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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06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在关渡一座豪华的别墅中,丁家父子也为唐镇的问题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阿溪!”白发老人说:“四十年来,我的鼻子嗅过几十种不同成份、不同等级的麻醉性毒品。我可以在五公尺以外嗅得出你所吸的大麻是产自何地;我也可以在三秒钟内以鼻尖分辨出海洛因四号或五号。我能够好端端活到现在,没有遭遇到一点风险,没有坐一天牢,也是因为我的鼻子随时能分辨危险与安全。现在,我从唐镇这个人身上己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阿溪!趁早收手,这个人不可合作,绝不可合作。”
  “爸!你放心,我己经作过好几次安全测试了。”
  “不可靠。”
  “爸!你不能否认一个人的智慧与判断是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退化的;也许你的鼻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灵敏了。尤其是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起了多大的变化,……”
  “阿溪!我是老了,除了冲劲不比你们年轻人之外,其它绝不比你们差。想想看:这个唐镇不但把你我的根底摸得这么清楚,还把毒品市场掌握得那么切实,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办得到的。他的背后有一个集团,有一个组织,对我们下过相当的工夫,……”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愿意压低条件跟他合作。我们所需要的不也是一个有组织、有力量的集团吗?”
  “你不要弄错了,他背后的集团和组织和我们的性质并不相同,……。”
  “没错,他所领导的是一个帮派,但是货品流入他们手中,再从他们手中行销出去,他们组织的性质就改变了,……”
  “阿溪!我不是指金手帮,我说的是另一个隐身在唐镇背后的集团,那可能是一个缉毒组织。”
  “爸!你是说:唐镇可能是条子的线民?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条子?”
  “都可能。”
  “都不可能。他高中毕业后考上了警官学校,但他没有注册入校,因为在身家调查时,他们发现他的父亲曾经是个甲级流氓。因此,他恨透了条子。进入金手帮之后,他带领一票弟兄与别的角头火拚,这半年来,最少有六、七件命案有他的份。我们除去金树海,他虽然有些恼羞成怒,其实他是欣然接受了。这种高评分还不够吗?爸!你有毒王之称,其实这个称呼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进货我们是第一位,销货我们退居第二,还在继续滑落,这样下去,我们还有什么好混的?”
  “阿溪!听我的话,立刻终止和唐镇的交易谈判。”
  “那就等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由你亲自吿诉他你的决定吧!”
  “不!立刻除去他!”
  “爸!我们是生意人,不能一天到晩花钱买杀手,冒无谓的风险,作无谓的投资啊!”
  “阿溪!这个唐镇像炸弹,一碰就会爆……”
  “你老人家究竟是在怕什么?十年来,没有一公丝的海洛因经过你的手,没有一个国际性的人物见过你,中盘以下的人物连听到你名字的机会都没有。在法庭上要讲求证据,十年来,你没有进行过一根大麻烟的交易,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和唐镇打个照面,从今以后,你‘毒王’的美誉将会再延续十年、二十年,你仍然是毫无风险地坐在这里收银子……”
  “阿溪!你不听我的话,将来会后悔……”
  “爸!我一直都听你的教导,而这一次……我也不是不听……爸!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太久了,对‘人’己经有了疏离感,不能认同他们,只会排斥他们。你见见这个唐镇,他充满了魅力;一种……一种令你又怕、又喜欢的魅力,他必然会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翘楚。”
  “你想让他取代你吗?”
  “那是不可能的。货源在我手里,这就像是咽喉被我双手捏紧。不管他有多强壮,呼吸不到空气,一分钟到两分钟之间他就会窒息死亡。”
  “好吧!明天上午你带他来见我。”
  “谢谢你,老爸!你终于让我松了一口气。”
  “阿溪!我只是答应见见他,还没有答应要跟他合作。”
  “爸!你会答应的。他实在比你的宝贝儿子还要棒。”
  丁泉溪奔出别墅,坐上他的豪华轿车,当他发动引擎时,身上的呼叫器响了。这个呼叫器是何瀛子专用的,他立刻驾车来到何瀛子的住处。他从不违规,仍然从他办公室的暗门进入她的卧房。
  “唐镇出事了。”她劈头就说。
  “哦?”丁泉溪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她将金手帮清查唐镇的行动敍述了一遍,临了她还说:“我安排的内线也在现场,消息确实可靠。”
  丁泉溪陷入沉思,一分钟后他嘴角处流露出笑意。
  “你还在笑!”
  “我当然要笑,因为我看人从不走眼,这回我也看准了;唐镇正是我们需要的好料子。”
  “我可要提醒你,文棋虽然是‘文场’,却是个难缠的人物。唐镇若不交代清楚,他就会一直被看管;如果他交代了细节,那你就要准备打仗了。”
  “他不会说的,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可是……”
  “好了!”丁泉溪挥挥手。“请妳出去一下,我要打个电话。”
  何瀛子驯服地走出了卧室,尽管是床头人,丁泉溪对她照样有警戒之心。
  丁泉溪打电话找南部的吕九超,就是那位什么兄弟服务公司的负责人,三两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同一时间,金丽娟走进了徐香的家;这使得徐香有些错谔。而她却深深了解,大小姐前来必定是为了唐镇。
  “作女儿的竟然不知道父亲在什么地方。”一进门,金丽娟就紧绷着脸说。“妳能漏点消息吗?”
  “我也不知道老爷子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他一切都很安好。”
  “关于唐镇的事,妳认为文大哥这样处理,对吗?”
  “我认为很好,唐镇需要加以约束。”
  “这就太奇怪了!妳和唐镇的关系那样亲密,突然之间倒向文棋,女人心真是那样变幻莫测吗?”金丽娟的话,句句带刺、字字如刀。
  “金小姐!”徐香却是心平气和地说:“我本来不想多作解释,看在妳如此关心唐镇,那就让妳多了解一些实际的情况。我和唐镇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亲密关系,我想,你也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了。当然,我也没有出卖他。有关他最近的活动,我所知道的部份一直都藏在我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不过,我认为对他是相当危险的。所以,我也认为文大哥的处置是对唐镇好……”
  “好了!我不要听这些动听的言辞,吿诉我,那里能找到文棋。”
  “他已回家,我们刚刚通过电话……”徐香拿起电话。“要我替你拨号吗?”
  “谢了!”金丽娟扭头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金丽娟就和文棋见了面。
  “我刚才打电话到府上去,说妳刚出门,……来!坐!坐!我去看过老爷子,一切都很好,老爷子教妳放心,最近你们还不宜见面……”
  “文大哥!我来是为了唐大哥的事。”
  “怎么样?”
  “我认为你处理唐大哥的事不很妥当。”
  “小姐!我跟老爷子报吿过了,老爷子也同意我的作法。唐镇像一匹野马,冲劲太大,不加上笼头,会闯祸的。”
  “文大哥!以我看,唐镇的理性恐怕还没有人能超过他。虽然他并非完美,但他在‘有所为,有所不为’之间却很有分寸。他有私密性的对外接触,必有他的原因;他不愿当众说明,也必有他的原因……”
  “小姐!身为金手帮的门徒,无权拥有个人的秘密;因为个人的安危影响到大家的安危。”
  “我不想听你什么帮规,我不是你们门中的人。文大哥!你一向把我当小妹看待,现在我以小妹的立场请求你,立刻让唐镇自由。”
  “不行。”
  “文大哥!我请求你不是基于私情。老爷子可能遇刺,唐镇事先预知,这表示他控制了‘敌人’的绝大部份行动。现在你将他看管起来,这个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可能将失去控制,会带来更大的危机。”
  文棋怔愣住了,显然,他发现金丽娟的话很有道理。
  “文大哥!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金小姐!妳的话很有道理。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请妳去和唐镇谈谈……”
  “逼他说出他此刻不想说出的话吗?”
  “不是逼他,是劝他。”
  “文大哥!唐镇是个成年人,他知道该作什么,该说什么;他要对他的言行负责。你也是一样。我已经作了善意的提醒,如果再有危机出现,那是你活该!”
  金丽娟气呼呼地扭头就走。文棋想留住她,但忍住了;他太了解这位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了。
  文棋也出了门,他来到了麒麟堂的堂口。位于市郊,表面上是一家训练狗的场所,其实在暗中训练打手、杀手。
  唐镇在看电视,他似乎出奇地冷静。
  文棋将他和金树海的谈话,以及和金丽娟的谈话一字不差地敍述了一遍。没想到唐镇听后没有反应,更没有评论。
  “唐哥!我认为阿娟虽是个女孩子,她的话倒很有见地。”文棋的目光盯在唐镇脸上。“万一‘敌人’失去控制那是很可怕的。”
  唐镇依然无言。
  文棋拿起遥控器来关闭了电视。
  “唐哥!你必须将你所了解的情况全部说出来。”
  唐镇索性躺上了壁角的一张小床,闭上了眼睛。
  “唐哥!开开金口啊!”
  “我是有话要说,只怕你不想听。”
  “唐哥!有话尽管说出来。”
  “我看过很多书,”唐镇仍然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要论组织严密,莫过苏联的K·G·B在那种共产制度下的国家级严密组织里仍然会有反间。在其它民主国家的情报组织中更是常见漏洞。所以,你不应该对金手帮的组织感到自满。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说些无聊的话,应该去对老爷子的安全多作一些防范,如果我是你,除了自己之外,就不要去轻信别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改变平时的作息时间和型态……这些话你要听吗?”
  说到这里,唐镇才翻身坐了起来。
  “唐哥!说下去,我要听。”
  “在本帮中,有别的帮派安插的内线,不过,有些内线进入不了高层,没有什么大作用。文哥!这是我唯一能向你吐露的秘密:我的五虎上将除了谭中南之外,其中有一个是奸细,你要小心。”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
  “再说啊!”
  “再说就是重复金丽娟小姐说过的话了——‘敌人’失去控制是相当可怕的。”
  “请你吿诉我,‘敌人’究竟是谁?”
  唐镇又躺上了小床,闭上眼睛。任凭文棋说得唇焦舌烂,他都不再开口了。
  文棋离开麒麟堂堂口之后,他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了。就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向金树海请示。金树海的答复却是——不!暂时不要让唐镇自由活动。
  金树海的决定是出于私情,他当然不愿他的亲骨肉遭到任何危险。
  时近午夜,那家电脑公司发出了一份资料。资料上只有短短一行字——第七情况出现。资料上端有三个“井”字型符号,那是“特急”的表示。但我们不知道这份资料将送到谁的手里。
  当午夜钟声响起,这个凶险的日子已然远去;却又是另一个更凶险的日子到来。
  人类在最远古的时代,是向环境斗争。演变到科技文明发达的今天,人类却在向人类斗争。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人类有两个敌人,一个来自外在,一个来自内心;内心中的敌人远比外在的凶险。
  这句话相当深奥,人类若不克服来自内心的敌人,那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将永无止境。

×      ×      ×

  这一夜,唐镇睡得格外好。于飞鹏这位老哥哥对他真不错,唯一有冷气的房间让给他。第二天一大早,新的盥洗用具、换洗衣裤都为他预备好了。
  “老哥!我打个电话,行吗?”唐镇提出请求。
  “老弟!别让我为难,这是不行的。”
  “我只打个电话向老爷子请安。”
  “老弟!不瞒你说,昨天深夜,文堂主曾经想撤销对你的处置,可是老爷子不同意。他说:让你趁此机会多休息几天。还有,老爷子今天一大早就换了地方,护卫人员是麒麟堂新进的‘小鬼’,这对青龙堂的弟兄面子上很不好看,可是……”
  “文堂主这样做是对的,新进‘小鬼’关系单纯,在这个时候反而比较可靠。”
  “文棋说,青龙堂可能有奸细,是真的吗?”
  “很可能。在本帮其它堂口里可能也有奸细,老哥手下都是新进人员,就比较单纯了。”
  “唉!现在的‘兄弟’愈来愈不像话了。我们找出奸细之后要好好修理他们。”
  “好了!老哥!你去忙你该忙的事吧!放心,我不会替你找麻烦的。”
  “老弟!我知道。”
  于飞鹏拿来一大叠书报,唐镇静静地阅报,时间飞快地流逝。约莫九点四十分左右,只见谭中南飞快地跑进来,于飞鹏紧紧随后。
  “大哥!我来接你的,”谭中南气喘吁吁地说:“快!快!车子都没有熄火!”
  “小谭!发生什么事了?”
  “上车再说!快!”
  “小谭!不要为我违犯帮规,文堂主准许了吗?”
  于飞鹏抢着答道:“是老爷子电话交代的……老弟!电话还没有挂断,老爷子教你接听。”
  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唐镇拿起了电话。
  金树海在那一端以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阿镇!听清楚我的话:金手帮可以从此烟消云散,你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我不许你们再流血拚命!懂吗?不许你们再流血拚命。”
  电话挂断了。
  唐镇没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他知道一定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了。
  车子启动后,谭中南才以凝重的口气说:“文堂主被‘挂’了。”
  唐镇大吃一惊,那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每一根神经都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文棋在早上九点准时到期货公司上班。其实,期货公司的营业时间都在夜间至清晨三、四点钟。但是内部帐务人员却在白天上班,文棋对帐务督导非常严格,尤其在金丽娟交出财务之后。他刚下座车,突然有人向他射击,身中四枪,枪枪命中要害,当场死亡。
  唐镇在震撼之馀,心中又是一阵悲恸。毫无疑问,又是“老高”干的,是为了替自己扫除障碍。他深深觉得文棋无异是死在自己手里。
  在这一瞬间,他的信心动摇了。他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价值。
  “大哥!”谭中南说:“老爷子立刻下令要你代理帮主。可是他又一再交代,不许有任何行动。而且立刻延聘会计师和律师,清理期货公司与客户之间的财务来往,将公司结束掉。这……这不是在压力下低头了吗?”
  “小谭!一切都要听老爷子的命令行事。”
  “大哥!我们退一尺,人家进一丈,下一个是谁?”
  “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知道。金小姐已经赶过去应付条子的查问了,文堂主被‘挂’还暂时扯不到金手帮头上来。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对手是谁?他们究竟要什么?”
  “小谭!你接我去那里?”
  “大哥!我也不知道你要采取什么行动呀?”
  “没有任何行动。你先送我回家,然后你们五虎上将聚集在一起待命。小谭!我给你一点暗示,五个人谁也不许离开谁的视线,明白吗?有一个人打电话,另外四个人必须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洗澡,大家脱光了衣服在一起。如果其中有人耐不住要找马子,另外四个人也得瞪大了眼睛看他们表演,懂吗?”
  “我好像懂了……可是,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因为我别无撰择,我最少要相信一个人。”
  “大哥!你的选择没有错。”
  上午十点四十分,唐镇西装笔挺地进入了‘伟鑫公司’,秘书小姐立刻迎上去:“请问你要找谁?”
  “丁董事长!”
  “请坐!丁董事长十一点之间不会客……”
  “我不是客,我是朋友……”说着,唐镇就向董事长室走过去。
  两个身体结棍的年轻人想要拦住他。唐镇没有动手,只用严厉的眼光就将他们逼退了。
  还没等到唐镇敲门,门倒先开了,丁泉溪站在门边笑脸相迎。
  唐镇紧紧握着右拳,冷冷地说:“董事长!你是要我揍你右脸?还是左脸?”
  “老大!你他妈的也太过份了吧?”丁泉溪气呼呼地说:“我为你和老爸争论得死去活来,我老爸认为你是个危险人物,沾不得,我他妈的就是不信邪。有人跟你过不去,我就替你一脚踢掉挡路的石头。你不感谢也算了,还要揍我,你以为你是谁?你真以为没有你我就生存不了,是不是?我只是他妈的欣赏你,想跟你共同辉煌一阵子,你他妈的不要想歪了。”
  唐镇的右拳松开了,他的神态像是在欣赏一个小丑在耍宝。
  “说完了吗?”
  “唉!说有什么用?要看行动……”
  “你他妈的最重要的话却没有说。”唐镇学着对方的口气。“你老子教你除掉我这个危险人物,你他妈的却在别人身上开了几个洞,你他妈的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知道就好……走吧!我老头子要见你!”
  “在什么地方?”
  “跟我走就是了。”
  唐镇不再表示意见,但他心里一定在暗暗高兴,因为他的目的己经逐渐达到了。
  车抵关渡别墅,已时近中午。唐镇心想,一进屋应该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殊不知一进入别墅之后,丁泉溪却不见了。一个中年妇人迎向他,要替他宽衣。
  “这是干什么?”
  “老先生在三温暖见你,你总不能穿着衣服进去吧!”
  唐镇暗暗佩服这位“毒王”的高明,光着身子,他们的谈话就不怕被录音,也不怕他暗藏武器了。
  他脱去了身上的内外衣,换上了浴袍,进入三温暖。这种家庭式的三温暖竟然比职业性的还要宽敞、豪华,浴池竟然是用进口的义大利大理石所砌成的。
  在见面的一刹那,丁盘高给予唐镇的印象相当深刻。他的目光似乎比X光更具有穿透力。唐镇暗自庆幸一开始他没有直接和这位老“毒王”打交道,否则他绝难占到上风。
  “唐先生?”丁盘高伸出手来。尽管此刻他只是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但还是具有绅仕风度。
  唐镇鞠躬行礼,全不是对付丁泉溪的那一套。
  “要先烤一下?还是先到池子里泡泡?”
  “丁老先生!我是来求教的,不是来享受的。”
  “唐先生!求教的应该是我,以你这样的年纪,怎么能将市场的情况调查得那么清楚?又如何能将我们的底细摸得这样透彻?”
  “我必须回答吗?”
  “必须。而且事关重大。”他的语气很温和,措辞却很严厉。
  “我了解。这要分两部份来答复:经过‘陈样’的牵引,我才能和丁泉溪先生接触。如果没有‘陈样’的仲介,也许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和你们见面。”
  “真是如此吗?”
  “的确如此。令郞丁泉溪先生非常聪明,且又精明,如果硬要挑他的缺点,那就是他太喜欢卖弄,也就是他太有表现欲。所以他在和我首次接触的时候玩了一些手法;玩手法很能增添神秘感,在心理上先压制对方,却也容易留下破绽。我就是根据一些小破绽挖到了他的根。也许除我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解老先生的真实身份。”
  “真是如此吗?”
  “是的。这其中可能还包括了几分运气。”
  “关于市场的情况呢?”
  “联合国缉毒机构有这一方面的调查报吿,然后再到勒戒所之类的地方找一些数字。老先生!不瞒你说,所谓专家就是经常用一些数字在建立权威。我就套用了这种手法,令郞可能被我唬住了……”
  “唐先生!而你的‘数字’却有百分之九十的准确性,不是唬人的。”
  “那是我侥幸而言中,也有运气成份。”
  丁盘高目光盯着唐镇,久久没有说话。
  “老先生还有什么问题?”
  “如果北区市场交到你手里,你有什么新的作法?”
  “老先生!不瞒你说,我也多少花了一番心血去了解市场,并非完全在唬人。在整个市场结构中,以小盘的风险最高,中盘的风险相当低,一两年当中,缉毒单位偶尔逮到一个两三公斤货品的次中盘他们就大吹大擂以为逮到了多么了不起的巨枭。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中盘的风险低,他们冲刺的劲道却不够。原因是他们获取的利润太高。几分钟完成一笔交易,可能有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利润。他们手上有了钱,不是去享乐,就是在别的行业上去投资,等到缺钱的时候,才又回到本行上来。”
  “对!对极了!”丁盘高明显地流露了深获我心的表情。“那……你有什么新作法呢?”
  “我自己要建立一个行销网,所谓中盘全是自己的行销干部,许以厚利,也辅以严惩,如果不幸掉入法网,我们有法律营救途径,也有安家的措施,使他们无后顾之忧……当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是三言两语谈得完的。”
  “唐先生!行销网抓到手里是我多年的构想,但是实际上有困难。好的干部难求,对本身的危险性也增高,你要仔细考虑。”
  “老先生!如果一个小盘的风险是百分之五十的话,一个中盘的风险就只有百分之五,而我们的风险则减低到百分之零点五了。”
  “也许我是太老了……唐先生!据你估计,当你接下北区市场后一个月大约需要多少货品?”
  “刚接手,处在战国时期,有的要火拚,有的要呑并,呈不稳定状态,第一个月,以海洛因四号、五号来说,各需要五磅左右。”
  “那一共需要十磅?”丁盘高瞪大了眼睛。
  “然后逐月增加,我的希望是,到了第六个月,每个月我大概需要货品二十五磅到三十磅之间。”
  “唐先生!我听到了一个吓人的数字。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货品绝对供应无缺。”丁盘高再度伸出手来。“今天见到你很高兴,我老了,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退休,生意方面的事,你和阿溪谈吧!我太胖,正在节食,中午就不和你共餐了。”
  在精致的餐厅里,有美味的小菜,有极品的佳酿。丁泉溪一面敬酒,一面问道:“和老爷子谈得怎么样?”
  “很愉快。”
  “是他愉快?还是你愉快?”
  “彼此都愉快。”
  “那……我们晚上就举行签约仪式吧!”
  “签约?”唐镇颇感意外。“干这一行还需要签约?而且还有仪式?”
  “嘿嘿!”丁泉溪狡猾地笑着。“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饭后我还要去公司,顺便送你回台北,晩上九点我准时给你电话。”
  “丁董事长!金手帮今天有人被宰了,我被指令代理帮主,你认为我今天可能挪出时间来吗?”
  “吿诉你,唐老大!没有任何事比今晚的签约仪式更重要,你非得挪出时间不可。”
  “我尽量。”
  “我准定九时正打电话给你。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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