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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合谋奸占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时店家也举着灯笼出来了,附近的人家也被闹得全起来。沙婆子和聂小峰、小翠,转回李家店,往草棚中看了看,哪有王虎的踪迹,聂小峰向小翠道:“你不是喊他好几声,他没有答应吗?”小翠道:“是,我是招呼他,我赶紧看看咱的马匹丢失没有,已经不见他的踪迹。”这时聂小峰向店家把灯笼要过来,把草棚照了一下,这个王虎是踪迹不见,旁边矮墙头那里泥土剥落了一大堆,这一来,越发证明,这个王虎是从这里走的了,可是沙婆子还是不信,认为他没有这么大胆。

  现在沙玉娇已经给自己收拾着上了药,她是被剁了一刀,可惜因为屋中灯光太暗,没看见来人的面貌。这个王虎是聂小峰离开草棚之后决意下手的,他知道,长了恐怕他们也不容自己待下去,并且沙玉娇对自己已起疑心,恰巧今夜住在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这狗男女竟然聚在一处,不做好事,王虎越发难以忍耐,再加上因为小翠,虽是有本领,终是一个姑娘家,虽则告诉她蓝大勇、蓝三秀一定是他们谋害的,但小翠是否敢下手报仇毫无把握。更因为他们监视得太严,连个说话的工夫全没有。王虎是山东血性汉子,他认定个人是堂堂男子汉,眼见蓝老师、蓝三秀全被他们谋杀,论江湖义气,论师门的出身,个人应该给他们报仇雪恨。这个王虎也是豁出死去,所以他在聂小峰离开草棚之后,找了一把顺手的刀,便悄悄地到了沙玉娇住的这间屋窗下,窗户也是支着,王虎在这里直等了一个多时辰,听得这狗男女似乎全睡沉了。也是这两个狗男女艺高人胆大,聂小峰进来之后,就没有把门关严,所以王虎很容易进了屋中。

  毕竟王虎个人本领太差,平时眼中又看到他们全有一身轻快的功夫,床上挂着蚊帐,桌上的灯光如豆,他把蚊帐掀起,这一刀要是砍准了,也就把沙玉娇砍死,聂小峰死不了也不易活下去。可是,他只掀起蚊帐的左边,咬牙往起一举刀,刀尖撞在蚊帐的顶子上,沙玉娇一动,这个王虎手底下就没准了,一刀砍下去,没砍在他两个的脖项上,完全剁在沙玉娇的胸前右臂上,刀尖子落在聂小峰的肩头上。这一刀剁下来,那个沙玉娇竟是往起一翻身,竟把王虎的刀打落,仗着屋中黑暗,可是她是躺在床外边,王虎向外一转身,沙玉娇也是用足了力,一脚就把王虎踹出屋门。这还仗着她是没穿鞋,倘若穿着鞋,王虎也就走不脱了。因为屋中黑暗,他们始终没辨别出来人的面貌。

  王虎在地上一滚,她这一狂喊,王虎心里明白,自己紧窜到前面,就没敢开门逃走,知道走不脱,还打算隐身墙角,其实沙玉娇、聂小峰受伤轻重,他也不知道,只盼望他们全追出去,自己抓得一匹马,就可以逃命了。阴差阳错,沙婆子只想着是江湖上的仇人,自己旧日的仇家,丝毫没想到是这个莽汉子王虎,所以紧往外追。小翠随后应变,算是救得王虎脱身逃走。

  沙玉娇的伤不轻,虽则赶紧地用他们自己的刀伤药按在伤口,已经穿上衣服。现在这个恶淫妇是无所顾忌,对于聂小峰来到她屋中的事,也不再隐瞒。听到这三个人并没把行凶的人追上,不住地骂这班人是废物,会容这个恶徒逃走。幸而小翠是随着沙婆子睡的,对于她没有什么疑心,现在只是王虎不见了,沙玉娇认定是他干的。赶到天亮之后,聂小峰的伤势轻,照旧动作,店里的人问怎么回事,沙婆子告诉店家:“这些事你们不必过问,我们是仇杀,没有店家的牵连,不必多管。”天亮后还不见王虎的踪迹,这一来连沙婆子也全疑心了,辨别着矮墙头发现有人出去的情形,聂小峰更查这一带的形迹,他认定是往苇塘中逃走的,并找出一行足迹,是一直地往北逃去的。他回得店来,又把王虎行李中的一只旧鞋找出来,拿到苇塘中一查看,里面的足印跟王虎的脚印是一般大小,认定了是他了。这一来沙玉娇更是愤怒万分,不住地骂着,还牵连到小翠,尽力地追问:“王虎究竟和你说过什么,他为什么下这种毒手,我和他有什么仇?”小翠只有一个不知道,任凭沙玉娇骂,任凭她闹,好在她现在不能动手打人。小翠只有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只能低头忍受。

  那个沙婆子不住地私下和沙玉娇窃窃私语,也不知她们说些什么。沙玉娇得在这里养伤,王虎这一走,小翠算是受了罪,喂牲口遛牲口,全是她的事,还得服侍沙玉娇。聂小峰和沙玉娇从这天起,竟公然地成为夫妇,不再背着小翠了。小翠只有低头操作,总是躲得他们远远的。沙玉娇在这里养了六七天,伤势略轻些。这种小地方住着不方便,便从李家渡起身,赶奔安徽凤阳。小翠在沿途上操作一切,一点也不敢偷懒,自己是下了决心的人,任凭受什么磨难,总得等机会,要动手就得把他们全料理了。因为王虎这次打草惊蛇,他们已经时时戒备起来,越发没有下手的机会。

  到了凤阳地方,这个恶淫妇也是贼心发旺,在这地方撂地做生意,事情依然很好,只是短了王虎,真短了一个好帮手。一天,他们在收拾场子,竟又遇到两个熟人,一个叫吴玉川,一个叫卢五。这个吴玉川年纪只有二十七八岁,长的相貌比起聂小峰来,尤其奸诈,那个卢五是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相貌凶恶,身体特别健壮。这两个人和沙玉娇这班人遇上之后,互相打着招呼,十分亲热。他们管这沙婆子叫师伯母,一听他们这种称呼,就知他们是一门人。沙婆子把他们带到店中之后,和沙玉娇、聂小峰聚在一个屋中,不叫小翠在一旁,彼此间说话是一阵声音高,一阵声音低,凡是可以听得见的,全是无关紧要的话,江湖上打把式卖艺一类的言辞。小翠觉得吴玉川、卢五也不是好路道,见他们这么聚在一处,说话的情形十分可疑,小翠和他们住在相连的房间内,自己不禁留了心,听听他俩究竟一阵阵说些什么。

  房间也是板墙子,找了个有隙缝的地方,偷往隔壁看。敢情屋中这几个人,似乎讲说着一件很不痛快的事,一个个面目上全是愁眉苦脸。那个沙婆子正坐在靠墙壁这边,小翠只望到她的背影,沙婆子却用手一拍桌案道:“我很想就着我老婆子这个气在,把这件事办个结果出来,谁死谁活,也就省得死不闭眼了。”

  那个沙玉娇坐在正面,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摆着些酒菜,面前全放着酒杯,沙玉娇这时却低声招呼了声:“妈。”跟着向板墙这边一努嘴。沙婆子却跟着说道:“没有关系,她自己的命,还不知谁管着,还能管别人的闲事么,只是注意着些店中人,‘火窑’里面太杂乱。”跟着又说道:“我老婆子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我也够了,当初不过是为的事情闹得太大,恐怕有多管闲事的人,我还真没想到夏家还有后人,我老婆子也不是怕事的,也不是怕人,不过我们在江湖上这么漂流着,不是长事,总要找一个好好安身的地方,那时不用他来找我们,我们倒要搜寻他的下落,反正是势难两立的事,我们不能把这个祸根斩断,就叫他来斩断我们,全是一样的事。你们哥儿两个说实话,是想往哪里去,别在我老婆子面前弄这种鬼吹灯的手段,也不必送空头人情,咱们说真的,谁用得着谁时,谁伸伸手,那是一家人的义气,在此凑巧相遇,要说是给我老婆子送信来,那是骗鬼,我才不信呢。”

  此时那个吴玉川却赔着笑脸道:“师伯母,你老人家怎么还是当年那个脾气。”沙玉娇在一旁答道:“玉川,她老人家好得多了,这几年真可以说是藏锋敛锐,不是还吃着这碗饭,老人家轻易不肯出手了,整天念佛烧香。”吴玉川这时正扭着头向板墙这边,只见他面带笑容,说道:“师伯母是个大善人。”沙婆子哼了一声道:“玉川,你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可要赶你走,你不要欺负我了,你们这群小鬼头,谅还禁不住我老婆子一收拾,说正经话,打算做什么去,是不是想用几个钱?”

  这时沙玉娇没容吴玉川答话,忙说道:“玉川、卢五哥,你们这是想往北省去是不是?大概这几年闹得也够厉害,有人想对付你们,这才闯了码头么?依我说,听师姐的话趁此洗手,我们在这些码头,干了这几年,事情很好,我们也该稍行敛迹,不然真弄个没有立足之地,叫咱们跑到阴山背后过那种穷乡僻壤的生活,过得惯么?这个行当虽则不大高,但是我们总算凭本事赚钱,不管是什么人也干涉不着我们,我们转这些码头,到处里干干净净,现在打出道路来,先前虽则还有些靠不住,可是架不住这几年的工夫,哪一年也去两次,他们的疑心尽敛,各处的‘鹰爪孙’们也不再注意我们。你们哥儿两个,何不跟着我们混几时,何况妈又有那种打算,要了结这段事,不用再潜踪敛迹,躲躲藏藏,这一来早晚容易会上,你们干不干?哥儿两个放明白些,北几省不好吃,人地生疏,哪容易就打出道路来?”

  那个吴玉川忙答道:“师姐,这几年你越发练得老辣了,怎么我们心里想的事,你竟替我们说出来,我从一看见你们娘儿两个就拿定了主意跟随你们。”这时沙婆子却在用沉着的声音说道:“小鬼头你可估量着,你若是安着不好的心,惦着我们身边这个,我揭了你的皮,你可知道,我们是下本钱的买卖,你转别的念头,就是不想活下去了。”那个吴玉川忙说道:“老人家也太多疑了,在老人家和师姐面前,我焉敢胡来,实在告诉老人家,我们哥儿两个,不只于想洗手,我们听到老人家一心奉佛,这真是好事,现在这人可也快到北方来了。”

  说到这,他底下话没说下去,用手指蘸着杯中酒,在桌上写了一阵,沙婆子是背着脸,小翠看不见她的脸色,可是沙玉娇、聂小峰是坐在里边,见他们面上全有惊愕之色,聂小峰和沙玉娇更彼此相视了一下,只听沙婆子说道:“玉川,虽则咱们已经相隔这些年,可是你这小鬼头的毛病,我是知道,专会信口开河,人家喜欢听什么,你说什么,她两个怎会到北方来,你简直是满口胡说。”

  吴玉川道:“这种事我骗你有什么用,实不相瞒,连我哥儿两个也是受到指示而来,那一带有不能待下去的原因,何况这个主儿,是不敢屈居人下,她在哪一个码头上也是要抢头一份,此次她也是负气要到北省另创一番事业,叫同道们看看,究竟谁的本事高。好在她来不来与我们无关,能够真个来了,与我们多少有利,过去全是有关系的人,好意思不照顾照顾我们么?”沙婆子道:“那是自然,有我老婆子这个老面子,谅她们不好意思对我不客气一些,不过我听得这个家伙手底下太辣,不是什么好相与。”吴玉川道:“她们的手段是因人而施,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什么时候来却不敢定,究竟到什么地方,也不是我所能知道的,师伯母不嫌弃我们,我们哥儿两个愿在老人家手下效力。”

  那个聂小峰在一旁,始终没说什么话,只是随声附和,哼一声,哈一声,看他的情形是不大高兴。他们所谈的也就是这些事,有许多话小翠听不懂,并且还有许多说出半句,底下的话就收住,大致上可以听出这班人出身全是绿林,大约全是川边一带的飞贼巨盗,自己怎么命这么苦,落在这班人手中。此时他们的话风已转,谈些闲事,小翠也不敢再听下去,赶紧在床上装睡着。他们这一席酒直吃到二更过后。小翠不过心中很怀疑,那个吴玉川所说的什么人要到北方来,像沙婆子母女和聂小峰那么刁狡的人物听着,也全现惊异之色。此时沙婆子从旁边屋走过来,把小翠招呼起来,问她吃过饭没有?小翠已经受到沙婆子的嘱咐,只准她叫妈,不必再加上“亲家”二字,为得走江湖卖艺有许多便利处,小翠忙答道:“妈,我已经自己吃过了,身上觉累,睡了一觉。”沙婆子道:“小翠,明天你就轻松多了,咱们又添了两个帮手,跟我去,我给你引见引见,这全是玉娇他爹当日同门中人。”说着话,遂领着小翠过来,给吴玉川、卢五引见,叫小翠招呼他们师兄。这两个人显得很规矩,也全招呼了声师妹,多一眼也不看,全扭过头去。

  沙玉娇向小翠道:“去招呼伙计,你帮着他们收拾收拾屋子,叫店家再开一个房间,叫你两个师兄住。”小翠赶忙地招呼店家来,沙玉娇问道:“还有空闲的单间么?”伙计忙答着道:“有三个单间呢,老板去看看。”沙玉娇拉着沙婆子道:“妈,咱去看看房间。”小翠赶忙收拾桌上的碗盏,往盘子里放,等伙计来取,因为屋子小,聂小峰招呼着吴玉川、卢五到院中去谈话。

  这个小翠虽则是跟着爹爹哥哥走江湖卖艺,那个蓝大勇倒很念过几年书,因为幼年习武的时候,家乡里有学房,带着儿子女儿走江湖,在闷的时候,不断地教给小翠认识字,为的出门人方便。可是小翠并没念过书,他们一个打把式卖艺的,也不带着笔墨这些东西,有时候蓝大勇就用茶水在桌上写,用刀尖子在地上画,小翠又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记性也好,几年的工夫,竟认识了几百字,自己也不断地用刀尖子在地上画着玩。自从遇到了沙玉娇母女之后,就没有这个工夫了。现在收拾桌上碗盏,想起方才吴玉川在桌上用酒写字,这时见屋中正好无人,看一看是不是已经擦去,不过工夫已大,虽则酒迹犹存,已经辨不真切,只看见一个“柳”字,旁边又有“五姑”两个字,不知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看,因为聂小峰、卢五、吴玉川就在门前,小翠便趁着收拾碗盏把酒迹完全抹去,店伙也跟着进来,帮着把桌椅全照样摆好,碗盏全收拾去,屋中打扫于净,沙婆子母女已经看好了房间回来,卢五、吴玉川另住在一个房间内。

  自这天后,这两个人遂加入了这个马戏班,不过小翠是越发痛心,死了自己两个亲人,跑了一个王虎,添了两个他们的同党,尤其是这个吴玉川,看那相貌就不是好东西,他似乎很怕沙婆子,可是对小翠却十分露出不良之念,但是他还不敢有非礼的行为,眉梢眼角一举一动,小翠哪会看不出来,自己只有躲着他。那个沙玉娇对这个吴玉川似乎很关切,才聚了几天,就说说笑笑,好像极亲近。那个聂小峰竟带出不满意来,小翠预感到他们这就要闹出事来。这个淫荡凶狠的妇人,大约她把吴玉川、卢五留下就没安好心。果然换了两个码头以后,聂小峰已和沙玉娇变脸争打了两次,可是聂小峰终于是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弄出凶险的事来。小翠倒是暗中庆幸,他们只要窝里斗,不论弄死哪一个,都少了一个敌人。小翠又哪里知道她自身的祸事到了。

  从凤阳转码头,又走了几个地方,在安徽省巢县的地界,小翠竟被这个吴玉川逼迫起来,绝不像先前怕人的情形,动手动脚。这天也是住在一个店房,因为天气不好,下着雨,不能出去铺场子。沙玉娇和聂小峰在睡午觉。他们包的是一个跨院,沙婆子出去烧香,卢五出去上街买零用东西,小翠在屋中睡着,这个吴玉川竟趁机闯进来,强行非礼,小翠在情急之下,动手打了这个吴玉川,可是吴玉川手底下也很厉害,他今天真个是万恶,情形是不怕人。小翠高喊嫂嫂,可是吴玉川却已把小翠按在床上,把嘴堵住,这时沙玉娇、聂小峰都跑来了,那个吴玉川这才把小翠撒手。

  沙玉娇进得屋来,像她那种性情,应该立时发作,可是她竟冷笑了两声,问那吴玉川道:“你是不想活了,你敢这么胡闹,我妈回来,揭不了你的皮!你想怎么样吧?”这个吴玉川竟用起无耻的举动,跪在沙玉娇、聂小峰面前,他自己承认是爱上了小翠,愿意娶她做老婆,绝不是什么随便地找便宜。小翠在羞愤难当之下,抽冷子抓起刀来,向吴玉川砍去,可是沙玉娇把腕子叨住,把刀夺了过去,接着一抖腕子,呼的一下,把小翠抛在床上,带怒说道:“你个死丫头,有嫂嫂给你做主,你拿刀动手,你杀了人,我们也得吃官司,你想害谁?”小翠被摔在床上,哭了起来,沙玉娇反呵斥道:“小翠,你可放明白些,你别这么豁出不要脸去,这叫店家和客人们听见,我们全没脸活下去,事情要从长计议。”说到这,向吴玉川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滚出去,什么事也得等我妈做主,你若是这么任意胡为,你可提防着你这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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