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山酒僧巫山女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大约盏茶之后，只觉遍身淸爽，伤病皆愈。
　　当下一跃而起，向巫山二娇深深一礼道：“两位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有缘，定当相报。”
　　宫玉双目凝注着他，甜甜的笑道：“用不着客气，是你和我们姊妺有缘，才会有今天之事！……”
　　冷天星心头一惊，面泛红霞，道：“在下尙有急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双拳一揖，就欲离去。
　　宫美忽而面色一沉，道：“你要走了？”
　　冷天星苦笑道：“在下身负急务，只好暂时拜别！”
　　宫玉也放下脸来道：“若非我们给你服下那颗四灵丹，你死都死了，还谈什么急务不急务！哼，这人好没良心！”
　　冷天星红着脸道：“姑娘若有用得到在下之处，尽管吩咐，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宫美淡然一笑道：“好吧，咱们不妨打开窗子说亮话，先把去九重天的路线图拿来！”
　　冷天星微喟一声道：“两位姑娘也垂涎此物？”
　　宫美哼了一声道：“天下武林之中，不垂涎此物的大约找不出几人！”
　　冷天星摇摇头道：“可惜在下确无此物，否则一定奉送姑娘！”
　　宫美面色一沉道：“你这人外貌忠厚，内心狡诈，实在可恶得很！……”
　　眸光悠然一转，道：“好吧，咱们暂时撇开此事不提，且说第二桩要你效劳之事！”
　　冷天星松了一口长气，道：“姑娘吩咐！”
　　宫美幽幽一笑道：“我们姊妺爱慕的是天下的英俊少年，这一点，你倒很符合愚姊妹的需要，只要此后咱们夜同寝，日同食，也就够了！……”
　　冷天星面色绯红，双手连摇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在下万难从命的！”
　　宫美冷冷一笑道：“妹妺，你可听到了，咱们活该救他一场，东西既不给咱，人也不愿跟咱们亲近，看来咱们是一场空了！”
　　宫玉沉思无言，满面俱是失望之色。
　　宫美忽的噗哧一笑道：“儍妹妹，咱们真的就由他要怎样就怎样么？……”
　　声调一沉，道：“冷天星，既落在我姊妺手中，就一切由不得你了！”
　　玉腕一翻，横里抓去！
　　冷天星讶然一惊，撤身疾退，叫道：“姑娘不要逼人太甚！”
　　宫美格格大笑道：“有本领你不妨尽管出手！”
　　方才一抓，原来竟是虚招，只见她双手十指拂动，数缕指风呼啸而出，分奔周身大穴要脉点到。
　　冷天星虽然家学渊源，武功已具基础，但却还没见过这等诡异招数，加上身后已是废寺高墙，闪无可闪，只觉“巨阙”“建里”穴上一麻，已被点了穴道：僵立难动。
　　宫玉拍手一笑道：“冷天星，凭你这点本领，怎会是姊姊的对手，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
　　宫美傲然一笑，柳眉一扬道：“好了，先把他弄到咱们行馆里去再说吧！”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冷天星，出寺而去。
　　二女轻功高绝，架着冷天星奔驰如电，穿林渡岭，飞速而行。
　　冷天星虽被点了穴道，但却知觉未失，只感阵阵粉香袭人，二女玉臂紧挽，柔若无骨，也使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他的心头是沉重的。
　　枫江世家一门七十余口，尽被强敌搏杀殆尽，仇敌几乎包罗了半个武林，这一笔血仇，何时才能报得。
　　如今自己幸存一命，但却如此魔劫重重，这一份报雪深仇大恨，重振门风的重任，自己能够担得起么？
　　忽然——
　　只见一条黑影拦在面前，高叫道：“两位姑娘，请留贵步！”
　　巫山二娇刹住脚步，齐声喝道：“什么人敢拦住去路！”
　　拦路之人是一个留有山羊胡子，双目骨碌四转，短小精悍的老者，在路中深深一礼道：“小老儿见过两位姑娘！”
　　宫美皱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报上名来？”
　　那留着山羊胡子精悍老儿谄媚的一笑道：“两位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小老儿齐无为，两年前巫山会上也曾敬陪末座，姑娘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宫玉拍手一笑道：“对了，这老家伙好像叫做三手神君，偷东西的本领不小。”
　　宫美也哧的一笑道：“老偷儿，莫非你脑筋转到我姊妹的头上来了么？”
　　三手神君连忙又复施了一礼道：“小老儿纵有八颗脑袋，也不敢动两位姑娘的脑筋！”
　　宫美沉声道：“那么你在此阻路何为？”
　　三手神君忙道：“小老儿是专诚为两位姑娘报讯而来！”
　　“报讯……莫非是……”
　　三手神君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道：“乾坤圈已经有了下落！”
　　“啊？……”
　　巫山二娇不由同时啊了一声，道：“在那里？”
　　三手神君神秘的道：“就在距此二十里外的削天峰上！”
　　宫美沉声道：“既知下落，也有了地方，为何不旋展你那拿手绝活，把它取了来交给我们姊妺！”
　　三手神君微吁一声道：“只因对手太强，小老儿深恐画虎不成，反而躭误了姑娘的大事！”
　　宫美眉梢一锁道：“乾坤圏究竟落在何人之手？”
　　三手神君不慌不忙的道：“现在武当掌门三玄道长的袍袖之中！”
　　宫美讶然道：“武当掌门因何来了伏牛山？”
　　三手神君两眼骨碌一转，抓抓头皮道：“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微微一顿，更加郑重的接下去道：“他们一行似乎极为神秘，堂堂武当掌门只不过打扮成了一个普通老道，随行的只有四位护法真人！”
　　宫美秀目一瞪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三手神君指天矢日的道：“小老儿如有半句虚语，立刻五雷焚身！”
　　宫美寒声一笑道：“用不着五雷焚身，如果你说是假话，本姑娘自有比五雷焚身还严酷的手段对付你！……”
　　眸光一转，道：“玉妺，咱们去！”
　　两人拉起冷天星，就欲走去。
　　三手神君眼珠骨碌一转，道：“姑娘且慢！”
　　宫美面色一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三手神君抓抓头皮道：“两位姑娘虽然神功盖世，但对手却是武当一派的掌门道长和四位护法真人，带着这样一个废人，岂不碍手碍脚……”
　　微微一顿，又道：“何况这小子也是武当派所欲得到之人，两位姑娘不妨三思！”
　　这话果然打动了巫山二娇，只见宫美略一沉思道：“依你说有何高见？”
　　三手神君沉凝的道：“小老儿虽然不能助两位姑娘去夺取乾坤圈，但却愿意效劳代两位姑娘看着这小子，直等两位姑娘奏凯归来！”
　　宫美面色一沉道：“老偷儿，如果你也想动非份之念，别忘了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姊妹的掌握！”
　　三手神君反而呵呵笑道：“两位姑娘多虑了！小老儿怎会背叛姑娘！”
　　宫美眸光一转，道：“那好，此地就甚是隐密，随便拣一处茂草之内，好好等我姊妹归来！”
　　说话之开，当真将僵立不动的冷天星推到了三手神君的身边，姊妹二人急不及待的飞步而去。
　　三手神君目注二女背影去远，方才嘘了一口粗气，举手连拍，解开了冷天星被闭的穴道。
　　冷天星舒展了一下四肢，冷漠的扫了三手神君一眼，道：“你的骗术十分高明，大约对那两个丫头所说的话都是假的吧！”
　　三手神君讶然一笑道：“事实确然如此，不过，她们两人都能被我骗过，为什么你却能看得出来？”
　　冷天星哈哈一笑道：“这是十分简单之事，因为你的目的无非也在想得到去九重天的路线图！”
　　三手神君爽然一笑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错了！”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难道你别有企图？”
　　三手神君黯然的道：“那两个丫头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泼辣货，发觉我骗了她们之后，绝不会便宜得使我一死了之！”
　　冷天星冷峻的道：“这些我都不问，我问的是你的企图何在？”
　　三手神君摇头苦笑道：“如果一定要问老朽的企图那就是报恩两字！……”
　　微微一顿，似是回忆着当年的恩怨之情，继续说道：“十余年前甘凉路上老朽遭群魔围攻，眼见即将丧命之际，却被一位侠客所救，老朽虽身在侠邪之间，但恩怨二字却看得极重，故而十余年来，无时不以报恩为念，……那位侠客就是令先尊冷君豪！”
　　冷天星半信半疑的道：“如此说来，今天老前辈是拚着性命救我了？”
　　三手神君神秘的一笑道：“这也并不尽然，老朽一生最喜冒险，这次却也算做一场赌博！”
　　冷天星皱眉道：“赌博……这就使晚辈不解了！”
　　三手神君笑道：“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老朽如被那两个丫头捉住，千刀万刴，自是意料中事，但如能助你到达九重天，万一习成绝艺，老朽自然也会跟着扬眉吐气，不再怕那两个丫头寻事生端！”
　　冷天星皱眉道：“但晚辈确然没有去九重天的路线圏，只怕辜负了老前辈的心意！”
　　三手神君山羊胡子一撅道：“不必什么路线图，老朽知道那处地方！……”
　　“啊？……”
　　“老朽无意之中到过一处高山，那山，就是距此不算太远的桐柏山，山中高峰，平日大部为云雾所掩，难见真实面目，但老朽那次到时却恰值千载难逢的晴朗天气，在一处鸟兽难上的揷天高峰之下，老朽发现了四行诗句！……
　　微微一顿，慢悠悠的接下去道：“那诗句似乎写的是：
　　江湖纷纷乱
　　皆因习艺难
　　若欲成绝技
　　请上九重天。
　　在那首诗句之旁，并有三个模模糊糊的大字，正是九重天三字。”
　　冷天星奇道：“九重天是武林中人人欲到之地，老前辈无意中到了那里，为何却轻轻放过，而不攀登上去？探求绝艺？”
　　三手神君摇头苦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朽确曾有爬上高峰探求绝艺之心，无奈那山峰陡峭得有如一条揷天石柱，老朽自忖无此能耐！”
　　冷天星心头一沉道：“这样说来，纵然老前辈把我带到九重天下，只怕晚辈也是望洋兴叹，无法攀登得上！”
　　三手神君苦笑道：“这就要看你的缘了！”
　　冷天星心思潮涌，喟然一叹道：“既承老前辈如此厚爱，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就烦老前辈指引路途了！”
　　三手神君微微一笑道：“就是这样走法，只怕出不去多远，老朽就会被那两个丫头追上所杀，至于你，大约会很快的就出了岔子。”
　　冷天星皱眉道：“依老前辈说该当怎样？”
　　三手神君微微一笑，忽然由腰间解下一个靑布小包，打了开来，道：“老朽不但擅长把他人荷包中的东西握为己有，还擅长一点改装易容之术！”
　　冷天星定神看去，只见那靑布小包之中有两套破旧衣服，和几个小包。
　　在三手神君巧妙熟练的手法之下，不久时间，两人就完全改变了模样，相顾一眼，不由失声而笑。
　　原来冷天星在他巧夺天工的改装易容术下，竟变了一个伛腰驼背，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上去至少已在七旬之上。
　　三手神君则扮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两人挽手并行，宛如一对历尽江湖风险的老年夫妇。
　　于是，两人向桐柏山放步行去。
　　三日之后。
　　在三手神君指引之下，冷天星已站在桐柏山中的一座揷天巨峰之前。
　　只见峰上峰下俱在浓雾弥漫之中，数尺之外，难见景物。
　　好在三手神君路途熟悉，费了不久时间，就到了他曾到过之处。
　　冷天星定神看去，只见峰下的一方巨石之上，果有三手神君所说的那首诗句与九重天三个大字。
　　但那些字迹都已被风雨剥蚀得一片模糊，如不仔细去看，几乎已经无法辨识得出来。
　　三手神君喟然止步道：“老朽只能到此为止，由此而上，请恕老朽无能奉陪了！”
　　冷天星仰头看时，也不由自心底之中泛起一股凉意，只见那巨峰峭壁千仞，既无藉力之物，又无攀援之处，自己也是毫无登上峰去的方法！
　　但他却揑着头皮笑道：“巫山二娇与老前辈势同水火，在下此去，不知何时才能下得峰来，不知老前辈。……”
　　三手神君苦笑道：“老朽早说过这是一场赌博，此处地僻山险，经年笼罩在云雾之中，是一处人迹罕到之地，老朽就在此结庐而居，候你归来！”
　　冷天星颔首道：“晚辈也只好暂时失陪了！”
　　他忽然觉得鼻头发酸，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意味袭上心头，当下身形疾转，掉头而去。
　　他并非攀上峰去，而是绕峰而行，寻觅可以藉力攀援之处。
　　然而那山峰之下处处均是光滑的峭壁，一连绕峰走出两里多路，也是不曾找到一处可以藉力攀援的地方！
　　他不由颓然长叹一声，斜倚山壁而坐，默默忖思。
　　三手神君虽然冒着九死一生之险，由巫山二娇手中把他救了出来，又把他带到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九重天下，但他却一筹莫展，只有望山兴叹！
　　忽然——
　　他仿佛觉得身后的山壁移动了一下。
　　他不禁大为呆怔，暗暗忖道：“难这这山快要崩塌了不成！”
　　忖念之间，连忙闪身而起，回头查看。
　　然而一看之下，他不由大为骇异，原来那光滑的峭壁之下，忽然有一块巨石缩进去了半寸左右。
　　此刻方才看出，那方巨石如不被是自己背部压动，单从外表看来，与整个的峭壁合而为一，根本分不出那是一块单独的石块。
　　冷天星怀着困惑的心情，伸手向那方巨石推去。
　　那巨石虽是嵌在山壁之下，但用手推去，却没有多大的阻力，缓缓应手向内缩去。
　　冷天星大为惊喜，待将那巨石推开之后，立刻俯身而入，发觉那竟是一座幽黯潮湿的秘洞。
　　他失望之余，无意中发觉此处秘洞，心中不禁又泛起一股希望之情，当下连忙在洞中旋身四顾，细细搜查。
　　那山洞究有多大，无法看得真切，因为洞中不但幽黯，而且曲曲折折，地势十分繁复。
　　借着那推开的巨石所透进的微光，冷天星意外的忽然发觉一旁石壁之上有着一行字迹是：“既入我门，就算有缘，请将洞口封上。”
　　冷天星大感奇异，仿佛是这洞中前人所遗，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将推开的巨石移了出去，恢复原状。
　　洞口一经堵起，洞中登时更加幽黯了起来，冷天星伫立了至少有盏茶之久，方才使眼睛逐渐习惯起来。
　　他尽力运目四顾，忽然发觉一旁顶部有一缕黯淡的光线透射下来，走去看时，原来竟有一条半出人工半出天然的盘路曲折而上。
　　冷天星不假思索，立刻攀援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