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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危机
2025-07-20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经过一天的奔走忙碌,冯龙刚总算将那张黑名单上所开列的人物十之八九都调查清楚了。现在,他要到梅园去,如果一枝梅能给他圆满的答复,那么,他就算百分之百地完成。
  冯龙刚毕竟是一个江湖汉子,有热情、讲义气,而他却缺乏深思熟虑。如果一枝梅真的跟日本人办事,而又的确知道山矶富士子这个人的话,不就会立刻发觉其中的破绽吗?
  因为冯龙刚还编造了一个一问就会露出破绽的故事呀!
  冯龙刚并非没有想到,他只是想得太天真了一点。如果一枝梅能够打听到山矶富士子的下落,而又没机会和山矶富士子当面谈话,这不是很圆满吗?
  冯龙刚兴冲冲地来到梅园,稀稀落落地还没上一成座。
  这个时候好些客人还在饭局上哩!
  他直奔后台,一枝梅正在对镜理妆。平日她这个时候还没来,今儿似乎故意来早了一些。冯龙刚并不了解她的生活细节,当然不会觉察到。
  一枝梅向他点头招呼,然后将那个专门在后台侍候一枝梅的老婆子支使出去。
  “冯大哥!”一枝梅正在头发上别花儿,因此看也没看冯龙刚一眼。“说句老实话,你简直就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今儿个一下午可把我累坏啦!”
  “这真不好意思。”
  “冯大哥!那么说多生份呀!冯大哥!你交代的那件事还没着落哩!”
  “哦!”冯龙刚难免有些儿失望。
  “瞧你!急啦是不是?”一枝梅妩媚地一笑,又接着说:“别急,虽说没着落,却让我摸着边啦!”
  “梅姑娘!你可真会逗人哩!”
  “冯大哥!听说过石狮子胡同莳花馆中的七岁红姑娘了么?”
  “听说过。还听说……还听说……”
  “还听说过什么呀?”
  “听说她是梅姑娘的亲姐姐。”
  “没错。我东问摇头,西问不知,后来我就去找我姐姐啦!因为我晓得她的恩客中有好多日本人。”
  “怎么样呢?”
  “她果然知道山矶富士子这个日本女人。”
  “那……那……”冯龙刚喜不自胜地说,“那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她不肯把那日本人的下落告诉我。”一枝梅太懂得说话的技巧,老是一松一紧的扣人心弦。
  “为什么呢?”冯龙刚果然紧张起来。
  “她当时就问我为啥打听这个日本娘儿们,我就把你的话说了一遍。我姐姐说,叫你去找她,她当面将那个日本娘儿们的下落告诉你。”
  “梅姑娘,我上哪儿去找她呢?”
  “当然是莳花馆。”
  “梅姑娘!”冯龙刚苦笑着说:“瞧我这身打扮,够资格上那儿去吗?不让大茶壶把我给撵出来才怪。”
  “别说笑话!再说,我姐姐一定会在门上留下话儿,谁敢撵你呀?”
  冯龙刚沉吟了一阵,又问:“梅姑娘!七岁红姑娘知道我啥时候去见她吗?”
  “知道呀!我跟她说,你会在晚场开台的时候来听回话,你当然是立刻就去,对不对?”
  “我这就去那谢啦!”
  “这是积阴功的好事,都乐意帮忙,又何必说客气话呢?好啦!冯大哥快去吧!”
  当冯龙刚离去后,一枝梅两道修眉蹙了起来。她太了解七岁红的手段,更明白冯龙刚正步向死亡之途。
  但她无可奈何,人,总是先要保护自己的;她为了争取自由,只得以牺牲冯龙刚为手段。如果她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是一个不畏强权的人,她当年就不会加入日本特务组织了。
  不过,她此刻的心情却无法保持宁静。她毕竟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      ×      ×

  冯龙刚来到莳花馆的时候,门口还是冷冷清清的。他刚一探头,就有一个小丫环从大门内抢了出来。
  “这位大哥可是姓冯呀?”那丫环口齿挺伶俐的。
  “是呀!”
  “咱们姑娘等着你哩!快跟我来。”
  老实说,冯龙刚这一辈子都没进过花街柳巷,更别说这种富丽堂皇的销金窟了。一进去,他就有了眼花缭乱的感觉。
  来到七岁红的香闺,扑鼻一阵香风,冯龙则连忙镇定心神,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乱了方寸。说实话,鲁男子遇到这种场面,都难免心猿意马。
  七岁红正在对镜理妆,连正眼都没瞧冯龙刚一下。冯龙刚站在进门处,连头都不敢拾。那小丫环识趣,连忙溜了。
  “姑娘!”冯龙刚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嗯!”七岁红终于移过身来了。“就是你要找山矶富士子吗?”
  “是的,我也是受一个朋友之托。”
  “你这个人倒挺热心的……”七岁红一面在打量冯龙刚的神色,一面慢条斯理地说:“是这么回事,山矶富士子我认得……”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听我说下去……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隐姓埋名,不见生人。”
  “哦”其实,冯龙刚也在暗暗注意七岁红的神色。
  “既然是为了她那小女儿的事,我当然要帮这个忙。不过,这个人心神已不大正常,只怕很难说通。”
  “那……?”
  “这样吧!待会儿我去把她诓出来,你看,咱们在哪儿会面?”
  “你说。”
  “天坛后面怎么样?”
  七岁红皱眉想了一想,点点头说:“好!就在那儿,八点钟前后,不见不散,怎么样?”
  “好!我一定准时到。”
  “不!你一定要先到,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就跟她谈她小女儿的事。”
  “姑娘!万一她不承认这桩事呢?没出嫁的姑娘谁愿意丢这种面子呀?!”
  “有句古话你没听说过吗?”七岁红眉飞色舞地说:“虎毒不食儿。女儿是自己一块肉,哪有不承认的道理呀?!”
  “我是说万一……”
  “万一?”七岁红翻翻眼皮子。“那就看你怎么去说服她啦!反正,我受梅姑娘之托,给你把人找到,别的事我就不管啦!”
  冯龙刚感觉松快了许多,上了黑名单的人,绝不是简单脚色,自己编造了一个很“虚”的故事,如果七岁红跟那个日本娘儿们事先一谈,不就穿帮了吗?幸好,这一层顾虑已经消失了。
  出了莳花馆,眼看约会的时间已到,冯龙刚立刻叫了一辆洋车直放北海。
  一下车,冯龙刚就发现情况不大对劲:凭借他在江潮道上闯荡多年的经验就能感觉出来。危机四伏,陷阱处处,一张看不见的罗网已经布置好了。
  捕谁?这个问号立刻闪过他的脑海。
  答案也紧接而至——毫无问题,一定是那个卖糖葫芦的。
  五龙亭附近游客如云,但是,冯龙刚却分得出那些是真正的游客,那些是负有特殊使命所乔扮的。
  冯龙刚开始想到第二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离开这儿呢?
  因为据他判断,卖糖葫芦的可能不会来了。
  “冯兄!”突然有人在背后招呼他。
  回头一看,是费玉青。
  “你在等谁呀?”费玉青不怀好意地问。
  “我干嘛要等谁?”冯龙刚不客气地反问。
  虽说过去相处不恶,但是,此刻他已憎厌费玉青那种嘴脸:吃公事饭的人小地方或许能讲交情,到了节骨眼儿上是绝不肯放松的。
  “冯兄!你这是干嘛呀?!我是一片好心,倒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好心?!费队长,我可承担不起呀!”
  “咱们泰命等在这儿抓人。你呢?刚好在这儿等朋友,倘若引起误会。可就麻烦啦!”
  “费队长,这语是什么用意?”
  “嘿嘿!”费玉青皮笑肉不笑地说,“冯兄!咱们要抓卖糖葫芦的,昨儿夜里……”
  “糖——糖葫芦哟糖”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冯龙刚不禁吃了一惊,费玉青也大为紧张。再一细看原来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显然不是冯龙刚所等待的人。
  “来一支,怎么样?”费玉青掏出零钱付给卖糖葫芦的少年。
  小家伙手脚灵巧,立刻从草把子上拔下两支糖葫芦,一支给费玉青,一支给冯龙刚。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响哨音。
  费玉青连一声招呼都来不及打,拔腿就向哨音响起的地方奔去。冯龙刚也不禁循声观望。
  “二马先生!当心第二粒糖葫芦哟!”
  冯龙刚这才发现属于“使者”那一伙不但组织严密,而且联络方法非常灵活巧妙,北洋军那帮吃公事饭的若想抓住他们的小辫儿,那可真是梦想啦!
  冯龙刚开始向外走,同时咬下了第一个糖葫芦。当他咬下第二个糖葫芦时,他以手掩口又吐了出来,暗暗放进了衣袋。
  看看距离七岁红约会的时间还早,他连忙雇车先回住处,一进门就追不及待地拿出那粒要“当心”的糖葫芦。
  细看之下,才发现里面已经挖空,空隙的地方塞了一个纸卷。将纸卷掏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约会有诈,小心!”
  有诈!冯龙刚寻思良久,仍想不出一个所以来。不过,他对“使者”的警告是深信不疑的。
  他将纸条伸向油灯的火苗,付之一炬,然后,他从褥子下取出他那心爱的阴阳双匕首,这一对短兵器,他已有许久没有随身携带了。
  匆匆走出茶园,刚要叫车赶去天坛,蓦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叫唤他:“冯大哥!”
  回头一看,是韩少棠。他的打扮与平日迥然不同,好象经过刻意装扮,故意掩饰本来面目似的:尤其是架上一副金丝眼镜之后,使他的年龄增添了十岁。
  “少棠!怎么啦?”冯龙刚趋前轻问。
  “冯大哥要上哪儿去?”
  “去看一个朋友?”
  “是不是要去天坛?”
  “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莳花馆一个密姐儿七岁红约你的?”
  “不错。”
  “冯大哥,去不得呀!”
  “怎么啦?”冯龙刚丝毫不动声色。
  “冯大哥!”韩少棠疾声说:“七岁红跟徐彪是老相好,七岁红要置你于死地,徐彪在约会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
  “哦?!徐彪是这样一个人吗?”
  “冯大哥,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呀?!我是冒着好大的危险来向你报信的哩!”
  “少棠,多谢你的好意,我会小心的。”
  “冯大哥,你不能不去么?”
  怎能不去呢?冯龙刚突然想起吴豪说的一句话只要:是为着一个理想,只要对自己良心有交代,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少棠,”冯龙刚的手掌抚着对方的肩头,声音充满了感情:“我不象你,从小到现在,我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生、死、危险,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不足为奇了。你去吧!
  “当初你投靠徐彪当然也有目标,也有理想。那么,你就朝着那个目标去奔,千万别因一时的情感冲动而误了大事。”
  “我一定听冯大哥的教训。”韩少棠语气坚定地说。
  冯龙刚拍拍韩少棠的肩头,掉头大步走去。他深深被韩少棠的赤忱所感动,如果他再多停留一会儿,他就会不忍离去。
  天桥的洋车伕没有不认识冯龙刚的,一听说他要去美坛,立刻拔足飞奔:刚好这个洋车伕又年轻体健,一路不停。
  当冯龙刚赶到天坛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
  天坛后面的范围实在很大,每当夜色来临时,这里常有捕捉灵感的文人,也有开风气之先大胆在这里幽会的情侣。
  这对冯龙则是有利的,不至于很快被发现行藏。
  但是,他的想法错了
  他刚刚游目四顾,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突然有人跑到他面前,就是方才在前花馆门口迎接他的那个小丫环。
  “冯爷!”那个丫环跑得很急,所以,说起话来气喘吁吁的。“我们姑娘在那边等着你哩!”
  “那边呀?”
  “呶!”小丫环抬手一指。
  顺着她的手指瞧,是一片相思林。兵法上有“不入林”的戒律,冯龙刚心头不禁暗暗一怔,明知对方设了陷阱,而且“使者”又派人打了招呼,还往陷阱里闯,这不是太不智了吗?
  “冯爷!”小丫环催促着说:“快些去呀!咱们姑娘把你要找的人也给带来了。”
  “哦!”冯龙刚一面应着,一面迈动了腿。同时,下意识地双手交互摸了摸袖管中的匕首。
  相思林并不密,还相隔二十余步,冯龙刚就看到了林中的人影,只有一个,很纤细。冯龙刚是用短兵器的人,眼力格外好,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七岁红。
  只有她一个人吗?
  现在,冯龙刚更接近了,他已经肯定只有七岁红一个人:如果还有别人,那也是埋伏在暗中的。
  那么,七岁红应允要带来的山矶富士子呢?
  莫非……冯龙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那一瞬间,他如同遭到雷殛般浑身一震。他几乎想后退,但已来不及,七岁红已经和他面对面了。
  七岁红对着他笑,在月光下,她的笑容分外妩媚。
  冯龙刚深深吸一口气,定心神,缓缓地问:“姑娘!人呢?”
  “谁?”
  “我托你找的人呀!”
  “哦!冯哥!”七岁红很客气,但是语气很冷漠,“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找山矶富士子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是已经将原委告诉过你了吗?”
  “冯大哥!别把咱们窑姐儿看得那么驴,你所说的理由是捏造的,山矾富十子从来不会有过中国情人,更没有生过孩子。你找她,必定有别的缘故。”
  “姑娘!你也许找错人了。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你能让我贝见她吗?”
  七岁红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语气异常森冷地说:“冯大哥,你已经见过她了。”
  象一道闪电划过冯龙刚的心田,使他猛地一震。他心里连连喊道。原来七岁红就是山矶富士子:原来她就是那个日本娘儿们,我怎么事先没想到呢?
  冯龙刚内心震惊,外表却非常冷静,这就是多年闯荡江湖所练就的一身定功夫。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他的神色更加平静了。
  “冯大哥!你见过她,难道不觉得吗?”
  “我想不起来了,”冯龙刚喃喃地摇着头。“我想不起来了。这样吧!既然姑娘没帮我找到山矶富士子,咱们就不必在这儿磨蹭啦!改日再去登门致谢。对不住,我先走一步。”
  “慢点走!”七岁红冷叱一声。
  “姑娘还有啥吩咐吗?”
  “话说清楚了再走,到底是谁要找山矶富士子?”
  “我一个朋友”
  “那是捏造的故事,我要知道的是真相。”
  “我说的就是真话。”
  “冯龙刚,你是黄熟梅子硬卖青,告诉你,我就是山矶富土子。我有没有一个女儿?有没有一个中国情人?难道我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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