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健驴女子出现山边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铁铃镖岳仲元也是叹息着知道这件事太扎手了，东方惠这一逃出手去，再想找着他，实不容易了。可是事情已经放在自己身上，是义无反顾，赶紧地把苗青从这片宅院的东边一片苇草中接回来，给他敷上药，扎裹伤痕。现在是人人痛恨，好在大家绝不多费事，也不再去探望，也不再搜索，知道那种无谓的举动，一点用处没有。把这里搜索一下，他们没带走的银钱全在身上，因为此后尚不知得走到什么地方。

　　天亮后，更发现这个青麻谷的西边靠这片高岗的尽头处两间房子内，还有一个尸身，正是那个花刀黄五顺。此人还是东方惠的死党，也算是死在黑妖狐叶艳娘之手。因为野人熊东方惠对他已起猜疑，临走时竟自忍心下毒手，把黄五顺杀死。裴毅招呼着神刀佟玉柱、铁铃镖岳仲元把这几间房子完全放火烧掉，这种地方也没有人来住了，猎户们全被害，更有这么些尸身。苗青的伤虽是够重的，可还不是致命处，只要将养几日也就可以好了。

　　从青麻谷出来，离开这片荒凉的野谷，往南一直地出来有二十多里，斜着往东南，这才找着了正式的山道。那里有一座小镇甸，名叫沙家屯，找了个店房，为苗青治伤将养。在这里耽搁了六七天的工夫，苗青的伤已经没有妨碍，可以行动了。裴毅向神刀佟玉柱、铁铃镖岳仲元一商量：“我们眼前的事似乎还得分手，我们长在一处，白把人占住了，反倒耽误事。并且几个人在一处走，也易露形迹，容易叫人看着扎眼。野人熊东方惠野心不死，他现在来到关中，他是安心图谋再起，不过是因为川、黔一带的官家旧事重提，各处的官府无形中又注意到他。在这种情形下，我认为他绝不敢重回黔边通天岛，重行主舵。可是他也不会身往北方走，这几年的工夫，他已经碰了头。这个恶魔的潜势力，仍然在川、陕、云、贵一带。那个抄水燕子辛蕾，离开青麻谷正是为他安置一劳永逸落脚之处。可惜事情发作得出我们意料，以致又弄成一场惨败。我想他不会再往南走，仍然在川陕附近匿迹潜踪，这是于他最便利的事。我们把人分开，仍然分成两路。咱们从太白山这里分手后，各自乔装改扮，掩饰本来面目，往东西分开走，搜索他的踪迹，这是绝不敢定时日的。我们这次分手之后，凡是自己落过脚的地方，把暗记留下，总要指示出方向来。不论哪一拨人得到了踪迹，赶紧集合一处。此番只要再访寻到他踪迹，查明他落脚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再叫他逃出手去了。我此次的事虽则违反门规，但是我裴毅在门户中，行道也二十余年，没有犯过一点规矩，此番这种迫非得已的情形，师父、师叔不论哪一位得到了信息，绝不忍放手不管。二位老人家不论哪一位肯出头，也必然赶到关中，或者就许入川搜索他，早晚我们总可以遇到。好在我们原本就全是浪迹江湖到处为家的人，如今为了这个恶魔破出工夫去，天涯海角，总要找到他。师弟们以为怎么样？”

　　神刀佟玉柱、铁铃镖岳仲元点点头道：“事情是应该这样办，不过我们此后的踪迹，可极容易败露。因为我们和野人熊东方惠、黑妖狐叶艳娘全算是会过了，必须要乔装改扮，能够搪得过这恶魔手下一般党羽，才可以有些希望。”苗青道：“野人熊东方惠跟黑妖狐叶艳娘大约不会走得太远了。因为暗中侦察，听到他们的话锋，抄水燕子辛蕾他并没出去多远的道路。以望天台谢家庄已死的那崔三秀跟那个卢二虎声东击西狡猾的手段，他们明明是往青麻谷来。可是卢二虎找崔三秀时，反弄了一匹牲口，出入全是走小盘龙岭，完全是往东去。所以这一般匪党们一个个全是这样时时离不开狡诈的手段。野人熊东方惠从望天台逃出来，任何人也想到他是远走高飞，绝不敢在附近隐匿，哪知道他竟来到青麻谷，依然没离开太白山西岭一带。我师叔说法很对，我们别弄个舍近求远，还是从这里仔细地搜索下去，实得不到他们踪迹再往远处走。”

　　这爷四个商量好，裴毅仍然带着苗青、神刀佟玉柱、铁铃镖岳仲元师兄弟二人作一路。定规好裴毅、苗青爷儿两个从这里起身，往南走，转着太白山的南岭，一直地往虎头关转过来，往西搜索。岳仲元、佟玉柱也是一直地往南顺着壻水河，也走南岭往东去，奔连云峰，走青松岭，绕着南山边，往东下去，把太白山东山一带要全搜索到了，再往北走，出斜谷入湄县，到五丈原。这两路将来全往这一个地方集合，倘若中途有所遇，那就得分出一个人来赶紧地按着预定所走的方向追赶下来，不论是落店，不论是山行露宿，凡是经要紧的地方，务必地留下暗记。这样，两下里不论哪一方面，发现什么事，也容易呼应了。商量好之后，他们悄悄地离开镇甸。

　　在头两天，完全安置好，把个人应用的东西，以及所穿的衣服全藏在山边，到了山边才悄悄地乔装改扮起来。裴毅跟苗青两人完全打扮成逃荒乞讨的叫花子，这两个人一改扮还真像，衣服褴褛，面容憔悴。裴毅更扮成了瘸了一条腿，这爷儿两个脸上全用药物涂擦，所以脸上全是带着病容。这一改扮，除非是在近前，还得仔细辨别，不容易认出他们爷儿两个本来面目了。

　　神刀佟玉柱、铁铃镖岳仲元，他们师兄弟两人却打扮成两个猎户，脸上的颜色也变了。佟玉柱他本是黄白色脸膛，此时变成了又粗又黑。铁铃镖岳仲元脸上左半边脸完全做成了带着伤，这半边脸全包扎着，并且也变成了粗黑的容色，更买了几件兽皮背在身上。神刀佟玉柱仍然是自己的刀背在背后，铁铃镖岳仲元他是使用一条杆棒，围在腰间，另外却又买了一条虎叉，提在手中。

　　单说佟玉柱、岳仲元从这里起身。他们弟兄两个，顺着这个镇甸先一直往东走下去，出东边的大山口，名叫三叉岭。这里是一个分道的地方，东南北全有道路，岳仲元、佟玉柱这两个人，一直地顺着三叉岭往东走。这里仍然是一段山道，可是一个通行的地方，道路比较着好走。这座太白山完全属于秦岭山脉，山势绵延，跟陕西省最著名的大山终南山也接连着。岳仲元、佟玉柱他们往东一直出去四十多里，才出了山口，顺着山边走。这师兄弟两个人，他们也不是紧着赶路，他们沿途遇到了荒凉偏僻的村镇，就要找个地方住两天，把附近全要搜查一下，并且仍然是贴着山边走。

　　山里边只要有人家的地方也要注意一下，每走出十几里来，就要翻到山的最高处留下，在那高峰大岭头，把附近的形势全要看到了。哪个地方认为可疑？这弟兄二人就要扑奔了去访查搜索。有时候师兄弟两人也就在山里住上几天，趁势打几只小的野兽，剥了皮背在身上，这样在山里一点是不显着扎眼了。多么荒凉的地方，也能到往山边附近或是在山里有人家的地方。去的时候，就是卖兽皮，其实他们不过是遮掩耳目，这种买卖绝做不成。他们是一路耽搁，走得是很慢了。跟裴毅分手后，一个多月的工夫，他们才转到南岭。

　　每次经过一个地方，必要留下暗记。他们所画的暗记，是一个很潦草的葫芦形，画得不过是略具形状，这个葫芦口向着哪边，就是他们所走的方向。这就是铁指翁柳中惠行道江湖所用的本门暗记，也就是指着他卖酒的酒葫芦。神刀佟玉柱、铁铃镖岳仲元师兄弟两个人，从南岭转过来，照着所定规的情形，他们是应该一转过南岭，往西走奔佛坪山。这座山也是太白山脉，这段大山脉是斜贯着陕南的东南，这座大山往南也得出去好几十里。可是由东往西，有好几处山道，全可以横穿着过来。

　　这师兄弟两人一个多月来毫无所遇，但是这种事急不得。这天，师兄弟两人顺着山岭前，察看过几处贴着山边所住的人家，借着问路为名，就把这一带全察看过，天可就晚了。听山边住的人家告诉，前面出去不远，有一道小山口，看着那个山口完全是往南向山里走，其实又是个横穿的山道。往南走出一里多地，方向就变了。有一条小道，一直地奔正西，就可以横穿过这片南山山口，那边也有镇甸，食宿的地方全很方便。

　　岳仲元、佟玉柱师兄弟两人一商量，我们就走这条山道，可是我们并不急于穿山而过，这一带看着虽有人家，可是显着那么荒凉，我们把附近一带详细搜查一下。这师兄弟两人所经过的地方，完全是躲避开了正式的官道，偏找这种荒凉的地方走，这种地方全是绿林人出没之地，极容易遇到江湖中人物。

　　刚到了这个小山口前，天色可就晚了。这个地方原本就没有多少行路的人，尤其是天一快黑了，虽说是一个通行的道路，平常的客人在这种时候绝不肯在山里连夜赶路。到了山口前，铁铃镖岳仲元向神刀佟玉柱道：“师兄，你看，这一带形势显着这么险恶，虽说是山边不断有人家，这种地方极容易出事。尤其是夜行的客人，走在这一带，越发地危险。”铁铃镖岳仲元说话间，脚底下可就慢了。他是仔细在看附近一带的形势。神刀佟玉柱却笑了笑道：“这一带就让是出事，也不过那种打闷棍的鼠窃狗偷一流。江湖上真正的好朋友们，就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了。师弟你看，我们走了半天，连个穿得整齐的客人全没看见，这种穷地方我看倒是一个最善良之地。”铁铃镖岳仲元道：“师兄我看偏着南边这段山坡，有上去的道路，我们何不翻上去，把往山里的形势看一下，是否像方才那边所住人家说的，只有一条小道？”神刀佟玉柱答道：“我看不必费这个事，贴近山边，这是很明显的地方，绝不会有人在这一带匿迹潜踪。”刚说到这句，这师兄弟二人全听到山口里边忽然发出一片铁蹄翻腾之声，这是一匹牲口在紧走的了。

　　佟玉柱赶紧地一扯铁铃镖岳仲元的衣袖，两人同时地往山边一耸身，蹿过来，靠着山根底下，长着许多小树，这师兄弟二人，动作快，很快地隐入树后。这时，从山口里边冲出一匹小黑驴，驴背上驮定一人，穿着一身青色短装，头上罩着青包头，这匹小驴走得非常快，四蹄翻飞，更是在这种石头道上，发出一片清脆之声。神刀佟玉柱、铁铃镖两人不由注意观看，只是这匹小驴走得太快了，它顺着这条小山口冲出来，一直地往东飞跑下去。佟玉柱、岳仲元两人他们隐身在山根底下树后，他们是偏着南边，因为铁铃镖岳仲元打算由这边一道斜山坡上去，此时纵身蹿过来，因为要躲避山口突然出现的人。他们离开这个小山口，就有四五丈远了。现在天已经晚了，正是暮霭苍茫、炊烟已起的时候，这个骑驴的人不过是一瞥而过，只隐约地看到驴上的人像个村枯，又像个少妇，可是面貌辨别不清。佟玉柱、岳仲元这师兄弟两人可就疑心是黑妖狐叶艳娘了。

　　因为他们师兄弟两人在青麻谷不过是在一个夜间，灯火不明之处，跟叶艳娘见过一次。任凭你目力多好，再遇到时，也必须要容得仔细辨别一下。此时是一瞥而过，又是一个天黑的时候，所以辨别不清。但是师兄弟两人既动了疑心，就不能放过。

　　神刀佟玉柱向铁铃镖岳仲元招呼了声：“师弟，咱们追她。”岳仲元答了个“对”字。这师兄弟两人顺着山边追了下来，这可是经过的来路了，不过弟兄两人略迟延了一下，这匹小驴去得太快了，他们再追赶了来，这匹小驴已经出去有一两箭地，仗着是他们走过的地方，知道暂时还不至于被她走脱，往东去靠着北边是一片大山，往南去有一道河流，师兄弟二人从这条路过来时，就看到这道河，虽则不宽，可是没有桥梁，这匹小驴它只有顺着山边往东走。

　　天好在黑了，这一带又是十分荒凉，住户人家少，师兄弟二人只要躲避开人家，就可以施展夜行术的功夫。这师兄弟两人脚底下全够快的，不过现在身上全多着一个包裹，跟抗着肩上几张兽皮，只是铁铃镖岳仲元还多着一杆虎叉，比较着笨重些。这两人一阵疾驰追出来有二里多地，虽则天已经完全黑了，可是隐约地听到那匹小驴的蹄声。师兄弟越发地脚底下加快，疾走如飞，紧往下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