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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探妖宫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因为峰下有这座天妃宫,所以峰后一带轻易没有人在这里走了。天妃宫也曾告诉附近一带乡民,圣母仙踪所住之地,一班一心道下弟子们,应该虔诚信仰,若是往抱月峰上面向天妃宫窥视,那是极不敬的事,遭到圣母的谴责,可莫怪大师们不打招呼。这山上本没有什么人家,山脚下有许多土著的居民,对灵感万方的天妃圣母,谁敢存半分不一敬之意,所以抱月峰一带已经断绝了行人。王太冲从一片山坡转过来,身形所经之处,全有林木掩蔽,个人也是极其谨慎。此时从山坡上面已能看到天妃宫偏西北的一带红墙,虽则后面有天妃楼,但是林木掩蔽,一点也看不见。这时忽然看到离天妃宫后面约莫一箭多地,一片高岗上面,竟有灯火之光。王太冲心想,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如果是一个山居的人,点着灯火做什么?并且知道尼山附近一带,凡是从前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们全改了行,这是圣母的指示,不叫这些人再杀生害命,所以现在尼山一带打猎的也没有了,可也没有野兽出现。

  王太冲顺着山坡转过来,要看看天妃宫附近住的是什么人家,他们夜间做些什么?身形往前移动,脚底下极轻,一直往灯光这边奔过来。相隔已近,看到这里不过三四间房子,建筑在一段高岗上面,正对着天妃宫的后墙,灯火之光是在偏着这几间房子的东边。王太冲想扑奔眼前的住户人家,可要离开现在隐身的一片树林子,前面较为平坦之处,倒也种着些庄稼,再往天妃宫后一带,却是林木丛杂,很大一片树林子。自己脚下加着小心,从树林子边移动身形,扑奔这段高岗。王太冲倒还是加着一分小心,因为在山头所种的庄稼,总不如平原长得旺,不过三尺多高,只好矮着身躯,顺着庄稼地往里走过去。离着这片高岗一箭多地,耳中忽然听得偏着右边天妃宫后那片树林子附近,似乎有些响声。王太冲走在这种地方任凭身形多么轻,也得分拨着青稞子走,也是有声息。仗着王太冲虽则年岁大,但是他这些年在江湖上操练的身手轻易,耳音又好,他听出偏着东南那边似乎有人经过,赶紧把身形停住,这时忽然看到一条黑影,在那片树林子边一晃,赶到仔细看时,从树林子边窜过一个人来,脚底下走得很快,一直地奔那段高岗跑去。

  王太冲可不敢再贸然往前走了,因为这种情形在黑夜间行迹极为诡秘,仔细辨别,这个突然现身的人走路虽快,并不像夜行人那种走法。自己此来是要奔天妃宫,因为眼中看到这个人家有些疑心,可也不愿意多惹是非。王太冲身形这一停可就对了,接着高岗那边灯光一亮,有个粗声暴气的人在说着:“老三,你简直是胡说,凭这一带还有小贼草寇么,那真是该雷劈了!”另一个道:“老二,你别管是不是,你把大花二花放出去。”王太冲隐约地听到,话不十分清楚,因为还隔着一箭地,此时看到高岗那里,灯火闪动,在一片暴喝声中,响起了犬吠声。王太冲对于这种事可有经验,知道厉害,并且自己这种情形,尤其是吃了大亏没处诉苦去。狗的嗅觉灵敏,叫它追上就休想脱身。王太冲辨察风向,正是东南风一阵阵吹起,还仗着相隔远,赶紧俯下身去,嗖嗖的一连两个纵身,已经往西北窜回来。仗着是一个山头,树木丛杂,从这片庄稼地窜出来,一直扑奔西北角,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窜进一片乱林中,赶紧找到了一棵较高大的树,猱升上去,伏身在上面不动。

  此时从高岗上窜下来的两条恶犬,在高岗前,转着圈的一阵狂吠,似在搜寻。接着有两三个壮汉,有的拿着灯笼,有的举着火把,呵斥着这两条恶犬,一直往天妃宫后面扑过去。这两条狗顺着红墙边,狂吠着转去,那三个壮汉,举着火亮子,站在天妃宫后,离着红墙很远,却在那里等候着。这两只狗好像是曾经训练,约莫有一盏茶时,依然是一声一声地叫着转回来。此时王太冲仗着和他们离得很远,身形停在高处,又是偏着西北下风头,使得这两只狗,始终没往这边搜索。在他们灯火照耀之下,王太冲从树隙中,看到这两只狗好凶恶,并且还是猎狗,此时一名壮汉把两只狗唤到面前,伸手用锁链套住,不住地拍着,不让它再叫。当中一名粗壮的汉子,身形很高,他们穿着打扮,完全是庄稼人。

  这时只听这个壮汉向身旁一个道:“老三,你这种茅包的脾气总是改不了,我说什么,这一带不会有歹人。我们过去做着杀生害命的事,现在全改了,这种善地,焉能有恶人前来?并且真要是有那不知死活的匪徒,想入天妃宫,还用得着咱们么?圣母和大师是多大的法力,那不是自己找死了?没有一点儿事。咱们近来的情形还不信么?不再入山打猎,只采些干柴去卖,认为要挨饿,可是老三你看,圣母保佑,咱们这种苦营生,全变成甜的了,丰衣足食,采来的木料,有些不够卖的,大师们更是恩待我们苦人。我认为不会再有恶人在这一方出现了,累了一整天,回去好好地睡觉吧。”说着话,他们牵着两头恶狗一同走了回去。

  王太冲伏身在树上,自认为十分侥幸,险些把事情办错,自取其祸,人家是猎户改了行,我无故地要窥探人家,这不是找死么。还仗着个人行动谨慎,若是走进他的高岗,非被他的恶狗咬伤不可。等到这三个壮汉退上高岗,他这才悄悄地从树顶子上退下来,越发地小心谨慎着,身形始终不离开树林子。一直到了天妃宫的西墙附近,仔细听了听,这座天妃宫静悄悄的。王太冲这时说什么也得入天妃宫查看一下,自己不能徒劳往返,做这种无谓的事。便一耸身,双手已经抓住墙头,身躯绷在墙头下,仔细往里看了看,这么大的一座天妃宫,到处阴沉沉,黑暗暗。王太冲一飘身,翻上墙头,离着墙附近,并没有房屋,是很宽的一片空地,墙内外全有树木。王太冲在墙头揭了一点灰片向下打去,听得下面是平静的地面,就轻轻一飘身,落在墙下。仔细辨别形势,自己安心是找这个妙清大师和那位天妃圣母的天妃楼,这是此来必须探查的事。

  往前面走出不远,有一道横墙阻路。这段墙,紧和前面一座配殿的后檐接连,一道小门关闭着,用手轻轻推了一下,这两扇门从里面已经关严,推不动。王太冲刚要翻身跃上这段横墙,估量着往东去,就是那天妃殿神坛的地方,可是身形还没纵起,隐约地听到里面似有轻轻的脚步声,门跟着响了。自己离着西边的庙墙过远,紧蹿过去,容易带出声来,并且里面的人很快地就要出来。王太冲急忙一提丹田气,身形用力地往起一耸,已经蹿起来,双手抓住了这个配殿后坡的瓦垅。王太冲这一手很险,也就仗着这里建筑不久,屋瓦坚固。身形刚纵起来,门已经开了,里面的人,已经走出来。仗着这种大庙的建筑,全是前出廊,后出厦,后面的飞檐,也探出下面的墙有三四尺,王太冲双手抓住琉璃瓦,下身往起一飘,身躯完全悬在檐子底下,一偏脸,再看下面这个人,原来就是这庙里的那两个老道婆之一。

  听人们说过,别看她们在天妃宫中,当着这份苦差事,一个聋、一个哑,可全是有来历、更是有仙根的人。她们是历劫转世,应受磨难。这个老道婆手中还提着一个灯笼,走出这个二道门之后,回身把两扇朱红门带严,提着灯笼低着头,向前走去。王太冲此时放了心,这两个残废人中不论是哪一个,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形迹败露。王太冲等这个老道婆走出配殿后,才一飘身落了下来,蹑足轻步,把两扇门推开,走进里面。

  进得这个二道门不远,往东绕另有一段矮墙,有一座月洞门,从月洞门穿过来,正是天妃殿的南房山角。可是王太冲走过来时,因为配殿很长,而且天妃殿的大殿,更有高大的月台,所以这个院落足有十几丈长。他忽然看到迎面格扇内,灯火很亮,自己不禁大喜过望,来得还算巧,看那个道婆的情形,她们还没睡。他不敢从院当中走,便贴着西面配殿黑暗之处扑奔正殿。往前也就是走出五六步,倏然间这个天妃殿内格扇上的灯光忽敛。王太冲赶紧把身形一停,紧贴在配殿的房檐下。他认为殿中有人熄灭灯火就要出来,但是没有动静,仔细一辨别,那格扇上还有些儿亮光,只是很暗了。王太冲十分疑心,难道这座殿内也住着人么,这是绝不会有的事。此时只好壮着胆子,仍然往前移动,他要看看这个天妃殿内,什么人留在这里。王太冲脚下加快,脚尖点地,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已到了配殿的西北角。

  离得近了,侧耳听了听,正殿那边没有声息。一纵身,蹿上月台,赶紧地一换步,飞纵到正殿屋檐下西边的格扇前,这时王太冲可是十分仔细了,他处处全想到绝不敢把格扇上糊的纸点破,因为这种肃静地方,一切事全有规矩。并且这种地方,尤其没有闲杂人到这里来的,简直和入皇上的大殿一样那么谨慎,如果把窗纸点破,太容易留痕迹了。王太冲只把半边脸贴在格扇上,仔细往里听,没有人声。自己又轻着脚步,一直来到迎面两扇关闭的格扇前,想从当中的格扇隙缝往里看,可是这种新建筑的庙宇,工程做得极细,格扇门一点隙缝也找不到。王太冲实在无法,只好两手抓住了格扇的木棱,轻轻地往里推,只轻微地响了一下,已经错开一线。王太冲从这一线缝隙往里看时,虽则看不到天妃殿的全部,可是那座乩坛已然在望。这殿中,没有人迹,靠东西一带全是黑沉沉的,迎面是乩坛的黄绸子幕,把整个的乩坛掩蔽,只有乩坛正面神龛前那盏琉璃灯放着光焰,黄幕是极薄的绸子,所以乩坛里面依稀可辨,在前面神案那里有两支蜡烛,似乎熄灭不久,熄灭时的残烟还未断。王太冲又把格扇微往里推了些,往左看了看,往右看了看,也是黑沉沉,静悄悄,这个事可就怪了。王太冲自己有心入神坛里细查一下,因为方才灯光熄灭的可疑,就没敢往里走。

  就在这时,耳中突然听得前殿那边当当当一连三声铜磬响起。王太冲一惊,赶紧把身形往旁一闪,一个箭步,从月台窜下来,仍然贴着配殿的房檐下往前转,要查看前殿是怎么回事。这时那铜磬,又是一连三声地响。王太冲刚要从月洞门这边转出来,忽然看到有灯光在外面闪动。他赶忙嗖嗖的一连几个纵身,从西边配殿下窜过来,因为这里是东西对面的两个月洞门,他怕自己的形迹败露,打算从东边月洞门窜出去躲避。身形才到了大殿的后墙,偏着东边,可是东边的月洞门外,灯火也在闪动。这一来,两边全有人进来,把王太冲正堵在院内。这个殿庭的院落又大,一时间再往别处闪避是来不及了。并且王太冲心念中认为这班人不是平常人,绝不敢以平常人看待他们。情急之下,往起一翻,竟耸身蹿上后殿的檐子下,脸是向外,提防着查看来人。往起一翻,来个珍珠倒卷帘式,下半身拔起来,完全地贴在檐子下,脚尖把上面的彩画木椽子掳住。

  这时从东西月洞门,走进两个人,正是那两个道婆。每人手中提着一个极大的圆形纱灯,里面点着很大的蜡烛,所以灯光很亮。王太冲心说糟了,难道我的形迹已经败露了?这两个道婆脚底下很轻健,不像平时那样龙钟老态。她们一直地扑奔天妃殿,走上月台,很快地把格门推开,走到里面,远远地见她们这两盏纱灯在殿中转了一下。王太冲此时灵机一动,心想我这里停身不是好地方,她这纱灯太亮,倘若搜寻起来,来到这里附近,纱灯往起一举,照得清楚。这时那两个道婆尚在殿内,她们聚在一处,似乎在低声说话。王太冲可不知道她们谁开口,分不出谁是聋,谁是哑,正好趁着她们在殿中没出来,自己不赶紧撤身还等什么?

  王太冲提住了气,身躯从檐子下往外一甩,两手已经抓牢了瓦垅下的木椽子,身躯往上一翻,竟卷到上面,全身趴伏在瓦垅上,手底下一松。这种房屋斜坡很大,上面是一垅一垅的光滑的琉璃瓦,这可很危险。王太冲把双臂缩回来,手底下一按瓦垅,身形向上倒着一滚,把身形换过来,用鞋底子往琉璃瓦上一蹬,试了试,脚底下还很好。他又把鞋底子收拾得力,只要脚底下点住瓦垅,就滑不下去,可是此时那两个道婆,已从天妃殿中走出来。她们把格扇带好,这时王太冲赶紧往后一仰身,斜躺在殿脊上。这就仗着月色不明,若是在中旬日期就毁了。自己赶忙轻轻地翻身往殿脊的一旁滚过来,连着四个翻身,到了殿脊的西边,在靠房山头这里把身形停住,再往迎面看时,自己好生惊心,敢情这两个道婆竟留下一个,她把一盏大纱灯放在月台口,自己盘膝打坐,坐在了月台的当中,另一个却执着纱灯,如飞似的转向天妃殿后。王太冲心说好险,她竟死守在这里,自己若还是在檐子下面绷着,这可就没法动了。

  王太冲是越发谨慎小心,身躯伏在上面,借着手脚的力量,顺着琉璃瓦边往上爬。这个殿脊的脊头,靠着当中房口最高的地方,是一个极大的龙尾式。王太冲正好把身形蜷伏在这里,更可以查看前面了。此时再往前殿看时,大殿的正面是看不见了,可是灯火之光照到外面,可以看见在月台前摆着一个矮脚儿,上面放着一个大铁炉,炉中插着一束二尺多高的香,这股香烟火熊熊。这座殿庭的院落,靠月台前一两丈内,香火之光全能照到,里面的磬声还是一阵阵地响着。这时忽然听得大殿内,磬声一停,有一个娇嫩的声音在高声地招呼着:“佛门善地,岂容妖孽猖狂,叩求圣母清山。”就在她喊的时候,里面当的一声,像是云板声,和方才的磬声不一样。在这一声响起之下,突然从左边钟鼓楼前那个悬挂宝幡的桅杆上,轰的一声响,好像爆竹爆炸之声,一片烟火从半空中降下来,直向殿庭当中落下来,这片火光将到地面时,已然消逝。

  王太冲在屋檐上嗅到弥漫的香气,此时在一片火光下又听得殿中一片呵斥声:“执坛四弟子还不清查各殿,圣母已在助你们法力了。”突然见从月台上窜下四个道姑,正是随着妙清的四大弟子,她们依然是平时的样子,各自提着一口利剑,身形轻快,围着殿前,如飞似的转了一周,更顺着钟鼓楼转了一遭。在她们从钟鼓楼转过去,自己竟没看出在什么时候,竟有两个已经飞登配殿。王太冲心说不好,我这里再停留下去,非要落个被获遭擒,当匪徒被她们交了官。但是此时移动,也是危险万分,回头看了看,仗着与后边天妃殿相隔很远,又是四更过后,连那一钩残月也沉下去了,仔细往前面看时,那两名飞登配殿的女弟子,并没向后面扑来,她们反向东西正殿旁的一带房屋面上搜索过去。

  王太冲认为此时再不脱身,机会可就要错过了,心想我这条老命,要是不该留在这,这个房山头龙尾就能把我身形挂得住,因为现在绝不敢随便现身纵跃。贴着这个屋檐旁,往外一转,双手把这个龙尾抓住,身躯用足了力,往前一甩,手底下再一推,便从高大的殿顶子上飞纵下来,落在配殿的北房山头。脚底下一踩琉璃瓦,一提气,身形往下一伏,又贴在瓦垅上,往前移动,轻轻地翻过配殿的屋脊,到了后坡,往前张望一下,只见那两个女弟子,似乎奔了前面的山门。王太冲也不敢再向下张望了,顺着房坡,一个“懒驴打滚”,一连三个翻身,到了檐头,身形一停,脚底下因为用力大一些,一块琉璃瓦被踩破了,嘎叭的响了一下。王太冲赶紧身形一倒,仰面朝天地贴在瓦垅上,偏着脸往前看,有一名女弟子从前面翻回来,已经扑奔这里。王太冲知道毁了,只要她走过配殿房坡一半,自己虽是倒在这里,也非被她发现不可。他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她的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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