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涯觅芳踪
2025-06-09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天色微曦,武陵山脉附近的泸溪,奔来了两个人,正是卧虎居士诸葛彤和蔡家麟。
  老少二人披星戴月,终于赶到泸溪。
  卧虎居士诸葛彤对此颇熟,以识途老马姿态,并不困难地寻到了一处幽谷,遥指远远一泓清溪,展颜道:“此谷为泸溪渔人清修之所,若不在此,必然就在溪中垂钓,我们来此目的,只在证实老夫心中悬疑,所以最好莫去惊扰他,惹出意外麻烦。”
  蔡家麟闻言,俊眉一皱,纳罕道:“泸溪渔人昨夜不是已经离此了吗?”
  卧虎居士诸葛彤郑重道:“我所疑者,昨夜所遇,恐怕并非泸溪渔人!”
  蔡家麟大为诧然,却未及再问,卧虎居士诸葛彤已向谷内掠去,他那敢怠慢,只好随身跟进,掠入幽谷。
  方一入谷口,便觉异香扑鼻,沁入心肺,放眼谷内,但见遍地奇花异卉,娇艳欲滴!
  万花丛中,搭建着一栋茅舍,此时方自冒起阵阵炊烟。
  卧虎居士诸葛彤将蔡家麟衣袂一带,掩身花丛密处,始附身道:“老夫所料果然不错——”
  话未了,忽见茅舍里走出个十来岁的男童,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黝黑身体,下身一条短裤,赤着一双大脚,手拿钓杆,正向谷外兴冲冲地跑去。
  卧虎居士诸葛彤急向蔡家麟一施眼色,低声嘱道:“少庄主跟着他去,老夫在此视察一下。”
  蔡家麟把头一点,便掠起身形,亦步亦趋地跟在那男童后面。一直跟踪到谷外那条清溪,始向一株树后掩住身子,暗向那旁窥视。
  童子似未觉有人暗缀,到了那面,寻一处清草地,席地而坐,便自在地垂钓起来了。
  忽而,忽见卧虎居士诸葛彤勿勿赶来,向蔡家麟一施眼色,便向那走去。
  到得他的身后,驻足而观,竟似浑然无觉一般,于是他轻轻地咳了一声。
  岂知那人全神贯注中,根本充耳不闻。
  卧虎居士诸葛彤见状好生纳罕,只得轻轻招呼道:“小哥儿。”
  那童子仍然未理,卧虎居士诸葛彤无可奈何,只好绕至他面前,大声道:“小哥儿,老夫有话要问你!”
  那童子这才侧过脸来,木然地望了望这陌生人一眼,却是毫无惊诧之色,仍然专心垂钓,好象不愿人打扰了他雅兴似的。
  卧虎居士诸葛彤好生着恼,但又不便立时发作,于是强自按奈着性子,和颜悦色道:“小哥儿,泸溪渔人是你何人?”
  那童子抬起头来,冲他把嘴一咬,傻笑了一下,竟未作答。
  卧虎居士诸葛彤不禁愠道:“老夫问你话儿,为何不答?”
  那童了终于动了嘴,咿咿呀呀一阵,竟然是个哑吧!
  卧虎居士诸葛彤仍不放心,再问道:“小哥儿,你口不能言,耳可能听?”
  那童子把头连摇,卧虎居士诸葛彤大感失望,想了想,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在地上写了“泸溪渔人何去了?”数字。
  无奈那童子茫然看了一阵,又是连连摇头,表示目不识丁。
  这一来可把卧虎居士诸葛彤弄得黔驴技穷了,心知再费口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向蔡家麟道:“我看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反正此来并不徒劳,至少证实了泸溪渔人不在。”
  蔡家麟双眉一扬,道:“那么昨夜所遇的,当是泸溪渔人了?”
  卧虎居士诸葛彤未置可否地道:“这很难说,我们走吧!”
  二人怅然离开,直往雪峰山方向奔去。就在半途,遥见远远两条人影如飞奔来,到得距离近了,认出一个是霹雳手文羽,另一个竟是少林掌门天一大师。
  霹雳手文羽见师弟穴道已解,心中大宽,飞步向前,欣然道:“师弟见到沪溪渔人了?”
  卧虎居士诸葛彤见师兄安然无恙,也自说不出的高兴,随将途中所遇,大略说了一遍,然后才与天一大师见礼,道:“大师别来无恙。”
  天一大师答道:“托福托福,夤夜闻知诸葛檀越遭人暗施毒手,使老衲大为震惊,乃随文掌门连夜赶来,幸见诸葛檀越安然无恙,实为吉人天相。”
  蔡家麟上前肃然施礼道:“日前在剑门与大师匆匆而别,深感未能多受教诲,引以为憾,不知大师何时入湘与文掌门会合一起?”
  天一大师歉然笑道:“老衲在剑门山一言不慎,使少庄主奔衡山兴师问罪,几致酿成巨祸,实乃老衲想到盛家堡血案,可能有人嫁祸衡山派时,再赶到衡山阻止已然不及,所幸文掌门人明察是非,未以老衲出言不慎之罪相责——”
  霹雳手文羽连忙道:“大师何出此言,老夫岂是非之人,今日武林一场浩劫,尚需大师多加担代,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吧。”
  卧虎居士诸葛彤忽道:“掌门人在雪峰上突围时,可曾与那帮人交手?”
  霹雳手文羽见问,眉头紧蹙,道:“愚兄也此感到纳罕,少庄主负着师弟奔下山去之际,那黑衣蒙面人曾与愚兄对了一掌,就掌上功力而言,愚兄实不及那人,但他似对愚兄尚保留一点余地,大概是急于追赶你们,为何他竟未曾追上你们?”
  卧虎居士诸葛彤颔首道:“其中实有可疑之处,若照掌门人所说,那黑衣蒙面人尚欲追赶我们,少庄主身负愚弟,那人绝不会追赶不上,而竟有那么巧,会遇上了泸溪渔人,这不能不说是怪事。”
  霹雳手文羽“嗯”了一声,道:“看来我们正在一步步走向他们的圈套里!不过,他们的目的何在,委实令人匪夷所思,师弟可曾想到什么?”
  这位心机过人的智多星,此时也满头疑雾,沮然道:“愚弟一时也无从臆测,如今之计,只有一切谨慎,步步设防。”
  天一大师表示赞同道:“诸葛檀越所言极是,不管对方施展什么诡计,只要我们严加防范,必可逢凶化吉,如今老衲已命敝寺十八罗汉,奔告武林各派,勿加服食那‘解药’——”
  卧虎居士诸葛彤惊然道:“贵寺十八罗汉从不轻离嵩山,如今竟已全部出动?”
  天一大师慨然道:“若能消去这场浩劫,纵将敝寺全部僧侣出动,也在所不惜,只是滇池老人那里,老衲与文掌门人一路商讨,尚未想到一个适当之人前往。”
  卧虎居士诸葛彤沉思一下,道:“敝派与滇池老人不和,目前只有大师前往,或能成功。”
  天一大师道:“老衲义不容辞,愿为天下武林请命,但那‘九精补功丸’久已不知其下落,纵然老衲此去滇池,不辱所命,能够说动老人,然则,贺兰山君之遗物,是否尚存世间,可是大有问题。”
  霹雳手文羽不禁向蔡家麟瞥了一眼,急切道:“少庄主所说的那姑娘,果真能知‘九精补功丸’下落?”
  蔡家麟一时呐呐地讲不出话来,为难地支吾道:“这——这——”
  霹雳手文羽察言观色,已知这少年必有难言之隐,于是追问道:“少庄主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便明言?”
  至此蔡家麟只好点了点头,遂道:“只要寻得那姑娘,‘九精补功丸’可由晚辈负责弄到手内!”
  霹雳手文羽大喜道:“如此很好,目前我们只有分头进行,就烦大师滇池一行,老夫与师弟,老少一行三人,全力寻找那姑娘下落,无论成与不成,一月后在青城山会合,共商大计,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天一大师赞同道:“文掌门人如此安排正合老衲之意,敝寺十八罗汉将在四川等候老衲,届时同去青城山就是。”
  计议既定,当即分道扬镳,天一大师单身赶去云南,不在话下,就说这一行三人,都是茫然无头绪,茫茫天涯,不知何处寻那七痴姑娘。
  蔡家麟忽然灵机一动,心中忖道:“我何不沿江而寻,必可遇上那艘怪舫,万一七痴姑娘鸟倦知还,回到了船上,岂不免得我们到处茫无头绪的乱寻,同时也可探听一下易玉梅的遭遇,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主意既定,于是他主张沿江入川,文羽、诸葛彤因连七痴姑娘是怎么个长相都弄不清楚,自然只有跟着他走。
  这日到了巴东,巴东城里热闹非常,一片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原来城里正在欢庆丰收!
  三人挤在熙攘的街道上,忽见诸葛彤快走两步,赶到霹雳手文羽身旁,低声道:“掌门人可已发觉?后面有人在跟踪了。”
  霹雳手文羽笑道:“师弟,你才发觉么?他们从荆门山附近就开始跟踪了。”
  诸葛彤脸色一红,窘然道:“原来掌门人早已发觉,途中怎不提起?”
  霹雳手文羽正道:“看他们鬼鬼祟祟的行动,似乎不是九环金旗的那帮人,且一路并未有相犯景象,所以愚兄没有告诉你们,不过今日他们距离愈来愈近,到不能不防他们有所图谋哩。”
  诸葛彤不禁忿然道:“掌门人与少庄主先行一步,我到要看看他们是那路人物!”
  霹雳手文羽叮嘱了一下:“师弟不可冒失!”便偕蔡家麟向前走去。
  诸葛彤乘机向人群挤去,落在后面。
  倏而,只见两个彪形中年大汉,亦步亦趋地缀了上来。
  诸葛彤暗发一声冷笑,陡然自人群快步走出。
  迎面撞去,几乎与两个中年大汉撞个满怀,当即沉声喝道:“走路不带眼睛吗!”
  二人正待发怒,乍见这老者是诸葛彤,不由一怔,脸色惊得大变,连忙侧身陪罪道:“对不住,对不住——”道完歉,立刻一溜烟地挤入人群,眨眼不知去向。
  诸葛彤虽不识得二人,但他得意地冷笑了一声,匆匆赶上了霹雳手文羽和蔡家麟,笑道:“不知那来的两个胆小鼠辈,让我一吓,夹了尾巴就跑,凭这种脓包,也敢跟踪!”
  霹雳手文羽一笑置之,心里在想,江湖上愈是不起眼的人物,愈难惹,说不定在这城里,就要遭遇到意外的麻烦哩!
  蔡家麟一言不发,心里不知想什么,有意无意地,把他们引到了江边,手指一座“临江楼”酒楼,恭然道:“二位前辈可有意小酌一番?晚辈身边所携银两无多,只可作个小东道。”
  霹雳手文羽微笑道:“此楼临江而设,倒也雅致,少庄主既有意作东,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就相扰一杯吧。”
  说着,三人已到了“临江楼”前,迈步而入,由伙计领上去,招呼在临江窗前一处雅座落坐。
  老少三人毫不拘束,各自点了合口的菜肴,并要了两壶“花雕”,便放怀畅饮起来。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蔡家麟把杯面对滚滚长江,但见江中渔帆片片,逐波随流,乘风破浪,不由忆起怪舫奇遇,得蒙佳人青睐,一夕缠绵,虽未真个消魂,但那肌肤相亲,裸拥热吻的回忆,那能遽尔或忘?
  尤其数日相聚,朝夕不离,彼此已是爱苗渐萌,雪峰山一场激战,七痴姑娘下落迄今不明,怎不令人愁肠百结,感慨万千!
  诸葛彤冷眼旁观,见这少年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一杯接杯的烈酒直往肚里灌,不禁劝道:“少庄主,留点量吧。”
  蔡家麟摇头一笑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诸葛前辈,明日,也许我们想喝也喝不到了。”
  诸葛彤再劝阻时,忽觉眼前一亮,楼梯口正处走上来个劲装绝色少女,剪水秋波滴溜溜一转,径自选了一付座头坐下。
  一个意念飞快地闪出,使卧虎居士诸葛彤立时沉不住气,急向蔡家麟问道:“少庄主,你看,上来的这姑娘,可是你要寻的?”
  蔡家麟闻言一震,急向那付座头看去,仅只一瞥,便沮然摇头道:“不是她——”诸葛彤心凉了半截,失望地叹了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那劲装少女点了几样菜肴,也要了酒,一个人自斟自酌起来。
  一双秀目不时地飘向这边三人,当蔡家麟偶而瞥向那边,四目相触,那小女立时收回了目光,螓首低垂,一片羞赧之态。
  蔡家麟已有几分酒意,神智逐渐恍忽,凭空望去,江水滚滚,渔帆片片,不禁思潮汹涌,随口吟道:“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入了楼。”
  这首白居易的“长相思”,自这少年口中吟出,确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仗着几分酒意,一抒胸中相思之情。吟罢,不觉感慨万千,深深地叹了口长气。
  诸葛彤通文达武,听他吟出千古绝唱,不禁捋须而笑道:“想不到少庄主文武兼修,而还是个多情种子哩。”
  蔡家麟窘然道:“诸葛前辈取笑了,自古多情空余恨,晚辈虽不敢自诩多情,但对这‘恨’的滋味却是已经尝够了。”
  诸葛彤知道他所“恨”何事,遂道:“少庄主年青有为,前途无量,将来必可为武林放一异彩,千万不可自暴自弃,先自气馁。”
  蔡家麟又是一声深叹,持壶一摇,壶中已然滴酒不剩,于是向伙计叫道:“添酒!”
  他们这边的谈话,句句听入那劲装少女耳里,那少女双眉微蹙,也像满怀愁绪,是在借酒消愁!
  忽见霹雳手文羽双眉一轩,用嘴向江边一呶,低声道:“师弟,适才跟踪我们的,可是那两个家伙?”
  诸葛彤微微侧过头去,放眼江边,果见适才被他吓走的两个彪形中年大汉,正在鬼鬼祟祟地向这酒楼张望,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道:“就是这两个脓包!”
  蔡家麟一见之下,不禁脱口呼道:“原来是他们!”
  霹雳手文羽惊异问道:“少庄主识得他们?”
  蔡家麟颔首道:“他们两个是关东三杰的两杰。”
  霹雳手文羽脸色倏地一沉,忿声道:“原来他们就是大闹蔡家庄的两个罪魁祸首!师弟,少庄主你们在此稍候,我去江边看看——”
  诸葛彤道:“掌门人意欲如何?”
  霹雳手文羽沉声道:“这二人在蔡家庄放火纵马,使多人无端伤亡,实属罪大恶极,今日撞在老夫手里,岂能不向他们讨还个公道!”
  言毕,拂袖而起,径向下走去。
  诸葛彤未便相阻,待掌门人走了下去,终有些不放心,道:“少庄主多饮一杯,老夫跟去看看。”
  待衡山二老相继离去,座上只剩蔡家麟凭空望着外边自斟自酌,情不自禁地吟道:“平林漠漠,寒山烟如然,一带伤心碧,瞑色入高暗,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吟声悲沉沮然欲绝,正流露出此时漂泊的心情。
  邻座那劲装少女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状甚轻蔑。
  蔡家麟不由侧过脸来,朝她看了一眼,心忖道:“我自吟句,与你何干?你哼个什么劲儿!”
  劲装少女被她一看,也自觉失态,忙举杯一饮而尽,掩住自己的窘态。
  蔡家麟心里暗自好笑,表面却若无其事一般,回首遥望江边,竟已不见了那两个彪形中年汉子。
  方自惊异,倏见一人匆匆登楼,目光向上一扫,终地发现了蔡家麟独据一桌,立即趋身过来,把手一拱道:“阁下可是蔡家庄少庄主?”
  蔡家麟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人自怀中掏出一帖,双手递上,道:“家主有帖在此,恭请大驾移玉寒舍一行。”
  蔡家麟接帖在手,展开一看,竟然是个空白帖子,不由脸色一沉,愠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那人一本正经地道:“少庄主在江湖上,难道不知这‘无名帖’?”
  蔡家麟确是未听过这“无名帖”,闻言一怔,正色道:“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过什么‘无名帖’,莫非就是尊主人所有?”
  那人肃然答道:“正是,家主闻知少庄主来此,特命小的持帖相请。”
  蔡家麟目光如电,直射在那人脸上,道:“尊主人是那一位。”
  那人神秘地道:“这个恕小的未便奉告,少庄主只需移驾寒舍,家主自当亲自恭迎。”
  蔡家麟犹豫一下,始道:“在下尚有两位尊长——”
  未等他说完,那人已接口道:“文掌门与总监,业已应邀先往,少庄主去时便可见到。”
  蔡家麟闻言好生纳罕,因他三人方抵巴东,便会有这“无名帖”主人相邀,实在令人起疑,对方此举用意何在,固难以臆测,就这消息之灵通,更令人起疑,显见绝非普通人物!
  听说霹雳手文羽,同他师弟已应邀先往,他虽疑信参半,但因好奇心驱使,只好毅然接受这神秘人物之邀。
  那人立即替他付了帐,便即离去,向城北而去。
  来至城北一处巨宅,那人把手一摆,恭然道:“少庄主请!”
  蔡家麟向那巨宅一望,那番气派,直如将相府邸,十分壮丽,只是过于沉寂,未见附近有半个人影。
  正值此际,朱红大门,“呀”的一声开了,现出个苍发老者,躬身道:“家主恭候已久,少庄主请进。”
  蔡家麟怀着茫然心情,昂然迈步,从容不迫地进了巨宅。
  苍发老者将门关上,便自退去。
  送帖那人领了蔡家麟,穿过一个大院落,走入正厅,招呼客人坐下,转身便走。
  蔡家麟立即唤住他们道:“衡山二位尊长何在?”
  那人只说声:“少庄主请稍候。”躬身而退,匆匆出厅。
  蔡家麟这才向厅内一打量,但见陈设古色古香,明窗净几,微尘不染,每件家具皆是上好红木精制,椅上、茶几面上,均镶以白璧无瑕的大理石,中央更以碎玉镶成一片梧桐叶,几可乱真!
  四壁山水字画,琳瑯满目,美不胜收,并置四条古铜香炉于大厅中央,香烟缭绕,满厅清香,令人心神飘逸。
  整个厅内,可说是美仑美奂,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蔡家庄内虽不寒怆,但与此厅一比,则是逊色不可以道里计了。
  蔡家麟正在欣赏着厅内的陈设,眼光一瞥,忽见从厅右的旁门,探出个淘气少女的笑脸,向这正襟危坐的少年嫣然一笑,快速地把头缩了回去。
  惊鸿一瞥之下,蔡家麟看出那女子,最多不过只有十四五岁,却不知是这宅中什么人。
  方自惊诧,忽闻一声干咳,就在那少女探首的旁门,走出了一个清癯老者,一身蓝色儒服,蓝缎文士巾,宛如一介教书的老夫子。
  蔡家麟才一起身,老者已拱手道:“想来这位就是川西蔡家庄的少庄主吧。”
  蔡家麟施礼道:“不敢,在下蔡家麟,路经贵地,尚未专诚拜谒,反蒙老丈下帖相邀,实感失礼得很。”
  老者又咳了一声,笑道:“少庄主太不必过谦,请坐。”
  蔡家麟惶然坐下,强自镇定道:“老丈相召,不知有何教?”
  老者又干咳了一声,笑道:“少庄主误会了,老汉那敢请动少庄主大驾,下帖的乃是家主。”
  蔡家麟“哦”了一声,正色道:“既是尊主人相召,老丈总该知道所为何事吧?”
  老者沉声道:“这个当然——”
  语气顿了一顿,忽道:“家主下帖相请,非为别事,实因是几位朋友,望一睹少庄主风采!”
  此言甫出,便见左边旁门涌出了数人,一个个恐容满面,为首一人大喝道:“少庄主,咱们真是有缘,在这里又遇上啦?”
  蔡家麟一眼便认出,此人不是别人,竟是狄子龙!
  双方这一照面,形成一触即发之势。
  老者却敞声笑道:“你们既然认识,就无需老汉说了,哈哈——”
  蔡家麟眼见今日情势必难善休,虽觉众少悬殊,孤掌难鸣,却是不甘示弱,剑眉一扬,巍然道:“狄大侠,在下敬你是条汉子,才处处容忍,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飞天玄狐仗着人多势众,狂笑一声,咄咄逼人地道:“少庄主,今日没有少林掌门人,不必故作神气了,请看看狄某身后这几位,少庄主可认得!”说时,让身一旁,让那几人走了上前。
  蔡家麟少出江湖,那认得这几个人物,只向对方扫了一眼,沉默不言。
  其中一个面貌狰狞的中年人,火辣辣地自报名道:“区区天目灵山门下,带良是也!”
  另一个自称是高顺,依次是千里鬼眼张泰、病鬼劳成、酒鬼白戈,一一报出名号,竟是天目灵山、天灵官人门下的五鬼!
  蔡家麟霍然一惊,曾听父亲提起,天目灵山不在武林九大门派之内,武功却是独成一派,百余年来闭门自守,养精蓄锐,使有识之人,暗自戒备,看为隐患,只恐号称“天人”的天灵官人,一旦逐鹿天下,则必推起轩然大波。
  近来只闻五鬼出现在江南一带,并无有何惊人之举,其后即悄然返回师门,那还是十余年前的事。
  如今五人出现在巴东,江湖中竟未风闻,可见行动异常神秘,必有图谋而来。
  蔡家麟正自吃惊,陡闻飞天玄狐厉声狂喝道:“蔡小子你发什么愣,剑门山一掌,今日狄某要向你连本带利,一起讨还了!”
  喝声中,欺身上前,一掌犹未发出,忽见一个少女,飞身而至,娇喝道:“爹爹有命,不许你们对他无礼!”
  这一娇喝,竟具无上威力,使那怒不可遏的江湖豪客,居然俯首听命,未敢轻举妄动。蔡家麟为之一愕,定神看时,正是适才探出头来,冲他嫣然一笑的那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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