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少林僧铁铲镇荒园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时觉明和尚被神拳邓筱川问得十分难堪,邓筱川所说的话,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话,认定了天津县奸杀案,全是他两人所做。这活报应觉明和尚在这种时候,也就是他判断自身成败祸福之地了,可是他已经是羞刀难入鞘,自己一口咬定,绝不是本门弟子所为,现在又怎好承认,带怒向邓筱川道:“邓老师,你所责备的实在很有理,不过话可以这么讲,事情不能就这么含糊地做。天津县所有的奸杀命案,若说全是他两人所为,老衲在无法证明之下,我不能妄自以少林十戒来惩治他们,还要等待老衲调查清楚之后,自然要秉公判断。现在老衲和老师傅们不容易地在津门聚会,我们把本门的武功互相印证一下,有什么不可?邓老师却把他牵扯到小徒身上,必须立时逼迫叫老衲把他两人置之于法,这种武断的办法,老衲实无法应命。邓老师你这么逼迫老衲是何居心?难道我师徒竟任人这么摆治么?”

  这时,云中雁程继志向前走了两步,愤然说道:“老禅师,弟子程继志父子两代开罪于少林派嫡传的门下,罪有应得。我不愿因为我一个人带累得一般武林前辈跟着担心。我程继志到现在案情未了,官家令我具限拿贼,李兆丰、管澄波既全体离开津门,我程继志愿以平生所学,和他们一决最后的生死。只要敌不住他师兄弟二人,老禅师你就不必费事了,天津县所发生的案情,由弟子一人承当,绝无反悔。倘若是他两人不是我姓程的敌手,我要带着他两人一同投案,老禅师不得阻拦,我认为这样办总能如老禅师的心愿了吧?”活报应觉明和尚一声狂笑道:“名门正派的门下,果然不同凡俗,见解也高,办法虽好。只是老衲面前,却还不容他们在我面前把少林寺的威名断送。老衲既然出头管这件事,就是再比这案情大些,老衲也还敢承当。可是眼前既有令师在这里,你一个才出艺的弟子,就敢这么当着自己的师父面前任意放肆,程继志,你也太狂了!”程继志此时已经怒不可遏,遂不再顾忌什么,向觉明和尚厉声呵斥道:“身为少林寺有职司的高僧,就这么颠倒黑白,不明是非,不顾江湖正义,偏听他们一面之词,置国法信义于不顾。姓程的虽是武当门下末学后进,对于老禅师你这种处治,实觉不服。老禅师今夜何不出个公道来?你师徒休想再离许氏废园。”活报应觉明和尚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程继志,你好大胆,你要知道老衲自入江湖积修善功以来,无论正邪两途,就没有在老衲面前敢这么无礼的。孺子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敢把老衲留在许氏废园?由这一点也足见你们武当派在江湖中狂妄的情形了。”程继志此时已经把祸福生死置诸脑后,认定了少林僧觉明和尚安心袒护他门下弟子,自己案情到现在还在悬着,管澄波、李兆丰不交案,自己早晚还得押进天牢,身受囹圄之苦,所以对于觉明和尚丝毫不再客气。云中雁程继志此时已经预备和他动手。铁伞先生可是毫不阻拦,也因为看透了今夜的事,绝对不是从理字上讲得下去的了,只有武功强弱,来判是非,程继志得罪他也不过是动手而已。

  这时,从觉明和尚身后转出一人,正是月下无踪管澄波,用手向程继志一指道:“姓程的,我看你是自趋死路,不愿意活下去了。你们师徒以往沽名钓誉,以武当派要压倒武林,对于我少林派实存排斥之心,时加诽谤。自己做的欺天灭理的事,反倒推在我弟兄身上。今日既来到这里,咱们最后分一分强存弱死,无须乎逞口舌之利,弄那个花言巧语,掩饰恶行。若是不叫你武当派从此退出江湖,我们师徒就枉算少林派的门下了。姓程的,你就动手吧。”程继志喝声:“淫徒,这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若逃出津门,还许多话几时。现在也就是你以身试法、明正是非的时候,叫你看看报应临头,丝毫不爽,你还想逃出手去么?”程继志说话间,把剑掣出鞘来,管澄波也把闭穴镢掣到掌中。这时活报应觉明和尚却向管澄波呵斥了声:“这里岂是你动手的地方!老衲约请这几位成名的侠义道前来,他们全各负一身绝技,老衲向往已久,我要在这几位老侠客面前领教几手功夫,还不给我退去。”月下无踪管澄波只有诺诺连声地退了下来。

  活报应觉明和尚往前又上了一步,合十当胸,向这边一拜道:“众位老师傅,全是武林名家,翁大侠更是掌武当派的传人,老衲要在老师傅们面前领教,可肯赏老衲个薄面么?”觉明和尚这种地方,就叫卖狂,他只是一人,铁伞先生这边带来好几位成名人物,他却这么叫阵,简直是没把别人放在心上。这时,山左大侠单松龄却往前抢行了一步,抱拳拱手道:“老禅师,承你这么抬爱,我们不过忝列武林,滥竽充数。老禅师为少林正宗,武功卓绝,今日肯在这里以少林嫡传的绝技赐教,是我所求之不得的事。单松龄不揣冒昧,请老禅师给我领领招,叫我也长长见识,多学些手法,我这里候教了。”活报应觉明和尚忙答道:“单大侠,我久仰你在山左右一带威震江湖,武功剑术,为武林中所宗仰,你要赐教,老衲求之不得。不过,老衲年岁已高,气血已衰,绝不是单大侠的对手,但盼你掌下留情。”单松龄冷笑道:“老禅师不必作这种浮泛的谦辞。禅师你为少林派正宗,你的武功造就为开派以来绝无仅有的高僧。我单松龄明是不度德不量力,我拿着性命讨教几手少林掌法,就请赐招。”

  觉明和尚方要答话时,月下无踪管澄波却到了师父的面前,躬身说道:“恩师,事情是由弟子身上所起,可是现在竟蒙他们对于弟子身上的事暂时放手,以武会友,互相印证印证两派的功夫,弟子要和这位单大侠走几招,我们也在这名家手法下,多受些教益,更可以叫恩师看看弟子这几年离开师尊功夫上是否有进境。”觉明和尚把面色沉着向管澄波道:“竖子无知,怎竟敢这样不自量力,单大侠是成名武林的老前辈,你一个末学后进,竟敢在单大侠面前放肆。虽说是以武会友,动手过招,就不能准保定了不失手。像你一身浅俗的功夫,岂不是徒自取辱,你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管澄波忙答道:“师父何必这么想?弟子虽是俗家,只蒙师父传授功夫,没有福分参修佛法。可是弟子也明白佛门中讲究不生不灭,把生死二字看得如烟云过眼一般,弟子虽没受佛祖慈悲,因为随侍师父多年,倒也明白些道理,把这种生死关头看得平淡异常。弟子蒙师父教诲,传授少林武功,如今遇到了江湖中能手,正应该叫弟子多会些武林中成名人物,也可以知道自己的火候如何?若像师父那么说,弟子学就一身功夫,又有何用?只要单大侠看得起弟子,肯赐我两招,弟子就是死在他掌下也甘心!”这时,山左大侠单松龄见管澄波竟自当面要求觉明和尚许他和自己动手过招,心想:“这贼子居心可恶,这分明是故意地来先折辱我单松龄一下。他阻挡在头里,不叫觉明和尚动手,有尊崇他师父之意。暗中却更怀恶念,当场较量之下,他能够胜了我单松龄两式,他更可以在江湖中耀武扬威。倘若败在我手下,为是叫他师父亲眼得见,他们当着自己师父面前,尚为旁门异派所辱,离开他师父面前,处处受江湖道中的排斥,也是千真万确的事了。”那活报应觉明和尚口中虽是申斥着管澄波,暗含着也是正合心意。因为武当大侠铁伞先生此番应约赴会,竟带了这么许多人来,觉明和尚不过是师徒三人,至于管澄波、李兆丰所带来的人,在觉明和尚眼中,不过是供奔走而已,绝没把杨业等放在心中。此时,管澄波要首先动手,觉明和尚也正可从旁看一看来人的武功火候如何。管澄波这样说着,觉明和尚仍然带着怒色道:“你既然这么甘心愿意在单大侠面前领教?你倘若毁在人家掌下,那可是你自取其祸。”说到这里,更向单松龄合十施礼道:“小徒无知,要在单大侠面前领教,老衲一再阻拦他,只是不肯听从。单大侠可替老衲教训他一番,也叫他知道知道江湖中到处有能人。他这样不知敛抑,岂不要寸步难行?单大侠以长者之义来教导他,往后算他知道警惕。”山左大侠单松龄对于他师徒这种行为,十分愤恨,遂答道:“老禅师说哪里话来?令高徒得老师的真传,武功造就绝不是平常武师所能望其项背,若不然,哪能在江湖道中树立威名?我单松龄来到大河以北,已为令高徒的威名所震,不过还不知是他隶属哪一门?如今这才知道是领袖武林正宗少林派门下。老禅师精传的弟子,像这样名门弟子,我单松龄还未必是他的敌手呢!这足见令师徒看得起单某,我情愿奉陪。”

  觉明禅师被单松龄这几句不露骨的话说得有些脸上冒火,往后一撤步,向管澄波道:“你还不在单大侠面前领教去么?”管澄波答应了声,立刻向前赶了两步,双拳抱拢,向单松龄道:“我管澄波要在单大侠面前领教,就请赐招。”单松龄答了个“好”字,两下里各自一立门户。那管澄波今夜动手,和以前不同了,先前和师弟铁掌李兆丰对付害云中雁程继志和一般武师,明敌暗斗,尽力地掩饰着自己本来面目,不肯立门户,不肯现出少林派的宗法。今夜却依着少林派行拳的规矩,左拳横搭右手虎口,手与胸齐,往前进三步,往后退半步。单大侠却是用劈刀挂掌来对付他,以内家的行拳方式把门户一开,侧身疾走,往左盘旋,自己才下去四五步。那月下无踪管澄波也往左绕出三步去,立刻一回身,却先行向单松龄扑过来。单松龄见管澄波竟敢这么欺敌而进,也把身形往回一带,左掌在前,右掌在后,一掌应敌,一掌护身,脚尖点地,也往前连进了四步。这种身形步眼上,就见出功夫的精纯来,两肩头丝毫不动,身躯移动着,真是平静如水。两下一接近了,那管澄波丝毫不作谦虚,一照面竟向单大侠先发出掌力来,左掌向外一探,“乘龙行凤”,虚点单大侠的面门,右掌跟着换出去“黑虎掏心”,向单大侠华盖穴上就是一掌。单大侠也是虚实并用,管澄波的诱招,单松龄也是用左掌虚往外一封,管澄波第二手打过来,单大侠左脚反用脚尖向前一滑,左半边身往前一带,左掌向下一穿,右脚向前一提,右掌贴着自己的腿旁,猛往下切去,掌缘是正奔管澄波右臂上。这一招用得沉实有力,管澄波一掌打去,见单松龄招数往外一撒,就是这么厉害的手法,自己身躯急忙往下一沉,这条右臂往下错开半尺,他却一甩左肩头,大鹏展翅右掌斜往外一挥,却反向单大侠左腿的迎面骨扫过来。单松龄右脚往外一踩,斜往左腿旁地上一点,身躯往前一俯,右掌随着向后一挥,“倒打金钟”式,向管澄波腕子上戳来。管澄波赶忙双臂猛往回一带,身随掌走,矮着身躯,往左盘旋,避开单大侠这一掌,反转到单松龄的左侧,双掌用了十成的力量,猛往左一挥,“横身打虎掌”式,向单松龄的左肋后猛劈过来。单松龄猛往起一耸身,腾身纵起,往下一落,退出七八尺来,可是脚尖一点地,双掌往后一带,身躯向下一矮,左脚向后探出,脚尖点地,全身盘旋着,“倒踩莲枝步”快若旋风,唰唰地两个翻身,反欺回来,到了管澄波的身右侧,单大侠双掌向外一抖,“渔夫搬网”双掌向管澄波的两肩头后猛劈来。管澄波身躯向前一矮,右脚向前一滑,“玉蟒翻身”,双掌也从下往上一翻,向单松龄的双臂下猛捺上来。单松龄两臂往起一揣,身形往右撤半步,把管澄波的双掌让开,身形往下一矮,双臂从下往上又是一抖,身躯已然到了管澄波的右肩头前,探右掌掌风却奔他右肋下猛戳来。管澄波掌式劈空,抽身换步。这两下里全是名家手法,一搭上手,各有不同之处,两下里攻守进退,纵跃闪避,身形快似飘风,捷如电闪,一搭上手两下换了二十余招。

  月上无踪管澄波今夜把一生所学也尽量施展出来,他本是活报应得意的弟子,他一生所学,在少林门下这一代的弟子中,以他为得艺最精,功夫最纯。他是活报应觉明和尚最得意的徒弟,活报应最喜爱他,这位少林高僧行道江湖,积修善功,对于管澄波时刻没有忘下。我本篇的前部交代过,李兆丰七虎林山学艺,觉性禅师误收铁掌李,月夜中活报应觉明禅师驾临七虎林山,那时曾对他师弟说过,自己是风闻管澄波有背叛门规的情形,已经安心要访寻他这个徒弟,可是觉明禅师对于李兆丰已然看出将来恐怕不容易为少林派昌大门户的传人,所以力谏师弟觉性禅师,要对于李兆丰有些顾忌。他虽然对于徒侄看得那么清楚,可是赶到见着了管澄波,被他花言巧语迷惑,不止于把他本身作恶的事全掩饰过去,更把铁掌李兆丰一切的罪恶,也给掩饰个干干净净。这觉明禅师被这徒弟蒙蔽,弄得身败名裂。

  此时管澄波把一切所学,尽量施展出来,和单大侠竟打了个平手。那活报应觉明禅师见管澄波武功火候,居然比起从前来,越发老练,更起了爱惜之心,深恐管澄波毁在单大侠之手。这时,管澄波正用了招“玉女投梭”,一掌奔单大侠的左肋上猛击过来。单松龄斜身侧步,身形可是往外转,右掌往管澄波的腕子上一挂,身随掌转,往左往后一个“凤凰旋窝”式,左掌翻身打到,反向管澄波左肋上横劈。管澄波正因为单大侠的手法很重,不敢跟他硬接硬架,一躲避他的“劈挂掌”式,身形也是往外一转。这一来,左肋完全露了空,单大侠指尖已经沾到管澄波的衣裳,眼看这一掌已然打中。

  那铁掌李兆丰早在蓄势以待,因为师兄既然已经下场子动手,自己要看着形势,师兄少有不利,也无须乎再向师伯打招呼,猛冲了上来,和敌人动手,纵然师伯不答应,也来不及了。此时见师兄露了空招,铁掌李兆丰一个“燕子穿帘”式,身形纵起有三四尺高来,往下落,正到了山左大侠单松龄的左侧。他立刻双掌运足了力,跟着身形往下落之势,用摔碑手,掌力横着往外撒出来,向单松龄打到。李兆丰实在得过少林寺觉性禅师的真传,天生来的又聪明,骨格又好,若不是那次七虎林山学艺时,觉明禅师对师弟觉性和尚暗中指示了他一切,叫他提防着把武功倾囊相赠时,此人意志不坚,若是走入歧途,恐怕为害江湖,为少林派造了无边罪孽。觉性和尚这才只传授李兆丰一趟罗汉拳。这种拳术也是少林派所传,李兆丰终于没得着少林寺神拳的精髓。还幸亏是这样,倘若当初觉性和尚把武功绝技竟全教给他,岂不是多造了无边的杀业,助长他作恶的威风?那全是个人之罪。不过李兆丰以他一生所学,在武林中也很是难得人物了。他过来一递招,手底下的力量另有不同之处。单松龄是个久经大敌的武林名手,铁掌李兆丰这一掣招,单松龄已然看明白了,没等转身,单松龄已然飞纵出去,躲避开他这股子锐气,行拳过招,两下若真动手,只要一发招,就能看出对方功夫的深浅。单松龄这一避开,铁掌李兆丰口中却在喊:“请师兄后退,单老师掌法高妙,小弟领教一番。”单松龄此时已然把身形翻转来,怒斥了声:“鼠辈,难道要以多为胜?你们尽管来。”身形这一转,双掌一压,肩头一动,猛扑回来往李兆丰面前一落,“乌龙探爪”,右掌骈食中二指,向李兆丰的双目便点。那管澄波虽则胜败未分,他可是自己明白,实际已经输了一招,师弟这么闯上来接住人家,自己正好借着这个台阶退下来。可是李兆丰这时把招数已经撒开,掌力发出来沉实劲疾,尺寸分明,每一招一式,全是经过极深的火候锻炼。这番罗汉拳,武林中别的门户中,一样也有,不过练法不同,李兆丰这趟拳术,得自少林名手,一招一式之来,全具一种威力。山左大侠单松龄和他过着招,也自惊心,莫怪他过去闹了个地覆天翻,那些捕快武师就全奈何他不得。单松龄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眨眼间,和李兆丰连拆了十四五招。李兆丰这趟罗汉拳施展起来,居然处处见功夫,处处见火候,单松龄以四十年锻炼的功夫,来应付这后进的少年,依然占不了上风,只能和他去了个平手。单松龄未免心中又着急又惭愧,自己想:“今夜若真个栽在天津地面,个人数十年的威名,一旦付于流水,并且若真是和少林僧动手过招,不是他的对手,输给人家一招一式,尚还可以说得下去。这李兆丰虽然在少林门下,可是他流落绿林,更以天津县所辖的案情而论,不过是一个采花淫贼,自己落在他手中,败在他掌下,武林中实没有面目见人了。”单松龄一心以自己一生得意的掌法用连环四式拆他的罗汉拳。

  这时,忽然听得西墙头上一声“阿弥陀佛”,在墙头上发现一条灰影,是一个身穿灰僧袍的和尚。这僧人虽则突如其来,可是在铁伞先生这边一般人心目中不足为奇,认为是当然的,与活报应觉明禅师定是党羽。唯独那铁掌李兆丰,他竟自失声地咦了一声,虚点一拳,奋身一纵,蹿上两丈五六去。单大侠见他并未输招,突然而退,自己恐怕他另存恶意,要使用什么毒恶的手法,双掌一错,先把自己门户蔽住,然后一矮形,仍然要追去,和他见个最后输赢。可是那李兆丰纵身出去,脚底下并没停留,二次腾身,竟自扑奔了西墙下,墙头那僧人也飘身而下,李兆丰竟自双膝点地跪下迎接。山左大侠单松龄只得把式子收住,看看来人。这时,李兆丰竟自叩头招呼:“师父!弟子李兆丰给您老叩头。”这边铁伞先生已在招呼单大侠暂时退下来。铁伞先生低声向单大侠道:“单老师,这一来就好了,事情不用那觉明禅师再推脱,李兆丰的师父觉性禅师到了。我们有话对他讲,看他是否也袒护这淫徒?”那李兆丰叩过头站起来,这位觉性和尚站在地方正迎着月光,两眼神光照人,注视着李兆丰不眨眼,李兆丰反倒把头低下去。觉性和尚道:“李兆丰,你很好,七虎林一切,我想不到你会有这么大成就,为师门增誉,为门户增光,你是我少林门下最有出息的弟子。”那李兆丰是一语不发,竟不敢答一句。月下无踪管澄波却也赶了过来,口中招呼着:“师叔!”行下礼去,觉性和尚只向管澄波微把头点了点,更向铁伞先生这边一般人合十一拜,可是相隔着很远,彼此点头不能答话。铁伞先生正在抱拳答礼间,觉性和尚已经走向觉明禅师面前,他却招呼道:“师兄,一别数年,始终未能相会,想不到和师兄能够重聚津门,倒真是难得的事了。”活报应觉明禅师答着礼,答道:“师弟,你这是从哪里来?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和武林名家一聚?”这觉性和尚脸上的神色非常难看,死板板一丝笑容没有,向觉明禅师道:“师兄,我对面小弟认得是武当派掌门人翁大侠,师兄怎的竟能把此人约到这里?可否见告?”觉明和尚却含糊说道:“师弟,你来得正好,事情也很简单,没有多少牵缠。只为少林派在大河以北遭到武当派门下的仇视,几无立足之地,是我约请他们在许氏废园印证印证武功。师弟你能赶来这倒是很难得了,你看翁大侠那里很有几位武林名手,师弟你何妨在这般成名的老师面前领教一番?我们也可以见识见识两家绝顶的功夫。这种机缘不再,不要轻轻放过才好。”觉性和尚听得师兄这么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但愿得少林、武当两派只从武功上互见高低,不要牵涉其他的事上,那才是两家门户之幸。”

  觉性和尚跟着转身来往前紧走了几步,向铁伞先生这边合十一拜说道:“翁大侠,别来无恙?翁大侠还记得二十年前在江南地面,我们曾有一次的遇合么?”铁伞先生却也往前走了两步,这时把铁伞可交与了程继志,抱拳拱手道:“虽则事隔二十年,我翁白水想起犹在目前,尤其是禅师的丰仪依然如昨,足见修行之深,我翁白水望尘莫及。难道禅师也愿意我两家互相把武功较量一番,借以印证么?”觉性和尚点点头道:“以武会友,翁大侠不要误会,在武林中是一件极平凡的事。翁大侠若是不以为然,很可以作罢。”铁伞先生忙说道:“禅师我们两派无仇无怨,以武当派所学和少林派名家身手一较高低,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机缘难遇,我翁白水也认为求之不得。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在禅师面前领教,这位铁掌李兆丰威震关东,成名已久,他可是禅师嫡传弟子,你一手教成的么?”觉性和尚点点头道:“劣徒不足翁大侠挂齿,这是老衲在关东道上所收录的。翁大侠未免嘉许太甚了。他的武功火候差得很多,焉能提到威震关东?那种轻炫轻露,在我少林门中为门规所忌。老衲和他相别多年,不通音信。我更因为在佛前有心愿,远去川边,了结一场佛门的因果。翁大侠往后不要这么过奖他。”铁伞先生冷笑一声道:“禅师你远走川边,对于内地的事自然是隔绝已久,这位令高徒却已经是成名的人物,不止于是名闻关外,更还威震绿林,我们费尽了力这才找到了他。更有禅师前来,有点事情要求禅师主持公道。”觉性和尚答道:“翁大侠你我门户虽异,武功所学不一,源流可就不算远了,有什么事只管赐教,何必这么客气呢?莫非他有什么不正的行为,落在翁大侠的眼内。我少林门户中所守的十戒至严,不容忽视,翁大侠本着武林道义来指示老衲,老衲很有心感,绝不会做那种护短之人。翁大侠请讲!”

  铁伞先生点点头道:“禅师肯这么俯允所讲,我翁白水倒要率直而言,不作客气了。我翁白水蒙洞玄祖师慈悲恭掌武当派,力图发扬武功真谛,昌大门户,门下弟子谨守门户的规诫,他们还不敢逾越门规。到我翁白水这支,并没有多少门弟子,这程继志也是我翁白水最后一个徒弟。他是永胜镖局八卦门程志潜镖头之子,程镖头与贵派门下弟子铁掌李兆丰结了怨,这种结怨的情形,好在现时有他的活口在,禅师尽可当面质问。关东道上小阎王李五究竟是何如人?此人在公主岭死于永胜镖局程志潜之手。铁掌李兆丰为小阎王李五之胞弟,替兄报仇,才有今日这场是非。我们在江湖道上全是主持正义的人,不敢以什么侠义二字标榜,除暴安良是我们的本分,那么小阎王李五是不是死有余辜,江湖上自有一番公道来批评判断。不过铁掌李兆丰以同胞之谊,兄弟之情,要为小阎王李五报仇,这在私人方面情有可原。乱石沟铁掌李兆丰率众劫镖,形同盗劫,当时他虽没把镖垛子劫去,镖头程志潜被他掌力震伤,奄奄一息。论江湖道的英雄本色,这样的复仇之后,应该立时罢手。可是李兆丰不甘心,差派一般党羽,方家店夜袭。我翁白水对他两家无恩无怨,只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痛惩一般恶徒。永胜镖局一般镖师保护着身受重伤的程镖头逃回张家口,程镖头因伤至死。铁掌李兆丰忘却本来面目,甘心作恶,日趋下流,竟自正式地入了绿林,打家劫舍,不能容于关东三省的官家,被追逃入关内,恶念再生,竟自赶到密云县连山庄,对已经死在他手中程镖头的遗族一门孤弱再下毒手。更有他作恶的同党,妄逞恶念,在连山庄对于程镖头之女,有欺天灭理的行为。我翁白水正巧赶到密云县,目睹此情,焉能袖手?才惩治了他们。我怜念程镖头一生任侠尚义,热心交友,连山庄只剩下孤儿寡母,后患方殷,我翁白水遂在连山庄收下程继志于青云岭授艺八年,使程继志在我武当门下略有成就。可是这铁掌李兆丰不能痛悔以往之非,变本加厉,在这天津县连作奸杀命案,栽赃嫁祸,对程氏作斩草除根的辣手,这种行为天人共愤。程继志身被污名,陷入囹圄,含冤没白。李兆丰勾结一般江湖积盗,非把程镖头之子置之死地不肯甘心。老禅师请想,这种欺天灭理的行为,凡是在江湖道中主持正义者,全要作不平之鸣。我翁白水以武当派门户清白,焉能任人凌辱?何况程镖头只此一子,若叫他毁于这恶人之手,也显得鬼神无灵,天道不公。所有众镖师激于义愤,这才举全力对付这李兆丰。我们还没想到他竟会出自名门正派,为少林寺的传人,这真太叫人惊异的事。程继志受尽囹圄之苦,侥幸昭雪沉冤,奉旨戴罪捕盗。这时,真相已明,查明多方构陷,完全出于铁掌李兆丰和他的师兄月下无踪管澄波之手。不过我翁白水武当派与少林派各守门规,各不相犯,多年来并没有发生过重大嫌隙。这次事实属意外,我翁白水对于李兆丰、管澄波更不敢遽然下手,捕拿归案,就恐怕引起误会,正预备亲访嵩山少林寺。可是觉明禅师忽莅津门,投函相召,在许氏废园一会。我翁白水对于此事,欣喜莫名,对于觉明禅师为少林派有道名僧,活报应三字威震江湖,凡是他所到之处,群魔敛迹,李兆丰、管澄波作恶江湖,深损师门教诲,老禅师一到,定可秉公判断。哪知道觉明老禅师竟被这两个恶魔蒙蔽,不查事实真相,偏听一面之词,竟自避开了他栽赃嫁祸一切恶劣行为不问,反倒无端起门户之争。这时,我翁白水痛心已极。天津县所出的这些奸杀命案,惨死恶魔之手的有十一人之多。一个佛门弟子,遇到这种灭绝天理的恶徒,正该尽全力来侦察真相,严厉处置,觉明老禅师竟自这样地袒护恶徒,不顾江湖道正义的指责,叫我翁白水非落个不义之名,逼迫得走最后的一条道路,双方以武力来解决。如今禅师到来,我翁白水认为是两派门户之幸,这李兆丰若果然出自禅师门下,就请禅师你把他监视起来,入手调查他。我翁白水若果有一字虚言污蔑,我情愿把武当派的门户从此封闭,使程继志仍然自行投案,去领受淫贼之名,遭万世唾骂,绝不再连累少林派一字。老禅师以为如何?”觉性和尚此时是面目变色,容得铁伞先生这番说完,双手合十向铁伞先生一拜道:“翁大侠你我各守门户,既无恩也无怨。贫僧蒙佛祖的慈悲,得入少林门下,自皈依三宝以来,以身许佛,少林寺苦修十四年,武功略有成就之后,奉命入江湖,积修善功。我不敢自己标榜绝不敢稍背少林十戒,最惭愧的是贫僧没有真实鉴别之力,在七虎林山误收李兆丰,七虎林山传艺,自己也十分庆幸,能得着一个克承衣钵的弟子,这是我们练武的最难得的遇合。翁大侠你也是武当派的老师了,更知道我们武林中投师不易,收徒亦难,能得一个骨格清奇、品貌智慧俱备的弟子,谈何容易?遇到这种机缘,谁肯放手?收录李兆丰入我门墙,几乎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我本想把我少林寺四十年所得,倾囊授赠。不料他竟是这种心怀恶念、不露于外的大奸大恶之人,可是事情到如今,贫僧尚有些不可解的事。”说到这儿,却向那觉明禅师看了一眼,更向铁伞先生道:“当年七虎林山授艺,我师兄觉明月夜赶到那里,也曾看到我收的这个徒弟,是我师兄曾行告诫我,对于这个徒弟要稍加留意。师兄看出来他意志不能坚定,易为外物所诱,贫僧因为觉明师兄道历很深,那时贫僧深为警惕,遂不敢过分地传授他少林绝艺,所以他虽是我心爱的弟子,绝没把少林神拳传与他。可是我们师徒分手之时,我也曾谆谆告诫,宣示我少林十戒尊严,凡是门下弟子不可轻犯,他也曾神前设誓,终身不背门规。贫僧因为佛门中心愿已了,重返少林寺,已经数年未入江湖,焉想到他竟敢这么作恶为非,把少林门规视同儿戏,做出这种欺天灭理的事来?这太叫贫僧痛心了。翁大侠这种事绝不是片言可以解决,还要请翁大侠容我时日,我要把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翁大侠要知道,不能为他一人把我少林寺的威名完全断送。”

  说到这儿,一转身向觉明禅师合十一拜道:“师兄,李兆丰、管澄波辱及师门,把少林寺千百年清白之名一手断送,我们实担不起这种罪孽,总要把他做个了断下来,不要在武林中留下这种污名才是。”觉明禅师把面色一沉,厉声说道:“师弟,你这样不查虚实,不分皂白,只凭武当派掌门人片面之言,就认为我门下弟子甘心堕落,这也未免近于武断。我还不敢这么妄信他人诋毁。今夜的事,师弟你无须多问,自有我主张。”觉性禅师忙答道:“师兄,事情不能这样讲,我少林寺蒙佛祖慈悲,莆田大碑山、嵩山树立下庄严古刹,创立少林宗派,拥有千百年的威名、美誉,这是难得的成就。我们为弟子,更应该念到佛祖当年发大心愿,舍身度世之心,为后人造福。岂能为的一两个不成材的门弟子,就把这正大的门户轻轻断送?我们恐怕担不起这样罪孽。现在事实真相不难查明,何必意气用事,牵涉武当、少林门户之争?我们现在正可以就地调查真相,审问这两个恶徒才是。师兄反倒在这时和武当派起事外的纷争,存门户之见,叫小弟看来未免不当了。”

  觉明禅师见觉性禅师这么不顾本门的脸面,反倒替武当派做起主张来,未免可恨。总然李兆丰、管澄波实有不法作恶行为,也应在武当派掌门人面前力争,把他两人带回少林寺,再以门规处治,当着外人面前应该保全自己门户的威望,所以觉明禅师对于觉性师弟这种情形十分气愤。更以平时这觉明禅师对于同门师兄弟中处处抢着上风,别人在他面前全得俯首听命,所以丝毫不为觉性禅师留余地,他绝不肯听从觉性禅师的办法。就是认定了李兆丰栽赃嫁祸陷害程继志,并没有证据摆在面前,不能承认,更不容别人动他两个门徒一指。

  觉性和尚见师兄一变以往刚强正直的行为,竟这么褊狭不顾正义,袒护恶徒,少林寺的威名,要完全断送在他一人之手。只为他是师兄,哪能和他翻脸,在万般无奈之下,遂向觉明禅师道:“师兄既然认为他们的作恶行为,有被人诬陷之嫌,这李兆丰为小弟我一手教成,我只好先把他带走,我要亲自审问他是否有这种行为?”

  觉性禅师话没落声,活报应觉明禅师却把面色一沉,招呼道:“师弟,你要把李兆丰带走么?你把他带到哪里?”觉性禅师道:“自然是把他带回嵩山少林寺。”觉明禅师哈哈一笑道:“师弟你也是四十余年的修为,蒙佛祖的慈悲,掌教方丈的嘉惠,在少林寺中你总算是有职司有地位的门弟子了,焉能这么轻视我少林门规,佛祖遗留的十戒?李兆丰虽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可是我少林门中无论哪一代僧人,收录弟子绝不是为自身,全是为门户,昌大少林宗派,弘扬佛祖,昌大沙门之意,使佛法日益昌明,少林寺武功技击,能够为武林宗仰。这李兆丰既然已入我少林门户,就是佛祖座下的人,不得以你我个人师徒之情,轻视了门户中的戒律。师弟你承认他有那种堕落行为,更不该把这种败类带进少林寺。若是深知他被旁门别派诬陷,你为保持我少林寺清白,立时要洗刷这种污名才是。李兆丰虽非我收录的弟子,我以为少林门户重大,所以绝不肯就听他人一面之词,任意诽谤,必须给我个真凭实据,摆在面前。师弟你怎的竟这么自甘暴弃起来?李兆丰、管澄波既然到了我身旁,我绝不容他们再走开了。这件事我看师弟你无须过问,我这作师兄的还敢担当。”觉性禅师忙向活报应觉明禅师道:“师兄不要误会,我是绝不敢在师兄面前狂妄无礼。只为我深感门规的可畏,才想把他暂时带走,详细审问一番,真相不难查明,并非我存什么私见。”觉明禅师道:“师弟你还是道力不坚,师兄我却能当机立断。我认为武当派分明存着门户之见,借着这两个无知少年门下,竟自任意地诬枉他们,连少林派也要被他这一片无稽之言断送了千百年清白之名。我焉能甘心?事情由我一人承当,师弟你只管把这件事放在我身上!”觉性禅师见师兄竟自这么对自己行起强梁霸道,自己本可据理力争,无奈跟他是同门师兄师弟,当着外人面前闹起笑话来,未免不值。只有强耐着心头火,带着十分惭愧地向觉明禅师道:“师兄是我少林门中有极深造就的人,小弟我见事不明,在师兄面前失礼之处,还望担待。既然师兄肯把这件事一手担承,现在我正因为有事要到关东三省再走一遭,回寺时大约得在明年,李兆丰只好交付与师兄。他一身倘有干犯门规、破坏戒律的地方,求师兄即以门规处治。掌教方丈面前也得仗着师兄替我担承了之。”觉明禅师道:“师弟你只管请!有天大的事,有我一人担承,你还放心不下么?”觉性和尚愤然向活报应觉明禅师合十拜道:“小弟只好告辞了。”觉性和尚此时更不再向铁伞先生等施礼告辞,转身就要奔这废园的后面。

  这时,铁伞先生却忍无可忍,高声招呼道:“禅师留步,我翁白水尚有事向你请教,你走不得。”觉性和尚却半转着身躯向铁伞先生道:“翁大侠,今夜的事全有我师兄担承,我无权过问,请翁大侠你不必向我和尚纠缠,我们再会吧!”铁伞先生道:“这真是笑话了,禅师你也是少林门中成名的高僧,难道就这么不近人情,放手一走?那李兆丰既是你亲传绝艺的弟子,他得到禅师所传授的一身绝技,才在江湖道中这么耀武扬威。如今他一身所做的事,禅师你要推个干干净净,只怕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也讲不下去吧!他的一身事,我们只有跟禅师你讲。”

  这时,那活报应觉明禅师往前紧走了两步,抢在了觉性禅师的头里,向铁伞先生厉声道:“翁大侠,你这么阻拦我师弟是何居心?李兆丰、管澄波即或是真有那欺天灭理的行为,有他门户中人担承一切,难道翁大侠你还放心不下么?今夜的事,我已早对尊驾言明,是非曲直,必均等待老衲我查明之后,才能够做正当的了断,仅凭片面之词,挟嫌诬陷的行为,老衲绝不会俯首听命。今夜许氏废园一会,先把我武当、少林两派武功本领印证一番,倒看一看两派门户的高下。其余的事倒很好讲,老衲既然一切事全敢担承,翁大侠你强留我这师弟有何用度?”铁伞先生道:“老禅师,我翁白水真想不到禅师你今夜竟会有这种行为,你只为袒护这两个败类,要把少林寺以往的威名清誉一手断送了,毫无珍惜之情,居心何忍?禅师你口口声声要与我武当派分一分门户高下、武功强弱,但是在两派武功较量一下,胜负立分,对于你门下这两位令高徒的事,就能置之不问了么?禅师你是一个有道高僧,并且久历江湖,他们案情这么重,试问,翁白水纵能放手,国家焉能容他逍遥法外?禅师你不过徒自取辱耳。”活报应觉明禅师冷笑一声道:“翁大侠你不必抬出官家势力来欺压僧人。老衲是出家人,在江湖上只做的是度世救人、积修善果的事。国法虽严,又能对我怎样?翁大侠既然心念中绝不肯放过我门下这个无知弟子,这倒也很好讲,老衲在江湖中已经四十年的光景,只仗掌中一双铁铲,也曾荡退群魔,翁大侠你只要能够胜过老衲的方便铲,老衲定要成全你,把这两个孽障交付你的手里,任凭你献与官家处治。倘若你胜不了我掌中铲,你想动他两人毫发,那是妄想了。我宁可把少林寺一派从我一手断送了,我也不肯就这么容容易易就叫尊驾称心如愿。翁大侠,你那只铁伞走遍了大江南北,没遇过敌手,武当派能够武林中耀武扬威,何尝不是大侠你一支铁伞之力?今夜我要请你把那独得之数尽量施展一下,叫老衲也见识见识,昌大武当派顶门立户人的威力,也倒值得。”铁伞先生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禅师,你这么故意地逼迫我翁白水,若再推脱,你也未必甘心。既然是老禅师你愿以方便铲赐教,翁白水只好舍命陪君子,情愿领教一番。”

  这时,活报应觉明禅师一扭头,见觉性和尚还没走,他却把面色一沉道:“师弟话已对你说明,这里的事有师兄我一人担当,你何必留恋下去?你只管请吧!”觉性和尚长叹一声,向觉明禅师道:“师兄,你应该体念到佛祖创教传经之苦,数千年香火绵延,少林寺才有今日,请师兄不要意气用事。”觉明禅师往后倒退了一步,声音却和缓了许多,向觉明和尚道:“师弟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觉性和尚不再说一句话,默然向觉明禅师合十一拜,翻身一纵,已经蹿出四五丈去,再一腾身,已经隐入黑沉沉一片柳荫中,飘然而去。

  觉明禅师却向那管澄波呵斥了声:“取我方便铲来。”管澄波一转身,腾身而起,蹿进了身后一段走廊内,跟着从里面双手捧着一柄月牙方便铲。这柄方便铲看在眼中,就叫人心惊,比平常僧人所用的尺寸大,通身是纯钢打造,铲杆用漆涂得乌黑锃亮,铲头和月牙子全是非常雪亮,月牙口和铲刃子锋利异常。管澄波送到觉明禅师面前,觉明禅师伸手把方便铲接去,管澄波赶紧向身后退去。这位少林僧把方便铲略微展动,铲头上的钢环哗啦地一响,他却左手打着问讯,向铁伞先生道:“翁大侠我们不必耽搁,就请赐教!”

  这时单松龄从铁伞先生身后一纵身蹿出来,脚一沾地,也不向觉明禅师再致礼,厉声说道:“觉明和尚,可惜你已经在江湖道中空负活报应之名,少林中全承认你是侠僧,因为你尚能本着侠义道的行为,在江湖中做些济困扶危、除强诛恶的事,所以对于活报应觉明禅师存着敬畏之心,景仰之意。哪知道不过徒负虚名,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乖戾的人?你门下两弟子作恶多端,有目共睹,如今官家已在严拿他们归案。你既然赶到了,即或恐他们被屈含冤,被人构陷,也应该仔细调查一番,事情就在当地,一举手之劳,真相自明。你绝不该妄有偏见,溺爱不明。这种欺天灭理的行为,岂是以一己的私情所能袒护?你竟置国家王法、江湖正义、人间公道于不顾,仗着少林寺一身绝艺,逞强梁要以方便铲消灭你们两个恶徒的罪名。

  你这行为至愚至蠢,若是一个无知下流的江湖道尚还情有可原,可是你这名闻江湖的少林高僧,竟自这种背谬行为,只怕你自取灭亡、噬脐无及了。你不要自负,你那少林绝传的一只方便铲,就能够独霸武林。单松龄不才,倒要见识见识你这方便铲上的绝技。”活报应觉明禅师愤然说道:“单大侠,你应该知道,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要和老衲动手,我与武当派的事单大侠也能担待么?”单松龄道:“你这可叫欺人之语了,我们随翁大侠来到许氏废园,应约赴会,原为的主持江湖正义,请你清理门户,把你两个门下作恶的徒弟置之于法,为死者伸冤,为少林门户振门规,保全清白,为被屈含冤者雪愤。老禅师你反颠倒是非,不分曲直,一味地袒护两个恶徒,平空地要与武当派一分门户高低、武功强弱,说什么以武会友,两派不要放过难得的机会,互相印证功夫怎样。单某要领教老禅师方便铲的神奥,你反倒要把少林派、武当派门户之争,放在我单某的身上,岂不太欺负我单松龄了么?”觉明禅师被单松龄问得颇有些难以回答,强颜说道:“单大侠,老衲掌中这柄方便铲,在江湖上四十余年,用它时不过三两次。因为这种兵器太以凶险,动起手来,一个收拾不住,难免当场受伤,显见得老衲铲下无情。老衲说句痛快话,我与武当派掌门人翁大侠今夜一番较量,分生死输赢荣辱,事关武当派、少林派在江湖上的威望,不能再顾到危险二字,所以我对于单大侠一个局外人,不便牵连在内。单大侠既是安心要和老衲较量一番,我们既然以兵刃动手,生死存亡各听天命。”单松龄道:“不用老禅师把这些事摆在心上,请你赐教。”单松龄身形往后一退,撤出两步来,脚踩子午桩,身躯微往下一矮,左手倒提剑,左手掐剑诀,双臂往前一圈,右手剑诀的食中二指往左手背上一搭,说了个“请”字。活报应觉明禅师身形也往后退,撤出两步,把月牙方便铲往右掌一合,左手打问讯,向单大侠微一躬身,哗啦啦方便铲一抡,右足往上一提,“金鸡独立”式,右掌仍打着问讯,往右一斜身,身形往下一矮,身形往前一探,左脚点地,往左连出去三步。单松龄这里也往右一斜身,剑换在右掌中,左手掐剑诀,往左盘旋,连走出三步去,眼角扫着少林僧,见活报应觉明禅师身形往右一转,打着问讯的右掌往下一沉,向铲杆上一按横着往前冲过来。山左大侠单松龄这时也往右一斜身,矮身压剑,往前连闯出三步来,两下已经欺近了。活报应觉明禅师忽然把掌中方便铲往起一斜,铲头在自己头上盘旋过来,却顺势往前一送,铲身在虎口上往前一滑,这口月牙方便铲铲头平递出来,向山左大侠单松龄的胸前猛戳。单松龄一停身,方便铲铲头已到,身躯一横,右肩头往后一甩,掌中剑往身右侧一带剑柄,剑身往前身贴来,用剑身的力量往外震他的方便铲。铲头往外一荡,单松龄左手剑诀一领,要把剑带回,从下往上翻,来削觉明禅师探出来的这条左臂。可是,活报应觉明禅师把铲头往外一振,腕子上一坐力,往回一带方便铲,左手把铲接住,前把往上一提,后把往外一推,月牙铲反向单松龄的右肩头上点来。这种锋刃犀利,将月牙刃子只要挨上,就不容易逃开。单松龄尚没变招,觉明禅师的招数已然变化过来,左手剑诀赶紧往下一沉,往左一领,上盘往左一甩,右手的剑已然带着“横扫千钧”式,拦腰横斩过来。觉明禅师方便铲的铲尾点出来,没点着单大侠的肩头,人家剑已到,他赶忙把右臂往下一沉,往下一坐铲尾,向单大侠的剑身上猛拍下来。单松龄急忙一撤身,剑诀一领,剑随身转,一个盘旋,从左往右反翻到觉明禅师的背后,掌中剑带着劲风,向觉明禅师背后劈来。觉明禅师二次招数递空,身躯猛然往后一坐,右脚滑着地面,往后一转,带着这柄方便铲,身形和铲身一块转,方便铲的铲头,反向单松龄的右肩头后猛砸下来。单大侠往下一矮身,方便铲带着风从头上过去,单松龄闪过这一招,左手剑诀往外一领,仍然是矮着身躯,往左一横身,掌中剑可展出去,“白鹤亮翅”剑锋直奔少林僧觉明禅师的下盘。少林僧腾身而起,蹿起丈余高来,往下一落,脚尖点地,掌中这方便铲握住铲尾猛然翻过来,探臂向单松龄头上猛劈。单松龄这时把剑招也施展开,对付觉明禅师这柄方便铲,一招一式全用出十成的功夫。只是这柄方便铲威力绝伦,果然是功夫与众不同,深得少林寺神妙绝传,这种招数施展开,真如生龙活虎一般,铲身上更带着极大的威力。单松龄剑术上也有独到的功夫,何况觉明禅师先前颇有轻视之意,尤其是令单松龄难忍的,所以剑招上绝不肯留情。单松龄这趟六合剑招数使用得神奇异常。不过活报应觉明禅师为少林派中仅有的人物,尤其他掌中这支方便铲,更有独到的功夫,赶到施展开带得呼呼的风响,铲头上的钢环不时地震动着,铲头和月牙尾寒光耀眼。这两下一会斗上,真叫人惊心动魄,本来一招一式就能见出生死存亡来,两下里不搭上手,就是二十余招。工夫一大,立刻可分出强弱来,单松龄实不是他方便铲的对手,方便铲通身是纯钢打造,四五十斤重,再运用起来,单松龄任凭剑术上有多好的功夫,有许多处不敢接架,难斗这种重兵器,只能以巧取胜,不能力敌,渐渐地单松龄对付着就有些吃力。这种动手胜败输赢,就在刹那之间,没有回还的余地。铁伞先生这时不由得微叹一声,认定那单松龄非得要输在少林僧觉明禅师之手不可了,一般武师也认为单松龄难以取胜。

  曹州府的神拳邓筱川自己因为是老镖头程志潜的亲属,和程家的关系太近,别人全肯卖命,自己若是在这时不肯动手,岂不叫人太笑话了,更见山左大侠单松龄一时不能取胜,邓筱川往外一纵身,蹿了过来,身形一落,正挡在活报应觉明禅师和单松龄的当中。邓筱川可没亮兵刃,双掌一分,把身躯一横,口中招呼道:“二位暂停手!”觉明和尚和单松龄各自往外一纵身收住式子。活报应觉明禅师十分愤怒,厉声说道:“邓老师,老衲和单大侠胜负未分之下,尊驾为何出头搅扰,这也是武林中的规矩么?”单松龄虽则明白邓筱川的来意,可也故意地说道:“邓老师有什么重要事,在这时出头拦阻我们?岂不叫老禅师多疑。”邓筱川微微含笑说道:“老禅师这条方便铲真是少林派开派以来难得见的,单大侠我们既然彼此间没有深仇大怨,不是非要在兵刃上分生死存亡,很可以适可而止。你已经领教了二十余手,又何妨留两招叫我们也长长见识,学学本领,单老师请示让我邓筱川一步,叫我也可以趁这机会在老禅师面前献献丑。”单松龄只有微微一笑,提剑退了回来。

  邓筱川翻身向觉明禅师道:“老禅师你不必多疑,邓某此来并无别意,只是见你这条方便铲手法不同凡俗,在少林派中还没有见过这么绝妙的功夫,我邓筱川特来领教。”觉明禅师冷笑一声道:“既然这样,就请邓老师你赐招吧!”神拳邓筱川答应了个“好”字,一伸手从背后把金背砍山刀掣下来。此时,觉明禅师对于邓筱川这种举动十分不满,立刻把方便铲一摆,丝毫不存谦让之意,往前一耸身,腾身而进,在少林派动手的规矩中,轻易不肯这么欺敌直进。此时是完全存了仇视之心,身躯纵过来,方便铲往起一扬,“秦山压顶”,往邓筱川顶头上便砸。神拳邓筱川在曹州四杰中以神拳得名,可不是少林的宗法,他的师父是北派名武师形意名家赵剑堂,以双拳定关东得名。邓筱川得他的亲传,以五行连环拳名震山左,兵刃中尤其是这金背砍山刀威震武林,以六合刀曾在山东省对付过二十余名绿林巨盗,没有一个在他刀下讨过半分好去的,武林中送了他个神拳的绰号。老英雄是练了一辈子功夫,行拳过兵刃以气力胜,自己虽然认为少林僧这条方便铲十分厉害,但是这口刀在北五省中就没有打造得像他这么重的,所以要下场子和少林僧觉明禅师一拼。此时觉明禅师的方便铲到,邓筱川往旁一闪身,把铲头让过,金背砍山刀往起一翻,刀头往上一穿,刀身贴着他铲杆向他肩头上劈去。这一照面,邓筱川就想用兵刃和他较较力,更试试自己刀锋如何。兵刃展出去,觉明禅师的方便铲头也正是往下落。觉明禅师见邓筱川这么递招,也自一惊,赶紧右臂上一用力,腕子往外一合,横着向右一推铲杆,正想用铲杆横截他的兵刃,不至于伤着肩头。可是邓筱川此时刀推出去,见少林僧方便铲上变化得十分巧妙,自己腕子上猛然一用力,竟把金背砍山刀刀身一翻,左脚往后一提,大转身,左掌猛向自己的右腕子上一搭,丹田气一提,右臂猛往起一抖,刀背竟撩在方便铲上,唰的一声,两件兵刃一震,各自分开。邓筱川左脚往外一滑,身形也撤开,两下里各自觉出对手的内力充足。邓筱川尤其是试出了少林僧方便铲的力量比自己大得多,必须要以自己一生所学尽量施展出来,才可应付他这方便铲。少林僧觉明禅师左脚也是往外一滑,身形随着一转,这条方便铲盘旋着竟自往邓筱川拦腰打到,式子来得颇疾。邓筱川身形才半转,方便铲已到,这次却不敢用掌中刀横截他的铲头了,右脚赶忙向左腿前一上步,铲头到时自己把身躯已经撤开,金背砍山刀往起一扬,向其肩头上猛劈下来。可是觉明禅师方便铲横着劈空,膀子上一坐力,后把往回一带,把方便铲撤回来。邓筱川刀劈空,身躯往下一矮,脚尖一滑地,猛然一旋身,脚尖攒地,一个盘旋,右臂往外推刀,这样往前一欺,已经赶进两步来,这口金背砍山刀带着威风,向觉明禅师的右肋猛砍过来。觉明和尚左脚往后往右一撤,身形一斜,左手一推方便铲,铲尾向金背砍山刀刀身上横撩。邓筱川往回一坐腕子,变招为“老树盘根”,刀花一翻,向觉明禅师双腿上删来。觉明禅师一个“旱地拔葱”耸身跃起,身躯倒出门口七尺,往下一落,神拳邓筱川刀砍空,往回一收,猱身而进,身形跟得很疾,觉明禅师纵身下落,也就是腿才沾地。邓筱川已然跟踪赶到,金背砍山刀往外一抖腕子,竟向觉明禅师背上猛扎过来。觉明禅师身形背着邓筱川袭到。他腾身跃起,那方便铲斜托在右胯旁,左脚一点地时,背后的刀到,身躯猛从左后半转,双手抖方便铲,铲身斜着猛往金背砍山刀上崩来。可是邓筱川早已防备到他这一招,探身递刀,猛往回一撤腕子,刀头退回来,方便铲封空,觉明禅师双臂已然扬上去。邓筱川乘势往外一抖,右臂金背砍山刀仍然送出去,刀头倒奔觉明禅师的肋上猛扎过来。这一式觉明禅师眼看着已然再难躲闪,可是觉明禅师这种武功纯,上半身猛然往右一晃,右肋已撤出三四寸去。邓筱川的刀头紧擦着左肋扎空,他身形往右一撤,右腿同时也迈出去,已然撩上去的方便铲,猛然往下一沉,铲尾竟向金背砍山刀的刀背砸了个正着。这一来,以他这种臂力和这么重的兵刃,邓筱川的刀哪还擎得住?呛啷一声,金背砍山刀一落,虎口震伤,右臂疼彻肺腑。邓筱川往左一拧身,往外一纵。可是觉明禅师竟在这种情况下下了毒手,他用铲尾砸的刀背,此时猛然把前把一松,身形往右一晃,左手单手握铲尾,“凤凰单展翅”式,这条方便铲竟自砸出去。神拳邓筱川身躯才纵起,右臂受伤之下,力量弱了许多,少林僧这条方便铲往外一挥,铲杆是横向邓筱川打来,这种情形下,任凭邓筱川身形怎样快,也没有他手法快。这一铲杆若是打上,邓筱川当时就得废命。

  在觉明禅师方便铲往外一挥时,猛然有一人飞身纵起,猛扑过来,唰的一声,一对判官笔竟砸在方便铲杆上,铲头被砸得落到地上,把地上的尘沙激起多高。邓筱川此时真是逃出方便铲之下,这过来的正是大力神雍和。活报应觉明禅师也几乎被砸得铲尾撒手,一条左肩发麻,身形往后一撤,把方便铲换到右掌中。这时,这边云中雁程继志也腾身蹿过来,把金背砍山刀捡起,方要向邓筱川面前凑过来,邓筱川却转身向程继志一摆手,高声向活报应觉明禅师道:“觉明和尚,我邓筱川败在了你手中,是自取其辱,这怨我武功不到,学艺不精。不过你最后竟要对我下毒手,是何居心?今夜的事,姓邓的绝不会忘掉,咱们江湖道上有再会之时,我暂时不陪了。”说了这句话,向程继志把金背砍山刀夺过来,说了声:“继志,我对不住你了,这里的事只有请你义父多多为力吧!”更向铁伞先生那边一拱手道:“众位老师,我邓筱川不陪了。”立刻腾身一纵,蹿上西墙,含羞带愧而去。

  觉明禅师这时却厉声向大力神雍和呵斥道:“雍和,你身为侠义道的门下,竟自这么对老衲无礼,你可不要怨老衲对你要下绝情了。”大力神雍和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禅师,你身为出家僧人、佛门弟子,来到许氏废园的,没有与你势不两立的仇人,你为什么对邓老师下那种绝情?武林中动手过招,功夫上总有强弱,金背刀已然出手,你还要趁势下毒手,想把他毁在许氏废园,你这佛门弟子居心何太险毒?我雍和若不赶来多事,我怕你在佛门中造下难赎的罪孽,你还责备我么?”觉明禅师厉声说道:“竖子逞口舌之利,老衲要领教你这对判官双笔上有什么出奇制胜的功夫?”大力神雍和道:“我正要领教领教你的手法。”这时,觉明和尚身形微往后一撤,把方便铲往起一扬,喝声:“雍和,你只管递招。”大力神雍和答了个“好”字,往前一上步,掌中的判官双笔往前一递,向少林僧觉明和尚面前便点。觉明禅师身躯往左一撤,用铲头向双笔上便砸。大力神雍和已经早看明白,觉明禅师这条方便铲确实厉害,自己这对判官笔虽也是重兵刃,不过也不敢硬封硬架,安心以小巧的身形,先和他缠战些时,俟机进击,以巧取胜。大力神雍和为铁伞先生掌门大弟子,他这一生所学,得武当派武功真谛,天生以大力见长,再加上这太极内家的传授,所以他一生所学,在武林中实在是很少见的人物,并且年岁不到三旬已经有这般造就。此时,把这对判官双笔施展开,夹着打穴术,这是铁伞先生独得之秘,他这闭穴双镢上也和师父一样能打三十六处大穴,不过火候没有铁伞先生锻炼得深就是。这一动上手,活报应觉明禅师见大力神雍和这对判官双笔,招数施展出来颇具威力,活报应觉明禅师遂也把方便铲的招数尽量施展出来。好厉害的兵器,这条铲赶到把招数运用紧了,铲身上带起了飕飕的风声,铲头铲尾闪烁着一片寒光。这边一般镖师看到方便铲的威力,全不禁胆战心惊,替大力神雍和捏着一把汗,只要有一招一式稍微失神,就有性命危险。可是大力神雍和这对判官笔威力也够猛的,两下一齐上招,刹那间就是二十余式。两下里这种兵刃会到一处,真是危机一发,险到万分。招数一运用开了,大力神雍和才感觉出少林僧这条方便铲实在不易对付,任凭自己把双笔上得意的招数施展出来,只是不能取胜。大力神雍和想到,“此番和这觉明和尚动上手,自己若是不能胜他,可就要毁在他手内,既然已和他拼斗上,宁落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也不能顾惜性命当场取辱,使武当派门户在自己身上辱没了威名。”大力神雍和心念一动之间,这时活报应觉明禅师的方便铲正用了手“劈山峰”,单臂执铲尾从右往后一个转身,身躯可是往后斜,单臂探出来,铲头猛向大力神雍和头顶上拍下来。大力神雍和也正是个走式,撤招抽身之下,觉明和尚这一招用得非常迅捷,方便铲带着劲,猛然砸下来。大力神雍和识得这种招数的厉害,只要是往外纵身躲这铲头,那可非伤在这方便铲下不可了。这是因为只要你撤身避开铲头,叫他砸空,他腕子上一坐力,把方便铲往下砸的式子往回一收,跟着往前一挺身,一抖腕子,铲杆能递出三尺去,那是准伤在铲头之下不可。大力神雍和是背着身子,半偏着头,可是眼睛却已望到方便铲下来。赶忙脚下一用力,把往外转身换步的式子收回来,身形也是从右往后猛地一转身,反往里转进身来,双笔随着转身之势,猛然抡起来,往上一抖,顺着铲杆斜往上撩去,当的一声,双笔和方便铲碰在一处。觉明和尚方便铲往外一震,大力神雍和趁势把左脚往前一滑,双笔从上往下撤回来,猛然往左一抖。这时,判官笔笔尖竟全向觉明禅师的胸口下斜着打上去,势疾力猛,双笔堪堪地已经打到了觉明禅师的身上。好个觉明和尚,他此时仍然是单掌握方便铲尾,铲头向左荡出去,在这种情势下,左脚猛然斜向左一滑,身躯往左一倾,右臂猛然往回一带,向外一抖,这条方便铲竟自反坐回来,跟大力神雍和的双笔碰了个正着。这次觉明和尚用了十成的力量,安心是叫雍和的双笔出手,可是大力神雍和这次双笔的招数也用得十二成力,两下里全是十足的力量。雍和的双笔被震回来,虎口发热,几乎把双笔出手,可是活报应觉明禅师也被震得一条右臂发麻,只是他脚底下没有移动。雍和收不住势,向右退出两步来,自己痛恨之下,才要二次往前再欺身和觉明和尚一拼。

  这时,猛听身后有人呵斥道:“雍和,你已尝到老禅师方便铲的威力,还不拜服么?老禅师对你铲下留情,再若不知进退,可徒自取辱了。”雍和一转身,铁伞先生已经站在他身旁。雍和赶忙把双笔合到左掌中,躬身拱手,答了声:“弟子遵命。”立刻退了下来。

  铁伞先生很安详地往前走进三步来,双拳抱拢,向觉明禅师拱手道:“老禅师,方便铲绝技惊人,真是发挥了少林派武功的真谛。这种精纯的火候,哪会不名震江湖,为少林派增光?我师徒真是望尘莫及。小徒雍和不自量力,蒙老禅师相让,翁白水感激不尽。现在我倒要趁这种难得的机会,在老禅师面前亲承教益,不过老禅师你要让我三分。”

  铁伞先生这一和少林僧较量武功,铁伞先生以武当派绝传铁伞打斗少林传一百二十八手荡魔铲,少林僧败走,两淫徒亦逃。此书到此,暂告结束,一切紧张节目统在《小侠云中雁》书内发表。云中雁再奉旨惩元凶,这才引起群侠访嵩山,云中雁日遭三险,铁伞先生夜闯罗汉堂等惊人事迹。《铁伞先生》全部结束。

  (本篇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怅望祁连”收集、整理、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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