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于谦的请求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不知过了多久，殷朝歌才被一阵急切的叫声惊醒。
眼前的幻像一点点消失，三张充满关切之情的脸清清楚楚浮起在他眼前。
殷朝歌苦涩地一笑，淡淡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时有点走神。”
他拿过悟生手上的火把；蹲在地上，将宝图平平铺开，招手道：“来，你们几位都请过来，咱们将藏宝的确切地点弄清楚。”
藏宝地点竟然在京师城内。
实际上，这张宝图就是京师的地形图。
悟生伸出食指在图上比划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苦笑道：“事情不太妙哇！”
殷朝歌惊道：“怎么了？”
悟生又叹了口气，道：“京师的地形，殷施主恐怕不太熟悉吧？”
殷朝歌道：“岂止不太熟，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去年虽说在城里呆了一段时间，可几乎是足不出户——一见到那些胡同我就头疼。”
悟生道：“你看，宝藏正巧就在西长安街呀！”
殷朝歌不解：“那又怎么样？”
悟生苦笑道：“自去年二月起，王振开始动工重修西长安街上的庆寿寺。”
殷朝歌吃惊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宝藏就埋在庆寿寺下？”
悟生深深一叹，道：“所以老衲方才说巧得很。”
殷朝歌、司马乔、游方三人顿时面面相觑，都苦着脸不说话了。
当朝第一红人、当今皇上都只尊称“先生”而不呼其名、百官望风而拜、称其为“翁父”的王振所重视的工程，自然是要动用大批民工，日夜不停地抢修了。
而一旦修成，其规模也必定极大，其警戒也必定森严无比。
想从这种地方将埋在地下的藏宝挖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殷朝歌呆呆半晌，慢慢吁了一口气，坚决地道：“无论如何，云水禅师的遗愿必须完成，有这批宝藏也好，没有这批宝藏也好，上方禅林是一定要重修起来的！”
他伸手将宝图卷成一个卷，凑到了火把上。
司马乔吓了一大跳，忙拉住他胳膊，道：“你这是干什么？”
殷朝歌道：“反正地点，取宝的方法、路线，咱们都已记住了，这张图还有什么用呢？烧？？了？？它也免了一个祸害！”
这话当然很有道理，所以这张图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就已成了一小堆焦臭的黑灰。
殷朝歌接着又要烧那张假图，不想悟生却拦住了他。
殷朝歌淡淡道：“真的都烧了，假的还留着干吗？”
悟生笑道：“殷施主如果不想留，不如把它送给老衲，就算是留个纪念吧。”
殷朝歌想了想，顺手将羊皮抛了过去：“那大师就留着吧。”
悟生接过羊皮卷，很小心地塞进怀里。又在衣襟外按了两下，方微笑道：“宝图已经找到，下一步你准备干什么呢？”
殷朝歌道：“当然是去京城。”
悟生道：“司马施主是一定会同行的，游老施主呢？”
游方道：“找到了宝图，老夫总算是不负第五名所托，功得圆满了。老夫想在房山一带稍作勾留。”
殷朝歌关切地道：“围山的那些人很可能并未退尽，游老爷子还是应该多注意安全才是。”
游方淡然一笑，道：“在别的地界上，老夫还不敢夸口，可在房山一带，敢动老夫的人恐怕还不算太多。”
看看殷朝歌一头雾水的样子，游方忍不住又笑了一笑，道：“殷老弟还记得昨夜老夫给你们解‘金蚕蛊’的解药吗？”
殷朝歌心中一动，道：“莫非，莫非游老爷子和松风阁的华雁回华老爷子……”
游方含笑点头道：“老交情了。”
殷朝歌轻轻吁了口气，道：“那殷某就放心了……华老爷子那里，请代为致意，在下京城之事一了，会立即登门拜谢。”
游方忽然来了精神，笑道：“一言为定？”
殷朝歌一伸右掌，与游方的手掌轻击三下，也笑道：“一言为定！”
双掌相触的那一刹那，殷朝歌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前往京城的一路之上，他都在极力地捕捉这种感觉，却什么也没有捉住。
他总觉得自己在很早以前就认识游方这个人似的。
因为游方的某些动作神态他竟似十分地熟悉。
当然喽，这很可能是因为他和游方一见如故的关系。
也有可能是他近来神思一直有些恍惚的缘故吧。
进了京城，殷朝歌和司马乔直奔上次与陈月朗会面的那幢房子。
一路之上，他已振作起了精神。因为他心里清楚，于谦和陈月朗如此急迫地邀他一晤，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商
量，如果他还是恍恍惚惚地，保不准真会误了大事。
尽管他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听了于谦的话，还是大吃一惊。
他根本没想到于谦会请他出面去做这样一件事。
于谦比去年更见清瘦了，两鬓也已现出丝丝白发，但他的精神依然很好，双眼也如以前一般炯炯有神。
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正诚恳地注视着殷朝歌，目光中满是热切的希望。
殷朝歌心头一热，差一点就要答应他的请求了。
但他只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支声。
武林中最最令人不齿的，就是替朝廷卖命，反过来对付武林同道的武林中人。江湖上对这一类人有一个特定的称呼——“鹰犬”。
殷朝歌当然不愿做朝廷的“鹰犬”。
于谦是想请殷朝歌出面劝阻即将大举起事的白莲教。
白莲教虽说在武林中也一直被视为邪教的一种，但说到底他们也是武林中人，所以殷朝歌一旦应于谦所请，就会为整个江湖所不容。
于谦耐心地等了半天，仍然没有等到殷朝歌的答覆，忍不住略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陈月朗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终于开口道：“殷老弟，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
殷朝歌苦笑道：“陈先生知道在下的难处就好。”
陈月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陈某一直率天目一派在浙西抗倭，也算是为朝廷出力吧，可武林中也并没有
人出来说陈某的闲话嘛！”
殷朝歌淡淡地道：“陈先生说的和这次的情况可不同，抗击倭寇是抵御外侮，也是拯民于水火，可白莲教到底也是武林一脉，这个……”
于谦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弟说，于某也知道这事很不好办，但陈兄的天目派因为近来倭寇扰边甚急，根本抽不开手，除了陈兄之外，放眼武林，于某就只有老弟你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了。”
他翻开书案上的一个纸夹，捡出几页纸，递给殷朝歌，道：“老弟好好看一看吧。”
这几页纸是各地送到兵部来的战报。
殷朝歌刚刚看了一眼，就伸手按在纸上，道：“于大人，这些都是兵部的机密文件，草民看了，只怕不妥吧？”
于谦道：“没关系，没关系，殷老弟看过之后，就会了解于某的苦心了。”
“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流贼叶宗留部陈鉴胡反正，杀叶宗留。流贼于车盘岭战败，死伤四万六千有余。”
“十三年四月，沙县邓茂七反，据陈山寨自称‘铲平王’。”
“十四年正月，邓茂七率所部攻延平。”
“十四年二月初一，邓茂七部黄琴、罗汝先反正，邓部大败，死伤二万三千余，邓茂七中箭身亡。”
殷朝歌很快看完了战报，但脸上却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于谦慢慢地道：“殷老弟记不记得，去年咱们曾在这里谈起过叶宗留这个人？”
殷朝歌不懂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谨慎地道：“记得。”
于谦点点头，道：“殷老弟当时的那番话，于某一直记在心中，自去岁至今朝，也不知在心间掂量过多少次。哇！很有分量啊！”
殷朝歌拱手道：“于大人过奖了。”
于谦微笑道：“老弟不用谦虚，只是于某不只为朝廷想，也时时将‘百姓甘苦’四个字牢记在心间。老弟试想，叶宗留、邓茂七起事，朝廷必定派大军镇压，则战乱之地的百姓岂非也遭池鱼之殃嘛！单这几份战报上的伤亡数字就已达六七万人之多，这还没算上官军的伤亡，长此以往，国力又怎能不日衰呢！”
殷朝歌道：“于大人不要见怪，草民还是那句话，‘官逼民反’。”
于谦点点头，道：“令师熟读经史，老弟自然也熟知古今，请问老弟，本朝之法度，比之唐、宋，是松是严？”
殷朝歌怔了怔，道：“好像是要宽松一些。”
于谦又捡出一张纸，递给殷朝歌道：“你看，这是正月里下的一道圣旨，免今年浙江、福建的银课。朝廷已经做了如此大的让步，可邓茂七的侄子邓伯孙仍然聚众据山为王，拒不招安。这说明，虽是‘官逼民反’，但也不乏刁民借机滋事，从中渔利！”
殷朝歌微微一扬头，道：“请问大人对北宋王安石所立新法怎么看？”
于谦悄悄一怔，旋即道：“好哇，利国利民。”
殷朝歌道：“那为什么推行新法会失败呢？这说明，国家不单要有好的法令，还要有不为私利、能干贤良的官员去执行才行啊！”
于谦又怔住。
他定定看着殷朝歌，忽然一拍书案，道：“好！说得好！老弟真是栋梁之材呀！”
殷朝歌起身离座，长揖到地，道：“草民出言无状，于大人胸襟博大，令草民心折。”
陈月朗微笑道：“殷老弟的话的确有道理，但国家之事，说说简单，做起来却往往满不是那么回事。当今天下形势，老弟清楚吗？”
殷朝歌当然很清楚。
他自信对于朝廷即将面临的危机及危机的根源，他比于谦和陈月朗要清楚的多，但他却道：“请陈先生指教。”
陈月朗问他这个问题，只不过是要引出自己的一番看法而已，这一点殷朝歌很明白。
所以他很愿意给陈月朗一个发表意见的机会，也好听听这位天目掌门的高见。
陈月朗在书案上展开一张图。
地图上标满了大大小小的黑图和箭头，一看就知道是一幅军事形势图。
“麓川思机发正与大将军王骥的大军在金沙江作战，这一点咱们先不谈它。”陈月朗指着东南一带，道：“据陈某所知，湖广、贵州一带的苗民，也有起事的可能，而邓
伯孙在福建，已和官军打了个不可开交；广东的瑶民去年底也曾起事，不过很快就失败了。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白莲教。”
殷朝歌不解地道：“各地起事的都是矿工、贫民，怎么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呢？这些年来白莲教不是一直很安分吗？”
眼前的幻像一点点消失，三张充满关切之情的脸清清楚楚浮起在他眼前。
殷朝歌苦涩地一笑，淡淡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时有点走神。”
他拿过悟生手上的火把；蹲在地上，将宝图平平铺开，招手道：“来，你们几位都请过来，咱们将藏宝的确切地点弄清楚。”
藏宝地点竟然在京师城内。
实际上，这张宝图就是京师的地形图。
悟生伸出食指在图上比划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苦笑道：“事情不太妙哇！”
殷朝歌惊道：“怎么了？”
悟生又叹了口气，道：“京师的地形，殷施主恐怕不太熟悉吧？”
殷朝歌道：“岂止不太熟，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去年虽说在城里呆了一段时间，可几乎是足不出户——一见到那些胡同我就头疼。”
悟生道：“你看，宝藏正巧就在西长安街呀！”
殷朝歌不解：“那又怎么样？”
悟生苦笑道：“自去年二月起，王振开始动工重修西长安街上的庆寿寺。”
殷朝歌吃惊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宝藏就埋在庆寿寺下？”
悟生深深一叹，道：“所以老衲方才说巧得很。”
殷朝歌、司马乔、游方三人顿时面面相觑，都苦着脸不说话了。
当朝第一红人、当今皇上都只尊称“先生”而不呼其名、百官望风而拜、称其为“翁父”的王振所重视的工程，自然是要动用大批民工，日夜不停地抢修了。
而一旦修成，其规模也必定极大，其警戒也必定森严无比。
想从这种地方将埋在地下的藏宝挖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殷朝歌呆呆半晌，慢慢吁了一口气，坚决地道：“无论如何，云水禅师的遗愿必须完成，有这批宝藏也好，没有这批宝藏也好，上方禅林是一定要重修起来的！”
他伸手将宝图卷成一个卷，凑到了火把上。
司马乔吓了一大跳，忙拉住他胳膊，道：“你这是干什么？”
殷朝歌道：“反正地点，取宝的方法、路线，咱们都已记住了，这张图还有什么用呢？烧？？了？？它也免了一个祸害！”
这话当然很有道理，所以这张图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就已成了一小堆焦臭的黑灰。
殷朝歌接着又要烧那张假图，不想悟生却拦住了他。
殷朝歌淡淡道：“真的都烧了，假的还留着干吗？”
悟生笑道：“殷施主如果不想留，不如把它送给老衲，就算是留个纪念吧。”
殷朝歌想了想，顺手将羊皮抛了过去：“那大师就留着吧。”
悟生接过羊皮卷，很小心地塞进怀里。又在衣襟外按了两下，方微笑道：“宝图已经找到，下一步你准备干什么呢？”
殷朝歌道：“当然是去京城。”
悟生道：“司马施主是一定会同行的，游老施主呢？”
游方道：“找到了宝图，老夫总算是不负第五名所托，功得圆满了。老夫想在房山一带稍作勾留。”
殷朝歌关切地道：“围山的那些人很可能并未退尽，游老爷子还是应该多注意安全才是。”
游方淡然一笑，道：“在别的地界上，老夫还不敢夸口，可在房山一带，敢动老夫的人恐怕还不算太多。”
看看殷朝歌一头雾水的样子，游方忍不住又笑了一笑，道：“殷老弟还记得昨夜老夫给你们解‘金蚕蛊’的解药吗？”
殷朝歌心中一动，道：“莫非，莫非游老爷子和松风阁的华雁回华老爷子……”
游方含笑点头道：“老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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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忽然来了精神，笑道：“一言为定？”
殷朝歌一伸右掌，与游方的手掌轻击三下，也笑道：“一言为定！”
双掌相触的那一刹那，殷朝歌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前往京城的一路之上，他都在极力地捕捉这种感觉，却什么也没有捉住。
他总觉得自己在很早以前就认识游方这个人似的。
因为游方的某些动作神态他竟似十分地熟悉。
当然喽，这很可能是因为他和游方一见如故的关系。
也有可能是他近来神思一直有些恍惚的缘故吧。
进了京城，殷朝歌和司马乔直奔上次与陈月朗会面的那幢房子。
一路之上，他已振作起了精神。因为他心里清楚，于谦和陈月朗如此急迫地邀他一晤，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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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听了于谦的话，还是大吃一惊。
他根本没想到于谦会请他出面去做这样一件事。
于谦比去年更见清瘦了，两鬓也已现出丝丝白发，但他的精神依然很好，双眼也如以前一般炯炯有神。
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正诚恳地注视着殷朝歌，目光中满是热切的希望。
殷朝歌心头一热，差一点就要答应他的请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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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中最最令人不齿的，就是替朝廷卖命，反过来对付武林同道的武林中人。江湖上对这一类人有一个特定的称呼——“鹰犬”。
殷朝歌当然不愿做朝廷的“鹰犬”。
于谦是想请殷朝歌出面劝阻即将大举起事的白莲教。
白莲教虽说在武林中也一直被视为邪教的一种，但说到底他们也是武林中人，所以殷朝歌一旦应于谦所请，就会为整个江湖所不容。
于谦耐心地等了半天，仍然没有等到殷朝歌的答覆，忍不住略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陈月朗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终于开口道：“殷老弟，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
殷朝歌苦笑道：“陈先生知道在下的难处就好。”
陈月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陈某一直率天目一派在浙西抗倭，也算是为朝廷出力吧，可武林中也并没有
人出来说陈某的闲话嘛！”
殷朝歌淡淡地道：“陈先生说的和这次的情况可不同，抗击倭寇是抵御外侮，也是拯民于水火，可白莲教到底也是武林一脉，这个……”
于谦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弟说，于某也知道这事很不好办，但陈兄的天目派因为近来倭寇扰边甚急，根本抽不开手，除了陈兄之外，放眼武林，于某就只有老弟你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了。”
他翻开书案上的一个纸夹，捡出几页纸，递给殷朝歌，道：“老弟好好看一看吧。”
这几页纸是各地送到兵部来的战报。
殷朝歌刚刚看了一眼，就伸手按在纸上，道：“于大人，这些都是兵部的机密文件，草民看了，只怕不妥吧？”
于谦道：“没关系，没关系，殷老弟看过之后，就会了解于某的苦心了。”
“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流贼叶宗留部陈鉴胡反正，杀叶宗留。流贼于车盘岭战败，死伤四万六千有余。”
“十三年四月，沙县邓茂七反，据陈山寨自称‘铲平王’。”
“十四年正月，邓茂七率所部攻延平。”
“十四年二月初一，邓茂七部黄琴、罗汝先反正，邓部大败，死伤二万三千余，邓茂七中箭身亡。”
殷朝歌很快看完了战报，但脸上却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于谦慢慢地道：“殷老弟记不记得，去年咱们曾在这里谈起过叶宗留这个人？”
殷朝歌不懂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谨慎地道：“记得。”
于谦点点头，道：“殷老弟当时的那番话，于某一直记在心中，自去岁至今朝，也不知在心间掂量过多少次。哇！很有分量啊！”
殷朝歌拱手道：“于大人过奖了。”
于谦微笑道：“老弟不用谦虚，只是于某不只为朝廷想，也时时将‘百姓甘苦’四个字牢记在心间。老弟试想，叶宗留、邓茂七起事，朝廷必定派大军镇压，则战乱之地的百姓岂非也遭池鱼之殃嘛！单这几份战报上的伤亡数字就已达六七万人之多，这还没算上官军的伤亡，长此以往，国力又怎能不日衰呢！”
殷朝歌道：“于大人不要见怪，草民还是那句话，‘官逼民反’。”
于谦点点头，道：“令师熟读经史，老弟自然也熟知古今，请问老弟，本朝之法度，比之唐、宋，是松是严？”
殷朝歌怔了怔，道：“好像是要宽松一些。”
于谦又捡出一张纸，递给殷朝歌道：“你看，这是正月里下的一道圣旨，免今年浙江、福建的银课。朝廷已经做了如此大的让步，可邓茂七的侄子邓伯孙仍然聚众据山为王，拒不招安。这说明，虽是‘官逼民反’，但也不乏刁民借机滋事，从中渔利！”
殷朝歌微微一扬头，道：“请问大人对北宋王安石所立新法怎么看？”
于谦悄悄一怔，旋即道：“好哇，利国利民。”
殷朝歌道：“那为什么推行新法会失败呢？这说明，国家不单要有好的法令，还要有不为私利、能干贤良的官员去执行才行啊！”
于谦又怔住。
他定定看着殷朝歌，忽然一拍书案，道：“好！说得好！老弟真是栋梁之材呀！”
殷朝歌起身离座，长揖到地，道：“草民出言无状，于大人胸襟博大，令草民心折。”
陈月朗微笑道：“殷老弟的话的确有道理，但国家之事，说说简单，做起来却往往满不是那么回事。当今天下形势，老弟清楚吗？”
殷朝歌当然很清楚。
他自信对于朝廷即将面临的危机及危机的根源，他比于谦和陈月朗要清楚的多，但他却道：“请陈先生指教。”
陈月朗问他这个问题，只不过是要引出自己的一番看法而已，这一点殷朝歌很明白。
所以他很愿意给陈月朗一个发表意见的机会，也好听听这位天目掌门的高见。
陈月朗在书案上展开一张图。
地图上标满了大大小小的黑图和箭头，一看就知道是一幅军事形势图。
“麓川思机发正与大将军王骥的大军在金沙江作战，这一点咱们先不谈它。”陈月朗指着东南一带，道：“据陈某所知，湖广、贵州一带的苗民，也有起事的可能，而邓
伯孙在福建，已和官军打了个不可开交；广东的瑶民去年底也曾起事，不过很快就失败了。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白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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