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疗伤宿野店 方家屯武师觇盗迹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却说丧门神杨叶,更换夜行衣巾。这可不能穿灰色的,满换的一身黑色短裤袄,青绢包头,大衣服包在包袱内,把软底鞋也包起。因为奔方家屯有二十里道路,软底鞋只好到了方家屯再换,并且虽然换了夜行衣,也得带着长衣服,防备着万一岀了岔头,天亮回不了山。一身夜行衣如何能走呢?杨叶这时收拾好了,把三尖两刃刀斜插背后,辞别众人,出了分金厅,奔山口木栅门换了口令,顺着山路下山。月色东升,路径可辨。到了山下,一下腰,施展夜行术,脚打屁股蛋,鹿伏鹤行,这二十余里,不到一个时辰已到了方家屯。一听刚交二更,街道上还有人来往。丧门神杨叶不敢进方家屯,在屯北边僻静的地方歇息了会子,把软底鞋换上,听了听,已交二更,这才站起来够奔屯内。

  这时,两旁的铺户均已上了门板,静悄无声。顺着大街往南走,只拣挑着灯笼挂着笊篱的店房注意,果然走了几十家子铺面,见路东一座大店,在灯笼下插着一杆镖旗,四顾无人,到了灯笼下仔细一看,果然是永胜镖局的镖旗。又看了看店房字号,往后退了两步,一纵身,蹿上店房。这时,天已阴了,把月色蔽住。一看店房内灯火全熄,丧门神杨叶刚要奔后边,忽听东北角上有说话、脚步的声音,自己急一伏身,由东北角来的两人已到了过道这里。就听一人说,“老达官,您等一等,我去点灯笼。”丧门神杨叶知道这是镖师,不一会儿,光一晃,就听店门响,一个店伙计的口气说,“我同老达官往承德堂配药,你先把门上好吧!”门内的店伙答应一声,哗啦把门关上。

  丧门神杨叶一纵身,蹿到北面厢房上,真是身体轻如猫,毫无一点声音,履顺着厢房到了东北角。原是一个跨院,只有三间东房,两间北房,各屋灯光未熄。丧门神杨叶来到了房上,脚挂檐口,用“珍珠倒卷帘”用手指把窗纸湿破,一看靠南边炕上睡着一人,靠迎面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菜油灯,桌旁坐着一人,支头假寐,肘下押着一口扑刀,背着灯光看不清面貌。丧门神杨叶翻上房去,又到北间,仍用“珍珠倒卷帘”往屋内一看,见迎面桌子两边坐着两人,闭目养神,一个是二十余岁白净脸面。一个是赤红色脸膛,年纪有三十多岁,桌上放着兵刃,往北面一看,炕上睡着一人,借灯光一看,正侧身向外躺着,白色脸面,两道剑眉,两眼闭着,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喘得很急促。桌旁坐着两人不时倒换着看视躺着的。丧门神看这意思,防备甚严,不易下手,一飘身落在地上。由门缝往堂屋一看,也有四个人守夜,北屋里虽是全躺下,全是和衣而卧,兵刃全放手底下,灯光亦未熄灭。丧门神杨叶一想,“看这神情,北间的一定是镖头程志潜。他们镖车满卸下来,全有人守着,我先给他点把火,烧不动他们,也可给程志潜添点病。”拿定主意,在跨院一看,并没有柴草,蹑足潜踪岀角门奔前院,西北角正是厨房,门前堆着不少的柴草。丧门神杨叶正要往跨院拖柴草放火,刚一伸手,就觉脖子凉飕飕,恐怕有人暗算,急往旁一闪,手轧刀把,再一看背后,任什么没有。自己暗想:“这是自己疑心所致。”二次伸手去拿柴草,在右手面上,叭的一声,几乎疼得哎哟出来,有心张口骂,又恐怕惊动了店中人,于自己不利,急忙飞身纵上房去,用目光往外一看,并没有一点影迹,暗叫奇怪,“这别是闹鬼吧!”自己又一想,“他屋子全是纸窗户,我拿火折子一点就着,点着了一间我就走,明天见,烧得了烧不了,反正算没白来。”拿定主意,又奔跨院,站在东房上刚要飘身下来,就觉着有人把青绢包头从脑袋上硬给掀下去,身子一晃,急回头就看,眼前一道黑影,一眨眼工夫,怔没看出奔哪边去。杨叶这时回手把三尖两刃刀从背后抽下来,包头一丢,辫子也盘不住了,杨叶回手把辫子盘在脖子上,心说,“你闹鬼,我是鬼头,不信一套。”伸手从百宝囊中把火折子拿出来,把竹管子退下来,捏住了火折子,纵身跳下房来。脚未站稳,杨叶这乐子可大了,辫子原在脖子上盘着,就觉有人猛力将辫子一抽,就跟上了吊一样,这丧门神可一点不假了。杨叶觉着一憋得慌,刚要岀声,就觉自己嘴一张,被人塞进一物,嘴一被塞,辫子倒松开啦。赶紧把嘴里堵的东西掏出来,这一掏堵嘴的东西,才想起来火折子已不在手内,低头往地下一看,也没有,手中所持的布摸着像绸绢,举起来借屋内的微光一看,暗叫惭愧,敢情来了原帖壁谢,正是自己的包头,知道今晚定有高人。

  这时,听见屋中有脚步声音,急忙飞身纵上房去,这正是何英出来小解,杨叶不敢再恋,急奔前面,刚到了店门过道的房上,正是镖师周杰跟店伙配药回来,丧门神杨叶连蹿带纵,越过十几家铺房,飘身落在街上,出了方家屯,来到避静之地,把包头打好,换上薄底快靴,将三尖两刃刀插在背后,五更时候方到了乱石沟前。

  丧门神杨叶紧先打呼哨好叫放卡的弟兄们知道是自己人,沿山换了口令,上了山,一直奔分金厅。分金厅内灯烛辉煌,连李兆丰全是彻夜未眠,等候丧门神杨叶的消息。大家一看丧门神杨叶回来,齐声道辛苦,丧门神杨叶连忙道:“当家的身上带伤就应早早歇息将养,既然聚在一处,理应生死与共,稍效微劳就这么客气,叫别路朋友听见,岂不笑话?”李兆丰道:“杨二哥说哪里话来,这不算本山公事,是兄弟我的私仇,连诸位哥们全放心不下,何况我呢!”黄玉虎说:“二哥,你坐下歇息歇息,把探听的消息怎样,这支镖落在方家屯没有?”丧门神杨叶这才说道:“这支镖确在方家屯方家老店落住啦,程志潜伤势很重,一半天内未必走得了。夜间防备很严,我恐怕打草惊蛇,未便下手,所以回来跟大家计议一下。”(丧门神杨叶把暗中遭人戏耍,一字未提),人厨子韩冰心说道:“这方家屯虽属兴和县管,可是离县城三四里,官家这一方面无容顾虑。方家屯就让它有百八十团练,你我弟兄难道还把他们放在眼里么?今夜由本山挑选四十名弟兄,选十名能高来高去的,随我们入窑,其余三十名每人一骑马,专管进方家屯踩这趟街,先呐喊出来,今夜本股兄弟只拾方家店永胜的镖车,不准商民百姓多管闲事。你想,姓程的镖过路,谁肯拿命管这种事?你们三位对付镖师,我入窑摘姓程的瓢,十名兄弟专对付镖局伙计们。”大家一听人厨子韩冰心这种计划,实属万全之策,李兆丰也十分佩服,连忙说道:“韩五哥,真称智勇兼全,此番定卜成功。先兄大仇得报,我李兆丰此德至死不忘。”人厨子韩冰心道:“当家的,好好养伤吧!论绿林道的义气,你我弟兄的情感,我们稍效微劳,不必介意。”这时,天光已亮,大家歇息,静候夜间到方家屯寻仇(这威震关东铁掌李的出身、来路、根派,不惮详尽地叙述,实因由他上掀起无限风波,读者不要自为闲笔)。

  翻回来再提方家店,程志潜与周杰谈论,猜透李兆丰是复仇,周杰赶紧用话岔开。房远鹏、于震、何英已到南间里歇息去,周杰一夜未眠,这时也有些疲倦,好在白天也没有什么事,一歪身,困在程志潜的身旁,蒙胧睡去。一觉醒来,坐起来一看,于震、房远鹏全在屋中,忙问,“天到什么时候?”房远鹏道:“太阳快落下去啦。”周杰道:“天气倒晴了,很好。”说着,下地起身出来到南间里,见何英跟金掌柜说闲话啦,周杰进屋搭讪着说了两句话,起身出来,到厢房看了看伙计们,一名不短,岀厢房到前院,又转了一遭,告诉店伙,“早早开晚饭。”

  不一会儿,天已昏黑,掌上灯光,店伙开上饭来。大家吃完饭,正在净面吃茶,周杰听见远远似乎有喊镖趟子声音,自己心中一动,正要出去看看,忽见趟子手进来向周杰一摆手。周杰跟着出来,来到院中,周杰问道:“什么事?”趟子手说道:“您听见街南边来喊镖了么?”周杰道:“我没听清是哪一路的镖?”趟子手道:“是耀武扬威。”周杰道:“一定是京兆通州镇威镖局的了。”自己略一沉吟,趟子手道:“周师傅,何不多添一条膀臂?”周杰道:“可不知是沧州洪五爷押镖不是?要是他,倒可以请他拔刀相助。”趟子手道:“那么我去看看。”周杰说:“你去吧,我也到大门外等你。”趟子手急忙头前出去,周杰也步至店门外。

  不大工夫,趟子手回来,凑到周杰面前,低声说道:“果然是镇威的镖,押镖的是洪五爷,还有神枪沈二爷沈起龙也来啦。”周杰说:“好极啦,他们落在哪座店啦?”趟子手道:“往南走路西高升店就是。”周杰道:“你进去吧,我去拜望拜望洪五爷去。”说罢,一直够奔店南,走了半里多地,果然见路西有一座高升店,门口已经插上镇威镖局的镖旗。周杰刚一进店,有镇威趟子手正拿挥子拍鞋啦,一眼看见周杰,连连招呼道:“周师傅,您这是从哪来?”原来,全认识,周杰道:“我们也是走镖,昨天就到这里,住在北边方家店啦,听说洪五爷、沈二爷全来啦,一年多未见,我来看望看望。”趟子手连忙说:“您里请,就在上房。”周杰跟着奔上房。这时,趟子手头里跑了两步,进上房知会。周杰刚走到上房台阶,趟子手推门出来,紧跟着,洪五爷、沈起龙也出来迎接,一见周杰,洪五爷道:“周大哥,怎么这么巧?在此地相会。”又指着沈起龙:“你们二位没见过吧,给你们二位引见引见,这是永胜镖局绥远分局周老镖头,单名是杰,这是你们老乡神枪沈二爷沈起龙,二位多亲多近。”二人彼此说了些久仰的话,到了屋内,彼此落座。

  洪五爷一看周杰这种神形,就知道有事。遂问道:“周大哥,这次应的是哪儿的买卖?”周杰见问,遂说道:“是北京古玩商,在绥远四旗应的,不料在这方家屯北乱石沟出事,我们总镖头被伤,现在方家店将养。”洪五爷道:“凭永胜镖局四字,又是总镖头押镖,难道他们一点面子没有么?这怕是新上线的诚心想挂招牌吧!”周杰道:“这个掌山头当家的,是威震关东铁掌李兆丰,从吉林窜过来的,他跟程镖头有‘梁子’(切语为有仇)。”周杰说至此咳了一声道:“总怨程镖头太忠厚了,咱们全是自己人,我这个话有别位朋友可不敢说,论武功,程镖头为董大侠得意门徒,在关东北口这点名望不是空口得来的。这次跟威震关东铁掌李递上手,盘马弯弓已将李兆丰闭住,可是一阵又爱惜李兆丰二十来岁的人,有那么好的武功,愣没肯撒掌,以至被李兆丰双撞掌伤了两肋,提起来真把人气死。程镖头一怒,才用剑伤动他,把镖车算是保住啦。这李兆丰有铁砂掌的功夫,幸亏把掌心躲过,可是也震伤肺气,命保住了,一时半时也好不利落。”洪五爷道:“几时跟他结的‘梁子’?”周杰说道:“大约是五年前,死在程镖头剑下小阎王李五的事。”周杰说至此,看天色不早,站起来说道:“刚落店也没容二位歇息歇息,打扰了半天,咱们改天见吧,可是您二位这趟镖走到哪儿?”洪五爷道:“到库伦的,周大哥,我看明天程镖头伤势要是轻点,是赶紧走。”周杰哼了一声道:“看吧,恐怕不容易走。”原来,周杰本是想请洪五爷来的,在说话的时候,一看镇威这支镖完全是骡驼子,十二驼子计二十四个白碴箱子,自己一想,“人家的镖得守着,自己一启齿求助,按同行的义气,素日的交情,绝不能含糊,可是光棍做事不强人所难,我岂能不知道进退?”所以没有言语。洪五爷是闯荡江湖的人物,还有不嘹亮的地方么?于是对周杰说道:“周大哥,你有什么事自管说,咱们意气相投的汉子不要吞吞吐吐,只要有用兄弟之处,刀山油锅摆在那儿,为朋友绝不能皱一皱眉头。”周杰道:“实不相瞒,乱石沟这件事不算完,昨天有人坠下来了,大约程镖头不死,永胜镖局的牌匾不摘,他们不能善罢甘休,今夜恐怕脱不过去。不怕沈二爷笑话,我们虽然还有四个人护镖,并无惊人艺业,临时恐不能两全。”洪五爷听罢,气得暴跳如雷,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群鼠辈,真算赶尽杀绝,我们要会会他,那么周大哥你吃完饭没吃?”周杰道:“已偏过了。”洪五爷道:“我也不留你坐着啦,他虽要来,也得三更天,我吃完饭就到你的店内,我连望看程镖头。”周杰道:“叫沈二爷多分心吧!”沈起龙道:“我实在因为这支镖码子太大,不敢离人,不然的话,总然为朋友把这条路卖了,亦所不惜。”周杰连声道谢。这时,店伙提进一个提盒来,见提盒上写着清真恩德楼,自己急忙告辞。洪五爷、沈起龙送出来,周杰才回方家店。

  来到店中,于震、何英、房远鹏已听趟子手说了,遂问道:“你跟洪五爷怎么认识?”周杰道:“我去年在奉天总镖局跟他在一处盘桓了半个月,跟咱们镖头也很好,他是直隶沧州人,武术上真下过苦功,轻功非常的好,两丈五的高墙涌身而上,在沧州时候,礼拜寺琉璃瓦顶上坏了,阿訇们找工人一看,说修补好了得用八十吊钱。工匠倒说明白啦,一个顶子四块琉璃瓦用二十吊钱足行,只是这个活,梯子不能做,因为由檐上到顶子是八尺高,完全立坡,瓦又滑,站不住,所以从地上用杉槁搭四丈高的脚手,这八十吊工钱并不算多。洪五爷可巧赶上啦,遂说,‘我愿意给寺里尽义务,归我一个人做,算四十吊钱,可是除了买顶子跟瓦,剩余的是工钱,算我助在义学里。’这工人一听,不答应,显然这是成心抢他的活,他说,‘你要是真是一个人,能把活交代上,他情愿白助二十工修理别的房子。要是用两个人做这个,得给他二十吊钱赚利。’洪五爷说,‘好吧,咱们立字,好,别反悔!’这工人真跟洪五爷立字,洪五爷叫他十天后上礼拜寺来监工。因为琉璃瓦须官窑里买去,民间不准用。到日子,果然把顶上瓦买来,工人也来啦,一看真没搭脚手,这工人也不是容易上当的。沧州代出高人,民风好武,哪村、哪镇全铺把式场子。他想,‘总然能高来高去,你也得有站脚地方,这直坡的顶子你想换瓦,除非浑身刷鳔胶。’洪五爷说,‘你们可闪开点,这顶子分两重,我要是不行,我可先往下扔这琉璃顶子,我为是保性命,不是取笑的事。’说完,看了看道,‘我先摘这个顶子。’忽见洪五爷一垫步,嗖的一声,已纵上头层房,在房上又一纵,脚尖找琉璃瓦垄,伸手捋住顶子,左手托住顶子往上一提,由铁信子上摘下来,就式往肋下一夹,右手提住铁信子,全身悬起,脚找顶子托口的地方,‘金鸡独立’式,站在顶子上。下边看着的惊得目瞪神呆。洪五爷往前一伏,脚尖一点铁信子,轻轻落在头屋房上,又一纵,到了地上,大家齐声喝起彩来。洪五爷毫不费事把顶子瓦全换好了,这工人真就助工修理房子。彼此洪五爷名震一时(这种轻功并非故炫其说,实有一定的方法程序,后文书定有详细术明之处)。全不只轻功好,一杆虬龙棒,招数精奇,能打袖箭,箭无虚发。”

  这时,程志潜已醒,抬头问道:“周大哥,你说的是沧州洪子全洪五爷么?你怎么想起他来?”周杰赶紧过来说道:“是他,他也来到方家屯了,押镖来的。”程志潜一听,精神一振,又问道:“他的镖交到了没有?”周杰道:“他是应到外蒙古库伦。”程志潜咳了一声,低头不语。周杰急忙说道:“我方才见着他了,他就来看望你来,意思还要跟咱们盘桓一夜,他那里有神枪沈二爷照管啦。”正说着,店伙进来说道:“回禀达官爷,外面有镇威镖局子洪达官拜望。”周杰急忙往外相迎,出了角门一看,洪五爷已在院中站着啦,随即让在屋内,房远鹏等抬头一看,见洪五爷身高六尺开外,长方脸,两道浓眉,一双虎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轮,脸上是红中透亮,光着头,未戴帽子,上身穿一件蓝茧绸夹衫,腰系青绉绸腰巾,足蹬一双抓地虎快靴,精神奕奕。洪五爷进了屋中,先奔炕前,程志潜这时已坐起。洪五爷道:“大哥,你现在伤痕怎么样了?”程志潜道:“有劳贤弟挂念,大约还不要紧,想不到十几年的功夫,会栽到此地。”洪五爷道:“吃我们这碗饭,难保没有失闪,不必介意。我亦听说了,这不能算你栽,总算吃厚道亏啦。”周杰又给房远鹏等跟洪五爷引见了,彼此落座。洪五爷又跟程志潜谈起闲话来。

  这时,已是初更时候,洪五爷问周杰道:“你们这位客人是姓金么?”周杰说道:“不错。”洪五爷道:“他别是北京琉璃厂蕴珍斋的字号吧!”周杰道:“正是他,您怎么认识?”洪五爷道:“前二年给他走过镖。”说着,站起来道:“程大哥,你歇息歇息,我看看金掌柜的,回头咱再谈,我今晚不走啦。只要你精神好点,咱多谈谈。”程志潜点头答应,周杰跟着到南间,金掌柜正吃茶啦,一看周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相貌魁梧的壮汉,在灯光下未肯冒认,洪五爷道:“金掌柜你发财了,不认识人了!”金掌柜这才看清,连忙说:“嗬,原来是洪镖头,失迎失迎,二位请坐。”彼此谈论两句客气的话。洪五爷跟周杰道:“咱们到厢房里,我找趟子手刘三有点小事。”周杰会意,金掌柜说:“洪镖头您忙什么?多坐一会儿。”洪五爷道:“我先不走,回头再谈。”周杰跟洪五爷岀上房。洪五爷一看,月亮已上来,在院中辨了辨房子的形势,这才进了厢房。周杰一看,十一人一个不短,趟子手、伙计见洪五爷进来,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全站起来。趟子手刘三说道:“洪五爷、周师傅,二位请坐吧!”洪五爷向周杰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周杰道:“我也没什么主意可想,真要是来了,只好与他们拼吧!“洪五爷道:“他们来者不善,我们也得稍微布置布置,金掌柜必须叫他跟程镖头到一个屋去,我们派定人专保护他们两人,这是最要紧的。你们众位只给助威呐喊,不用动手,把兵刃亮岀来护住上房,别叫他们进窑。”又跟周杰说:“只要贼人肯‘滑’,我们千万别追,怕他用调虎离山计。”周杰说:“好吧!就这么办。”洪五爷激励了伙计们一番。趟子手刘三答道:“洪镖头,您能够为朋友舍死忘生,我们吃镖头的饭,别的不懂,就知道卖命,还用您嘱咐。”洪五爷把大拇指一伸道:“好,这才算有种。”跟着,周杰回转上房,周杰跟金掌柜说,请他挪到北间,暂时屈尊一夜,这间屋子让洪五爷休息。金掌柜自无不允,周杰叫店伙把金掌柜铺盖搬到北间,这店伙也真会殷勤,又从外面拿来一把茶壶、一个碗,跟洪五爷说:“洪镖头,这里壶碗不洁净,这是从街南清真馆借来的,这是白开水。”洪五爷笑道:“这倒让你受累了。”店伙道:“您说哪里话来?全仗着达官爷们关照啦。”店伙出去。

  洪五爷跟程志潜谈了会子各路镖局子情形。天已二更时候,洪五爷恐怕程志潜过累,让金掌柜陪程志潜歇息,洪五爷跟四位镖师全到南间。洪五爷道:“回头如若贼人到了,请房、何二位老弟保护程镖头、金掌柜,二位千万别管别的事,我跟周大哥、于老弟前去应敌。”此时,已快交三更,洪五爷道:“咱们亦收拾收拾吧!”五人把外面长大衣服脱去,全拿青绢把头包好,勒好麻花扣,洪五爷把围着的虬龙棒摘下来,拿棒尾一抖,是笔直的一点不弯。有五尺多长,上面形似龙头,龙口内露出舌尖子,有三寸余长,非常锋利,浑身是乌黑锃亮。洪五爷又把小衣扎束好了,从肋下牛皮囊中把袖箭筒子拿出来,皮囊中一列平排十二支袖箭,抽出两支来,嘎嘣一按簧,将箭轧进去,仍然放在皮囊中。(说至这里,有人说,袖箭不放在袖口内,愣搁到皮囊,著者准是外行。按:袖箭有单、双筒之别,箭筒长四寸六分,箭长四寸六分,那么六寸长的箭管若放在袖内,在没与人动手之先打他,倒还说得下去,因为你这袖箭或是腕子上挂皮套,或是衣袖有夹层,只要时间上不限制、不急迫,怎么全可褪出来,若在临敌应急,败中取胜,那岂容你慢慢地拿呢?不过是可以临时隐避袖中,伺隙而发,若说永远放在袖中,那才叫外行呢!)大家收拾利落,洪五爷仍把虬龙棒围在腰间,周杰的青钢剑、于震的鬼头刀、房远鹏的单刀铁拐、何英的扑刀,全预备手下。

  洪五爷道:“店里客人全睡了,我辨辨道去。”周杰道:“好吧。”洪五爷出上房一看,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听了听,前院人声寂静,一纵身蹿上厢房,往四下一望,见东上房后边是一带民房,往南是店前院的上房,北厢房后是酱房的后院,一排排的大缸,往西就是前院的北厢房。洪五爷顺着前院北厢房到了店门,往街上一望,清疏疏静落落,一无人声,二无犬吠。远远听得正交三更三点。洪五爷看了看四外,毫无动静,刚要回身往后院,隐隐听得北边有马蹄践踏沙石的声音,自远而近。洪五爷急忙一矮身,伏在房坡,注目往街北看,不大工夫,见由北往南如飞驰过一骑马去,马上的人在星月下看不出面貌,只看见是土黄色短裤袄,头上白色包头,接连着一共过去四骑,全往南冲下去,跟着从北又来一骑,到了店门前,把缰绳勒住,洪五爷一看,全是一色的白绢包头。就听见由南头一声声呼哨响,由远而近,原来是一个传一个,到了门前这骑马的壮汉,也捏唇连响两声呼哨,接着北边有呼哨接声。洪五爷明白,往南去的四骑马是哨探,后边一定有大队的人,这是恐怕有埋伏。果然,不大工夫,只听铁蹄蹴踏,往北一望,白茫茫如一条银线,在月光下先只望见白头布,跟兵刃被月光照得闪烁放光,嗖嗖的呼哨声不断,大约总有四五十骑,就听由远远呐喊起来。在头里的喊道:“咳,商民、老百姓们听着,本股弟兄今晚是奉威震关东铁掌李老当家山令:带领弟兄四百人前来剪方家店永胜镖局镖车,与你们商民、老百姓无关,如敢多管闲事,定即屠戮满门。”一行喊着,已离店门不远。

  洪五爷急回身,一连几纵,已到后院,飘身落在院中。见周杰提青钢剑走在上房门口,已听见街上人喊马嘶,声如鼎沸。周杰万没想到,贼人会这么大举来攻,洪五爷向周杰道:“来了。”说完,没等周杰答话,直奔厢房,一拉门,向屋内伙计、趟子手道:“把亮子捏了,亮青字。”说罢,回身奔上房,洪五爷进南间,看屋中无人,噗的一口,把灯吹灭,急忙又来外间,也把灯熄灭。进了北间一看,程志潜坐在炕上,面色铁青,金掌柜体似筛糠,房远鹏等手握兵刃。洪五爷奔到炕前,跟程志潜说道:“程大哥,你要知道保重你自己要紧,来几个毛贼,有兄弟在此,毫无妨碍!”程志潜冷笑了一声道:“鼠辈,欺我太甚!”洪五爷这时无暇再答言,到桌前把灯熄灭,二位可不要大意。说着,由腰间把虬龙棒解下来,奔外间。周杰、于震也跟出来,屋中虽没有灯光,也能辨岀面目来。洪五爷把风门上的纸撕下两块,好往外边看。

  这时,外边呼哨的声音一声跟一声地,洪五爷忽然用肘一磕周杰,原来房上已上来了。周杰由破窗纸往外一看,见对面的房上上来两个,头里这个有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白素素脸面,两道剑眉,一双虎目,细腰扎背,身穿蓝色短裤袄,白绸子扎腰,青色抓地虎快靴,头上白绢包头,左手抱定一对护手双钩。后边又上来一个,年纪也有三十多岁,身高六尺,黄色脸面,鹰鼻鹞眼,头上也是白绢包头,身穿青裤袄,白绒绳勒十字绊,穿着薄底快靴,左手抱定一双镔铁怀杖。北厢房也上来两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俊品人物,中等身材,穿一身月白色短裤袄,打白缠腿,穿鱼鳞洒鞋,背着一张弹弓,肋下挎弹囊,手中空着,未拿兵刃。一个身高尺余,一张又窄又长的脸面,色如白纸,两道斗鸡眉,一双吊客眼,尖鼻子,薄片嘴,小耳朵,脖子又长又细,身躯像干柴,穿一身银灰色衣服,打白裹腿,脚下是搬尖大洒鞋,头上也是白绢包头,倒提三尖两刃刀。

  这时,只听对面房上使镔铁双怀杖的一声喝喊道:“咳,永胜镖局的鼠辈听真,好汉爷们前来特为取程志潜的狗头,知机识趣,趁早把程志潜的脑袋献出来,千事了万事休,免得太爷们费事。”洪五爷哪能再忍?回手把南间的门帘捋将下来,当的一脚,把风门踹开,一抖手,把门帘扔出去。跟着,嗖嗖嗖,三人齐在院中,略一回头,向上房瞥了一眼,恐防被人暗算,往后退了几步,三人一字排开,洪五爷厉声斥道:“乱石沟前姓程的掌下留情,倒留出祸来了。你这群鼠辈,不懂江湖的场面,赶尽杀绝,依我之见,从此两罢干戈,免伤和气。打算要姓程的脑袋,除非保镖的死绝了。”这时,北厢房上像吊死鬼的声似枭鸣的骂道:“好小子,你敢硬打横鼻梁,你是活腻味啦!并肩子们,摘他的瓢。”只听使护手钩的说道:“三个小辈,要跟太爷们动手,这里来!”四个强盗满奔前院,这时,北房趟子手们全拉兵刃来到院中。洪五爷道:“小心把守上房。”洪五爷、周杰、于震由角门撞出来,趟子手刘三怕三位失闪,留下六名伙计,带了四个人跟到前院。见这四个强盗各持兵刃站在西面,洪五爷一看,房上还有十余人,一色白绢包头,每人一口鬼头刀,暗暗叫苦。

  这时,有从房上往下蹿的,看身法,全是无能之辈,洪五爷这才放心,洪五爷一顺虬龙棒,纵至院当中,喝道:“鼠辈们,可有真名实姓,敢在此留名(洪五爷意思是问问这四人中有铁掌李没有)?只见使护手钩的说道:“太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关东口北六省线上满挂过招牌,某乃小瘟神黄玉虎。”指使双怀杖的道:“这是人厨子韩冰心。”指背弓的道:“这是赛杨戬胡英俊。”指使三尖两刃刀的道:“这是丧门神杨叶,这总叫你死个明白啦!”说罢,一摆双钩奔洪五爷,周杰挥青钢剑接住,背弓的从腰中摘下一挂九节链子枪,于震抡起鬼头刀接架,丧门神一顺三尖两刃刀,一纵身,蹿到洪五爷面前,分心就刺,洪五爷抖虬龙棒相迎,人厨子韩冰心一旁晾阵,赛杨戬胡英俊这条九节链子枪,哗楞楞施展开,似一条银龙飞舞,缠头裹脑,锁、刺、缠、拿;于震的鬼头刀,删、砍、劈、剁,闪转腾挪;周杰施展开八仙剑,飞腾击刺;对住小瘟神黄玉虎这对护手双钩,黄玉虎钩法实得真传,那钩、拉、锁、带、擒、拿、捉、提,八种的手法与众不同。周杰今天把生死置之度外,剑法只取险招,这么一来,跟小瘟神黄玉虎打了个平手;丧门神杨叶,论武功没有根基,身法可是极快,三尖两刃刀又是刀中之贼(刀的大小共有三十四种),他是真、假、虚、实、崩、扎、窝、挑。洪五爷这杆虬龙棒,棒法绝伦,走了五六招,看出破绽,丧门神的三尖两刃刀奔咽喉扎来,洪五爷微一侧身,丧门神杨叶的刀扎空,刚要抽刀换式,洪五爷一抖虬龙棒,“玉带围腰”,将丧门神杨叶腰中缠住,向外一坐腕子,把丧门神杨叶摔岀五六尺去,摔得头晕眼花。洪五爷哈哈一笑道:“这种废物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上拔毛?”人厨子韩冰心一纵身,蹿到洪五爷面前,左手怀杖奔洪五爷面门,右手怀杖奔左肋,洪五爷往右一侧身,两手一捋虬龙棒,斜插柳往外一磕,将怀杖磕开,左手一撒棒头,右手一抡,斜单鞭式,直奔人厨子韩冰心左肩井打来,韩冰心往左锉步矮身,虬龙棒从头上探过去,抡起双怀杖往虬龙棒上砸,洪五爷急坐腕子,将棒撤回,绕身撤步,虬龙棒“白蛇吐信”,龙头直点韩冰心的面门,韩冰心不遮不架,只向后一仰身,这龙头离开面门二三寸点空啦,未容洪五爷虬龙棒往回撤,双怀杖双风贯耳,洪五爷缩顶藏头,这双怀杖前两节当地碰在一处,火星乱嘣。洪五爷刚要还招,韩冰心两手怀杖一分一合,横砸两肋,洪五爷往上一蹿,纵起五尺高,只要往下一落,人厨子韩冰心必用怀杖扫自己双足,洪五爷早防到这一招,身体往上一纵,已把虬龙棒从后面抡起,身体往下一落,虬龙棒是“泰山压顶”奔韩冰心砸来。韩冰心本想用怀杖扫洪五爷双足,一见虬龙棒奔顶梁砸来,急往旁撤步,用怀杖往上撩,躲这种带链带绳的兵刃不能迎面往上架,因为这种兵刃软硬全有。洪五爷斗人厨子韩冰心这种兵刃,只准进身不能退步,因为这对怀杖每枝是两节,每节二尺二寸,再加上环子,足够四尺六,连胳膊伸开,六尺多长,二枝怀杖施展开,周围一丈二尺内进不来人。所以洪五爷跟他一进招,就踏中锋走洪门,这并不是欺敌,为是不容他展开招(按在武术中,非确知敌弱于己者不得走洪门)两人棋逢对手。于震跟赛杨戬胡英俊走了二十余招,稍一失神,鬼头刀被赛杨戬胡英俊的链子枪拿住,往怀中一带,于震也一坐腕子,胡英俊趁势一偏身,往怀中用力一带链子枪,右脚“白蛇入穴”。这一扁脚,正踹在于震右迎面骨上,跄踉踉,鬼头刀撒手,往后退了三步,仰面倒在尘埃。胡英俊往左一转身,旋风式一长身,脚尖点地,纵至于震脚下,将链子枪抡起往下身,未得往下落,耳中就听得嘎巴一响,有暗器的风声奔面门来得急,撤左脚一仰头,嗖的一声,一支袖箭从面门擦过去,将面门微蹭破一线,链子枪用力过猛,收不住招,头一节的枪头点在自己腿上,幸亏是拿手背往上翻了一下,你道这支袖箭在哪里来的?原来洪五爷跟人厨子韩冰心动着手,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见于震兵刃一撒手倒在尘埃,洪五爷一急,施展了一招“玉女穿梭”,虬龙棒点人厨子韩冰心面门,人厨子韩冰心往左一撤身,双怀杖并在一处往下砸。这洪五爷一招是按枪法使唤的,急撤回龙头,一翻身,虬龙棒尾点胸膛,唰唰,这两棒,人厨子韩冰心急忙闪身,洪王爷蹭地一纵,已蹿出丈余,在往旁纵身时,已把袖箭扣在手内。这时,正是胡英俊抡起链子枪的时候,洪五爷抬手就是一箭,于震多亏这一箭之功保住了性命。一叠腰,腾身跃起,人厨子韩冰心又追过来,跟洪五爷战在一处。这时,赛杨戬胡英俊面门被袖箭划伤,不由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把链子枪往腰中一围,回手把弹弓摘下,弹丸取在掌中,于震正从趟子手刘三手中接过一口扑刀,回身接应。胡英俊用连珠弹法奔于震打来,弓弦响处,只听叭叭叭叭,头一粒弹丸奔咽喉,于震一矮身,从头顶擦过,二粒弹丸奔小腹,一侧身躲过,三粒弹丸奔迎面骨,于震往上一纵,哪知第四粒弹丸又到,扑哧一声,正打在左眼,扑冬,翻身栽倒就地,真是痛入肺腑。趟子手刘三如飞跑到面前,把于震背起,逃进跨院。

  胡英俊站在旁边,瞅冷子就用弹子打洪五爷跟周杰,小瘟神黄玉虎施展“谭门行钩”手法,周杰剑使“蛟龙入海”,黄玉虎用双钩往下一剪,周杰一换式是“推窗望月”,单足着地,探身递剑,直刺咽喉,黄玉虎一矮身躲剑尖,正是“老子坐洞把门封”式,两人身形这一锉,赛杨戬胡英俊弓弦响处,连珠弹打来,周杰左臂后、右肩,各中了一弹,宝剑险些撒手,急向旁边一纵,觉着伤处似火烧一般疼,不能再战,步履踉跄,逃奔角门。

  只剩了洪五爷一人,赛杨戬胡英俊把弹弓背上,一抖链子枪,小瘟神黄玉虎摆护手双钩,把洪五爷围在当中。在先只人厨子韩冰心一人已不能取胜,再加了这两个,更觉有死无生,一咬牙关,挡前、遮后、拦左、护右,洪五爷实在力尽筋疲,吁吁带喘。又听得店外哗楞一响,撞进来一簇彪形大汉,每人一把明晃晃大砍刀,原来是丧门神杨叶把店门开放,又招呼进来十余名弟兄,洪五爷略一失神,虬龙棒被小瘟神黄玉虎双钩锁住,背上又着了一链子枪,急往旁涌身一纵,蹿至南厢房下,反背一袖箭,直奔胡英俊小腹,胡英俊一偏身,正穿在右腿腋内,身体一晃,丧门神杨叶纵过来扶住。洪五爷一纵身,蹿上厢房,脚刚沾檐口,哗啦一罗瓦,直奔面门,这一闪身,脚已登不稳,从房上掉下来,急提丹田之气,离地还有三四尺,一长腰,脚先找地,身体虽然也是躺着下去的,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这时,人厨子韩冰心已赶到面前,双怀杖“旋风扫落叶”,喝了声“躺下!”叭的一声,打在洪五爷腿肚上,扑登栽倒尘埃,幸而这怀杖从后打来的,要是从前面打上,准得骨断筋折。

  人厨子韩冰心手狠心毒,双怀杖往上一翻,往下便砸,洪五爷这时只有瞑目待死,人厨子韩冰心双怀杖将落未落,忽觉身后有风声,知有人暗算,急往左一上步,把砸洪五爷往下落的怀杖往身后用“横扫千军”招数,向身后横扫。人厨子韩冰心就觉得肩头被人轻拍一下,双怀杖竟打空了。抬头一看,只见东房下一个老者,面如满月,两道白眉毛,颏下银髯飘洒,赤着顶,剪子股白发辫,虽是白发苍苍,可是目光如电。身穿灰色长袍,罩上青坎肩,白色高腰袜子,福字履,上身斜嵌白小包裹,右手拿一把三尺余长的旱伞,“金鸡独立”式站在那里,真是鹤立鸡群,一团正气慑人。左手一指人厨子韩冰心道:“尔等不要赶尽杀绝,老夫给你们了却这场冤仇。”群贼全是一怔,在月光皎洁下全没看清老者从哪里来的。洪五爷这时已被镖局伙计等救回后院。

  人厨子韩冰心厉声喝道:“大胆老儿,敢多管太爷们闲事!”老者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姓程的已被伤,栽在你们手内,这算你们成心创山头立柜挂牌,尚情有可原。你们这又二次乘人之危,赶尽杀绝,岂是江湖上好汉所为?老夫良言相劝,趁早罢手。”人厨子韩冰心道:“你这风凉话说得倒容易,无奈,我们掌山头当家的跟他有杀兄之仇,誓难两立。你要管这件事却也不难,殊非把小阎王李五爷起死回生。”老者闻言冷笑一声道:“小阎王李五惨杀商旅,死有余辜。若说是被姓程的所杀,是否为亲眼得见?据老夫看,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算了罢。”人厨子韩冰心道:“老兄,你要打算打这个不平,你必有惊人的本事,韩大太爷倒要领教领教。”说罢,双怀杖一举,喝道:“老儿,你通个名姓来。”老者道:“老夫走遍中原四十余年,只以这支铁伞为名,我的名姓不愿留在人间。既不听老夫相劝,来来来,你们把看家的本领施展岀来,老夫我见识见识。”人厨子韩冰心、小瘟神黄玉虎蓦地想起,此人颇似名震江湖的大侠铁伞先生。这一来有分教,一声霹雳群魔散,激动侠肝义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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