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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死亡的阴影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江湖上有一句行话,叫做“逢林莫入”,他们现在正走在一片漫无边际的丛林中。
  为了赶时间,谁也没法再顾忌这些了,但他们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因为谁也不敢打包票,说圣火教的人不会追到这里来。
  天色越来越暗,铺满落叶、杂草、枯枝的林间小道几乎看不太清楚了。
  自上午到现在,他们没有一粒米下肚,却根本不觉得饿。
  他们的心里只有惟一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赶到大名府去,与第五名汇合。
  前面的马蹄声忽然又停了下来,秋水一伸脖子,没好气地叫道:“怎么又不走了?”
  一名白袍汉子奔了回来,低声道:“帮主,前面好像有人。”
  秋水瞪眼道:“有人又怎么样?哎?老子生平怕过什么人?!”
  肖无濑一提马缰道:“帮主,属下到前面去看看。”
  秋水已纵马往前冲去,大声道:“看看看,看个屁!冲过去不就得了!”
  “是白袍会秋帮主吗?”一个声音自前面的丛林中透了出来,小道两旁眨眼间就冒出了十几名高矮胖瘦的黑衣人。
  秋水扬声道:“老子正是秋水,你是哪一路的?赶快给老子让路!”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道:“在下是圣火教……”
  秋水一挥马鞭,叫道:“好哇!来的正好!通通给老子杀了,一个活的也不许留!”
  鞭梢一闪,“啪”一声脆响,矮胖子的脸颊上已多了一条血痕。
  十几名黑衣人顿时鼓噪起来。
  司马乔和肖无濑刀剑出手,一齐向那个矮胖的中年人卷去。
  中年人呆呆地站在路边,惊诧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第一个字尚未出口,就已被劈成了三大片。
  秋水扬声大笑道:“杀得好!”
  十几名黑衣人忽然一矮身,翻身在地,向他们滚过来。
  刀光闪起,几匹马哀鸣着倒在地上。
  地趟刀法。
  要想对付骑在马上的对手,用地趟刀是一种极有力的办法,尤其是在密林中这种马匹难以展开的地方。
  这十几名黑衣人显然都是圣火教中的精锐,因为他们野战的功夫和临阵的反应都很不错。
  秋水的反应当然更快,他一纵身,自马背上跃到了半空中,大声道:“用暗器!”
  二十余名白袍大汉都纵起身,四五十只手掌齐齐挥下,一阵密如雨点的各种暗器将十几名正起劲地砍着马腿的黑衣人一个不漏地罩住了。
  惨叫声陆续响起。林中很快恢复了寂静。
  这阵“暗器之雨”果然厉害,十几名黑衣人都死翘翘地躺地上,没有一个还能剩下半口气。
  秋水也呆呆地坐倒在地上,看起来比这些黑衣人更像死人。
  他刚才自马背上跃起的时候,竟然忘了马背上还有一个人。
  暗器是不长眼睛的。
  殷朝歌早已自马背上摔到地下,后背、肩头和大腿上渐渐渗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
  秋水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了,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已想不起来了。
  就算殷朝歌原来还有救,这下也死定了。
  司马乔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秋老,你看,殷兄他……他刚才动了……”
  殷朝歌果然动了动,他甚至还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哼了两声。
  秋水精神一振,双手连动,将长袍的前襟扯成七八片,手忙脚乱地替殷朝歌裹着身上的创口。
  一边裹伤,一边喃喃道:“好!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他一抬头,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备马!”
  没有受伤的只剩下十来匹了,秋水挑了八匹,带上肖无濑、司马乔和文向荣。急匆匆往前赶。
  他给留下的二十来人丢下的命令是:“随后赶来!”却根本就没想到这些人在附近如何才能找到马匹,如何才能赶得上他们。
  天刚蒙蒙亮,他们终于赶到了开封。
  秋水的两条腿早就僵直了,靠司马乔和肖无濑扶着,才从马背上爬了下来。
  他的两条胳膊几乎也麻木了,但他却一直紧紧地抱着殷朝歌,说什么也不放手。
  殷朝歌依然昏迷不醒,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开封当然有徽帮的分舵,所以他们很快备好一辆快车,又继续赶路。
  从开封到大名府这一路上,可就舒服多了,因为沿途都有徽帮各分舵设的客店和马站,秋水四人什么都用不着操心,每隔八十里,自然有徽帮弟兄来给他们换马,送吃送喝。
  即使在宽敞的车厢里,秋水还是紧紧抱着殷朝歌,一刻也不愿放手。
  每过一段时间,他就要给殷朝歌输送一阵真气,而闲下来的时候,他的嘴也不闲着。他又开始不停地骂人。
  一开始他骂的是白莲教和金不换,然后开始骂凌烟阁,骂慕容冲天,骂他自己。快到大名府的时候,他忽然骂起第五名来了。
  谁也听不清楚他到底骂了些什么话,只知道大意是说第五名这个老杂种现在一定还在享清福,万事不操心什么的。
  司马乔、肖无濑、文向荣很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但他们却都笑不出来。他们的眼里,一直闪动着泪光。
  秋水还真骂对了,第五名这些日子过得的确很舒心。
  警戒工作是由白袍会来担任的,所以他用不着操心,一应杂事自有几个老仆料理,也用不着他操心。
  他每天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逗小鸽儿开心。
  小鸽儿是个非常懂事的女孩子,所以她在第五名面前的时候,也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但第五名却听芳名、良子几个小丫头说,几乎每天夜里,小鸽儿都要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一场。
  所以第五名就尽量找一些能分神但又不能让小鸽儿太劳神的事给她做。
  比如说教她弹琴,比如说教她画画儿,比如说教他围棋。
  弹琴和画画儿小鸽儿都不喜欢,但围棋她却学得很快。
  其实围棋小鸽儿早就会了,只不过她一直没跟别人下过而已。因为慕容芸萝不可能和自己的使唤丫鬟玩这种很“雅致”的游戏。
  第五名的围棋水平比秋水要好得多,但也算不上什么好手,所以没几天的功夫,他就下不过小鸽儿了。
  虽然几乎每盘棋他都会输,但他却天天都要拉着小鸽儿“杀一盘”。
  只要他来找小鸽儿下棋,芳名、良子这四个小丫头就都会围过来观战,一面看,一面还要乱支招,一面挤兑第五名的水平实在是很“臭”。
  于是第五名每当输了棋就会很不高兴,沉着张脸找芳名几个的碴儿。
  赢了棋的人心情总是很不错的,于是小鸽儿就会软声软气地安慰因输了棋而“气粗”的第五伯伯。
  第五名总是绷着脸,一定要小鸽儿答应下一次要输给他一盘才会高兴起来。
  他知道,一个人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总是能将自己的痛苦忘掉一点。
  所以到“下一盘”的时候,输的总还是他。
  每当小鸽儿看着棋盘上的形势又是自己好一点的时候,就会用一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气看着第五名。
  第五名就皱着眉冥思苦想,就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气。
  芳名、良子她们当然还是要在一旁支招,挤兑他。
  秋水的信鸽飞到第五名手边的时候,第五名的棋又快要输了。
  他正捏着一粒棋子,瞪大眼睛满盘想给自己的一条大龙再找一个眼时,鸽子忽然飞进了屋子,落在棋盘上。
  第五名借着伸手去抓鸽子的机会,将满盘的棋子都碰乱了,大笑道:“好好好,总算赢了一盘!”
  小鸽儿忍了忍,还是笑了出来,柔声道:“这一盘棋果然是第五伯伯赢了。”
  第五名一边扯着鸽子脚上的信筒,将纸条从筒里掏出来,一边笑道:“那是,我老人家最近精研王积薪的棋谱,很有心得……”
  他的笑声忽然顿住。
  小鸽儿忙问:“第五伯伯,出什么事了?”
  第五名手掌一收,捏紧,再摊开,纸条已变成一堆纸屑。
  他淡淡地笑道:“没什么事。这帮王八羔子什么事都干不好,总要让我老人家操心!”
  纸屑撒了一地。
  小鸽儿低头看看地上的纸屑,又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对他的话显然不相信。
  第五名微笑道:“伯伯可能有几天不能陪你下棋了。江南那边几个分舵出了点麻烦,我得去一趟。”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瞧瞧老子这个帮主做的,哪有秋老儿那么省心,那么舒服!”
  小鸽儿也微笑起来,柔声道:“秋爷爷他们,他们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第五名大声道:“那个老东西,现在肯定是在享清福呢!好吃好喝的,哪像老子!”
  芳名啐道:“不许说我们帮主的坏话!”
  第五名笑道:“你看看,他自己享清福不算,还要留下这几个丫头片子来跟老子过不去,唉,苦啊!”
  小鸽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五名对芳名道:“别天天只知道挤兑老人家,去,帮个忙,把铁千秋给我找来。”
  芳名翘了翘嘴,道:“干什么?好好的干么去找铁长老?”
  第五名叹了口气,道:“老人家这一去,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秋老儿又在洛阳,这里的安全怎么办?”
  芳名白了他一眼,道:“外面有铁长老他们,还怕什么?”
  良子也道:“就是,殷夫人的安全,包在我们四个身上!”
  第五名道:“拉倒吧,就凭你们几个?你们几个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保自己只怕还不够!我是想让铁千秋赶快到松风阁去,把你们潇潇姐姐请过来!”
  小鸽儿拍手笑道:“潇潇姐姐能来就太好了!”
  第五名道:“还不快去!”
  芳名冲他皱了皱鼻子,道:“人家又不是没听见,狠霸霸的干什么!”
  她一甩脑袋,飘身出了房门,发梢差一点就到了第五名的鼻尖子上。
  第五名苦笑道:“真不知道秋老儿怎么受得了……”
  南施已笑道:“所以说我们帮主比你老人家有本事呀。”
  英君接着道:“你老人家不佩服也不行!”
  第五名笑得更苦,恶狠狠地道:“是。佩服,老子简直他妈的佩服极了!”
  小鸽儿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定定地看着第五名,脸色忽然有点苍白起来。
  第五名站起身,道:“我去准备一下,木姑娘一到,
  我就准备动身了。”
  走到门边,他又回过头,微笑道:“我说小鸽儿,这段时间你可不能偷懒,不然,老人家一回来,就会杀你个片甲不留。”
  小鸽儿笑了笑,但笑得已十分勉强。
  第五名扭过头,将一声叹息压进肚子里。
  一直到出了院门,他才将憋了好久的一口气重重地叹了出来。
  看到纸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想跳起脚来将秋水骂个狗血淋头,但他却只能忍着。
  因为他实在怕让小鸽儿伤心。
  小鸽儿怀孕已经好几个月了,而且这段时间里她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如果再受到这样沉重的打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第五名俯身在马背上,不停地挥鞭猛抽坐骑。
  他恨不得立即就能飞到大名府。
  跑出几十里地了,他才将一直憋在肚子里的话大声骂了出来。
  他一定得痛痛快快地把秋水大骂一顿,不然的话,只怕还不到大名府,他就会给憋死了。
  足足骂了二十里地,他才喘了口气,放过了秋水的八辈祖宗们。
  他开始在心里揣摩,凭殷朝歌的功力,要什么样的武功和什么样的毒药才能让他“重伤”,乃至“垂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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