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铁指翁夜访小天台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铁指翁》一篇，系衔接《太白奇女》《秦岭风云》《小天台》之作，故事已发展至最高潮。川中侠盗邓谦以川、黔巨盗东方惠劫夺救济川、黔水灾下待死灾民之赈款于盘蛇渡，连珠弹力攻群匪，卒保大部赈款，数十万饥民免填沟壑，而邓谦反招杀身之祸，全家死亡逃散，望天台邓与寡媳亦难免劫，女霜娥百死之身误入小天台，为侠尼所救，苦心传绝艺，艺成涵真大师更慷慨为之助，师徒仗剑下天台，从此邓霜娥在太白秦岭间，时以天台侠女做济困扶危事，借访仇踪。上篇《小天台》即叙至碧霞庵主，于邓霜娥下山前，赐训霜娥一番。
霜娥一听师父这番话，也越发地感激师父，为自己的事设想周全，忙地向师父面前叩头拜谢师父成全自己之德。涵真大师更告诉霜娥在江湖上行道的规矩和各门各派一切的习惯，以及他们所用的隐语。从这时起，邓霜娥就在关中各地不时出现，她可是奉师命不再作道装，她永远是一身青衣。霜娥赶到在江湖上一行道，她知道师父、师兄在小天台碧霞庵表面上看着在这个地方苦度清修，没有人和她们来往，可是这一出来，离开了小天台碧霞庵，竟自发现有许多人全和师父、师兄有来往，各处的人全是受她们爷儿两个的指挥调度，不过是不到小天台碧霞庵来，在离开双狮谷往东出来三十多里，在东山内山口附近，名叫三连岭。那是接近东山口一片有人家的地方，那里却住着一个老猎户头。
这个人霜娥已经见过几次，因为凡是往太远的地方去，涵真大师就告诉霜娥，到三连岭那里，找老猎户石四虎借驴。那里养着两匹小黑驴，又干净，脚程又快，霜娥这才知道这个石四虎，二十年前曾经助着飞狐柳云亭等保护萧公子逃奔凉州，苦行大师十分嘉许这个江湖好汉，赶到为萧家报仇之后，这个石四虎他仍然回转关中。但是苦行大师没去世时，以及铁狮幢的铁琵琶邱杰祖孙全不断地去看望这个铁汉，到了涵真大师接掌苦行庵的门户，仍然把这个石四虎收归门下，派他住在三连岭，常常地叫他替自己办些访查恶人的事。这个人别看没有多大本领，疾恶如仇，侠心义胆，有肝胆有血性，对于江湖上的事，知道得多，各处的道路也熟，所以涵真大师很得到他的帮助，他也愿意为涵真大师这样人奔走。这个人霜娥也看出来，真是一个血心肝胆的好汉子，霜娥每次往远处去，全是到他这里，骑这头驴走，回来仍然地把驴交给他。自己的形迹隐去，回转小天台碧霞庵，没有多久时期这个天台侠女之名已经震撼关中，到处传扬着。不过这个女侠行迹飘忽，隐现无常，正式能见到她的人很少。
可是霜娥跟师父、师兄在关中一带各处为江湖上剪除一般强梁不法之徒。但是她们所最注意的是两件事，一方面是要查野人熊东方惠以及他一般羽党的下落，一方面就是注意着师父、师兄所说的这位风尘异人，可是经过了很多的日子，这两件事毫无一点迹兆。这天，邓霜娥正从五丈原那一条路上侦察一件事情，赶到回转太白山小天台，她来到三连岭的东山口，天色已经很晚了。此时已经日上东山，她到了这里时，恰巧石四虎也在家，霜娥把驴留在这，他们彼此见面，总是没有多少话，现在因为天色很晚，石四虎把驴接过来，霜娥向石四虎问了声：“石师傅，师兄、师父全回来了么？”石四虎道：“她们回来得很早，太阳没落已经进山。”正好霜娥是因为有事情得报告师父，自己匆匆赶奔小天台。
这是一段很远的路，走过了二更之后，才过了月牙岭。这一带已经是很荒凉僻静的地方，离着小天台尚有十余里，邓霜娥把轻身术施展开，霜娥现在走山道的功夫真有超群出众的本领，这就是她在小天台被涵真大师、慧可师兄暗中培植她下盘功夫得到的本领。现在练得无论登到多滑的地方，多么浮动的石头，只要她脚尖一点，身形是轻轻地腾起。她这一路紧走，纵跃如飞，翻过黑石岗，越过黄沙岭，再穿过前面一片老松林，离着小天台前那个双狮谷已经近了，约莫也就是还有一二里路。霜娥正往前走着，突然耳中似乎听到一点异声，久走山道，尤其他们在这种荒凉无人迹的地方走熟了，所有一切声音辨别得清楚，山道上无论有什么虫蛇，或小的野兽蹿出来，只要一有声息，就能辨别出是什么来，现在耳中听见这点声音，是在自己背后，并且相隔没有多远。
霜娥在碧霞庵，涵真大师跟慧可师兄全是牢牢地嘱咐过霜娥，我们在小天台这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要十分注意着，我们绝不能受到别人的威胁，不能在此处立足，除非是像我们这般计划，容心想引来的人，任何人不叫他侵犯我们小天台碧霞庵。霜娥尤其对于这些日，越发地谨慎，因为已经计划好，只要野人熊东方惠不管他本人或是他手下得力的党羽，倘若已注意到师徒三人身上，他真个地想到碧霞庵来探查我们的出身来历，我们可要以全副的力量对付，不管人来得多少，只要他肯来，就不容他再走。
现在霜娥耳中听到可疑的声音，她原本就是形迹上十分隐秘，虽是在荒山野岭间走过一段路来，必然把身形隐去，仔细注意一下四周的情形。此时霜娥赶紧一耸身，已经蹿到一株大树后，轻轻往起一耸身，双手已经抓到树上一棵很大的树杈子，身形翻到上面，往来路上仔细察看。看了半晌的工夫，来路上没有一点动静。可是荒草荆棘间，也没有虫蛇野兽一类的东西蹿出来。霜娥认为自己耳中辨别得很清楚，但是耗了半晌，一点可疑的迹象也没有，自己认为或许是听错了。往下一飘身，落在树干前，仍然往树干上一贴。这时，一阵山风刮过去，把一片二三尺高的蓬蒿野草刮得唰的一阵响，霜娥在这时候也就一纵身，往东紧走下来。
自己一边紧走着，可是对于身后一带十分注意着，不时地斜着身子从眼角中往来路上察看。赶到越过前面一段高岗，此时差不多有三更左右了。因为从三连岭到双狮谷，不到三十里的路，还是翻山越岭地走。霜娥脚底虽快，也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赶到往双狮谷口这边一转时，因为月到中天，这是一个最清澈的时候，眼角中发现六七丈外的乱石山坡上一条黑影，顺着前面的山坡，一晃之间，已经消逝。
霜娥看见地上的影子，这个黑影子很快，可辨别不出是人是大鸟掠空而过。跟着听到左边靠谷口上面，四五丈高的一片山壁上，唰啦的一响，有石沙往下滚落。霜娥往那边一注目时，这次辨别得比较清楚，一条黑影顺着那条倾斜的山壁一连两个纵身，已经翻上十几丈高的这片山头。霜娥一耸身，腾身而起，也往谷口的右侧飞纵过来，施展开轻身术，顺着这段斜坡，很快地扑到上面，身形往下一伏，仔细察看，那条黑影似乎正向这边的山头上一排小树后隐去。
霜娥此时把天罡日月鞭的活扣按了按，双掌一错，身随掌走，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紧追过来。可是扑到这排小树前，往下伏身再察看时，小树附近一带哪有什么人迹？仔细地往山头附近搜索时，这一带没有多少树木，这个人身形好快，附近一二十丈内的山头上，没有停身隐藏之处，尤其是这个谷口，高处没有太大的树木，多半是小树杈子。霜娥觉着很奇怪，自己在附近张望了半晌，只好从这片斜坡上仍然退下来，入双狮谷，可也是贴着谷内的边上草木丛杂的地方，后面那片悬崖峭壁峻岭高峰，一直地扑奔小天台。
一直地到了小天台下，任凭如何注意着，毫无所见。霜娥是十分着急，自己分明是看见一个人影，可是就凭自己那么快地追赶，这个人形迹隐去之后，自己再找不到他一点迹象。我这么就回碧霞庵实在危险，霜娥到了小天台下这条秘密路往前，在一片较黑暗的地方停留半晌，仔细察看四周，依然是静悄悄，只有一阵阵微风过处，吹得谷内的树木在唰唰地响着。个人想终不能这么在小天台下耗下去。霜娥顺着这条秘密的道路翻下来，从峰腰转到后面，已经到了小天台后。霜娥脚底下越发加快，轻身提气，起落无声，往西一直地扑奔碧霞庵的东墙，从碧霞庵的东北角这边过来。
刚到了庙墙附近，听得后面鹿圈内养的那两只鹿哟哟地连声叫。霜娥往右一斜身，从庙墙的东北飞纵过来，一直扑到鹿圈前。这是在庙后面紧贴着山壁搭的这么个棚子，下面全是用整棵的小树，做成坚固的栅栏，两只鹿圈在里面。这是慧可在这小天台已经养了三四年训练的两头鹿，全有些通灵性。霜娥到了鹿圈前，借着外面的月色看了看，栅门关得好好的，这两头鹿无故地这么叫了一阵，霜娥虽是疑心，查不出缘故来，只得返身打转来奔碧霞庵的后墙。她刚往这边纵身过来，突然庙墙头一条黑影腾身而起，把霜娥倒吓了一跳，赶紧地横着一晃身，往东横穿出来。此时从墙头跃起这条黑影已经出去三四丈，身形往下一落，已在发声呵斥：“大胆狂徒！敢来窥视，你往哪里去？”
霜娥一听发话的是慧可师兄，分明是庙里已经见了惊动。霜娥一伸手把天罡日月鞭摘下来，往外一抖，腾身而起，口中也在招呼：“师兄，我回来了。”她可是嗖嗖地一连两个纵身，紧追过来。慧可师兄的身形快，此时她已经顺着后面这片山头斜往东北转过去。后面这一带略行黑暗，就因为有前面那座高峰耸立天空。慧可已经听见霜娥的喊声，她已经又出去六七丈，手中提着一口青钢剑，扭头招呼了声：“师弟，赶紧往正北圈，这个狂徒往东逃下去了。”
霜娥答了个“好”字，提着天罡日月鞭紧自纵身，往北出来有一箭多地。这一带也是最难走的地方，到处是乱石堆和耸立在乱山头的石屏。霜娥一路紧纵，已到了北面那一片高岭下，这是一个阻挡的地方，追赶的那个匪徒，只要往这里逃下来，除非他往岭上翻，没有逃走的道路了。可是这一带，只要他往高处走，就隐不住他的形迹。赶到霜娥到了岭下时，慧可从南边也是斜往东转过来，她跃上一个丈余高的石屏上面，突然一个“鹞子钻天”式，身形从石屏上拔起，身形蹿起有一丈五六，全身往下一沉，却是上半身往前斜倾，用“海燕掠波”的式子，宝剑在前面探着，往一座乱石堆后落去。
这是人和剑一块下，人扑下来，剑也就到了。霜娥知道师兄已经看准了敌人的身形隐匿之处，霜娥跟着把天罡日月鞭往起一抖，脚底下用力一点，腾身纵起，往前面两丈外一个石堆上一落，双足一顿，全身往起一耸，一个“鹞子钻天”式，也把身形拔起，天罡日月鞭随着身形甩上去，斜往那个乱石堆后落下来，也是人和鞭一块往下落。
可是霜娥身形扑下来，突然听得一个人在发着笑声，一条黑影从乱石堆后拔起来，却斜着向东蹿出去，身形起得快。赶到霜娥身形落下来，日月鞭往下砸，这个人已经蹿出去，慧可的剑也刺空。霜娥这时却把丹田气一提，右臂上用力一振，天罡日月鞭鞭身是落在乱石坡上。此时霜娥用足了力量，一抖这条鞭尾，日月鞭唰啦的一声，卷得坡上的石块随着鞭身一滚，这条日月鞭已经抖出去，鞭仗人的力，人借鞭的势，鞭往外抖出去，人随鞭起，霜娥竟用“拿云赶月”的招数，要趁着这个人身形才往下落，挨不过力量来，这一鞭足可以伤着他。霜娥的式子是真快，嗖地身形已经追过来，这个人他还是倒纵出去的背向东，脸向西。霜娥这一招还是真用上了，鞭到人到，鞭头已经够上尺寸，霜娥的身形往下一落，脚尖才一点地，右臂再往外一振，这条日月鞭又往外一送，如同一条蛇，头里的月牙刃子直向这人的胸前戳去，霜娥这一招使用得迅捷异常。
更趁着这一招递出去，辨别出这个人的面貌，因为他再任何尽力掩饰自己的面貌，也掩饰不住了。这种招数往他胸前一递到了，他只有往后仰身，整个的脸从一顶大草帽子下露出来，是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头子。这不过是一刹那，别的也辨不清。可是这个人他竟自哟的一声，双臂也向后一扬，身躯向后一倒，上半身就往下一沉的刹那间，向下一缩，突然地往外一伸，嗖地一下，仰面朝天地倒蹿出去，大约也是早看好了地方。这一手功夫，霜娥她还不知道叫什么名目。
那个慧可一剑劈空之下，她斜从那个乱石堆的南面往这边也扑过来，抖掌中剑向这人的身上猛刺。霜娥的日月鞭这人已经躲开，这一剑是更刺空了，可是慧可认得出这人使用的这一招名叫“金鲤倒穿波”，身形这时停下，若是追他追得太紧，他能够连续施展，名叫“倒赶千层浪”，这种功夫完全是绝技，凭再回一口气。此时这个老人身形倒纵出去，那么四平八稳地仰身落在东边另一片石堆上，并且身躯往上一落，上面的石头唰啦一响，这人口中更哎哟了声。
霜娥一听师父这番话，也越发地感激师父，为自己的事设想周全，忙地向师父面前叩头拜谢师父成全自己之德。涵真大师更告诉霜娥在江湖上行道的规矩和各门各派一切的习惯，以及他们所用的隐语。从这时起，邓霜娥就在关中各地不时出现，她可是奉师命不再作道装，她永远是一身青衣。霜娥赶到在江湖上一行道，她知道师父、师兄在小天台碧霞庵表面上看着在这个地方苦度清修，没有人和她们来往，可是这一出来，离开了小天台碧霞庵，竟自发现有许多人全和师父、师兄有来往，各处的人全是受她们爷儿两个的指挥调度，不过是不到小天台碧霞庵来，在离开双狮谷往东出来三十多里，在东山内山口附近，名叫三连岭。那是接近东山口一片有人家的地方，那里却住着一个老猎户头。
这个人霜娥已经见过几次，因为凡是往太远的地方去，涵真大师就告诉霜娥，到三连岭那里，找老猎户石四虎借驴。那里养着两匹小黑驴，又干净，脚程又快，霜娥这才知道这个石四虎，二十年前曾经助着飞狐柳云亭等保护萧公子逃奔凉州，苦行大师十分嘉许这个江湖好汉，赶到为萧家报仇之后，这个石四虎他仍然回转关中。但是苦行大师没去世时，以及铁狮幢的铁琵琶邱杰祖孙全不断地去看望这个铁汉，到了涵真大师接掌苦行庵的门户，仍然把这个石四虎收归门下，派他住在三连岭，常常地叫他替自己办些访查恶人的事。这个人别看没有多大本领，疾恶如仇，侠心义胆，有肝胆有血性，对于江湖上的事，知道得多，各处的道路也熟，所以涵真大师很得到他的帮助，他也愿意为涵真大师这样人奔走。这个人霜娥也看出来，真是一个血心肝胆的好汉子，霜娥每次往远处去，全是到他这里，骑这头驴走，回来仍然地把驴交给他。自己的形迹隐去，回转小天台碧霞庵，没有多久时期这个天台侠女之名已经震撼关中，到处传扬着。不过这个女侠行迹飘忽，隐现无常，正式能见到她的人很少。
可是霜娥跟师父、师兄在关中一带各处为江湖上剪除一般强梁不法之徒。但是她们所最注意的是两件事，一方面是要查野人熊东方惠以及他一般羽党的下落，一方面就是注意着师父、师兄所说的这位风尘异人，可是经过了很多的日子，这两件事毫无一点迹兆。这天，邓霜娥正从五丈原那一条路上侦察一件事情，赶到回转太白山小天台，她来到三连岭的东山口，天色已经很晚了。此时已经日上东山，她到了这里时，恰巧石四虎也在家，霜娥把驴留在这，他们彼此见面，总是没有多少话，现在因为天色很晚，石四虎把驴接过来，霜娥向石四虎问了声：“石师傅，师兄、师父全回来了么？”石四虎道：“她们回来得很早，太阳没落已经进山。”正好霜娥是因为有事情得报告师父，自己匆匆赶奔小天台。
这是一段很远的路，走过了二更之后，才过了月牙岭。这一带已经是很荒凉僻静的地方，离着小天台尚有十余里，邓霜娥把轻身术施展开，霜娥现在走山道的功夫真有超群出众的本领，这就是她在小天台被涵真大师、慧可师兄暗中培植她下盘功夫得到的本领。现在练得无论登到多滑的地方，多么浮动的石头，只要她脚尖一点，身形是轻轻地腾起。她这一路紧走，纵跃如飞，翻过黑石岗，越过黄沙岭，再穿过前面一片老松林，离着小天台前那个双狮谷已经近了，约莫也就是还有一二里路。霜娥正往前走着，突然耳中似乎听到一点异声，久走山道，尤其他们在这种荒凉无人迹的地方走熟了，所有一切声音辨别得清楚，山道上无论有什么虫蛇，或小的野兽蹿出来，只要一有声息，就能辨别出是什么来，现在耳中听见这点声音，是在自己背后，并且相隔没有多远。
霜娥在碧霞庵，涵真大师跟慧可师兄全是牢牢地嘱咐过霜娥，我们在小天台这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要十分注意着，我们绝不能受到别人的威胁，不能在此处立足，除非是像我们这般计划，容心想引来的人，任何人不叫他侵犯我们小天台碧霞庵。霜娥尤其对于这些日，越发地谨慎，因为已经计划好，只要野人熊东方惠不管他本人或是他手下得力的党羽，倘若已注意到师徒三人身上，他真个地想到碧霞庵来探查我们的出身来历，我们可要以全副的力量对付，不管人来得多少，只要他肯来，就不容他再走。
现在霜娥耳中听到可疑的声音，她原本就是形迹上十分隐秘，虽是在荒山野岭间走过一段路来，必然把身形隐去，仔细注意一下四周的情形。此时霜娥赶紧一耸身，已经蹿到一株大树后，轻轻往起一耸身，双手已经抓到树上一棵很大的树杈子，身形翻到上面，往来路上仔细察看。看了半晌的工夫，来路上没有一点动静。可是荒草荆棘间，也没有虫蛇野兽一类的东西蹿出来。霜娥认为自己耳中辨别得很清楚，但是耗了半晌，一点可疑的迹象也没有，自己认为或许是听错了。往下一飘身，落在树干前，仍然往树干上一贴。这时，一阵山风刮过去，把一片二三尺高的蓬蒿野草刮得唰的一阵响，霜娥在这时候也就一纵身，往东紧走下来。
自己一边紧走着，可是对于身后一带十分注意着，不时地斜着身子从眼角中往来路上察看。赶到越过前面一段高岗，此时差不多有三更左右了。因为从三连岭到双狮谷，不到三十里的路，还是翻山越岭地走。霜娥脚底虽快，也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赶到往双狮谷口这边一转时，因为月到中天，这是一个最清澈的时候，眼角中发现六七丈外的乱石山坡上一条黑影，顺着前面的山坡，一晃之间，已经消逝。
霜娥看见地上的影子，这个黑影子很快，可辨别不出是人是大鸟掠空而过。跟着听到左边靠谷口上面，四五丈高的一片山壁上，唰啦的一响，有石沙往下滚落。霜娥往那边一注目时，这次辨别得比较清楚，一条黑影顺着那条倾斜的山壁一连两个纵身，已经翻上十几丈高的这片山头。霜娥一耸身，腾身而起，也往谷口的右侧飞纵过来，施展开轻身术，顺着这段斜坡，很快地扑到上面，身形往下一伏，仔细察看，那条黑影似乎正向这边的山头上一排小树后隐去。
霜娥此时把天罡日月鞭的活扣按了按，双掌一错，身随掌走，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紧追过来。可是扑到这排小树前，往下伏身再察看时，小树附近一带哪有什么人迹？仔细地往山头附近搜索时，这一带没有多少树木，这个人身形好快，附近一二十丈内的山头上，没有停身隐藏之处，尤其是这个谷口，高处没有太大的树木，多半是小树杈子。霜娥觉着很奇怪，自己在附近张望了半晌，只好从这片斜坡上仍然退下来，入双狮谷，可也是贴着谷内的边上草木丛杂的地方，后面那片悬崖峭壁峻岭高峰，一直地扑奔小天台。
一直地到了小天台下，任凭如何注意着，毫无所见。霜娥是十分着急，自己分明是看见一个人影，可是就凭自己那么快地追赶，这个人形迹隐去之后，自己再找不到他一点迹象。我这么就回碧霞庵实在危险，霜娥到了小天台下这条秘密路往前，在一片较黑暗的地方停留半晌，仔细察看四周，依然是静悄悄，只有一阵阵微风过处，吹得谷内的树木在唰唰地响着。个人想终不能这么在小天台下耗下去。霜娥顺着这条秘密的道路翻下来，从峰腰转到后面，已经到了小天台后。霜娥脚底下越发加快，轻身提气，起落无声，往西一直地扑奔碧霞庵的东墙，从碧霞庵的东北角这边过来。
刚到了庙墙附近，听得后面鹿圈内养的那两只鹿哟哟地连声叫。霜娥往右一斜身，从庙墙的东北飞纵过来，一直扑到鹿圈前。这是在庙后面紧贴着山壁搭的这么个棚子，下面全是用整棵的小树，做成坚固的栅栏，两只鹿圈在里面。这是慧可在这小天台已经养了三四年训练的两头鹿，全有些通灵性。霜娥到了鹿圈前，借着外面的月色看了看，栅门关得好好的，这两头鹿无故地这么叫了一阵，霜娥虽是疑心，查不出缘故来，只得返身打转来奔碧霞庵的后墙。她刚往这边纵身过来，突然庙墙头一条黑影腾身而起，把霜娥倒吓了一跳，赶紧地横着一晃身，往东横穿出来。此时从墙头跃起这条黑影已经出去三四丈，身形往下一落，已在发声呵斥：“大胆狂徒！敢来窥视，你往哪里去？”
霜娥一听发话的是慧可师兄，分明是庙里已经见了惊动。霜娥一伸手把天罡日月鞭摘下来，往外一抖，腾身而起，口中也在招呼：“师兄，我回来了。”她可是嗖嗖地一连两个纵身，紧追过来。慧可师兄的身形快，此时她已经顺着后面这片山头斜往东北转过去。后面这一带略行黑暗，就因为有前面那座高峰耸立天空。慧可已经听见霜娥的喊声，她已经又出去六七丈，手中提着一口青钢剑，扭头招呼了声：“师弟，赶紧往正北圈，这个狂徒往东逃下去了。”
霜娥答了个“好”字，提着天罡日月鞭紧自纵身，往北出来有一箭多地。这一带也是最难走的地方，到处是乱石堆和耸立在乱山头的石屏。霜娥一路紧纵，已到了北面那一片高岭下，这是一个阻挡的地方，追赶的那个匪徒，只要往这里逃下来，除非他往岭上翻，没有逃走的道路了。可是这一带，只要他往高处走，就隐不住他的形迹。赶到霜娥到了岭下时，慧可从南边也是斜往东转过来，她跃上一个丈余高的石屏上面，突然一个“鹞子钻天”式，身形从石屏上拔起，身形蹿起有一丈五六，全身往下一沉，却是上半身往前斜倾，用“海燕掠波”的式子，宝剑在前面探着，往一座乱石堆后落去。
这是人和剑一块下，人扑下来，剑也就到了。霜娥知道师兄已经看准了敌人的身形隐匿之处，霜娥跟着把天罡日月鞭往起一抖，脚底下用力一点，腾身纵起，往前面两丈外一个石堆上一落，双足一顿，全身往起一耸，一个“鹞子钻天”式，也把身形拔起，天罡日月鞭随着身形甩上去，斜往那个乱石堆后落下来，也是人和鞭一块往下落。
可是霜娥身形扑下来，突然听得一个人在发着笑声，一条黑影从乱石堆后拔起来，却斜着向东蹿出去，身形起得快。赶到霜娥身形落下来，日月鞭往下砸，这个人已经蹿出去，慧可的剑也刺空。霜娥这时却把丹田气一提，右臂上用力一振，天罡日月鞭鞭身是落在乱石坡上。此时霜娥用足了力量，一抖这条鞭尾，日月鞭唰啦的一声，卷得坡上的石块随着鞭身一滚，这条日月鞭已经抖出去，鞭仗人的力，人借鞭的势，鞭往外抖出去，人随鞭起，霜娥竟用“拿云赶月”的招数，要趁着这个人身形才往下落，挨不过力量来，这一鞭足可以伤着他。霜娥的式子是真快，嗖地身形已经追过来，这个人他还是倒纵出去的背向东，脸向西。霜娥这一招还是真用上了，鞭到人到，鞭头已经够上尺寸，霜娥的身形往下一落，脚尖才一点地，右臂再往外一振，这条日月鞭又往外一送，如同一条蛇，头里的月牙刃子直向这人的胸前戳去，霜娥这一招使用得迅捷异常。
更趁着这一招递出去，辨别出这个人的面貌，因为他再任何尽力掩饰自己的面貌，也掩饰不住了。这种招数往他胸前一递到了，他只有往后仰身，整个的脸从一顶大草帽子下露出来，是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头子。这不过是一刹那，别的也辨不清。可是这个人他竟自哟的一声，双臂也向后一扬，身躯向后一倒，上半身就往下一沉的刹那间，向下一缩，突然地往外一伸，嗖地一下，仰面朝天地倒蹿出去，大约也是早看好了地方。这一手功夫，霜娥她还不知道叫什么名目。
那个慧可一剑劈空之下，她斜从那个乱石堆的南面往这边也扑过来，抖掌中剑向这人的身上猛刺。霜娥的日月鞭这人已经躲开，这一剑是更刺空了，可是慧可认得出这人使用的这一招名叫“金鲤倒穿波”，身形这时停下，若是追他追得太紧，他能够连续施展，名叫“倒赶千层浪”，这种功夫完全是绝技，凭再回一口气。此时这个老人身形倒纵出去，那么四平八稳地仰身落在东边另一片石堆上，并且身躯往上一落，上面的石头唰啦一响，这人口中更哎哟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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