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散财济众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俞兆平到了山埂子底下,身形收住了势,看眼前野草丛杂,还有许多小树,可是耳中已经听到了水声,自己赶紧地仔细打量从这儿若是往西能够翻过去,大约能找到自己那只小船。看形势,这里全是双龙港外,就是这段山埂子过不去,自己也能下水走,可是就这么走了,不大甘心。此时耳中听得两边七八丈外,一片杂乱的声音,有人高喊着:“快来,当家的在这了。”俞兆平心中一动,自己想,也许这个匪徒被自己的蛇头索子枪扎在了致命里,他也许死在山埂之下,我不趁这时翻进去,再料理他几个,也好带些钱财走,好叫那些老乡活下去。拿定了主意,赶紧地顺着山埂子下往东又出来六七丈远,这才往上猱升,快到山埂子上面,上面的人不断地往西紧走着,还夹杂着火把照着。俞兆平顺着山埂子下,丈余的地方,横着往东蹿过来,仗着上面所过来的匪党们,全是向西扑去,自己到了东南角这里,从山埂子坡上转到东面,匪党们全是从东南角那里往上翻。这一来躲开了匪党们的火把之光,翻到上面,探身察看。

  此时发现下面,凡是在后港的匪党,大约全扑上了东南角的山埂子,接应他们当家的。尤其是靠这南边十几丈高的山埂子上面,火把照着,人声、呐喊声,下面剩下没跟随上去,也多半地跑向南边山埂子下,抬头张望,俞兆平一想这可正是时候。他赶紧地从北边一片黑影中翻到下面,顺着后面这排房山旁,一连几个纵身,已经向西出来十几丈,偏着北边也有几排木房子,全是这一带匪党们所住的地方,此时房子内已经空虚,匪党们全扑向后面。俞兆平此时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杀人放火全得干了,这种罪恶完全是双龙港造成的。

  他赶着南边山埂子上面大乱之下,他从北边悄悄地绕过来。这两把火把仍然是经南边的房子点起,从屋里点,赶到看起来,自己已经走开,记准了那爬山虎沈伦方才发话嘱咐一个保管银两的,是在第二排房子内。俞兆平赶紧地扑奔这排木房子的门口,每两排前后木房子的距离,全相隔着五六丈远,俞兆平这一猛冲过来,这里敢情就是双龙港的大柜,前面的火,听到弟兄们的报告,不致蔓延。后面虽则动了手,有人喊着:“当家的受伤,可是来的人,也很快地逃走了。”所以大柜这里,把几百两银子和当家的一只小箱子,全打点好了,一个管账的跟两名亲信党羽,全站在大柜门口张望着情势,等待信息。

  俞兆平这一猛扑到,从门里一闯,现在这里的人,可全提着家伙了,除去那管账的这两名匪徒,是一口单刀,一条七节鞭,他们刚发现前面的房顶子上冒烟,刚要往前跑去察看,可是俞兆平扑过来,抖蛇头索子枪,口中喊着:“要命的给我滚进去。”也是得把人逼进屋中,可是这两名匪徒不听事,也看出来不是自己人,一个抡刀,一个抡七节鞭,向俞兆平扑来,两下迎在一处。

  俞兆平此时手底下可不敢再耽搁,因为跟着就有人到了,这个使单刀身形比较快,从对面左边扑到,抡刀就砍。俞兆平容他刀已经落下来,猛然向右一晃身,掌中蛇头索子枪往起一抡,由左肩头抖起,唰啦地就卷在这个使单刀的右胳膊上那个使七节鞭的从右边扑到,是“饿虎扑食”式,七节鞭抡起照着俞兆平砸来。可是俞兆平此时索子枪,已经卷住了先过来这个匪徒的右臂,用力地向右一震腕子,右腿向左横着一扫。这个匪徒哎哟一声,身躯向前一扑,他的身躯向前倒,那条七节鞭整个地吧啦一下,砸在他后背上,他身躯倒下去。俞兆平的索子枪,已经退下来,那个匪徒误伤了自己人,也在回撤七节鞭,哎呀怪叫,俞兆平蛇头索子枪撤回来,从左往后一转身,一个旋身横扫,唰啦地一下,索子枪整个地兜在这个匪徒的左半边脸上,把半边脸几乎给他完全扫下来,一声怪叫,向右倒去。

  此时俞兆平可很险了,山埂子那边的匪党已经退下来,这个管账的他手里没有家伙,他赶紧地往大柜屋中蹿,关门。俞兆平一个箭步,蹿进屋中,趁势一个飞身跺子脚,噗地一下,踹在了这个管账的身上,身躯向里倒,摔得他一路滚,口中也在怪叫着。可是俞兆平赶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胸前衣服,往起一提,蛇头索子枪往起一甩,从这管账的头上和自己头上一个盘旋,枪头往下一落,吧啦一声,砍在里面的石沙子地上,铮地带起一溜火星。这俞兆平厉声呵斥:“想活着说痛快话。”这个管账的怕死地双手抱着脑袋,在招呼:“朋友,你问什么我说。”

  俞兆平眼光一扫,见北山墙那边桌上放着三个包裹,俞兆平抓着他硬把他拖向这个桌子旁,厉声,问:“这三个包裹全是什么?敢胡言乱语,我把你脑袋砍碎了。”这管账的道:“我说,朋友,你要钱这两包全是银子,求你把这边这个留下,那里没有什么值钱东西,都是当家的,无冤无仇,朋友,你饶我命吧!”俞兆平往外一抖手,砰地一下,把这个管账的摔在窗前,厉声呵斥:“你敢动,我就要你的命!”

  俞兆平此时可拿了主意,把靠西边这个包裹一提,里面很沉重,是一个二尺长一尺多宽的木箱,自己回头看了一下,门边尚没有匪党进来,赶紧地把包袱的两角打开,往身上一背,从胸前斜系好,提着蛇头索子枪往外蹿。刚蹿出门口,此时从前面已经来了四五个党羽,各提刀枪,飞跑着往这边扑来。俞兆平此时可得赶紧脱身,眼睛往两边的山埂子略一张望,只见南边山埂子上的匪党们仍然顺着东南角往下退。此时这几个党羽扑到,俞兆平把蛇头索子枪舞动,手底下用了十二成力,“三环套月”,动手之下,已经连伤了三个匪徒。

  这时没受伤的,可是连打着紧急呼哨。东南角那边山埂子上,下来的一群匪徒,已经有人在高喊着:“弟兄们快看,大柜边有奸细了。”他们带着刀枪火把从那边扑来。仗着是隔着后面一层房屋,此时俞兆平把眼前这几名匪徒逼退,脚下用足了力,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向北蹿过来,往北边的这排房子的房山角转过来,顺着房山旁往前纵身,前面又有两名匪徒飞扑着过来。这里可比较黑暗,头里一个提着一杆花枪厉声招呼:“什么人?”

  俞兆平是一声不响,往前一纵身,抖索子枪照着他砸去。这个匪徒忙赶紧往旁一闪身,竟自躲开,抖花枪照着俞兆平身上戳来。他口中更在招呼身后的伙伴道:“韩老三,还不赶紧上。”喊声中,他的枪递过来。俞兆平往左一晃身,一个斜单鞭唰啦一下索子枪向右甩出去,这匪徒一枪刺空,身躯向前一扑,俞兆平的蛇头索子枪,卷在立持在后面的左腿上,用力地往怀中一带,他的身躯往前撞,这条左腿被带得往后提,砰地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后脑磕伤,已经晕死过去。可是后面那个匪徒一条三节棍哗啦啦地照着俞兆平的头顶上砸下来,势子还是非常凶猛,不过手底下哪有俞兆平利落,所使用出来的是死力,猛招。这一三节棍砸下来,俞兆平一个“跨虎登山”式,左脚一提,身形向右一长,已经把身躯撤出来,蛇头索子枪也带回来。

  这个匪徒这一棍砸下来,三节棍的前两节全砸在地上。他力量用得太猛了,几乎把他自己的手震伤,赶到他再往回撤三节棍,俞兆平右脚向前一探,左手向右一甩,一横身,左脚一提,砰的一下,这一脚踹出去,正踹在这个匪徒的肩头,哎哟一声,身躯滚出去,三节棍也出了手。俞兆平此时听得后面喧噪着乱喊:“从北边逃出去的,快追。”俞兆平往前一纵身,蹿出六七尺来贴着墙根这里,赶紧地把蛇头索子枪往口中一咬,全身往下一缩,双臂猛往起一抖,一个“旱地拔葱”面向着墙蹿起。他这种动作很迅速,又没有带着什么声音,双手抓住了房山上面的木头顶子。这种房子,容易找抓手,身躯往上面一贴,轻轻一翻,已经到了屋顶上,下面那个使三节棍的被踹出去,摔得他也够重的,他也只看见俞兆平是从北房山向西逃出去的。

  跟着后面一群匪党举着火把到了这里,有人怪叫着:“齐五毁在这了!”那个使三节棍的,他怕别人把他踩死,赶忙地努力挣扎,抬起身来,口中喊着:“哎哟!可把我摔死了!”来人听他喊声,用火把一照,忙招呼:“韩老三,你受伤了,一共有几个?奔哪里逃走的?”这个韩老三喘吁道:“一个,往西快追,没走远。”跟着一阵零乱的脚步和呼哨的声音,枪攒划地,刀棍互碰,一二十人飞向前扑去。

  俞兆平见后面人还多,自己不敢再耽搁,顺着屋顶,蛇行蹿到屋顶的南边。这一来,所有的匪徒全向北面扑过来。俞兆平飘身,从南边的房山角,落在地上,仍然是俯着身躯到了山埂子下,把蛇头索子枪赶紧往腰间一围,把扣儿挂好了。这一段山埂子很不好往上猱升,但是只有这么走才能脱身攀缘纵迹,自己也被乱石和树枝子把胳膊、膝盖划伤了好几处,竟翻到了山埂子上面,顺着山埂子上往西,掩蔽着身躯,一直地扑奔前面港口边。

  前面火已经扑得熄灭了,可是尚有浓烟往上蹿着,靠港口附近,乱腾腾,俞兆平从上面轻登巧纵,不大的工夫,已经到了港口边。贴着港口附近已经有匪船亮了队,上面是灯笼火把,把双龙港口照耀得如同白昼。俞兆平好在仍然是由山埂子外边翻下来,这一带依然是黑沉沉的没有匪船。自己退到下面乱石堆上,已经听得眼前不远有轻轻击掌的声音,自己赶紧地接了声。

  辛志坚、辛志强弟兄两个,轻轻荡着船,把船移动过来。此时辛志坚已经低声招呼:“俞二哥,你退出来了么?”俞兆平也低声答应,快着点。船贴近乱石堆前,俞兆平蹿上船来,向这弟兄二人打招呼道:“侥幸得手,咱们赶紧走。”这弟兄二人赶紧荡着船,从黑影中离开了双龙港口,紧往下逃来。一路上仍然是把船只隐蔽,不敢过露形迹。仗着并没有匪船追赶下来,这条小船到了天亮时,已经越过了铁门湾,一直扑奔三星港,虽则天已经亮了,也容易走,因为绕着港汊子,船身又小。辛志强更把他外面的一件短衫脱下来,叫俞兆平穿上,为的是遮蔽他身上的伤痕。

  这只船到了中午后,已经到了三星港。这就仗着船身小,这弟兄二人,力量足,离开铁门湾已经四十多里,船钻进了三星港汊子内。一片苇塘中,这里早有铁门湾的弟兄,散在苇塘内,向江面探望着。他们是十分担心了,原规定是天亮后不能回来,就此他们走,但是走的时候,也没规定准连辛氏弟兄一块去。他们不见个真实起落,哪肯就走开?所以把这九只渔船全散布好了,这般人仍然要等待着。此时一看这弟兄二人安然回来,他们赶紧打着招呼,会合一处。接迎俞兆平的是周保胜、左文祥,在这里不敢多问话,指引着小船,穿着苇塘,到了苇塘深处。这里藏着两只大船,俞兆平跟辛志坚、辛志强全上了大渔船。

  俞兆平可是赶紧地招呼:“趁着天快黑了,通知其余的渔船分头走,要在这一夜间的工夫,再走出四五十里去,我们就好分散了。”左文祥赶紧地答应着,立时知会前面的船,全要散开走,仗着是顺流而下,船容易走开。这里俞兆平招呼弟兄们船走着,用小船分头追赶着前面的船,好在铁门湾这些人全是俞兆平极熟的老乡,记得清楚。他指出名字来,叫弟兄们把这些有年岁的人,一共七个人,完全接到这只大渔船上。

  所接来的这般人有五十多岁的,也有六七十岁的,全是俞兆平的长辈。这时已经到了半夜,船是照样走着不停。俞兆平把这一般父老们聚在一处,此时辛志坚、辛志强弟兄二人已经把俞兆平所带来的那个箱子打开这里面完全是五虎刀胡宝庆在奉天吉林两省为匪时,他个人据为己有的赃物,里面完全是首饰细软、金锞子,估计起来,总值个七八千两。

  俞兆平向一般父老说道:“叔叔伯伯们,我们铁门湾算是散了,这一带已经不能立足,五虎刀胡宝庆被我打下山埂子生死不明,可是他手下的党羽还多。幸而大家逃出来得早,不然当夜他们又大队的人到铁门湾,我们若不是早早地逃开,非落个鸡犬不留。第三次的惨事,我已经伤了他不少的人,可是我俞兆平绝不给别人惹祸,我已经把姓名留给他们,他们就是想报复,只有对我身上注意,并且你们只要逃开,不必再提铁门湾的出身,也就不致再有意外了。我俞兆平暂时在关外可不能立足了,这群匪徒党羽太多,原本他们就在奉天吉林两省拉大帮多年,此次他们就是把双龙港散了,也离不开关外一带。我算和这一般匪党结下不解之仇,我只好海角天涯暂时往别处走一遭,这也不是我俞兆平怕死惜命,畏惧他们,这是我早已存下的志愿,我早就想在江湖上闯一下,如今我一身无牵挂,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请一般叔叔伯伯们照顾着这些个遇难的老弱妇孺,最好是越远越好。眼前得到他这点不义之财,也可以救济大家一下,咱们把它平均地分开。我也不客气,我要带一点走,因为我不知道将来流落到什么地方,我也需要用一些川资路费,免得冻饿穷途。万一我个人有所遇,立住了脚,黑龙江铁门湾是我的故土,爹娘的骸骨尚埋在土中,我总愿意回来,将来或许能聚在一处。我不再跟着船走了,你们到下一站,船只也可以各作各的打算分路走,我认为最好是往远东湾一带躲避躲避。这几十个人,有这点钱总可以支持一年半载,大家缓得过气来,也就可以活下去了,大难临身,无可如何,咱就这么办吧。五虎刀胡宝庆这个万恶的匪徒,倘若他的命长,还活下去,我们将来或许还有会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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