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英雄惊见蛇美人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公孙厉立制着心头的惶惑惊骇，用手轻敲前额，忖思着道：“那图是否真有，现在又成了江湖中的一件秘密，因为传说尽管传说，却谁都没见过有那么一张图……啊？……”
　　忽然，他若有所悟的大叫道“您……您是枫江……世……家……冷……”
　　冷天星笑道：“毕竟你想起来了！……”
　　声调一沉，喝道：“可记得芦花渡的往事？”
　　公孙厉早已面无人色，呐呐的道：“上座饶命……当年……当年……”
　　目光骨碌四转，显欲伺机而逃。
　　冷天星咬牙冷笑道：“公孙厉，今天我把真实的面目相示，不过想叫你做个明白鬼，你自己想想看，能不能逃得出我的手去？”
　　公孙厉长叹一声，突然举手扬掌，就向自己天灵之上拍去，他已淸楚的知道，冷天星绝不会饶他性命，眼下唯一希望的是死得爽快一些！
　　但掌力即将拍上天灵之际，却蓦然觉得一缕凉凉的指风突然袭至，周身数处要穴即刻为之闭了起来。
　　于是，他变成了个难以移动一分一毫的木偶。
　　但他能看能听，却不能喊叫移动。
　　冷天星钢牙咬得格格有声，沉声喝道：“为了一张莫须有的甚么鬼图，几乎半个武林的正邪人物杀害我枫江世家合家之人，这些仇家之中又以阴灵教仇恨最深，阴灵教中，却又数着你是第一恶人，公孙厉，你可记得如何杀害的我那母亲？……”
　　公孙厉眼珠骨碌连转，看得出是一副求饶之色。
　　冷天星怒哼一声又道“此外，你还有该死的大罪一桩，在桐柏山的九重天阙之前，你杀死了我的恩人义友三手神君，你大约也不会忘记吧？”
　　公孙厉被闭了穴道，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珠骨碌乱转，但由他眼神之中，也可以看得出他的惊骇之情。
　　冷天星并不管他在想甚么，蓦然五指轻出，向他右肩上捏去。
　　但听一阵骨裂筋断之声，公孙厉一只右肩已被捏成粉碎，只见他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副痛苦的莫名之状。
　　但由于穴道被闭，却仍然一丝声音也喊不出来。
　　冷天星像突然变成了一个世上最残暴的人物，五指如钩，又向他左肩之上抓了下去！
　　只听又是同样的一阵骨裂筋断之声，公孙厉痛苦得汗流如沈，耳目口鼻，都有变形扭曲起来。
　　冷天星并不理会他的痛苦，又由袖中取出一个红纸小包，慢慢打了开来，咬牙一笑道：“公孙厉，看见了么，这是一包蚀肉化骨之药，不过，它仍然要带给你一份最大的痛苦，因为我要先从你双脚蚀起，而且用上最少的药量，使你像被刀切一般，自双腿向上，一点一点的把你化成一滩淸水，等化到心肌之时，方才能够使你消除痛苦，一命呜呼！……”
　　说话之间，将那红纸小包中的药粉轻轻弹出少许，分别撒在了公孙厉的双足之上。
　　说也奇怪，那药末一经撒上，登时化成了几点水珠，迅速的浸入了公孙厉的鞋袜之内。
　　公孙厉原来跪伏在地，此刻只见他整个身子猛烈的一震，迸然摔倒于地，但穴道未解，仍然喊不出一点声音。
　　只见他双足之上果然起了变化。
　　先是鞋袜蚀穿，而后是他的双足骨肉，尽皆化成了一点一点的淸水，渗入了干燥的地下。
　　公孙厉身子像触电一般，抖动不停，头颅碰得地上咚咚有声。
　　但那药液果然似是因为用得太少，蚀化得十分缓慢，至少费了顿饭之久，方才化至胸腹。
　　只见公孙厉半截身子突然一震，双目紧闭，一命呜呼。
　　冷天星默默祝祷道：“娘，您的血仇，孩儿已给您报了……三手神君，您也可以暝目九泉了！……”
　　于是，他把那余的半包药粉悉数撤了下去。
　　只见公孙厉的半截尸身迅速的化成了一滩淸水，渗入地下，不留丝毫形迹，连那片水渍也很快的干了。
　　冷天星霍然而起，推门出厅。
　　此刻已然将到三更，冷天星略一逡巡，飘身而起，迳向内院驰去。
　　在代教主接见教中高手的内议事厅前，他也曾遇到了数名巡查之人，但以他眼下的身份地位，所有教徒除了对他施礼致敬之外，却无人敢于向他查询拦阻，加之他此刻也已毫无避忌，顾自不经传禀进入了内议事厅内。
　　内议事厅与代教主的香闺相互毗连，冷天星进入厅内，迅快的向代教主的香闺走去。
　　房门虚掩，一名侍婢立于门前，见冷天星走来，也自毫无顾忌的招呼道：“冷相公快来，我家小姐已经等你多时了！”
　　冷天星大步入房，只见白菱秋正丽服严装，凭几而坐。
　　他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因为白菱秋早已除去了代教主的服饰，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
　　白菱秋欠身相迎，从容一笑道：“冷相公迟迟未来，想是已经手刄亲仇了吧！”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姑娘判事了若指掌，在下确然已将公孙厉杀了！”
　　白菱秋道：“尸身呢？”
　　冷天星道：“已被在下以蚀肌化骨散完全毁去了。”
　　白菱秋微吁一声道：“如此也好，此地已不可久留，天明之时，我们一齐离开此处吧！”
　　冷天星颔首道：“在下悉凭姑娘之意。……”
　　微微一顿，道：“姑娘此刻就换去了阴灵教的服饰，是否太早了一些？”
　　白菱秋坦然一笑道：“上官明老贼不是糊涂之人，纵然他当时尙未弄淸，此刻也早已明白了过来，至少，他该已知道我绝不是史去恶的女儿史紫娘！”
　　冷天星微微皱眉道：“十二客卿中也许有在外窃探之人，姑娘……”
　　白菱秋淡淡一笑道：“冷相公是说怕他们听去么？其实我何尝不知，大约上官老贼自己就在我这房间的五丈之内！”
　　微微一顿，笑道：“使他不敢轻动的是真的史紫娘的下落！”
　　冷天星道：“她人呢？还在那……”
　　白菱秋摇摇头道：“眼下她的身份，在我眼中突然提高了不少，往日不过把她像货物一般丢在地下库房之内，但现在，我却舍不得她离开身边了！……”
　　伸手向座一旁指道：“这不是她么？”
　　原来在她座旁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包，上面盖了一层绫布，仔细看去，方才看得出有些微微蠕动。
　　冷天星微笑道：“这倒苦了她了。”
　　因为由那包袱的大小看来，想像得到她必定仍然捆绑得像只肉粽一般。
　　白菱秋若无其事的道：“现在不妨静坐一时，略事调息，五鼓垂尽之时再行离此。”
　　说着自己先行双目闭了起来，默默养神。
　　冷天星不由对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彷的少女由衷的生出了一份钦服之心，她不但机智才华过人，而且单凭这副处虎穴如家室的镇静气魄，就足以愧煞多少昂藏男儿。
　　忖思之间，忽然心头一动，道：“姑娘请自安歇，在下……”
　　目光为难的一转，道：“在下就在议事厅中稍坐一时，也是一样！”
　　白菱秋恬然一笑道：“为甚么？”
　　冷天星面色微红道：“因为……因为……”
　　他脸色涨得通红，却始终没说出因为甚么？
　　白菱秋面色也微微一红，道：“莫非你不愿与我一室同处么？”
　　冷天星大是尴尬的道：“这……是姑娘误会了，在下深恐因而使姑娘声誉受损！”
　　白菱秋红着脸道：“迂腐之见……如你当真不愿在此，也只管请便！”
　　冷天星大是为虽，一时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倒着实有些委决不下。
　　忽然——
　　只听议事厅外有教徒朗声高呼道：“首座客卿上官老侠士求见代教主！”
　　白菱秋淡然一笑道：“这老鬼已经沉不住气了……”
　　冷天星皱眉道：“姑娘准备见他么？”
　　白菱秋微微一笑，道：“这老鬼一向孤傲自负，不妨再挫辱他一下！……”
　　接着沉声道：“传谕下去，本座休歇时间，不见任何宾客，如再有教中弟子高声传禀者，一律杀无赦！”
　　门外的侍婢立刻依言传呼了下去。
　　外面没有声息了，夜风中只传来了上官明的一串冷笑之声。
　　白菱秋淡淡一笑，双目复瞑，认真的调息了起来。
　　时光慢慢逝去，已经五鼓垂尽。
　　白菱秋首先挺身而起，微喟一声道：“虽然我还不曾手刄史去恶这老贼，但这样一来，也算已经报了一半仇恨，……咱们可以走了。”
　　在她调度之下，由她提着那捆绑史紫娘的包裹在前，三名侍婢居中，冷天星负责断后。
　　一经踏出内议事厅，立刻遇到了数名负责巡查的教徒。
　　那几名教徒见状不由大为呆怔，一时惊讶失色，但却不知该采取甚么措施，顾自呆呆的站着不动。
　　白菱秋爽然一笑道：“不认识本座了么？”
　　那几名教徒如梦方醒，同声施礼叫道：“见过代教主！”
　　但声调却极不自然。
　　忽然——
　　一串尖厉的笑声传来，只听上官明的声音叫道：“好贱婢，老夫等都被妳戏弄得够了！”
　　只见他偕同七名客卿已然挡住了去路。
　　白菱秋格格一笑道：“本座怎样戏弄你们了？”
　　上官明厉声道：“至少妳并非史紫娘！”
　　白菱秋笑道：“不错，现在我也可以还我本来面目了！”
　　说话之间，伸手将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去。
　　上官明厉声一笑道：“大胆的贱婢，妳究竟是谁？”
　　白菱秋道：“秋风山庄的白菱秋，听说过么？”
　　上官明怒道：“今天妳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伸手一挥，与另外七名客卿一下子将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白菱秋从容笑道：“你们想要怎样？”
　　上官明哼道：“除非妳们立刻束手自缚，尙可从轻发落，否则俱是死而无赦之罪！”
　　白菱秋道：“这一点只怕很难办到，至少，咱们有一场火拚！”
　　上官明大笑道：“凭老朽等十二客卿的能耐，擒下妳们这几人，大约还不是难事！”
　　白菱秋笑道：“可惜我并没给你们安排动手的机会……”
　　手中布包一扬，把蒙在上面的绫布揭去，笑道：“大约你们对她不能不多少卖点面子吧！”
　　上官明啊了一声，道：“她……才是真正的史紫娘？”
　　白菱秋笑道：“一些不错，她还好好的活着，你们是要她活下去呢，还是要她的性命就到此为止？……”
　　眸光一转，又盈盈笑道：“有一点我想先提醒你们，阴司无常史去恶，只有这么一个寳贝女儿，果真算得是爱如掌珠，倘若诸位硬是见死不救，只怕会惹起那老鬼的恨意！说不定因之反目成仇！”
　　只听被包在布包中的史紫娘有气无力的叫道：“各位世伯救我……”
　　上官明咬牙怒道：“说吧，贱婢，妳想怎样？”
　　自菱秋笑道：“十分简单，烦劳诸位送出阴灵教总坛大门，同时，把我那名侍婢也一齐送了出来，我保证这妞儿交还你们，有账日后再算！”
　　上官明横扫了身后的另七位客卿一眼，皱眉道：“诸位以为怎样？”
　　另七位客卿面面相觑，俱皆做声不得。
　　显然，这不是一椿易于做主之事，谁也不肯担起这副吃力不讨好的担子。
　　上官明冷冷哼了一声，突然双足一顿道：“好吧！此事就由老朽做主，完全答应妳的要求……”
　　沉声接下去道：“就请几位把客馆中的那丫头提来，交她带走！”
　　其中两名客卿立刻应声而去。
　　白菱秋恬然笑道：“咱们不多浪费时间，先慢慢走吧！”
　　姗姗举步，向前行去。
　　上官明并不拦阻，相随在五步之外，虎视眈眈。显然有伺机将史紫娘救了下来之意。
　　无奈白菱秋防范得十分严密，五指不离史紫娘的数处大穴，加上冷天星手握短剑，威风凛凛，根本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不久；一行人在沉肃紧张之中，已经走到了出口的那条暗道。
　　那暗道本已封闭，上官明只好以首座客卿的地位下令开放，任由白菱秋等安全走出总坛大门。
　　那向客馆中提取那名侍婢的两位客卿，此刻已经随后赶来，狼狈不堪的侍婢春红，见状精神奕奕，立刻向白菱秋扑了过去。
　　白菱秋淡淡一笑道：“春红，苦了妳了！”
　　那侍婢裣袵一礼道：“为了小姐，就算粉身碎骨，婢子也无怨言。”
　　上官明与一干客卿均在二丈之外，上官明白眉深蹙，突然沉声叫道：“贱婢，莫非妳想食言了么？”
　　白菱秋柳眉一扬，喝道：“接住！”
　　抖手一扬，把手中的布包掷了过去。
　　上官明不敢怠慢，身子一横，伸手轻轻接了过去。
　　白菱秋则眸光一转，沉声向冷天星道：“眼下已没有足以威胁他们之事，快走！”
　　于是冷天星，白菱秋两人在前，四名小婢在后相随，各自展开提纵身法，一路向山下疾驰。
　　四名侍婢轻功俱皆不弱，但与白菱秋，冷天星相较起来，却是差了甚多，是以几人的速度，并不能十分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