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早已注定的溃败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陈月朗的呼吸已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
　　殷朝歌能感受到，陈月朗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了。
　　陈月朗承受的是怎样的一种压力，殷朝歌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却不能回手去帮助他减轻这种压力。
　　一旦回手，他们将前功尽弃！
　　还有四步。再向前冲出四步，他们就成功了！
　　慕容冲天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双眼在黑夜中闪动着绿荧荧的冷光。就像是一头濒临死地的老狼。
　　他的功力已完全恢复了！
　　他一站起身，立即改变了整个战局。
　　他已成了圣火大阵的中枢。
　　在秋水等人拼命的攻击之下一直不停地收缩的圣火大阵忽然开始反击了。
　　玄妙无比的配合竟将秋水和第五名震得一下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
　　自开始到现在，所有参加战斗的人，竟没有一个受伤，更没有一个死亡。
　　实际上，这已是一场集体的内力大拼比，白袍会和徽帮虽说高手如云，但圣火教凭着玄而又玄的圣火大阵，堪堪与之打了个平手。
　　慕容冲天一站起身，殷朝歌与陈月朗四周的强大压力立即消失。
　　原来围攻他们的那个七星阵现在已经撤开，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正自外围进攻的白袍会、徽帮的人马上。
　　陈月朗与殷朝歌依然背靠着背，慕容冲天就站在殷朝歌对面不过丈余的地方。
　　圣火大阵中的所有人现在都背对着陈月朗，但他却不敢向他们攻击。
　　因为他必须全力防范任何突发性的，对殷朝歌后背和两侧的攻击。
　　殷朝歌现在已没有余力来防备外来的突袭了，他全部精力都必须用来对付慕容冲天。
　　虽然背对着慕容冲天，但陈月朗已感到了慕容冲天周身散发的强烈的气机。那是最最纯正的杀气。
　　陈月朗汗湿的后背在这股杀气的凌迫之下，凉嗖嗖地爆出一片鸡皮疙瘩。
　　他非常非常担心——刚刚经过一场激战的殷朝歌，能应付得了慕容冲天必死的攻击吗？
　　杀气愈来愈浓烈。
　　慕容冲天马上就将出手了。
　　殷朝歌的背忽然离开了陈月朗的后背。
　　陈月朗吃了一惊。他不明白殷朝歌想干什么。
　　殷朝歌右手慢慢垂下，剑尖指地，一步一步向慕容冲天走去。
　　慕容冲天眼中荧荧的绿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又平静下来。
　　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无上的杀气。
　　他已变成一尊杀神！
　　陈月朗的手心一阵接一阵沁出冷汗。
　　他湿透的手掌已快连剑柄都捏不住了。
　　他非常非常想回过头，亲眼看看殷朝歌到底怎么样了。
　　但他却不敢回头。也回不了头。
　　他脖子上的肌肉忽然变得十分僵硬，像是一块坚硬的花岗岩。
　　他只感受到慕容冲天越来越纯正、越来越凌厉的杀气，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殷朝歌的任何气机。
　　甚至连殷朝歌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一阵狂风忽地旋地而起，旋起了地上的尘土和枯枝败叶，吹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陈月朗的耳中除了狂风的呼啸声之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暴烈的狂风挟着树叶，枯枝，尘土和碎石，雨点般打在他周身，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稳住自己的脚跟，不被狂风带动身形。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狂风终于在一瞬间平息。
　　陈月朗眯着的双眼一下子瞪圆了。
　　他忍不住想抬手揉揉眼睛，可手掌剧烈地哆嗦着，提不起来。
　　我看见了什么？这会不会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秋水和游方。
　　大院内的战斗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
　　地上一具尸体也没有。
　　我这是在做梦吗？陈月朗怔怔地转过身。
　　他看见了慕容冲天。慕容冲天歪倒在四名黑衣人的怀里。
　　接着，他看见了殷朝歌。殷朝歌的右手中握着一个剑柄。
　　“这是怎么回事？”
　　陈月朗张开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殷朝歌清朗的声音响起：“慕容教主，请率贵教退出京城！”
　　慕容冲天动了动，似乎是想在两名黑衣人的扶持下站起来。
　　他的努力失败了。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走！”
　　“不，不能撤走！”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叫起来。
　　火光一闪，大院内再次亮如白昼。
　　所有的人惊得一回头。
　　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黑衣大汉。天火！
　　大汉们的手中，都执着“天火”！
　　慕容芸萝自墙头掠下，掠到慕容冲天身边，哭叫道：“爹——咱们不能走！我要为你报仇！”
　　慕容冲天努力挺起了身体，鲜血正自他右肩渗出来，染红了他右半边衣衫。
　　慕容芸萝手指连点，封住了慕容冲天伤口附近的穴道，猛一回头，逼视着殷朝歌。
　　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仇恨和怒火。
　　殷朝歌平静地道：“教主，请退出此地。”
　　慕容冲天无力地摆了摆手，刚想说什么，慕容芸萝已尖叫道：“爹，你知不知道，舅舅已经被他们杀死了，铁骑营长枪营的弟兄们都完了。咱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慕容冲天似乎叹了口气，声音虚弱但语气十分坚决：“萝儿,听话！”
　　慕容芸萝倔强地一扬头，道：“咱们还有天火大阵，还有几万弟兄！我不走！天火营的弟兄们也绝不会走的！”
　　慕容冲天道：“好。萝儿，你过来。”
　　慕容芸萝怔了怔，走向慕容冲天，哭道：“爹……爹……”
　　她的哭声突然中断，僵立在慕容冲天面前，满脸震惊。
　　慕容冲天左手食指抖抖索索自她肩井穴上移开，闭上双眼，道：“李乾元！”
　　扶着他右臂的黑衣蒙面人道：“属下在。”
　　慕容冲天道：“全教退？？退出？？退出京城？？朱雀坛……押后,有……有违令…令……者……杀……杀无赦！”
　　李乾元低声道：“是。”
　　不过两盏茶时分，圣火教的人已全部消失在院外。
　　陈月朗垂目看看手中的柔剑，叹了口气，走到殷朝歌身边,道：“殷老弟……”
　　殷朝歌微微一笑。
　　一缕鲜血自他嘴角慢慢流了下来。
　　陈月朗大吃一惊，道：“老弟，你怎么了？”
　　殷朝歌右手一松，手中的剑柄“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游方尖叫一声，猛扑上来，抱住了正在倒下的殷朝歌。
　　九月初二。
　　京城，陈宅。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老子活了这大一把年纪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子的事！”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惹得老子脾气上来，放一把火，烧了他的三宫六院！”
　　第五名爆跳如雷，在房间里冲来冲去，像是一只丢了脑袋的苍蝇。
　　他不停地骂着，但声音却压得很低。
　　有几次他冲过桌边的时候，都已举起了茶壶，像是要将他狠狠地摔到地上，但等他转身再冲过桌边时，又将它轻轻放回了桌上。
　　秋水坐在墙角的一把椅子上，低头苦笑。
　　“笑笑笑！你就知道歪着嘴笑！你还会干什么？”
　　第五名的那火终于烧到了秋水头上。
　　秋水苦笑道：“不笑又能怎样？跟你一样满屋子乱窜，就能将事情窜没了？”
　　第五名一怔，停住脚，呆呆看着秋水。
　　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他慢吞吞地走到秋水身边的一张椅子边也坐下了。
　　一坐下，他就忍不住喃喃道：“你说说看，你说说看，你见过这样的事吗？”
　　秋水淡淡地道：“见过。”
　　第五名又一怔，火又上来了，指着秋水的鼻子尖声骂道：“是。你是见过，这正是你们朱家的最拿手的好戏嘛！”
　　秋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任第五名乱骂一气。
　　他不吭声，第五名很快也觉得索然没味了，只是坐在那儿气哼哼地翘胡子，不再张口。
　　秋水这才道：“骂够了？气消了？”
　　第五名瞪眼道：“没有！”
　　秋水淡淡地道：“没有？那就接着骂，接着发火，接着生气！”
　　第五名翻翻白眼，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水道：“没有什么意思。”
　　第五名道：“你是不是想活活气死老子？”
　　秋水道：“不是。”
　　第五名大叫道：“那你想干什么？”
　　秋水：“等，等你消气。”
　　第五名第三次怔住：“什么意思？”
　　秋水淡淡地道：“办法是想出来的，商量出来的，你的气不消，我找谁商量去？跑到皇宫里找那个新皇帝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