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狂飙千里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游方已冲近慕容旦，他的手中，扬起一管白玉箫。
　　原来一直和自己呆在同一屋檐下的游方，竟然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她！殷朝歌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紧，紧得连气都快透不出来。
　　在京城里他屡屡产生的种种奇怪的感觉现在已经得到证实了。
　　游方就是木潇潇。木潇潇一直就陪在他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全力冲上去，因为他绝不应该让木潇潇一人面对慕容旦这样的高手，更何况慕容旦身边还有六名身手不弱的死士！
　　猛吸一口气，提起了丹田内所有的内力，但殷朝歌却发现自己飞掠的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他的双腿竟然一阵接一阵地发软。
　　游方一声清叱：“慕容旦，纳命来！”手里的玉箫已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影，直击慕容旦的前胸。
　　两柄单刀立即闪出，一左一右，直劈向这道白影。
　　一阵脆响单刀飞在了半空中。
　　淡淡的箫影已逼到慕容旦面门。
　　慕容旦长剑猛挥，想封住玉箫，但他的长剑却被一股强劲的内力震脱了手，直落到地上。
　　他情急之下，侧身一滚，自马鞍上滚落。
　　他披着的狐裘大毡已被玉箫划成了两片。
　　殷朝歌又向前扑出了十余丈。
　　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清了，包括每一个细节。
　　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
　　凭慕容旦的武功，绝不可能一招间就被木潇潇击落兵器。
　　而慕容旦使剑的手法显然太生硬了。
　　慕容旦的剑术在武林中绝对可排入超一流之列，一个超一流的剑手，绝不可能用长剑使出单刀的招数来。
　　这个披着狐裘大毡的人难道并非慕容旦？
　　自殷朝歌、司马乔现身以来，在这一行九人中，发号施令的，一直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的容貌殷朝歌也看得很清楚，正是慕容旦。
　　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旦刚一落地，身体就弱了起来，又向前窜出了丈余。
　　他挥舞着已裂成两片的狐裘大毡，拼命抵挡着玉箫的第二次杀招。大毡裂成了碎片。破碎的皮毛漫天飞舞。
　　慕容旦呆呆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两只手已变成了两个松软的肉饼。
　　四柄单刀从四个方向一齐卷向游方。游方清啸一声，玉箫圈起一道弧线。
　　四柄单刀飞在半空，四名大汉都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游方自马上跳下，手执玉箫，一步一步走向状若呆傻的慕容旦。
　　殷朝歌离游方不过十丈远了。
　　他已经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为什么很不对头。
　　游方即然就是木潇潇，那么慕容旦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慕容旦。
　　慕容旦现在已变成了被玉箫击倒在地的六名大汉中的一个。
　　凭慕容旦的武功，又怎么会被木潇潇轻易地击倒呢？
　　殷朝歌早就知道慕容旦是一个很不好对付的人，但他还是没料到慕容旦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他知道慕容旦想干什么。
　　他绝不能让慕容旦这濒死的一击变成现实。
　　殷朝歌柔剑弹出，身在半空，扬声大叫道：“小心！那人不是慕容旦！”
　　游方一怔，停住脚步。
　　他手中的玉箫，依然直指着坐在地上的那个“慕容旦”。
　　被击倒的大汉们都跳了起来，有的徙手，有的捡起单刀，又向游方扑去。
　　殷朝歌目光一扫，已看见一名大汉的怀里，正搂着一个小孩。
　　这人才是慕容旦！
　　殷朝歌大吼一声，左掌挥处，震开两名持刀汉子，右手长剑一划，直刺慕容旦。
　　慕容旦扬手，挥刀，挡住了这一剑。但他的单刀却被震飞了。
　　殷朝歌踏上一步，正欲刺出第二剑，慕容旦已就地一滚，滚出了三四尺。
　　他怀中的小孩子忽然向殷朝歌飞来。
　　殷朝歌一惊，柔剑急掷，右手接住了飞来的孩子。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摔在地上。
　　慕容旦掷出孩子，右手已握住了地上的长剑。
　　游方听见了殷朝歌的叫声，他立即明白了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人的确不可能是慕容旦。
　　他猛一旋身，两名正扑向他的大汉惨叫着翻倒在黄沙之中。
　　他喷火的双目紧盯住已自地上捡起长剑的大汉。
　　这大汉才是慕容旦。
　　他踏上一步，玉箫斜扬，直击慕容旦面门。
　　剑光暴涨。慕容旦挥舞着长剑，和身扑上。
　　他知道自己已无半点求生的希望。
　　求生不能，就竭尽全力，做濒死一搏！
　　死，也要死得值得。死得壮烈！
　　一直呆坐在地上的“慕容旦”忽然嘶吼着直跳起来，双臂一张，抱住了游方。殷朝歌两眼一黑，手中的小孩子直掉在地上。
　　他听见了一声惨厉的尖叫声，紧接着又是两声骨节爆裂的脆响。
　　剑芒闪烁，如经天长虹。殷朝歌出剑。
　　慕容旦的右臂已断成三截。
　　他用左手托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断臂，静静地挺直着身体。
　　静静地看着已刺到心窝前的青蒙蒙的剑尖。
　　柔剑毫无阻碍地直穿进他的胸膛。
　　他哑笑一声，仰面倒在沙尘之中。
　　殷朝歌踉踉跄跄走向游方。
　　游方双目圆瞪，直视着前方。
　　慕容旦的长剑自他的前胸一直刺到后背，将他和他身
　　后紧抱住他的那名“慕容旦”钉在一起。
　　殷朝歌一脚踢出，踢飞了那个“慕容旦”，颤抖的双手扶住游方，轻轻放倒在地上。
　　司马乔已赶到。
　　白袍会的弟兄们也已赶到。但他们到的都太迟了。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将慕容旦手下的五个死士都点了穴道，扔在一旁。
　　殷朝歌浑身颤抖着，慢慢抬起头，哑声道：“水！”
　　司马乔扯下马鞍边的水袋，递给他。
　　殷朝歌打开皮袋，一股清凉的水流直泻到游方的脸上。
　　他伸手一拂，喃喃道：“潇潇，潇潇，我总算找到你了！”
　　除去面具和化妆的游方，不是木潇潇，更是何人？
　　木潇潇的双眼依然圆睁，但眼中已无半点生气。
　　殷朝歌忽然跳了起来，几步冲到慕容旦身边，抽出柔剑，剑光一闪，慕容旦已身首异处。
　　他抓起慕容旦的人头，跪倒在木潇潇身边，低声道：“潇潇，你看，我已经杀了慕容旦，你的大仇已经报了！”
　　司马乔和几名白袍大汉都呆呆站在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殷朝歌又跳了起来，右手食指连点，解开五名死士的穴道，沉声道：“都过去，跪下。”
　　死士们都不动。他们都昂着头，茫然看着天边。
　　殷朝歌哑笑道：“好！好！你们的骨头都很硬！”
　　哑笑声中，右脚连踢，五人的膝盖骨都在他脚尖下一一碎裂。
　　殷朝歌两手连抓，将五人一一提到木潇潇身边跪好，大声道：“潇潇，你看好了，我来替你报仇！”
　　左掌按下，一名死士口中鲜血狂喷，嘶叫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殷朝歌狂笑道：“好！好！看见没有？都照他的样子，给木姑娘磕头！”
　　四名死士仍是一动不动。
　　殷朝歌双目尽赤，狂笑声中，柔剑飞舞。
　　一串串的血珠自剑尖上扬起，直洒向空中。
　　司马乔走上前，低声道：“殷兄，人死不能复生，木姑娘她已……已去了。”
　　殷朝歌猛一回头，厉声道：“谁说的?!”
　　司马乔大吃一惊。
　　殷朝歌满面扭曲，瞪着血红双眼，大声嘶吼：“你胡说！胡说！”
　　他拉着司马乔的手，指着木潇潇道：“你看她当然还活着，她当然还活着，当然……”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哑。
　　眼泪终于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司马乔哽咽道：“殷兄……”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忽然响起。
　　殷朝歌一扭头，看见了沙堆上的小虎儿。
　　他摔开司马乔的手，一纵身掠出丈余，俯身将小虎儿抓了起来。
　　小虎儿两只细瘦的胳膊在空中乱挥，哭声越来越响亮。
　　殷朝歌双臂一伸，将他高高举过头顶。
　　司马乔大叫：“殷兄？？”
　　几名白袍汉子也都吃了一惊，疾扑过来，叫道：“殷大侠,不能……”
　　殷朝歌呆呆地看着他们，忽然叹了口气，将小虎儿塞到司马乔怀里。
　　他步履蹒跚地向木潇潇身边走去，喃喃道：“殷大侠？……嘿嘿，我算什么狗屁大侠！”
　　还没走到木潇潇身边，他双腿一软，栽到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鲜血自他嘴里直喷出来，染红了衣衫和黄沙。
　　他一边吐血，一边向前爬，伸出手，去抓木潇潇的手。
　　他终于将木潇潇冰冷苍白的手抓在掌心，痴看着木潇潇的脸，喃喃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黄沙烈日间，回荡着他愤怒、无奈、伤心欲绝的嘶吼声。
　　他是在问木潇潇吗？
　　他是在问自己？
　　他是在质问苍天吗？
　　他的嘶吼声在空荡荡的大沙漠上回旋。
　　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