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四章 独闹山林
2025-06-09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日薄崦嵫,天色逐渐昏暗。
  山风四起,卷起了漫天黄沙——
  谷中一片死寂,凄凉——
  四令联盟大会未终而散,旷谷内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一番剧斗,伤亡的不在少数。
  但现在已见不到一个人影,木架高台仍然静静地留在那里,台的四角,四面折断的大旗,已失去了它的庄严。
  台中央,竟然插着那面九环金旗,迎风招展!
  这一切显示着,谷内曾遭受一场突然的变故。数百之众是在仓惶之下散去,才保留了高台上的原状。
  但这突然的变故是什么呢?
  当蔡家麟独自奔回旷谷,为这萧杀的景象怔住之际,脑中闪出了这个疑问。
  然而,七痴姑娘已不知去向。
  谁能回答这问题呢?
  他沮然沉思半晌,霍然心念一动,心忖道:“双斧令主不就在山上吗,我何不去问一问——”
  念犹未了,陡听得“叮”地一声,高台中央插的那面九环金旗,竟然应声而折!
  蔡家麟猛可一惊,忽闻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好大胆!谁敢以九环为旗!”
  蔡家麟循声看去,就在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已站立一人。
  那人似乎年逾百岁,瘦骨嶙峋,一袭灰衫,直似贴在身上一般,但面貌不怒而威,自有一番慑人气魄。
  蔡家麟看得心中一凛,却是不动声色,只将功力暗聚,蓄势待变。
  老者竟如未见身旁有个人似的,目光如矩,直直地望着那高台,喃喃自语道:“老朽生平只用三环,何人竟敢以九环为旗,岂非存心向老朽示威!”
  蔡家麟保持着镇定,默然不语。
  陡闻一声厉喝:“小子,怎不回答老朽!”
  蔡家麟心神猛然一震,惊诧道:“老人家是在问晚辈?”
  老者沉声道:“此处别无第三人,老朽不问你,还问谁!”
  天下居然有这等跋扈之人!
  蔡家麟心中好生着恼,但看在老者那么大年纪,只好强自忍住,未便出言顶撞,仍然恭恭敬敬地道:“据说是——”
  未等他说完,老者已斥道:“什么据说不据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朽生平最讨厌说话不干脆,拖泥带水!”
  蔡寮麟再也按捺不住,剑眉一扬,愠道:“老人家,你虽是在问我,但我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老者目光始终盯着那座高台,这时才转过来看了他一眼,非但毫无怒意,反而怪笑道:“小子,你倒蛮有趣的!”
  蔡家麟遇上了这么个怪老头,真是啼笑皆非,只有不说话!
  老者见状,忽然轻喟道:“唉,老朽一甲子余未见世面,连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不把老朽看在眼里了——”
  蔡家麟不由怒从心起,喝道:“老家伙,请说话干净些,谁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老者把眼一翻,道:“老朽又没提你名提你姓,你管我说谁!”
  蔡家麟陡然道:“此处别无第三者,当然指的是我!”
  老者一怔,忽然仰天大笑道:“你这小子太有趣了,哈哈——小子,你跟我做徒弟可好?”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顿使蔡家麟一愕,犹豫一下,终于摇摇了头,表示不愿接受。
  老者颇为失望,却不勉强,淡然一笑道:“也罢,老朽生平从不强人所难,以后你小子真要求我收你,跪在地上磕破了头皮,老朽也未必就会答应你的。”
  蔡家麟一笑置之。
  老者忽将语气一变,正色道:“小子,你适才尚未说出,那九环金旗是何人所用?”
  蔡家麟道:“据说是川西蔡家庄的令旗。”说出口了,他顿觉有些后悔,似乎不该对这陌生老者直言,若是推说不知,不就结了。
  老者微微点了下头,将“川西蔡家庄”数字默记在心,忽从怀中摸出三只黑色铁环,递在他手里,笑道:“小子,咱们在此相遇,虽未成为师徒,总算有缘,这三个小玩意儿,就送给你小子玩吧。”
  蔡家麟将三只手镯般大小的铁环接在手里,觉得十分沉重,仔细一看,每只铁环之上,均凸出“绝命三环端木权”七个小字。
  脑际飞快地一忖,立是记起易玉梅提起的“三绝一断”,难道眼前这老者,就是百年前已名满天下,武林中无人不知的绝命三环端木权?
  心中顿时一惊,待他抬起头来,就这眨眼之间,老者已然不知去向!
  蔡家麟不禁后悔莫及,数日之前,他尚叹天下太大,想学绝顶武学不知何处可求,如今有此奇遇,能得世外高人器重,他居然不接受,如此良机,失之交臂,岂非太可惜!
  手执三只铁环,把玩一阵,沮然一声长叹,随将铁环揣入怀里,身形一展,已向山上掠去。
  登高一望,心里已然凉了半截,放眼望去,但见山势绵延,群峰叠起,高处矗入云表,深壑幽不见底,漫山古木参天,巨石错布。
  偌大一座山,一时那能发现神樵的居处?
  蔡家麟顿感失望,自语叹道:“看来是无法寻找那姑娘了——”
  其实在离开剑门山时,他尚希望摆脱七痴姑娘,如今沿途形影不离,渐生感情,一旦失散,他又着急起来。
  人就这样矛盾。
  但他仍不死心,漫山遍野寻了一阵,毫无发现,这才沮然奔上了山。
  心无二念,立即取道直奔山上!
  三日后,已到衡山,当日天时已晚,便在山下镇上投宿,以便养足精神,凌晨投帖拜山。
  夜已深沉,更敲三鼓,朦胧中,忽被一声厉叱惊醒,倏然起身,只听得外面怒喝道:“无耻贱人……”
  接着一声狂叫,凄厉已极!
  蔡家麟心中一愕,当下毫不迟疑,推窗射身而出,瞥见院中倒着个衣衫凌乱的少年,被利剑贯胸而死,血溅满地。
  月下,两个娇柔身影,正向院外飞身而去!
  蔡家麟怒喝一声,掠身而起,越墙急追。
  那两个女子见人追来,呵呵一笑,身躯一拧,几个起落,相去已是十余丈外,身法轻盈已极!
  蔡家麟提一口真气,飞起直追,怎奈功力虽深,轻功却是不济,否则在雪峰山道外,也就不会被贾福逃之夭夭了。
  两个女子落荒而走,竟然直奔山上!
  蔡家麟蛮劲一发,紧追不舍,一直追入山中,眨眼已然失去二女影踪。
  方自懊丧纷纷不已,陡见数点寒芒,自侧面急射而至。
  陡然心惊,挥手就是一掌,寒芒悉数被他掌力震开,“叮叮”一阵乱响,撞在山石之上,显然是些钢铸铁打的暗器。
  蔡家麟不由勃然大怒,道:“什么鼠辈?竟敢对少爷暗算!”
  话声方落,矮丛里,“叟叟”射出两人,均是一身夜行衣着,手提钢刀的中年壮汉。
  身形一现,壮汉便自厉声叫道:“何方人?深夜擅闯本山!”
  蔡家麟闻言,心知对方必是衡山派守山弟子,既然来了,只得不提追踪二女之事,昂然答道:“在下是专诚来拜谒贵派掌门人的!”
  中年壮汉叱道:“朋友,纵然求见敝派掌门,也该在大白天里,正大光明地投帖衡山,那有值此深更半夜擅自闯入,分明是图谋不轨,尚敢花言巧语!”
  蔡家麟巍然道:“阁下是否存心阻拦?”
  中年壮汉一笑,大喝道:“好小子,看刀!”身子向前一欺,手起刀落,劈面就是一刀!
  蔡家麟随手一掌推出,掌风怒卷,已将那壮汉劈退,身形一射,早已闯了过去。
  两个守山壮汉大为震怒,双双挥刀拦截,却被蔡家麟掌风一震,跌出七八尺远,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跤可摔得不轻,眼前金星直冒,一阵血气翻涌,半天爬不起来。
  待二人挣扎起身,蔡家麟已然相去十数丈外,追之不及,二人急从矮树丛里取出弓箭,火折子一幌,点着箭头油棉,“叟”地一箭,冲天射起。
  黑夜之中,一连三根火箭升起,划破了深山的沉寂。
  需知衡山一派,名列武林九大宗派之一,享誉极盛,从来尚无人敢轻捋虎须,打上门来寻事的,是以山下防守并不森严。
  蔡家麟一口气连闯数卡,每过一卡,守者不敌,便是射起火箭,向山上示警。
  前一道卡的火箭才落,后一道的火箭又起,升向夜空,煞是美观。
  但最后一道卡上,却是由两个老者,担任巡山使者,身后并跟着八名年青弟子,较那山下的守者气派多了。
  眼见火箭连连升起,愈来愈近,两个老者不由相顾愕然,其中一个把眉一皱,沉声道:“老七,你看来者是那路人物?”
  那被称为“老七”的老道,犹豫一下,始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依小弟看来,来人既然武功极高,大可不必跟守山弟子动手,这一路闯来,显见是有意炫耀其能,向我们示威!”
  先发话的老者正色道:“我看未必会冲你我而来。”
  老七未置可否,陡然一挥手,向身后八名弟子吩咐道:“你们迎去看看!”
  八名弟子齐声恭应,掠身而去。
  不多时后,只见一名弟子狼狈而回,只叫得一声:“师父——”已然倒地不起。
  两个老者大惊失色,方待纵身而起,已见蔡家麟扑到。
  蔡家麟此时报外祖父之仇心切,双目发红,见人就打,形同疯狂,双掌一错,发出一招威力无比的“开天劈地”已向二老轰去。
  这两名老者岂是等闲之辈,身形倏地一分,已然让过,紧跟着由分而合,双双夹攻而至,身法矫捷,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股排山倒海的掌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到,蔡家麟竟然视若无睹,信手发掌,仍然是施展那招“开天辟地”。
  但此时他的功力何等深厚,双掌齐发,威力端的惊人,掌劲合处,只听得轰然两声巨响,两个老者身子已被撩飞而起,摔出老远,晕倒在地。
  “当当,当当”,——警钟急鸣,响彻云霄!
  整个山上,立时陷于紧张的气氛中——
  峰顶之上,正是衡山派门户重地,似在睡梦中被警钟惊醒,顿时人影纷纷,百余弟子东奔西跑,手持兵刃如临大敌,但却丝毫不乱,那消一刻,已各就各位,恢复平静!
  就这一点,便可看出“霹雳手”文羽平素对门下训练严密,衡山派并非徒负虚名。
  应敌布置方定,蔡家麟也已掠上山峰。
  他身形一收,举目看出,只见面前矗立一座巨大石牌坊,镌刻着斗大的“衡山武苑”,相当庄严雄伟。
  石牌坊的后面,一排排的房屋,甚是整齐,当中一片平坦旷地,待是特意留下作为练武场所。
  此时“衡山武苑”之内,居然情悄悄地,不闻丝毫声息。
  蔡家麟反而一怔,不敢大意,巍然立于石牌坊前,振声说道:“在下蔡家麟,求见衡山掌门!”
  喝声方落,人影连闪,石牌坊前已然出现四十名大汉,分列两排,十名刀出鞘,十名剑在手,二十名弓箭上弦,一齐严阵以待。
  蔡家麟虽知身入虎龙潭,仍无怯色,朗声发话道:“有劳那位代为通讯,就说在下蔡家麟为了川北‘盛家堡’之事,特来向衡山派掌门人,讨还公道!
  话音甫落,便有个蓝衫中年人飞步赶到,傲然卓立,虎目圆睁地,沉声喝道:“阁下是吃了熊心?还是吞了豹胆?这‘衡山武苑’重地,岂容你擅自乱闯?”
  蔡家麟道:“尊驾不必多话,在下要见的是贵派掌门人!”
  蓝衫中年人向蔡家麟打量了两眼,冷然说道:“好大的口气,衡山掌门岂会轻易见你?”
  蔡家麟见对方似乎意存轻蔑,不禁怒道:“是贵派掌门,不敢见我?还是尊驾不肯与我通报?”
  他一怒之下,剑眉双剔,目中神光电射,显露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威武气概!
  那蓝衫中年人,自然眼力颇高,一看之下,心中微惊,暗自忖道:“这闯山少年,绝非等闲,恐怕有些来历?”
  忖念一毕,轩眉语道:“阁下闯山之罪,本当严处,但本执法念你年幼无知,姑且破例给个便宜,只要你能接得下我三掌,便放你自去。”
  蔡家麟道:“多谢尊驾宽厚,但在下却有个要求……”
  蓝衫中年人看他一眼,点头接道:“你说,只要不是过份苛求,本执法尚作得几分主意。”
  蔡家麟正色道:“在下若能饶幸接下尊驾三掌,便请能报贵派文掌门人。”
  蓝衫中年人略一沉思,颔首答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蔡家麟虽然无江湖经验,也看出对方在掌力一道之上,必有深厚火候,蓝衫中年人哂然一笑,挑眉叫道:“看掌!”
  话落,身欺,疾逾电闪地,一掌劈出!
  蔡家麟哪敢怠慢,用了招“一柱撑天”,硬接硬架!
  这一掌硬拼之下,轰然巨响,劲气排空,蔡家麟被震得拿桩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但那蓝衫中年人却“登、登、登”地,向后连退三步。
  蓝衫中年人大为惊骇,想不到面前少年,竟功力如此深厚,身形晃处,再度发掌。
  他如今业已不敢再存丝毫轻敌心理,是凝足了十二成真力出手。
  不单用了全力,连掌招也若虚若实,招中套招,式中套式,变化无穷的“千幻蜃楼”,把蔡家麟罩在漫天掌影之下,来势好不凌厉!
  蔡家麟因除了“天地七绝”外,不会其他武学,遂以一招“落英缤纷”分化九式,加以应付。
  他这随手一招,竟正好克制了对方那招“千幻蜃楼”!
  因蔡家麟一招分为九式,真力虽分九道发出,但只要捕捉到对方招式中千幻一掌的主力所在时,便会自然而然,由九归一,猛然击去。
  蓝衫中年人,不认识他所用第一招“一柱撑天”,但对于这招“落英缤纷”却似乎并不陌生。
  蔡家麟掌势才发,蓝衫中年人便惊呼了声:“落英缤纷!”
  惊呼声中,他赶紧撤掌飘身,后退丈许。
  对方虽已退去,蔡家麟的掌力发出,却无法收回,只听山摇地动,一声惊响,石雨星飞,尘沙四起,那座相当雄伟,镌有“衡山武苑”字样的石牌坊,竟被蔡家麟一掌震塌半片。
  那些衡山弟子,个个大惊失色,站就近的,并有人为碎石所伤,头破血流,但因未获蓝衫中年人的命令,仍不敢有所举动,足见平素规矩甚严,不愧为武林一大宗派!
  就在这碎石乱飞中,一条蓝影,电闪而至,发掌向蔡家麟当胸轰到,威力之强,宛如浪卷涛翻,凌厉无匹!
  蔡家麟想不到对方于业已惊退之下,又复猝然来袭!
  因对方来势太迅猛,使蔡家麟根本来不及思忖用“天地七绝”中那一招迎敌才好!
  情急之下,只好不用甚么招式,竭尽全力地,双掌一推,迎着当胸猛袭的狂飙劲气扑去!
  一声巨震,人影双飞!
  蔡家麟与那蓝衫中年人,全被震得身形倒飞!
  落地之后,两人都有些摇摇晃晃地,有些站立不住。
  蓝衫中年人双目赤红,胸前剧烈起伏。
  蔡家麟则嘴角溢出血渍,显然已受了内伤!
  双方相距,约莫两丈左右,怒目相对,不言不动,仿佛连空气也凝结住了。
  蓝衫中年人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一道血箭,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蔡家麟却是强自一振精神,昂然迈步地,走了过去。
  那些衡山弟子正待有所动作,加以阻截,却见蓝衫中年人勉强地从地上撑起了半个身子,发出微弱语音,沮然说道:“带……带……带他去见掌门人……”
  一语未毕,已又昏死倒地。
  衡山派的议事大厅之上,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
  两旁兵器架上,十八般武器,琳琅陈列,正上方并列三只虎皮太师椅,旁置一鼎,并笔直竖立了一面大旗。
  旗为白色,中央赫然一只血红手印,正是衡山派的掌门令旗。
  衡山派掌门人,“霹雳手”端坐在中央椅上,脸色十分凝重,正在倾听右手椅上一黄衣老者低语。
  厅内十余名弟子,均保持静肃,垂手侍立。
  黄衣老者话完,文羽面色一沉,大声道:“半年之期未届,蔡老头就派人找上门来,未然欺人太甚!”
  黄衣老者又低声说了一句,文羽发出一声冷哼道:“我到要看看来的是什么样的惊人脚色?”
  话声甫落,已见四名弟子手举火把,领了个神情轩昂的少年人,直入议事厅来。
  “霹雳手”目光注处,先是一怔,随即“嘿”然冷笑道:“我道谁有此胆量,原来是少庄主。”
  蔡家麟因对方乃一派宗主,自己虽然心怀仇恨,也不得不先尽礼教,遂勉强把手拱道:“晚辈蔡家麟,专诚晋谒文掌门人!”
  文羽微一答礼,双眉略轩,冷笑说道:“令尊未太心急,半年之期未到,他就等不及了么?”
  蔡家麟“哼”了一声,神情地道:“文掌门人,你说错了,晚辈今夜前来,只是为了‘盛家堡’的那笔血债!”
  文羽愕然问道:“盛家堡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故?”
  蔡家麟目光微注那鼎旁大旗,想起“盛家堡”满地横尸惨状,壁上所留血红手印,正与旗上手印一般无差,心中仇火顿燃,厉声说道:“文掌门人真会做作,你当时既在壁上留下表记,如今为何又不敢承认?……”
  文羽闻言,尚未发作,那黄衣老者已霍地站起身形,叱道:“后生晚辈,目无尊长,胆敢在掌门人面前放肆!”
  十余名衡山弟子,也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厅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蔡家麟对于对方的示威动作,视若无睹,大声说道:“我外祖父素负侠名,晚年淡于世事,已久未涉足江湖,与你们衡山派有何怨何仇,致遭血洗全堡之劫!”
  文羽道:“听少庄主之言莫非令外祖‘飞剑圣手’盛大侠竟……”
  蔡家麟因情绪已动,不待文掌门人的话完,便大声怒喝道:“文掌门人,你乃当代武林中,堂堂一派宗师,昔日既然狠得了心,下此毒手,为何此刻又没有勇气,来个‘好汉作事好汉当’呢?”
  文羽这才听懂蔡家麟的来意,不禁敞声大笑道:“原来少庄主是在借题发挥,其实,常言道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认为少庄主还是干脆直说是奉令尊之命,来向老夫索取‘灵鹤残篇’……”
  蔡家麟怒叱一声,截断文羽的话头道:“那篇破纸,送我也不希罕,我只向文掌门人讨还我外祖父一家数十条人命的血债!”
  黄衣老者身形晃处,卓立在蔡家麟的面前道:“老夫乃衡山总监,阁下是要‘灵鹤残篇’也好,要人命也好,老夫均依职责,一概承当!”
  蔡家麟仇火中烧之下,把心一横,点头说道:“‘盛家堡’的数十条人命,仅仅贵派掌门一人,也抵偿不了,尊驾既想架梁,便把你算上一份!”
  他这番话儿,含有血洗整个衡山派的之意!
  那黄衣老者乃文羽师弟,位居总监之职,身份仅次于掌门人而已。
  此老虽是极少涉足江湖,但武林中皆知这卧虎居士诸葛彤,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他不仅通文达武,心灵性巧,更厉害的是富于心机,据传他乃诸葛孔明后裔,是以自号卧虎。当着十余名弟子面前,那少年口出大言,使他脸上如何能挂得住,遂发出一声厉喝:“小子,休得大言不惭!”
  声落掌起,但见黄影疾飞,一片如山掌风怒卷而至。
  此时蔡家麟全身热血沸腾,引起丹田间一股纯阳真气,泛滥激荡,到处乱窜,显然仇恨之火已狂炽,正需要一泄而出。
  只一运气,真力已然急涌双掌,猛挥而出,正是那招威力无比的“开天辟地”!
  卧虎居士诸葛彤果然名不虚传,见势不对,立时知难而退,变实为虚,身子一卷,竟将那少年锐不可挡的掌力化去!
  掌力一偏,活该那四个手举火把的弟子倒霉,避之不及,个个被打得踉踉跄跄,跌出两三丈外,连哼都未哼声,已然昏死当场!
  这一手惊人掌力,不由使衡山派的掌门与总监二人,相顾失色。
  卧虎居士诸葛彤惊异未定,蔡家麟已挥掌欺来,逼得他急将身形一飘而开,堪避过那少年一招“日落风生”。
  旁观者清,仅此两个照面,文羽已然看出那少年路数,急向卧虎居士诸葛彤道:“总监小心,这娃儿是天地二穷门下!”
  卧虎居士诸葛彤闻言一惊,不由地将身形往后一退,只见他,身法由静而动,迅速绝伦,黄影疾旋,竟对那少年四面八方,一连攻出了十余掌。
  蔡家麟吃亏在身法不够矫捷,只好以静制动,索性蓄式不发,看那黄衣老儿这等绕身转圈,能够转出个什么名堂?
  说也奇怪,黄衣老者一连快攻十余掌,竟是掌发即收,攻的虽快,却无一掌递满,全是虚招幻式。
  更怪的,一会快攻之后,他竟不再发掌,只是一个劲儿地,绕着蔡家麟打转,渐渐仅见一片黄影。
  蔡家麟毫无阅历,那知对方所施展的,正是武林罕见的一种奇功,叫作“天旋地转”,若是对手功行较浅,定力不足的话,不需诸葛彤出手,就一疾旋,就足以令人头昏目眩,失去了抵抗之力。
  适才霹雳手一语提醒黄衣老者,立即施出这种身法,便是因那少年掌劲奇强,不堪力敌,唯有用这“天旋地转”奇功,使对方捉莫不定他身在何处,而他却可攻敌。
  由此可见,此老心机果然超卓。
  一阵疾旋,蔡家麟真被弄得“天旋地转”,渐觉眼花缭乱,不由怒道:“你到底转个什么儿?有完没完——”
  话声未了,有股疾速压力卷来,直似江中急旋过流,力道强的无比!
  蔡家麟一掌“日落风生”推出,力逾万钧,势如大风,竟被那般急旋之力一卷,顿化无形!
  这一惊非同小可,未及撤身,身子已被卷入旋风之中,只觉头脑微晕,天旋地转。
  卧虎居士诸葛彤笑声中,双掌凭空旋动,真力源源而出,真似手中执有两条绳索,把蔡家麟的身子系住,越旋越快。
  蔡家麟整个身子失了凭藉,被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罕世奇功,旋转得浑浑噩噩,头昏目眩,心翻欲呕。
  惊怒之下,双掌一圈,打出一招“颠倒乾坤”,正是天三绝中的一招绝学!
  游动之力受那无形柔动突破,四下一撞,顿时崩溃,只听得一声沉浊闷哼,黄影倒窜而去。
  就在同一瞬间,蔡家麟“叭”地一跤,摔在地上,那黄衣老者也是身子一摇,瘫坐在地。
  变生肘腋,近在一旁的霹雳手文羽也未看清双方突竟谁胜谁负,不由为之一怔!
  一声怒喝,黄衣老者霍地跳起身来,双臂一张,奋身就向少年冲去。
  岂知身形堪堪站起,“叭”地一声,竟自栽了个大筋斗!
  霹雳手文羽大吃一声,飞身而至,双手急将他扶起,惊问道:“师弟,你怎么啦?”
  黄衣老者脸色很白,恨声道:“这小子好狠的手段,师兄今夜决不能放他出门!”
  霹雳手文羽微一颔首,将黄衣老者扶回座上,双目怒睁,厉声喝道:“好小子,敢伤我衡山总监,老夫纵被武林贻笑,今夜也决不与你干休!”
  盛怒之下,意已不顾武林中身份,迈步逼向那刚刚站起身来的蔡家麟。
  蔡家麟适才在石牌坊前,与那蓝衫中年硬对一掌,已然伤了内腑,幸仗他内功深厚,才能硬撑着,此时又与黄衣老者交手,再受一掌,纵然硬充好汉,只怕也不可能接下这位掌门的一记重击。
  但他视死如归,义无反顾,任那嘴角鲜血涔涔而流,脸上毫无畏惧之色,泰然一笑道:“文掌门人,你早应该出手了!”
  霹雳手文羽见他如此气度,倒是一怔,身为一代宗师,对身已负伤的少年,有点难以下手,故虽举掌欲发,闻言之下,竟自迟疑起来。
  蔡家麟见状,道:“文掌门人何故迟疑,怎不出手?”
  霹雳手文羽神情肃然,沉声道:“你虽罪不可恕,但老夫何等身份,岂愿乘人之危!”
  蔡家麟冷冷一笑,道:“文掌门人不愧一代宗师,尚存仁慈之心,但晚辈可是寻仇而来,除非文掌门能将晚辈一掌毙命,否则——”
  霹雳手文羽愠道:“否则如何?”
  蔡家麟朗声道:“晚辈就要向文掌门要人,索还盛家堡的数十条人命!”
  霹雳手文羽闻言,不由纵声大笑,声如春雷!
  蔡家麟更是怒火中烧,仇焰狂炽,跨前一大步,昂然道:“文掌门人可是笑我不敢?”
  笑声顿敛,霹雳手文羽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可知飞蛾为何扑火?它以为烈火不堪一扑,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武功基础,实属难得,可惜戾气太重,有勇无谋,只知刚愎自用,与那飞蛾有何差异——”
  霹雳手文羽道:“以老夫身份,就是教训你一顿,也不为过!只是适才听你一再提及盛家堡血案,断然妄指本派所为,老夫身为一派掌门,可不能跟你一般糊涂,必须把事情先弄个清清楚楚不可!”
  蔡家麟恨声道:“也好,晚辈就说个明白,好教文掌门人无词以赖,家父误受小人怂恿,利令智昏,所以委实欠当,晚辈亦痛心疾首,但我外祖却乃清风亮节之人,久已高蹈隐世,与此事何干,文掌门人竟率众相犯,将盛家堡数十之众,屠杀殆尽,是否应该还我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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