,不自觉的向那边走了过去。
  正巧在那群人身旁空着三四个座位,独孤雁不待相让,顾自一矮身在那些人身旁坐了下去。
  慧凡禅师似有意无意地轻轻一笑道:“这位就是老衲所请的贵宾之一,誉满武林的音圣林老侠士!”
  那噘着山羊胡子的老儿震了一震,连忙拱手道:“久仰大名……”
  又不自然地微微一笑道:“老侠士健在人间,为何日前却曾传出过死讯!”
  独孤雁呵呵一阵长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传言终究是传言,老夫不想多说什么!……”
  目光利箭般在那人脸上转了一转,又道:“请问阁下是……”
  他忽然觉得那人的口音很熟,似是哪里曾经见过之人,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忖思之间,只听一旁慧凡禅师代答道:“这位是正义门门主欧阳霸侠士……”
  独孤雁也震了一震,不自觉地的又把目光转注他的那些从人身上。
  然而那些人俱都戴着人皮面具与头罩风帽,任凭他目光如何犀利,也看不出一点门路。
  “欧阳霸”干笑一声道:“老朽籍籍无名之辈,岂能与林老侠士相提并论!”
  话虽如此,但却大刺刺的把头转了开去。
  独孤雁冷哼一声,突然发出一阵嗡然震耳的笑声。
  那笑声十分奇特,大殿中百余群雄之中,竟有十之八九大受感染,为之气血逆开,心跳不止。
  正义门主“欧阳霸”闻声一惊,双肩不自主地连摇两摇。
  使独孤雁吃惊的则是随在正义门“欧阳霸”身后的人中,却有一人毫不为动,只把利箭般的目光向独孤雁扫了一眼。
  独孤雁大为希奇,因为自己那一笑,却是音功之中的一式起声式,由“欧阳霸”感染的情形看来,分明不是能够抵御得了自己的功力之人。
  他所率领的属下,按说功力绝不会比他为高,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不受音功感染之人的功力至少比“欧阳霸”高出十倍以上。
  这是大不合理之事。
  独孤雁再度把目光投注到“欧阳霸”的脸上,仔细搜视。
  “欧阳霸”被他看得十分不自然,俯首转头,意在躲避独孤雁的视线。
  但独孤雁已经把视线转了开去,因为他已看出“欧阳霸”脸上的一些秘密,原来双耳耳根,以及鼻子四周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丝。
  这一点足以说明一切,使独孤雁心中了然
  跟在身边的慧凡禅师,也是不曾受到感染之人,双目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情,但却欣然一笑道:“林老侠士不愧音圣二字,虽是平平常常的一阵笑声,也足以震人心弦!”
  随即又以传音入密道:“怪不得独孤施主冒林天雷之名而来,原来音功造诣竟不在他之下,得独孤施主之助,实乃武林江湖之幸!”
  独孤雁也以传音入密道:“老禅师且休过誉,在下对这位正义门门主发生了兴趣……”
  转向“欧阳霸”淡淡一笑道:“老朽虽然少走江湖,但对江湖武林中的门派却还大略知道,何以未听说过‘正义门’三字?”
  “欧阳霸”冷冷一笑道:“老夫远居边疆,弱门小派,哪能入林老侠士之耳!”
  “不知贵门何时开始立派?”
  “五日之前。”
  “五日之前?……”
  独孤雁森冷地一笑道:“尊驾可曾檄告武林各派,邀请各大门派观礼?”
  “欧阳霸”有些不耐烦地道:“老夫已经说过了,弱派小门,不敢惊动各位贤能!”
  独孤雁双目一瞪道:“按照江湖规例,尊驾不曾明告武林,又未邀请各大门派之人观礼,就不能开宗立派,以正义门门主自居……”
  “欧阳霸”怫然不悦,似欲发作,但目光却向身边的从人看去,方才那不曾受到独孤雁笑声感染之人目光无动于衷地看着脚前地下,一无表示。
  独孤雁全神注视着他们的反应,一切自是看得十分清楚。
  “欧阳霸”似是由于那人的无所表示,立刻变得软弱了起来,阴阴一笑道:“林老侠士是大会主持之人么?”
  独孤雁怔了一怔,但却被这话顶得没有适当的话语可说,因为据情而论,自己确然已有喧宾夺主之嫌。
  当下转向慧凡禅师道:“老朽失礼了!”
  轻轻一语,却把尴尬的局面交到了慧凡禅师头上。
  慧凡禅师白眉微蹙,为难地一笑道:“林老侠士所说的确是正理,但目前天下滔滔,非承平之时可比,自然也难怪欧阳门主!何况眼下诸位俱是忧武林安危不惜冒险犯难而来,倒不必再重视这些小节了……”
  他说得不失婉转,两面俱下得去!
  独孤雁淡然一笑道:“老朽尚有一点好奇之处,想向欧阳门主请教。”
  “欧阳霸”干咳一声道:“请教二字,断不敢当,老侠士尽请明言!”
  “贵门何以取正义二字?”
  “这……自然是以主持武林正义为职志之意,难道这名字有什么不妥?老侠士干预得未免太多了!”
  独孤雁淡漠一笑道:“所谓正义,是否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而言!”
  “欧阳霸”颌首冷笑道:“可以如此说法!”
  独孤雁紧盯着道:“那么贵门并未接着慧凡禅师请柬,来此之意思……”
  “欧阳霸”微怒道:“这事老夫只向慧凡禅师一人去说,不劳林老侠士动问!”
  慧凡禅师连忙插向两人之间,诵声佛号道:“老衲意欲再向林老侠士引见一人,不知可否暂离开席位?……”
  独孤雁心知他是怕自己与欧阳霸即刻冲突了起来,当下颌首一笑道:“老朽自当遵命!”
  与四不和尚相偕而起,随着慧凡禅师向大殿正中走去。
  慧凡禅师传谕送茶点,大雄宝殿中为之起了一阵轻轻的骚动,把严肃紧张的气氛为之冲淡了不少。
  慧凡禅师引导独孤雁在大雄宝殿正中主位之旁落坐,藉动用茶点之便,暗以传音入密道:“独孤施主为何对正义门主如此兴趣浓厚?”
  独孤雁微微一笑,也以传音入密道:“因为他们之中多半是在下相识之人!”
  “相识之人?……”
  慧凡禅师微惊道:“既是相识之人,为何词锋犀利,如此冷漠?”
  “因为我们本是冤家对头!”
  “噢!欧阳霸在创立正义门之前……”
  独孤雁慨然一叹道:“难道老禅师对他这般轻易相信?当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义门主么?”
  慧凡禅师平静摇摇头道:“那倒并不尽然,但在未获实据之前,老衲不便有何行动,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老衲多少也有一些事部署……”
  独孤雁循着慧凡禅师目光看去,此时方才发觉在正义门四周所坐之人俱是少林老僧侣,表面看去,虽然个个都是颓然无力的老迈之相,实则个个神功内蕴,俱是少林一脉中的精选高手。
  独孤雁双眉深蹙,道:“老禅师部署虽然不错,但如一旦发动,只恐贵派僧侣将万难逃过一场血腥之劫!”
  慧凡禅师苦笑道:“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施主如今可肯明白相告,那正义门主是个什么人物了么?”
  独孤雁仍以传音入密道:“那人名为司徒巧,人称笑面鲁班,是名精于各种布设的巧匠,曾潜伏在无名叟手下十年,在二龙庄杀害丐帮李帮主父子十余人的凶手即是此人!”
  慧凡禅师并无意外感,轻诵一声佛号道:“那也已在老衲想象之中,此人既为淳于世家爪牙,想是先来卧底之人,只怕淳于世家之人不久就会赶来!”
  独孤雁平平静静地道:“他们已经来了!”
  慧凡禅师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之色,急急问道:“在哪里?”
  “伪称正义门的司徒巧带了多少人来?”
  “共计十六名!”
  “全部都是淳于世家之人,据在下所知,淳于大夫人亦在其内!”
  慧凡禅师目光再向“欧阳霸”等人投去一眼,只见随从之人并无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个个身材瘦小。十余人挨挤一处,反而有些可怜兮兮之状。
  但他知道独孤雁所言不虚,当下忙又问道:“那位淳于大夫人武功如何?”
  独孤雁皱眉又问道:“所有应邀到此的天下群雄,功力能与老禅师相比者,约有几人?”
  慧凡禅师沉凝道:“老衲请到了十余位归隐多年之人,这些人皆已数十年未会晤面,当年与老衲武功不相上下,但目前却不知实力如何,也许有的高于老衲,也许有的尚差一筹,至于其各派群雄,非是老衲看不到眼中,实则武功落后甚远……”
  独孤雁微吁一声道:“以在下与老禅师加上那十余位东山复出的隐者,大约刚刚能抵得住淳于大夫人一人,其他就很难说了!”
  慧凡禅师大惊道:“这是极难相信之事,淳于世家的武功当真如此之强么?”
  独孤雁苦笑道:“信与不信,是老禅师之事,在下自是不便多所进言!”
  慧凡禅师目光一转,道:“多谢独孤施主,老衲自有道理!”
  此刻殿外传来一声钟鸣,天色已至初更。
  慧凡禅师忽而离座而起,双掌合什,朗宣了一声佛号。
  纷乱的大雄宝殿登时肃静了下来,一双双目光俱皆向他投了过来。
  慧凡禅师抵声喟叹一声,道:“老衲退隐林泉,自谓将终生潜参佛果,早证前因,不料武林中忽而出现了一个少年败类……”
  他声音虽低,但却字字入耳,大殿中人虽多,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微微一顿,暗以传音入密道:“独孤施主休怪,得罪了!”
  而后继续说下去道:“此子挟其盖世神技,危害江湖,杀人无数,日月山曾连坑各派高手九十三人,北邙山中并将武夷掌门净慈师太蚀成了一滩粉屑,此子不除,武林江湖将永无宁静之日,故而老衲不惜隐而复出……”
  大厅中静寂无声,正义门“欧阳霸”与十余名从人静坐一隅,并无一点反应,似是正在潜心静听。
  慧凡禅师干咳一声,接下去道:“承蒙诸位远途而来,共襄义举,老衲感荷良深,不过,听说独孤雁武功超群,确有常人难及之处,老衲度德量力,只恐难攫其锋……”
  此言一出,大殿中顿时传出一阵嗡嗡之声。
  坐于主位不远的蒲团之上,立刻站起十余老者,面上俱是一派不悦之色,其中一人大声接道:“老禅师过虑了!”
  慧凡禅师转目看时,只见那人正是隐居了五六十年,被自己请来的河洛钓叟申公常,连忙合什一礼,道:“申老施主有何高见?”
  河洛钓叟申公常大不以为然地一笑道:“老朽原认为有什么大不了之事,要这等大张旗鼓,原来只是为了对付一个乳毛未褪的后生晚辈,老禅师此举已经过于夸张,如再自减身价,那就……实在成了千古以来的一大笑话了!”
  慧凡禅师仍是郑郑重重地道:“申老施主说得极是,但老衲认为仍是小心一些才好!方才接获密报,据说独孤雁已经得知伏牛山秘会消息,正在兼程赶来,欲图一施毒手……”
  河洛钓叟大叫道:“如他当真赶来,老朽就想凭一只渔杆,取下他项上人头,岂不干脆省事!”
  慧凡禅师苦笑道:“申老施主壮志可嘉,但人命非同儿戏,老衲愿意不伤一人而能使独孤雁乖乖就范!”
  申公常冷冷地道:“计将安出?”
  慧凡禅师一笑道:“独孤雁虽然武功盖世,高人一筹,但却是刚愎自用,十分暴烈之人,如能有使他心服口服之人,则可不战而胜。故而老衲欲行再求恩师一次,请他老人家收伏这一败类,倘若他冥顽不灵,则再请由与会诸君共同出手,自是不难将之一鼓而歼!”
  他根本不提淳于世家一字,口口声声只说独孤雁一人,除开申公常外,并无一人接口,气氛有些神秘与令人窒息。
  申公常见自己的见地除开同坐的十余人表示支持外,余众俱都沉静不语,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慧凡禅师又复诵声佛号道:“眼下初更已过,正是家师园中小坐之时,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在座诸君俯允!”
  申公常振声答道:“老禅师有话尽管明讲!”
  言下仍有几分不满之意。慧凡禅师毫不在意道:“有劳诸位陪同老衲去同求家师,使他老人家难却诸君情面,始有答允出关相助之望!”
  申公常重重叹息一声,摇首无语。
  在座群雄也都有一些意外之感,因为无论那悟果老禅师辈份如何之高,总不过只是少林一脉的上代祖师而已。
  若要在座群雄同往相求,则多少有些蔑视群雄之意,然而眼下的情形非比寻常,是故除了申公常等稍有不满的表示外,其他之人都默无一言。
  慧凡禅师并不多说什么,双掌合什,当先而出。
  一干群雄相继跟了出去,独孤雁注意的目标在于正义门主“欧阳霸”与那十多名从人,只见他们也杂在群雄之中向外走去,似乎尚没有立刻动手之意。
  独孤雁深深吁了一口长气,目光望着别处,却暗以传音入密道:“老禅师此举为何?”
  慧凡禅师的传音入密之言立刻传了过来道:“果尔独孤施主之言属实,老衲不能眼见群雄遭受诛戮!”
  “老禅师想把屠场移往令师禅关之外?”
  “希望不至如此!”
  说话之间,由大雄宝殿旁侧向后院行去。
  一连穿过七重殿院,眼前又展开了一条幽长的小径。
  小径两侧遍植松柏,一路走去,步步升高,至少有三四里路之长,方才看到一座石砌院落,与一间小小石屋,隐在密林之间。
  独孤雁运目看去,那石屋小院虽然够得上幽静,但却有些幽深苍凉,令人心生悲思。
  忖思之间,已至那小院之前。
  只见院门不及三尺,低矮狭小,上面则雕着慈悲禅院四个大字。
  慧凡禅师面色登时凝重了起来,脚步也放松了不少。
  于是百余群雄霎时之间俱皆集中到院门之前。
  正义门主“欧阳霸”以及十余名从人仍是不疾不徐的杂在众人之中,一派从容之态。
  慧凡禅师目光四外一掠,忽地迎门跪了下去,低低诵了一声佛号。
  于是凡在场的少林僧人各按辈份高低同时随在慧凡禅师之后跪了下来,黑压压跪了一片。
  其他之人亦现一份肃然之色,无声而立。
  慧凡禅师轻声叫道:“弟子慧凡,叩请恩师金安!”
  石院小门尘封已久,院中松柏杂生,黯无灯火,似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屋,并无半点声息。
  良久——
  慧凡禅师又轻声道:“扰及恩师清修,弟子罪无可赦,但弟子实在迫不得已,为天下苍生着想,弟子只有叩关乞助……”
  门内仍无应声。
  慧凡禅师无助地回望了一眼,暗以传音入密向独孤雁道:“家师不允所请,也许是上天注定了有此一劫……”
  独孤雁皱眉道:“令师必能听得到老禅师的叩请之词么?”
  慧凡禅师颌首道:“家师佛法可参天地造化,不要说老衲出言叩请,就算在门前一跪,他老人家也能觉察得到……”
  微微一顿,又道:“何况此刻是他老人家院中小坐之时,为何听闻不到!”
  独孤雁深然佛家因果劫数之说,也许那石院中的老和尚能掐会算,已经算定了必须有此一劫,故而不理不睬。
  心头一寒,也自叹了一口长气。
  回头看时,只见正义门主等人也自站立于群雄之中毫无动静。
  忽然——
  一个意念闪电般掠过脑际,伸手一碰身边的四不和尚,以传音入密道:“野和尚,你的消息由哪里来的!”
  四不和尚怔了一怔,茫然抓抓头皮道:“什么消息?”
  “淳于大夫人来此之事!”
  “自然是丐帮之人……”
  回首一瞥正义门主等人,又道:“难道这消息错了么?”
  独孤雁皱眉道:“消息虽不错,只恐尚有遗漏之处!”
  “你的话是指何而发?”
  “淳于世家来此之人是否只有淳于大夫人一路人马,还是另有其他之人?说不定那位淳于老夫人也……”
  四不和尚一拍腿道:“这话就难说了,当时我和尚得到这消息之时,那传讯的丐帮弟子曾说尚有重大消息陆续相告,但我和尚急于赶路,和你匆匆忙忙骑鸟飞了……”
  独孤雁心头一惊,忙向慧凡禅师道:“悟果禅师有在院中小坐的习惯么?”
  慧凡禅师一怔道:“独孤施主因何有此一问?”
  独孤雁沉声道:“也许在下的忧虑未免多余,但如果是在悟果老禅师入定之时,有人悄悄潜入其内,那结果……”
  慧凡禅师啊了一声,面色大变,霍然挺身站了起来,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嗖的一声,一条黑影由院中疾射而起,有如弹丸流星,穿出如盖的松柏,向小院之后射去,一晃之间,踪影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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