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侠士护孤儿　青云山杏坛传秘技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孙守中看岀这位异人身怀绝技，隐迹风尘，自己默记于心，暂不说破，抢行了两步，把宝珠抱了起来。宝珠受惊过甚，晕厥过去，面色如纸，鼻息间只有一丝之气。孙守中几乎哭出来，骑马的这人爬了起来，提着马鞭子怒冲冲奔过来，意思是要打人。翁先生把脸色一沉说道：“你要怎样？我们爷儿三个一个也走不掉，我先把人治活了咱再说。”于是并不理他，回头见孙守中抱着宝珠，翁先生道：“你把他放在地上。”孙守中把宝珠放到了地上，翁先生向孙守中道：“你用你的两拇指捏他的‘少伤穴’。”孙守中不懂，只瞅着翁先生。翁先生道：“就是他两中指的指甲下一分，你掐住了，等他哭岀来再抬指甲。”孙守中如言，把宝珠两中指的少伤穴用指甲捏住，翁先生把伞撂下，左手拇指掐人中穴，中指掐承浆穴（在下唇凹处），右手托定脖项，宝珠关壳一通，气息匀和，四脚不僵。翁先生轻轻从身后扶起，在脊尾骨上拍了三掌，宝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孙守中一块石头落地。翁先生又在宝珠命门穴上点了一指，宝珠精神气血恢复如常，被孙守中哄着止住了哭声。

　　翁先生这时回身才向这骑马的细看，见他穿灰布四开气的大褂，腰间扎着蓝板带，青布靴子，一望而知，为公门中当长随的，他见孩子已救过来，立时又把眼一瞪道：“老头你把马打坏了，人也摔了，就算没事啦么？”翁先生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这么窄狭的道，你这么横冲直撞，拿人命当儿戏，你一定有势力，我倒要领教领教！”这个骑马的一听，气往上撞，连说好好，我有地方交代你，这马也快死了，咱到县里说去。翁先生道：“什么？你把马扔在这里谁给你看着！”随着拿站往马的腑下一点，这马一蹶猎站了起来。翁先生道：“一根马毛不短，这密云县说不清，我还许跟你叩阍啦。”

　　正在争吵，见方才上去的两人下来，来到近前，向这常随招呼道：“李升，什么事体？”这长随见了，急忙单腿打阡，招呼声“师爷！”这戴墨镜的点了点头，这长随说道：“师爷，老爷有紧要公事叫我来请您，刚一上山坡，他们那孩子摔了个脚，这老头子不说理，愣把马腿打伤，把我打了好几处伤，他还要讹人，这真正是匪棍刁民。师爷非重办他不可。”这位师爷把翁先生打量了几眼，反倒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位老先生，你也是位老夫子，因为点小事就要闹到公堂，这么不能忍耐，怎能为人师表呢？方才的事，我已看见了，不是谁也没吃多大亏，算了吧，总然是老先生的不是，我们也不能落个恃势欺人，我还有公事呢。”又向着长随一挥手道：“李升，走罢！”这长随心里说：“好，这才是架起炮来往外打啦！”忍气吞声随着师爷走了。

　　你道这师爷为何这么宽宏大量呢？原来，他在岭上已看得清清楚楚，见翁先生一个须发斑白的年纪，有这种力气，定非常人。又一问看园子的长工，知是保镖程家的西席，不是易惹的。急忙下来把这事压下去，免得惹出是非，这就是经验阅历的好处。

　　且说翁先生，见师爷恶奴走了，自己手抚着银髯点头自语道：“便宜了这个狗头。”回头向孙守中道：“咱也走吧！”宝珠这时笑嘻嘻地向翁先生说道：“今天要不是跟着先生一块儿走，我非叫马踩死不可，敢情先生还会治病啦！”翁先生只含糊答道：“我倒明白点医术。”孙守中这时已明白翁先生是侠隐一流。

　　少时已到了李仲元家中，自有李中元招待一切。宝珠急跑回家中告诉他母亲先生已来了，又把路口的事学说一遍，夫人感念先生不置，把一席精致的菜肴送了过去，宝珠也去陪着先生吃饭。饭后，孙守中把宝珠叫到一旁，说道：“少爷，老当家的死了多少日子了？”宝珠道：“半年多了。方才我进去见我娘哭啦，一定是过节想起我父亲来了。”孙守中道：“少爷，你不是总惦记着报仇么？你的仇可以报了。”宝珠说：“怎么报呢？”孙守中道：“翁先生绝对不是平常人，必有惊人的本领。就看方才的情形，他那两膀足有千斤的膂力，我听人说，有一位铁伞先生，有惊人绝技，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这位翁先生莫非就是那铁伞先生？也未可知。你跟你母亲说说，就提你们先生是文武全才，打算跟先生练点功夫，为的身体结实。只要你母亲答应了，再去求先生，他还不定教不教啦！你今天同着人可别去说，他要是怕露名，那许连学不教了。明天散了，学等别的学生走净了，你再来，你跪在地上如此地说，就许行啦！”

　　宝珠把孙守中教的话一一记住，自己到了后边跟他母亲一说。程夫人不愿意，架不住宝珠连磨带央告，程夫人把孙守中叫进去说：“你看宝珠这孩子，非要跟他先生习武不可，咱们虽是门里出身，可是我已经寒了心啦，他们先生是会武么？”孙守中道：“不只于会武，还是有惊人的功夫。老当家的只有一个儿子，叫他操练个结实身子不省得您担心么？这翁先生还许就是南方大侠铁伞先生呢！”夫人听孙守中一撺掇，心里也活动了。遂说道：“你们跟先生说去吧，我只怕宝珠吃不了那个苦。”孙守中道：“现在还不能去，翁先生不是铺把式场子的师傅们一流，看他这么些日子不露一点有武功的形迹，那就是不愿意叫人知道，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夫人点头。晚饭后，翁先生仍回青云岭安歇。

　　第二日上学，天夕散学。别的学生全挟起书包来，宝珠也跟着出来，到半山坡，宝珠跟同学说：“我母亲叫我求先生写信，我给忘了，你们走吧，我自己回去。”众学生回家，宝珠重返书房，进了书房，到了先生面前，双膝跪倒，磕头道：“我有杀父之仇未报，求先生收我做徒弟。”翁先生倒是一怔，紧跟着，和颜悦色说道：“你不要胡闹，咱现在就是师徒。”宝珠道：“我父亲死在马贼手中，既生我这儿子，就得与他报仇。可是总然书念通达了，也不过一个书生，仇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我若没有惊人的武功，焉能报得了仇？先生，您就把我收下吧！”说着，眼泪在眼眶中几乎落下来。

　　翁先生见宝珠只十三岁的孩子，话虽不甚诚恳，从烂漫天真中流露出一片至诚至孝之意，不由动了恻隐之心。遂说道：“继志（宝珠的学名），谁对你说的我能教你武功呢？”宝珠道：“我不能跟先生打诳语，是孙头告诉我的。”翁先生道：“你且起来。”宝珠道：“您不答应，我不起来。”翁先生道：“我已自答应了。只是你投师学艺尚需与你家中说明一切，你一个小孩子家，怕的是一时高兴，你把孙守中招呼来，我有话跟他说。只是我嘱咐你，不准对别人言讲，如走漏一言，我立离此处，记住了。”宝珠连连答应。翁先生道：“你回去吧。”宝珠欢欢喜喜回家，告诉了母亲说：“先生答应教我练功夫，先生叫孙头有话说。”程夫人说：“你告诉他去一趟。”宝珠见了孙守中，把见先生的情形学说了一遍。

　　孙守中大喜，急忙到了岭上。见翁先生在园中散步，翁先生一见孙守中，劈头问道：“你倒好厉害的眼力。”孙守中忙很恭敬地一躬到地，遂说道：“求大侠恕弟子多言之罪，请念在小主人有杀父之仇，成全他的志向，就是老主人，九泉之下亦感大恩矣！”翁先生道：“继志这孩子，我倒很爱他，只是入我门户不得稍存畏难之心，并须叫他住在岭上，并且不准对旁人吐露一言。我一半也因为你忠心护主，所以才答应了继志。如若你主母有舍不得叫继志吃这种苦，还是再过几年再说吧！”孙守中道：“有子不能报父仇，岂不枉生于天地之间？这几件事不用跟主母商议，满能遵命，可是小人斗胆地问，大侠到处济困扶危，可是以铁伞为名？”翁先生点了点头道：“你们镖局如有人来，不要对他们言讲。去吧！”孙守中回到家中跟夫人说，果然先生就是江南大侠铁伞先生。又把让宝珠到岭上住的话说了。夫人也因为孩子得拜大侠为师心中也喜欢，一一应允。

　　转天孙守中把宝珠应用的东西送上岭去，把看园子长工也调下岭来，告诉别人，就说是先生嫌寂寞，叫宝珠跟先生做伴。到晚间，孙守中早暗中备好一份香烛，叫宝珠行拜师父之礼。铁伞先生早写好一个牌位，宝珠见是洞玄真人张三丰之神位，孙守中这才知道铁伞先生是武当一派。铁伞先生点起香，自己先向祖师叩罢头起来，孙守中令宝珠与祖师叩头，再与师父叩头。铁伞先生说道：“本门规诫及应发的志愿暂时先不用告诉你，因为你岁数太小，武功学成时再说。”继志叩头起来，铁伞先生向孙守中道：“长工们不要叫他们住在岭上了。”孙守中道：“早已告诉他们了。十八般兵刃家中全有，要是用，全送来。”铁伞先生道：“他用兵刃还早呢，他筋骨未舒，血气未定，这时任什么也用不着，你去吧，好好照管门户。并且回复你主母，叫她不必惦念，继志的生命安全我敢担保，每百日叫他回家省视一次。”孙守中一一答应，回转家中。

　　这书房是两间明着，一个暗间，暗间是铁伞先生的寝室，继志就跟铁伞先生同榻而眠。第二日早起，依然上学，白天有人上来给烧茶做饭，日没后回庄上去。这日晚间，铁伞先生才教继志初步的功夫，先站十段锦中小架子，这不过是老练继志的筋骨。这十段锦本是武当拳术中基本功夫，别看教继志站小架子，这种功夫与别派不同。虽然是极平常的架子，含有禅功吐纳之法，使气血达于四梢，又名四余。即发为血梢，舌为肉梢，爪为筋梢，牙为骨梢。铁伞先生自己站好了架子，令继志照样学，并简单地解说沉肩下气，气贯丹田之义，继志天生聪明，可谓有宿缘、有夙慧，颇能举一反三。又教以串拳弹腿，忽忽百日，颇有进步，铁伞先生大喜。每日黎明即起，必在园中站站架子，走两趟弹腿，估料着学生们与长工快来的时候就不练了。

　　这日，铁伞先生起来，继志先出来啦，铁伞先生随到园子，不见继志，转到书房后边一看，继志跪在那里磕头呢。铁伞先生一怔，问道：“你磕头做甚？”继志忙站起说道：“我给杀父仇人李兆丰磕头，求老天爷保佑他别死。”铁伞先生面色一沉，斥道：“胡说。”继志忙答道：“师父，我不是给他祝福，我怕他死了，我父亲的仇今生今世就不能报了。”铁伞先生也不说什么，只说，“你快好好练功夫吧！”不过心中暗暗盘算，“继志这孩子有这样心胸，我不叫他昌大我武当门户，还待何人？”

　　铁伞先生存心要把自己平生绝技教继志，令他昌大武当门户，打定主意。不一时，学生全来了，铁伞先生拿纸开了一个单子，午饭后，孙守中来了，铁伞先生把这张单子交给孙守中道：“你把这单子上的东西明日全送了来，旁人若问你，可随便答对吧！”孙守中会意，把单子拿出书房一看，只见单子上开青砖一百二十个；木板一块，长两丈，宽一尺，厚二寸；铁瓦四对（有图），计半斤一对，一斤一对，一斤半一对，二斤一对；大簸箩一个；毛头纸二百张；陈醋四斤。外有药方一个。只见上开药品十九味，计为川乌、草乌、南星、蛇床、半夏、百部各一钱；花椒、狼毒、透骨草、黎芦、龙骨、海牙、地骨皮、紫花、地丁、穿山甲、硫黄各一两，刘寄奴二两，青盐四两。齐孙守中看了，有懂的有不懂的。回到家中向程夫人支了钱，除簸箩场院里有，余者得进城去买，告诉长工套了一辆敞车，长工们问孙头做什么去，孙守中道：“岭上园子门里的砖台阶全得重改样子，我去买点砖木。”说罢，孙守中到城中把所有的东西全买好，叫赶车的在药铺等着，自己到铁匠炉上，把铁瓦的图样交给铁匠，叫他按分量打。可是当时不能拿走，必须第三日来取。

　　孙守中回来，把砖、木、药物全送到岭上，并告诉铁伞先生，铁瓦得等三天后取来，铁伞先生点头道不忙。到了晚间，把园门关闭，在书房前点起两个纸灯笼，继志问道：“师父，您要这木头、砖做甚用？”铁伞先生道：“我把平生绝技全盘传授于你，你要好好练吧！”说罢，把这一百二十块砖按程继志的步眼大小，每步眼一块砖是平放着，圈成一个圈。只要依着平常步法走，由第一块起，自然每脚落在砖上，又用这块木板两头垫起二尺高石头来，这木板一空，当中有了弹力性。又把大簸箩中满装上沙石，在书房旁刨了一尺高五见方五寸深的坑，又把那配来的药放在砂锅内，把四斤醋和上四斤水，点着木炭熬上。又把一百张毛纸铺在木凳上，纸上罩一块熟皮子，铁伞先生把各物安排好了，这才向程继志说道：“练武的俗名叫什么？”继志道：“寻常全叫作‘把式’。”铁伞先生道：“非也，技击之术统纳于‘八式’之内，故后来称练武功者曰练把式，此实以讹传讹耳。何为八式，就属于手上的四式是：搂、打、腾、封，属于脚上四式是：踢、蹲、扫、挂，由八式演为八形，就是猫窜、狗闪、兔滚、鹰翻、松子灵、细胸巧、鹞子翻身、躲子脚是也。此八式八法为武当门户中基本功夫，必须认真练习，不得稍存懈怠之意。”继志唯唯答应。

　　铁伞先生指着地上摆的砖，说道：“你两拳平置胸前，左拳在前，右拳在后，挺胸紧背，腰往下微沉，身不要前顷，沉肩下气，顺自然之步骤，每步均落于砖上，以脚尖点砖之中心，先不要求快，只取姿势平稳，你先走一趟。”继志把架子一摆，举步往砖上走去，敢情看着容易，虽然砖是平放着，既不摇又不动，可是拿砖一限制，立时觉着周身不得力，走了一周累得汗已岀来。铁伞先生把姿势给矫正对了，遂说道：“每天在砖上走二十周，早晚两次，不得间断，这块木板也按这种架势走，先不求快，走到当中别叫木板颤动，身体须不晃不歪，走到尽头，按弹腿回身换式的架子转过身来再走回来，往返也走二十趟，慢慢往快处走。”继志在板上走了一趟，到了当中，虽极慢，板子还是颤动，铁伞先生又教继志往大簸箩边上站，“先只挺身直立，能在簸箩内边上站稳了，再换架子推四方掌，掌推得自然了，身体不摇不晃，再顺簸箩边走，在簸箩上如履平地。从那时起，你每天从簸箩往外撤四两沙石，这一簸箩沙石足有一百五十斤，二百天撤尽，只是最后五十天的沙石就不容易撤了，看你的福分如何啦！”继志依着式往簸箩边上站，不是落在簸箩外就是落在簸箩里。铁伞先生又叫继志到了刨的坑这儿，指着坑向继志说道：“你从坑内跳到平地，早晚各四十次。”继志一看，向铁伞先生说道：“师父，这坑不可以再刨深点么？”铁伞先生道：“你看得这般容易，这五寸深的坑，不到五十天后你跳不上来。这拔坑在轻功中名曰‘一鹤冲天’，两足相并，腿直立不许弯曲，两手握拳，拳上举，肘向左右分，两拳与眉齐，用丹田之力，脚跟一起，只许用脚尖之力一点，你试试吧！”继志心中不大信，如法站在坑心，往上一拔，用尽平生之力，只拔起一寸来。这才知道这种功夫难练。铁伞先生勉励继志道：“你不要存畏难之心，方能有成，欲学惊人艺，须下苦功夫。又道是功到自然成，你要虔心一意地练，方不负为师一番苦心。”

　　这时，那一锅药已熬得，铁伞先生叫继志把药锅从火上端下来，放在地上，拿一只铜盆把药汁倒在盆中。铁伞先生道：“你把药水端到屋中，把衣服脱去，用药水周身敷擦三四次，不要拭去，俟其自干。”继志回到屋中，如法用药洗浴，洗完赶紧出来向铁伞先生道：“师父，我为何周身作痒？”铁伞先生道：“不妨事，这是药力所致，你站好了。”铁伞先生把继志周身用掌拍了一遍，继志这时才觉通身爽快，只有两掌心火热刺痒。铁伞先生把木凳拿过来令继志蹲裆马式站好，双掌交换往皮子上拍，虽是一层皮子一百张纸，取柔中有刚之力，是名为绵沙掌，起初每日拍二百掌，多昝一掌下去，纸破裂至底为度，这种掌法练成，打人时力不现于形，掌落处不见青肿，能伤筋骨，能伤脏腑。继志听铁伞先生说完，遂拍一百下，手上倒觉着轻松了许多。铁伞先生看了看继志的手，并没有肿胀，这就是药物之力。这时，已交亥时。铁伞先生道：“不用练了，咱们歇息吧！”把两个纸灯吹熄，师徒回转书房安眠。

　　次日黎明起来，继志仍按昨晚所教的法子练习，练完了，把一百二十块砖满放在一处，少时，学生来了，依然上学。到了夜间，继志依然用药水洗浴周身，铁伞先生仍给继志周身上操，并告诉继志道：“你的身体经过三年以后，虽不能练得如金钟罩铁布衫一样，也可以搪得拳棒之伤，我因你是一脉单传，宗祧不能由你斩断，所以不教你练一力混元气童子的功夫。”转天，孙守中把铁瓦送来，铁伞先生又叫孙守中到家中按铁瓦大小做了一副棉垫，瓦的四角有四孔，全拴上白带子，练拔坑后方把铁瓦绑在腿上，练跑砖、跑板，练过一百天，继志各种功夫猛进。在板上走起来如履平地，跑板也用脚尖点板，跑至中间，只见微微一颤，继志找着巧劲，脚尖不为板子弹力所崩，绵沙掌的功夫亦能拍破七八张纸了，五寸高的坑也能拔上来（著者述拔坑之功如此之难，五寸深的坑何至用一百天的功夫才拔上来呢？读者未免怀疑，著者所述武功，飞腾技击之术，均有所本，读者不信，请按所说的姿势试试，就是在学校受过体育训练的，也只能拔起三四寸来，这种拔坑的功夫是一寸管一尺，一尺管一丈，能拔五寸高，若是蹲身上纵，或用垫步叠腰，均能起五尺高，这是轻功中一定不易之理）。站簸箩推四方掌，往前左右三方，全能掌推出去腿跟不动，身体不晃，只有向后这一掌，不是掌推不出去就是转身时身腿晃摇。铁伞先生道：“你往身后推这一掌，脚上着力的地方不对，由左往后转身时，用左足心着力右足前掌着力；往右转身时，右足心着力，左足掌着力，就可把掌推出去了。”继志如法试了试，果然较以前省力啦！铁伞先生令继志把一百二十块砖横满立在地上（砖宽本尺四寸半），虽只较原先平放着高了二寸，可是难练多了，继志在砖上走了一趟，把砖登翻了七八块，并且一着脚砖就动，走过一趟，重把砖摆好。铁伞先生把木板的一头落矮了五寸（一头高二尺，一头高一尺五）。这五种功夫晨夕地练，转眼又是百日，在这砖上已能不翻不动，跑板轻快自如，拔坑是三十天深一寸，在簸箩边上推掌自如。从这时，又教继志在簸箩边上沿着边走，还是带推着掌法一步一式，砖依然不动，往轻快处练，木板是十天落一寸，这时，药水洗浴已不用了，腿上的铁瓦换了一对一斤半重的，又过了一百天，各种功夫全见进步。

　　这时，开始授以拳法——武当长拳十段锦，先授以长拳十八法，系由少林十八罗汉手化出，取其精微去其糟粕，内有十八字诀是：残、推、援、夺、牵、按、逼、吸、贴、撺、圈、插、抛、托、撩、撒、吞、吐，铁伞先生把这十八字诀说了一遍。告诉继志道：“这十八字一时不易记清，回头你写下来把它记熟了。你不要看轻这十八字，此十八字在武当拳术中变化无穷，玄机莫测，旁门拳法均为先授以整套拳法，我则先阐明手法秘诀后再练整路套拳，则一招一式之用法变化，自能得其巧妙之力，所以崇仰武当拳术者赞曰：打法名家各不同，伏如处女瞥如鸿，铁鞋踏破江湖上，不及张家妙术工。虽然我武当拳法与少林拳术是分门别派，然洞玄祖师初亦学拳术于少林，既得少林拳术之精微，遂岀少林寺至湖北武当山，武当山属中昆仑脉南支，周围八百余里，有二十七峰三十六岩，洞玄祖师既得少林拳术精华，乃至武当山最高之天柱峰，将少林之十八罗汉手变化为十八字诀，将少林之龙、虎、蛇、豹、鹤五拳（即神拳）变化为十段锦，推阐点穴之法，殚精竭虑者四十年，始敢别开天地，另立一家拳法，既经变化，与少林不同之点为，少林派调呼吸，练百骸，进退敏捷，刚柔相济为主，武当派以强筋骨，运气功，静以制动，犯则立仆为主，洞玄祖师，并撷取拳术之精华，虽是六路拳法，却用之不穷，其中分阴阳只十八法，而变出即有四十九拳，亦可由传而约，由七十二跌至三十五掌，又变至十八字诀，此十八字诀能心领神会，各路拳法均可得心应手，今为你简言十八字诀之意义。拳术者杀人之方法也，汝若与人搀手（即动手），你不伤人，人必伤你，故出手不能不辣，搀手时须掌出制人而不为人所制，故其心不能不忍，是以秘诀十八字起首即用一残字，即指明拳术为残忍之法门，拳术家必先具有残忍人之心理，练有残忍人之手法，用于残忍适当之时期，而后始得扬名于后世。然残之一字不仅如此，尚关于进手法，以吾手之紧直探其虚实之来，紧接以推字粘应，暗以急手紧推则无有不去也，援者，演吾手法活泼，效猿猴捷动，趁敌手未落，即用此手以援救之，不容其来，夺者抢也，夺其来力反为我所用，牵者带也，敌强我弱，手交敌，迅即牵带，借彼之力为我伸缩之用，捺者按也，须吾手练熟有沉重活动之力，跟彼方向沉按不离，逼者闭也，闭其身强力大，占彼半步，使其变实为虚，俾吾得借势而已用，吸者缩也，缩进吾身，全在顺手一点之功，这就是残推援夺，牵按逼吸，八个字的用法。”铁伞先生知道继志不能透彻明白，遂说道：“你来看，两拳握如虎爪，握拳分卷、紧、劲、击四字，即吸气提力，力发于心，提于肩膊，注于掌指，则自觉得劲，击人时使劲，一吐，其发如电，其回如风，始得为击，脚站步法，不丁不八，左足在前，右足在后，取其进退灵活，吸腹挺胸，三尖相照，即手足鼻尖相对，一拳当用，一拳抵脐，即一应敌，一护内，这是我武当立门户之式，即须牢记谨记。”继志答应。铁伞先生把十段锦中的招数施展了四招，第一招是迎风铁扇，把残推二字的运用法在这一招中讲明，第二招用的是分心十字，把缓夺二字反复说明，第三招是顺手牵羊，把牵按二字在这招中如何的使法，力发于何处，与破敌手法如何才算周到这两字，第四招铁门闩，把逼吸二字由招数中表现岀来，继志这才完全解透这八字的功用。铁伞先生又为解说那十个字道：“贴者，粘也，出手贵乎紧急；撺者，掇也，彼上部勇猛，我则不碰其实力，妙在不与斗，用其手法以克之；圈者，顺也，顺其来式以变化之，在少林派则谓二圆手；插者刺也，逢坚急进，以我之实力能取彼之实力；抛者，丢也，惊彼慌张为吾静逸之用；托者，帮也，有辅旋宇宙之功；擦者近也，手滞在何处即用劲推之；撒者，挡也，周身练熟，取其力猛，稳撤急推，相连并用。吞吐二字相连并用，防内、夕卜、上、中、下五门，遇敌以披、拦、截、砍，双分手，双盖手，来式勇猛即变此手法，一吞一吐使彼莫测，退步在吞，进步在吐，必先有吞而后有吐，故吞吐两字诀有关全部之手法，有歌诀为证，‘吞吐明知两字连，其中变化几人全，任他学有兼人技，不及千金一诀传’。”铁伞先生又施展了五招，一为“红霞贯日”，二为“左右扬鞭”，三为“猿猴献果”，四为“燕抬腮”，五为“虎抱头”，这才把这十字反复说明。彼此继志用心练习。

　　屈指一载，这时，功夫已臻登堂入室之境，四种轻功已算小成。跑板一功已能将板一头着地，一头往上抬至一丈八尺高，嵌在大树干上，离板隔五步远，一提气能履顺着木板腾身直上，到了板尖翻身跃至平地。跑砖一功这时已将砖直立地上，能在这八寸高的砖上如履平地，把一百二十块砖走完，砖不摇不倒。拔坑已拔至二尺五寸，在平地已能蹿至两丈多高。簸箩上的功夫已能沿着边上进退轻巧，簸箩内沙石计算起来，已撤四百八十天，去了一百二十斤，只剩三十斤了，再有一百三十天即可将沙石撤尽。继志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气功已有根基，哪知铁伞先生这种教法，暗含着内外两功指导的并进。

　　铁伞先生又叫人把木板宽下锯下一半，只胜了五寸宽，把板上用刨子刨得平滑如镜。铁伞先生指给继志道：“你看这木板这样平滑，并且又较从前窄去一半，你把它先立一丈多高试一试。”继志札撒臂膀提丹田之气，脚尖点板，涌身而上，方到了一丈多高，觉着脚尖点不着板。这种跑板的功夫，是一种气功，只凭气提丹田，不能缓气，这继志一觉板滑，立刻气散，急翻身跃到平地。连忙向铁伞先生道：“弟子不明白为何这板子光滑一点就这么难练，若是努力地往上跑，还可以多上去二三尺，只是板子颤得太厉害了。”铁伞先生道：“论你功夫长进，不为不快，你跑这种板能到一丈高，实是你的体格禀赋过人的地方，你只要练到把这板立到一丈八尺高，你再把铁瓦撤去，虽是数十丈峭壁赡岩，也能上下不费吹灰之力。三年来我令你在这几种轻功夫上苦练，一者是为你轻身术有超群逾俗之能，二者为锻炼你腿上的功夫。须知拳术虽为手上功夫，然步法不固基础不坚，一动即摇上重下轻，终如风吹水萍毫无根蒂。所以叫你在这四种功夫上认真，为的是步稳气沉，血气不轻浮，呼吸不短促，炉火纯青时候，自然能举足轻如鸿毛，立步重若泰山，快若惊鸿一瞥，固如磐石之安。所以在砖上与簸箩上还须与你问力。”继志道：“师父，力是怎样问法呢？”铁伞先生道：“你在砖上我喂你几招。”继志依言，脚点砖顶走了一周，铁伞先生站在砖的圈子当中不动。继志又走了半周，忽然见师父身形一动，到面前拦住去路，用的是分心十字。右掌往面门一点，继志一矮身，躲过面门，哪知师父的左掌又到，继志想用招封，拿右臂刚要穿，师父的右掌又到；掌到继志胸前不用力打，只微微一按，继志在砖上摇摇欲坠。自己竭力提气，倒走回三个砖，并未掉下来。铁伞先生面有喜色，说道：“下来吧！”继志下了砖，站在铁伞先生面前，听候指教。

　　铁伞先生说道：“你这跑砖的功夫，虽不能避开我一招，可它算立住根基。摆梅花桩为少林寺的绝技，可是这跑砖较梅花桩尤难，梅花桩埋在地内都是死的。这跑砖一功，这砖是浮摆在地上，所以这种功夫练成，如与人动起手来，不论是坑、坎、瓦砾上，绝无失足之虞了。”

　　继志这时，十八字诀的手法已得其中微妙。铁伞先生这才教给六路长拳与十段锦，并为解说这拳法中精义。“这六路长拳只有六句歌诀，包括一套拳法，这歌诀是：‘佑神通臂最为奇，斗门深销逞英豪，仙人立起朝天式，撒出抱月不相饶，扬鞭左右人难及，煞搥冲掳两翅摇。’虽只寥寥二十八字，此中变幻无穷。十段锦有三十五字诀，你所练过的十八字诀，即是由三十五字化繁为简。尚有练步十八法，不过你现时腿上功夫已立住根基，可以简单与你讲解讲解就是了。这十段锦有大招三十手，每一招分四式，折为一百二十招，大招数三十手是：长拳滚砍、分心十字、摆肘逼门、迎风铁扇、异物投先、回把腰、金刚趺、铁门闩、白猿献果、虎抱头、双架笔、左右扬鞭、乌云掩月、燕抬腮、一提金、兑换拖月、红霞贯日、乱抽麻、连枝箭、弯弓大步、剪腕点节、顺牵羊、满肚疼、仙人照掌、燕子投井、双推窗、柳穿鱼、绾肘裹靠、弯心杵助，这三十招为十段锦中之精华。其余九十招皆从此招中化出，俟与你拆招时再说。行拳时之法上八字诀是：起、顿、吞、吐、斜、闪、撇、让，手法上八字诀是：擒、拿、封、闭、挑、隔、遮、拦，十六字诀，一字不精不如不练。我武当派打法，以乘劲赶打为绝技。所谓学拳千招，一速为先。又曰：不招不架只是一下，犯了招架就有十下，手捷眼快，吞吐连绵，只我们武当派这一趟十段锦的功夫，与少林寺的十八罗汉手，及龙、虎、蛇、豹、鹤五拳相较，亦逊我一筹，并非我们夸大其词，自大自矜，技击术代出高人，非无能手。宋太祖以三十二式长拳一条盘龙棍，打关东闯关西，挣得锦绣江山，此后所有六步拳、猴拳，名称虽异，其实均由三十二式脱胎而来。有清一代，技击术屡出奇人，如温家之七十二行家，三十六合锁，二十四弃探马，八闪番，十二短，名震江南；吕红之花桩八打，绵张之短手，山东李半天之弹腿，鹰爪王之神拳，御扑营之千跌张，张伯敬三打，杨氏神枪，沧州洪五爷之虬龙棒法，神枪沈起龙六合枪，武莲真之少林棍，独掌太极门董老公之太极转掌，这些人并不是徒有虚名，实有惊人本领。不过全偏于一隅，所以虽各有数十年苦功，一旦遇我武当名手，避其所长，攻其所短，鲜有不败者。你将这六路拳与十段锦练好，我用各派拳法与你折手，你就知其中妙用了。”继志自然刻意练习。日月如梭，自习拳法又是一年光景。

　　这时，继志的轻功已练到身轻如燕，这跑板的功夫已把这条木板立到一丈八尺高，腿上带着二斤重铁瓦，跑这种平滑之板运用自如，若论两丈高矮的障碍，足可蹿得上去，何必非履顺着板上去不可呢！哪知这跑板的功夫乃轻身术中之绝技，“壁虎游墙”一功，能在跑板功夫中得来，这五寸宽两丈长的木板能立到一丈八尺高，不亚于壁立，往上跑时脚尖一点，登在板上，全身重量全在脚尖一点，气功不到火候，绝对上不去的。拔坑已拔至三尺，跑砖已能稳固轻快。簸箩中的沙石最后三十斤本可一百二十天撤尽，铁伞先生见继志气功时有虚浮涣散之弊，所以这三十斤沙石改为三天撤四两，故而用了三百六十天方把这沙石撤尽。绵沙掌的功夫，掌落处六十张以内的纸完全破裂。

　　铁伞先生看着继志进步之速殊出意料之外，这才又教继志每日清晨多站一种架子，这种架子站法是面向东方直立，脚是反八字式，即脚尖相对脚跟外撇，两掌平与胸齐，掌心向下，沉肩下气，目开一线之光，略注鼻端，意存丹田，牙咬紧，舌尖轻抵齿间，两掌同时前伸，形同抓物入手，分左右圈回，至胸前仍伸指复原状，徐徐照式抓一百二十把，早晚不得间断。继志问这种功夫叫何名，铁伞先生不答。继志不敢再问，如法去练。练了一百天，铁伞先生这才又开了一个药单，外有木桶一个，口的直径一尺高一尺大，满装黄豆，另外要圆铁砂二十斤。这药单子是活鹰爪五对，敲碎，象皮，紫花，地丁，鳞甲鱼，半夏，川乌头，草乌头，全当归，瓦松，皮硝，蜀椒，侧柏叶，透骨草，大青盐各二两，鲜姜一斤，元酒一斤，陈醋七斤。继志把药单子交与孙守中去买。

　　第二日买来，晚间铁伞先生把姜捣出汁来合在酒内，用锅把药全炒了一遍，又把醋满倒在锅内，又添上与醋同量的水，继志想，“这么些醋水，一定得炖会子。”刚要往炉中加炭火，铁伞先生道：“火不用了，这药现在不用炖，须浸四十日再用。”铁伞先生把药锅盖好，放在僻静的所在。继志不知这药是做什么用，心中狐疑，可是也不敢问。铁伞先生把药放好，叫继志把六路拳与十段锦走一趟，继志遵命，先走这六路长拳，又走这趟十段锦，两路拳走完，气不粗浮，面不改色。铁伞先生看继志手眼身法步、腕胯肘膝肩满见岀功夫来，只有铁门闩摆肘逼门两式，一欠活软掌来未能用到掌根之力，一为进身稍慢，不能进步贴身。铁伞先生遂说道：“你于十八字诀中逼贴二字有忽略地方，所以方才铁门闩摆肘逼门这两式不能运用得法。摆肘逼门这一招为应付敌手身强力大于我者，迫近其身不留其进退余地，宜迅速忌迟缓。拳经上说：‘逼字迎门把手扬，任他力大不慌忙，听凭熟练千般式，下手宜先我占强。’铁门闩这一招，身须活软，不近不贴，一近即贴，一贴即吐，须用掌根之力，拳经上说：‘贴字紧随身，窥虚便入门，一贴须迅吐，力在掌根存。’”铁伞先生又为继志领喂招，详细解说明白。又教继志三十六路擒拿的短手功夫，这擒拿亦有三十六字秘诀，分上手十八字，腿下十八字，上手十八字是：擒、拿、封、闭、浮、沉、吞、吐、抓、拉、撕、扯、括、挑、打、盘、驳、压，脚下十八字又分立八字卧十字，立八字是：双、拉、牵、虎、暗、藏、金、龙，卧十字是：猛、虎、滚、连、城、耘、卧、担、捞、褪。这三十六路擒拿，拳术没有根基的不能练，虽属小巧之技，可是若能练到家，能空手进兵刃。继志按部就班往下练。

　　这日，铁伞先生令孙守中备了全份香烛供品，晚间，铁伞先生令继志把供品摆好，点起香烛，跟继志说道：“你跟我学艺今已四年余，我初收你时，因你年岁小，未把戒律传与你。现在你已十六岁，可以说了解世事，今日我把本门规诫说与你，你必须牢牢谨记。为师我于点穴一功曾下过二十年的苦功夫，今亦传授于你，你必须在师祖前立洪大誓愿，毕生遵守规诫。我十四年来只收了两个徒弟，你大师兄乃江苏省秦兴县明安庄人氏，姓雍名和，今年已四十五岁，天生力大，两膀足有千斤膂力，他只会拿三十六穴，并非为师不肯倾心传授，实是他天资所限，无法深造。你二师兄乃山东曹州府侯家寨人氏，姓傅名源，今年也三十八岁了，只是轻功神拿有绝顶的功夫，现因他聪明过分，怕他被聪明所误，未教他点穴之术，可是他的神拿在山东已无敌手。所以这点穴之术，虽称秘术不轻传人，可是若得着骨格清奇，聪慧过人的徒弟，也恨不得倾心传授，好叫他昌大门户，然而这样全才难遇，故此宁使这种绝技失传，亦不妄予传授。倘所授匪人，他得了这种绝顶的功夫，一入邪迷，不取杀身之祸，亦贻门户之羞。我今见你骨格坚强，资质灵敏，性情忠厚，所以才肯传你绝顶的功夫。本门有规诫五条，你永远遵守。”继志急忙跪倒叩头，叩罢头，依然跪在香案前听师父的规诫。铁伞先生道：“第一条，不准身犯邪淫，万恶淫为首，一有淫行，万人唾弃，宗族蒙羞。况身有飞腾技击之术，虽崇垣高阁如履平地，若起淫邪之心，可任意而行，故淫为第一戒，如犯此戒，即于祖师前斩杀之；第二条，不准不孝双亲，父母生我乳哺，怀抱辛勤，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禽兽尚且如此，人为万物之灵，如犯忤逆，定当取你项上人头；第三条，不准得艺忘本，拜师学艺，为师者，寒暑辛勤，以自身千辛万苦中得来的本领，倾心教授，唯恐不精，一旦技艺学成，长有以天赋之体格聪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再遇心性险诈之徒，立反其恭敬之心，生傲慢之意，饮水忘源，岂不令授徒者寒心？若犯此条，刖去双足，使其终身残废；第四条，不准恃技欺人，技击一为健强身体，二为保国卫民，锄奸诛恶，济困扶危。若以精通武技欺压良民，是自取祸戾之道，况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精于武功者人视之如归，犯之如虎，宜有棱不露，智巧深藏，如犯此条，按事之轻重惩处；第五条，不准妄自传人，技击乃杀人之术，正直者得之，益自身益家人，心险性乖者得之，不啻为虎生翼，不仅此也，骨柔质钝者亦不能传，体以武功能变换，骨不能换，胆可练智不可练，换弱体为壮体易，变柔骨为硬骨难，练小胆为泼胆易，变钝质为灵质难，所谓骨柔质钝者是先天不足，后天不足犹可救，先天不足无法施，故骨柔质钝者不可授以拳术，彼无拳术尚可自保，授以拳术反足以速死，妄自传人出于鉴别不明，尤可恕，若为贪图货利而妄传，污我门户，绝不姑宽，这规诫五条，须要终身遵守。”继志发了誓愿，叩头起来。

　　铁伞先生说道：“我传你点穴之术，必须先练指力，每天你站的架子那是鹰爪力初步的功夫，于点穴术中操练指力最为相宜。可是练鹰爪力若是练出来，钻木石如搏泥沙，可是若没有十年的功夫难以练成。你不便再下这种功夫，只把指力练出来就行啦！”叫继志把那浸透了的一锅药拿出来放在炭火上熬好，叫继志把两手放在药锅内浸着，由温而热而烫，须俟两手不能抵抗热力再退岀来。这一木桶豆子，你把手指伸直，往豆内猛插，因为你绵沙掌已有功夫，练指比较容易得多。十天给你在豆中掺一斤铁砂，有这药每天浸手，使手不起厚皮，气不注于掌时柔软如常人，用时骈指可洞牛腹。继志如法练习。

　　铁伞先生晚间在书房中点起四支蜡烛，满室通明，又在自己包裹中拿出一卷纸来，铁伞先生满把它展开。继志一看，原来是十九幅人身穴道图。铁伞先生把这十九张图一张张排在墙上，继志知道这是师父近来现绘的，因为铁伞先生每于夜间，趁继志睡眠后，在灯下阅书写字，这些幅图继志已见过。今日才知道是为自己绘穴道图，对于师父这份厚谊不禁地感激万分了。

　　铁伞先生把四支烛台平排在图前，这位风尘侠隐要把一身绝技授予程氏孤儿，武当派欣得传人，将来程继志身入江湖，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全仗铁伞先生薪传绝艺之力，正是倾心授予惊人艺，四海扬名第一人。

　　记略

　　铁伞先生既收程继志为徒，欲以一身绝技授予此子，使其昌大武当派，还传与武当派点术。

　　程继志天赋异禀，复遇名师，尽得武功之秘。八年艺成，铁伞先生告别归里时，程夫人感铁伞先生辛勤教诲之恩，令爱子拜铁伞先生为义父。

　　连山庄走水，程继志初试绝技，火场救人，贺号“云中雁”。

　　铁伞先生南旋，程继志初历世途，胡文渊闯御状，程继志逆旅遇公差，投书纳贿。雪夜走京华，夜入干清宫，代孝子鸣冤。密云县欺天灭理，幕府狱吏，毒施辣手，奇刑惨杀胡立堂。云中雁仗义惩奸徒，胡氏雪沉冤。程继志镖局小住。故里省亲，祸从天降，铁掌李二次寻仇，追风侠岀世。天津县奸杀十二命，栽赃嫁祸。程氏母女含冤入囹圄。云中雁县衙投案，铁伞先生救义子，众镖师仗义访贼，活报应受谗袒淫徒等，均于下文展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