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掌震恩师 激怒义侠人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场主石天义,知道那黑煞手展华阳早晚必到盘松岭,这么一来,反倒要把老朋友害了,于心何安?虽知道卢建侯的掌力惊人,可是他这种掌力完全属于硬功,黑煞手展华阳二次投师所学来的本领,完全是阴掌,只怕卢建侯不是他的敌手,还是设法走开的好。倘若真个把展华阳勾引到此地,到那时虽问心无愧,谁能把心剖出来给人看?一般江湖同道,定要把我们翁婿父女,看成阴险小人了。趁着卢建侯吩咐家人添酒添菜之时,悄悄地向柳云洲石静仪说道:“我们不想法早早脱身,可就难脱嫁祸于人的嫌疑了。”

  石静仪皱眉说道:“我们如何走法?”

  柳云洲也着急地道:“今夜想离开此地,我师父哪会肯答应。”

  老场主石天义恨声说道:“不论如何,我石天义英雄了一世,临死不能做出不仁不义之事,我若容展华阳在盘松岭一露面,我这辈子就算白活了,咳!这是怎么说的,我真是作法自毙,这么冷的天,急得头上都出了汗。”

  柳鹿儿过来一拉石天义的衣领道:“爷爷!你不要着急,不是想走吗?我有法子,叫你老脱身。”

  石天义正在急怒交加之时,他一把将鹿儿的手摔开道:“混孩子!爷爷全要急死了,躲开我吧!”

  鹿儿把那冲天杵小辫儿一晃道:“爷爷你当我净会吃牛肉呢!听我的招呼,临走的时候把东西拿净了。”

  石静仪也认为他故意地和他外祖父取笑,刚要申斥他,金砂掌卢建侯已从外面走来,场主石天义赶紧用别的话掩饰着。金砂掌卢建侯,对于这位老朋友真是尽情招待,一席酒吃得非常痛快。在饮酒间,再也不肯谈论黑煞手展华阳的事,场主石天义也尽提些当年的旧事,柳云洲、石静仪也全是强颜欢笑,对于自己的事,一字不提。这样倒显得故友重逢,师徒团聚。鹿儿陪在下手,他更是没话找话说,对于金砂掌卢建侯殷勤敬酒。卢建侯见鹿儿语言聪明,说话伶俐,倒也十分喜爱他,不住地向他问长问短。鹿儿更是赔着一张笑脸,有问必答,他可是手底下不闲着,酒壶不离手。金砂掌卢建侯被他连敬了七八杯,遂笑着说道:“鹿儿你没安好心,想把师爷灌醉了,是不是?”

  鹿儿道:“卢师爷你这可是疑心,你不信问我爷爷,只要他喝酒时总叫我伺候着,你老这里的酒真好,我虽不会喝酒,闻着全香。师爷你要不肯喝,我爷爷也要不好意思起来,疑心你老这种好酒舍不得全敬了客呢!”

  卢建侯笑道:“你真是胡说,那值得了多少钱,我是怕喝醉了,岂不误事。”

  鹿儿道:“深更半夜,有什么事可办,我们在路上跑了这几天,今夜好容易来到卢师爷这里,大家喜喜欢欢地喝酒,讲些个江湖上的英雄事业,多么痛快。师爷我再敬你三杯,我就不管了。”

  卢建侯哈哈大笑着向石天义说道:“这个孩子,这么聪明伶俐,实在难得,很好一个材料,你们要好好地成全他,多叫他练几年功夫,这孩子的成就绝不会差。”

  柳鹿儿抽冷子从桌子下伸着脚,踢了母亲一下,更使劲地向石天义腿上连碰,更以目示意,叫他们让酒。石静仪却也笑道:“师父若是喜欢这孩子,此后把他留在你老身旁,给老爷子解闷不好么?”

  卢建侯却点了点头道:“那敢情好,我眼前正嫌寂寞。”

  石天义道:“老朋友你可不要上了当,你看着他语言伶俐,他淘起气来可够你瞧的。到那时候你该后悔了。”

  卢建侯道:“你真把他留在我身旁,不用你管,我自会教训他。”

  石天义道:“咱们一言为定。”

  石静仪道:“话不许空说,你就认个干孙子吧!”

  鹿儿却站起来凑到卢建侯的身旁,摸着他的胡子道:“爷爷!我真愿意留在你这里,你可不许说了不算。”

  卢建侯摸着他的冲天杵小辫儿笑道:“爷爷这么大年纪,哪会说了不算。”

  鹿儿却跪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头,石静仪跟场主石天义全站起来,各自敬了一杯酒,柳云洲一句不敢多说的,此时还不陪衬着,恐怕师父要多疑,也就满脸赔笑的说道:“鹿儿收在老爷子身旁,真是一件痛快事,带着他东奔西跑,添了多少麻烦,老爷子你就多教训他吧!”

  说着话却给卢建侯满斟了一杯。鹿儿却不等答话,一旁说道:“全敬完了你老人家的酒,这可该着我的了,我多了不让你老喝,再敬你十杯吧!”

  卢建侯正因柳云洲敬酒,一阵勾起心事,方要开口向他讲话,被鹿儿这一胡缠,立时大笑起来道:“好小子!你不用那么费事,酒坛就在旁边仓房内,简直你整坛子灌我吧!不许胡闹了,我的酒喝得已然过多,再尽自喝,可就要丢丑了。”

  鹿儿道:“那么咱们干脆改减成三杯吧!”

  金砂掌卢建侯被他缠得无法,三杯酒没喝完,已经不能支持。石天义向鹿儿一笑,站起来把卢建侯架起道:“咱们的酒已经全够量,到里间炕上歇一会儿吧!”

  立刻连鹿儿爷儿两个,把卢建侯架到屋中,放在炕上。

  金砂掌卢建侯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石静仪也跟进来,把炕上棉被拉过来,给这位老师父盖好,把棉门帘放下来了,一同走出里间。鹿儿向石天义道:“老爷子这一睡下,总得明天午时见了,咱们酒足饭饱,这就起身,正是时候吧!”

  石天义道:“鹿儿你可估量着,再见着这老头子,他是不会饶你的。”

  鹿儿道:“官打现在,且顾眼前,怎么样,咱们牲口就在前院马棚里。”

  石天义却皱着眉向柳云洲、石静仪道:“我们就这么走,太叫老朋友伤心了,给他留几句话吧!”

  柳云洲道:“我也正想这么办。”

  遂一同到外间窗前,现成的笔砚,柳云洲道:“还是按着您老人家的意思给我师父留几句吧!”

  场主石天义点点头,柳云洲把墨磨好,提起笔来写道:

  建侯仁兄道鉴:

  二十年道义之交,彼此为知性知心之友,此次造访盘松岭,借达微忱,兼告诀别之意。令徒展华阳,已与我翁婿处于不两立之地步,势得我翁婿而甘心,业已跟踪而至,弟不欲嫁祸于人,夜离盘松岭,与展华阳一决生死之后,或许有重聚之时,临别匆匆,不复缕缕。

  如弟石天义顿首

  把这封信写完,柳云洲给老场主念了一遍,石天义点点头道:“这就很好了!他看了这封信绝对不会再起什么疑心,也可以知道我个真情来意。他已经过分伤心,我们宁可自己担当一切风波,也不愿意再叫老朋友多受牵累,天时不早,赶紧走吧!”

  石天义虽然这么说道着,对于这个老朋友倒颇有点难舍之意,自己又到屋中看了看,这才一同来到院中,外面寒风凛凛,尤其在这半夜中,更是觉得冷气侵人。鹿儿那时却把那卢宅的家人王大发招呼起来,告诉他卢老师已经吃醉,我们有紧急事,不能耽搁,只有立时起身,但不要惊动他老人家,明天他老醉醒时,叫他看看那封信,也就深知一切了。那王大发明知道走得情形不对,他哪敢拦阻,遂把这爷儿四个送出来。

  就在这沉沉黑夜,刺骨的冷风中各自飞身上了马,离开盘松岭下,走到天亮时,到了十里河。这里是一个小镇甸,不是驿镇,只有一个小客店,和一个卖酒的暖棚,倒是对于行旅打尖的客人,饮食歇息取暖的好地方。因为虽然有一家小店,没有大房间,没有好饮食,反不如它这里六七丈长,六七丈宽的暖棚。这座暖棚中酒食齐备,连牲口全能够进入暖棚中上料歇息,所以十里河这个买卖,十分兴隆。场主石天义向鹿儿道:“咱们这里缓缓气,再赶下一站时,总得天黑了。”

  鹿儿翻着眼皮道:“爷爷你倒是说好了,咱们倒是奔哪里去!只是这么紧赶,这样冷的天,为什么这么自找苦吃。”

  石天义呵斥道:“小孩子跟我说这些废话,难道我老头子这样大的年岁,愿意在冰雪寒天受这种罪么,自有好去处,不许你多管多问。”

  鹿儿把脖子一缩道:“我听你老的招呼,再不多问了。”说话间,已到了这暖棚前,一同翻身下马。里面的伙计已经一掀暖帘,从里面出来了,一看这爷儿四个的情形,就知道是久走关东的武林中朋友,忙地回头向里招呼别的伙计,赶紧出来接牲口,让客人。跟着出来两个伙计,把四匹牲口缰绳接过去,牵向暖棚旁另一个门内,那里是专停留牲口的地方。石天义四人走进了暖棚中,一进门里面真是热气蒸腾,地方是很宽大,摆着十几张座,约有六七拨客人,全在饮酒吃饭,互相谈笑着。后面隔断开,厨房里边的烟气热气,不住地往外扑来,刀勺乱响着,越显这个买卖十分兴盛。石天义拣了一副座头,一同落座,先叫伙计泡一壶茶来散散寒气,再预备酒菜。

  这屋中的客人,全是久走关东的,有文有武,说话是大说大笑,吃的是大块肉,喝的是大碗酒,一片粗豪气。稍安静一点的就是场主石天义跟柳云洲、石静仪、柳鹿儿,他们歇息了会子,要酒要菜,虽是一个小地方,但是食物做出来倒还整洁可口。柳云洲、石静仪全是不敢饮酒,场主石天义在这种情况下,本也不该饮酒,恐怕误事,只是心情郁闷,意欲借酒浇愁。这个暖棚中,地方很大,这时时近中午,凡是在这条路上走的,赶上这种风雪寒天,客人也就要多破费些,全要在这里打尖,取暖,客人越发地多了,把所有的方桌,全占满了。

  忽然在西北角上那张桌上,有两个人站起往外走,这种地方本用不着注意别人,这两个客人已经顺着北边一条空道,转向门前,可是他们临到转过来,总可以看见他们面貌了,只是这两人走得很紧,并且低着头,偏着脸,像有什么急事。后面那个因为披着反羊皮的披风,稍一慌,竟碰在一个桌子上,把人家桌上的杯盘撞得振动起来。座上的客人,竟自怒问他为什么走路这么慌,那人却连连向座上客人赔礼,不住说着好话。

  这关东道上人,全有这种豪爽之气,无论吃多大亏,只要你肯赔礼道歉,立刻就算完。那人跟着匆匆向铺外走去,这一来石天义、柳云洲,无意中注意地多看了两眼,只是这人始终偏着脸,不肯向这边扭头,直到他一掀棉帘子往外走时,外面有一人比他还愣,往里愣闯,这两人撞了个满怀,这个客人他往后倒退,不由己地一偏身,场主石天义跟柳云洲全几乎失声招呼出来,此人分明是黑煞手展华阳手下得力的人乔天瑞。柳云洲赶紧向场主石天义一摇头,各自把头低下。那乔天瑞已经从软帘的左边出去,跟着一阵马蹄的声响,也是从隔壁的暖棚中牵出牲口去。石天义竟向柳鹿儿招呼声:“好小子!你看刚出去那两人,正是我们对头人,有本事赶紧缀了去,看他们住在哪里,你再赶回来,这里我记得往前再走七八里地,是耿家湾,那里也是个小镇甸,虽有店房,但只有一家,极容易找。”

  柳鹿儿已经匆匆站起道:“爷爷你不用嘱咐,我早认识他们,我看我们不用找他,他们也未必肯再走了,分明是为我们而来的,怎肯善罢甘休。”

  石天义道:“我知道他们不会躲避我们,只是现在是先下手为强,懂得么?小子!”

  柳鹿儿道:“咱们耿家湾见了。”

  这孩子好大的胆量!他真个毫不迟疑,毫不害怕,竟自出了暖棚,招呼着伙计,把他自己的牲口牵出来,顺着那乔天瑞和他那同伴往南去的道路上,如飞追赶下去。

  柳云洲向场主石天义道:“老人家,你看鹿儿他不会误了事么?”

  石天义此时似有所思,听得柳云洲这一问,立刻说道:“云洲你这叫父子关心,这孩子这么聪明,我认为办这些事应付有余。我们赶紧起身,大约今日也就是我两下见出起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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