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苦行庵主　秉正义师徒会强敌

2025-03-28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苦行庵主听到尹涵虚这番话，恨声说道：“九阳真人李化清，他就敢这么藐视我苦行庵，就不能处置他为江湖伸正义，为人间雪不平么？大灵散人，这位武林旧友此次的见解还是很对，正应该这么办，我为了萧御史萧制军的事，已然甘心在佛祖前领罪，反背封剑的誓言，三下铁笔峰，对付那铁臂金轮韩震宇。一事未了，风波又起，这次的事实在是这万恶的九阳真人欺负到我师徒头上来，叫我师徒无法忍耐了。”苦行庵主对于这件事十分认真，师徒二人带着芦芦、菁菁，哪还顾什么风尘劳顿之苦，一路紧赶行程，走荒山宿古洞，往返不过二个半月的工夫，居然赶到乌蒙山。

　　尹涵虚详述入山的路径，想要躲避着万松岭一带，在没见过涵真师兄之前，不愿意再和恶魔们多接触。可是苦行庵主绝不愿避道而行，一直地扑奔万松岭而来。入乌蒙山边，不过中午之后，可是这一带道路崎岖难行，本来过了汉苗交界之地，没有正式通行的道路，翻山越岭披惊历险，到了黄昏左右。尹涵虚手指着前面道：“师父，再过了前面这段山坡就是万松岭，可是老君堂尚不在这条崎岖的山道上，往偏着北边一段山头上，那才是老君堂的庙址所在。”这时苦行庵主和尹涵虚在头里，芦芦、菁菁这两头巨猿随着苦行庵主一路行来，十分驯顺，丝毫地不敢有一些任性行动。

　　这时苦行庵主走上前面一段山坡，见眼前不远往北去竟现出一条平坦山道，宽有两丈左右，完全是仗着人工开辟出来。道路上乱草荆棘全除清净了，两边的树木也显着格外整齐，凡是阻碍着道路的地方完全用人工修整。尹涵虚道：“恩师请看，眼前这片往北去的道路，先前可没有，这可是近几日来才修成的，这样看起来，这九阳真人就许把老君堂的庙全翻盖了。”这时苦行庵主已经到了山道前，师徒二人可不用往北去，是一直往西行。苦行庵主不由得驻足察看，只见这段山道有数十丈长，每隔开四五丈远有一段道，所以这片山道越往北越高，目前所及之后，已是数十丈外一段岭头，上面苍松翠柏，古树参天，枝叶浓密，密荫罩满了岭头，远远地已经看见一座庄严庙宇，在山门前，树立起两根高大的桅杆，每一根桅杆上面全挂着两丈多长的一幅彩幡，被风吹得上面的金铃哗啷啷乱响着。庙墙全是涂着红色，山门那里也油饰一新，相隔太远，可看不出门头上是否老君堂的原名。苦行庵主冷笑一声道：“好个大胆的李化清，真个在此敢为他乾坤道派开山立派，我苦行老尼就是你的恶对头，我叫你一切贪心化为梦幻。”正在伫立张望之间，忽然从左边道旁的树后闪出一人，是道家装束，年纪有三旬左右，黑紫的一张脸面，两只扫帚眉，一双豹子眼，翻鼻孔厚嘴唇，两耳扇风，长得相貌十分丑恶，身穿一件蓝布道袍，青缎子护领，腰盘黄色丝绦，下面白色高腰袜子，一双粉底云鞋。他从树后转出来，怒目横眉向苦行庵主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老尼，竟敢在此窥探，还不赶紧走开，叫我们师祖爷知道了，你再想走脱可不容易了，还不给我离开等什么！”苦行庵主不禁“咦”了一声道：“好厉害的道士，你竟敢口出恶言，辱骂老尼！同是出家人你们又何尝不是指佛吃饭，赖佛穿衣，我们走我们的路，与你何干，难道这是皇上家的禁地不成？”那个道士见苦行庵主敢出言顶撞，往前欺了两步，举手向苦行庵主打来，口中骂道：“讨饭的穷尼姑，你也敢跟祖师爷还嘴。”他这一掌打过来，苦行庵主身形不动，也不闪躲，容他一掌打过来，猛然把左臂一扬，肥大的僧袍往这个道士的右臂弯上一拂，口中说声：“三清教下哪有这种狂徒！”这名道士右臂上被这一拂，觉得这条胳膊又酸又麻，竟自垂了下来，再也扬不起，他赶紧踉跄倒退。这时，尹涵虚正在阻止着芦芦、菁菁不叫它们在横山道边里现身，因为九阳真人一般门下全认得。

　　此时见这恶道人竟向师父动手，一举手之间已遭到师父的警戒。尹涵虚赶紧地一纵身蹿过来，口中说道：“师父，何必与这种无知之徒一般见识，师父还是先行回庵，歇息为是。”这个道士一看尹涵虚现身，山道前更见到树木后隐隐藏藏的两只巨猿，不住地探头探脑，他立刻明白了，左手按着右臂，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青莲庵的尼姑们，好好，你们敢这么大胆，祖师爷正在找你们呢，我前去报信，你可别走。”苦行庵主一声怒斥，一纵身把铁拂尘甩起，拂尘的尾梢向这恶道士的背上一点，这名道士哼了一声，竟坐在了山道上，从头发里热汗往下直流，面色立刻变得惨白。苦行庵主手指着这恶道士说道：“孽障！实告诉你，我正是铁笔峰苦行庵，铁拂尘苦行庵主悟因大师，此次那个作恶多端的九阳真人，竟敢侮辱我苦行庵两个门下弟子，她们已向这万恶的九阳真人李化清定下百日之约，一决生死存亡。你家庵主正是践约而来，我是将已赶到乌蒙山从此经过，想不到你们这般无名小卒仗着李化清的势力，形同盗贼霸居此山，连行路的人从此经过全不能容了，三清教下，留这样恶魔实在是人间之害。孽障！借你之口，传庵主的话，告诉那贼道人李化清，我苦行庵的师徒全是言而有信的人，既和他定下百日之约，我们没过百日赶到，你庵主一路征尘劳顿，歇息一时，叫你们这般作恶的师徒多活两日，到时候定然早早告诉你们重转轮回之日。孽障！这不过是小小惩罚，也叫你知道苦行庵主的厉害。”说到这儿，向尹涵虚道：“不必管他，叫他在此多受一些活罪，我们赶奔青莲庵吧。”

　　尹涵虚此时心中十分畅快，虽则处置的是无名之辈，倒也算先给九阳真人个下马威，叫他也知道知道苦行庵主绝不是等闲之辈。尹涵虚遂招呼芦芦、菁菁，一同跟随苦行庵主身后，一直地赶奔青莲庵。赶到暮霭苍茫时，远远地已经望到了竹龙峡一带的岭道，尹涵虚遂向芦芦、菁菁招呼了声：“你们赶紧先进青莲庵报告大师兄，就说师父已经到了。”芦芦、菁菁得到了命令，立刻各把身形施展开，如飞地扑奔青莲庵的庙墙。尹涵虚领着苦行庵主转到了青莲庵的庵门首，跟着庵门大开，涵真带着慧可小徒弟迎接出来，涵真扑到师父面前，跪倒行礼，口称：“戴罪弟子柳涵真拜见恩师。”苦行庵主点点头道：“涵真不必多礼，我此来乌蒙山能见到你就很好了。师徒一别，转瞬十年，你颇能够体着为师之心，在青莲庵度这悠长岁月，当年那种暴戾之气全消，也不枉为师的对你一番重视。”涵真用衣袖把眼角的泪痕拭了拭，尹涵虚也拜见师兄。这时那慧可从涵真背后转过来，也向前拜见师祖，苦行庵主伸手把她拉起来，涵真方要说话时，苦行庵主道：“这个可怜虫的身世我已听涵虚说过了，很好，我们门下也应该见第三代的人了。”涵真道：“这是师父的慈悲，不加罪弟子，师父和师弟一路风尘劳顿，请里面歇息吧！”苦行庵主点点头，涵真头前引路，一同走进庵门，仍把庵门关好。

　　青莲庵前面院中荒草满地，涵真师徒昼夜地防范敌人，哪还有心来管这些事？迎面的大殿殿门也紧闭着，苦行庵主行经殿前，遥向里面一拜，随着转到后面，一同到禅房中落座。那慧可真心去到厨下烧茶，苦行庵主向涵真道：“这两个多月来，那恶道九阳真人可曾前来扰乱？”柳涵真道：“自从我师弟走后，那九阳真人倒是始终没打发人来，可是大灵散人不住地对他们暗中监视。那九阳真人李化清果然把他师兄乾坤道长从万花岭请了来，他们竟在万松岭创立乾坤道教，把那老君堂一带重行修建起来，万花岭的一般党羽也全到了，声势十分浩大。”苦行庵主点点头道：“这种恶人，若容他在这里盘踞下去，滇边一带所有的商旅百姓还有安生之日么？为师秉着门户遗规，除恶务尽，此次我既然来到这里，抱定了以身报本门，定要尽我之力，与恶道们一决存亡，不把这般恶魔消灭了，我绝不罢手。”说话间，慧可献上茶来，涵真又忙着给师父整制斋饭，小小庵堂中师徒们聚在一起，倒显得热闹起来。芦芦、菁菁依然去防守着青莲庵。

　　直到了三更之后，苦行庵主要亲自到万松岭去一遭，探查那九阳真人的情况，并且今日自己到乌蒙山，已经打了他的门下，恐怕他未必甘休。师徒方在说话之间，忽然禅房的檐头上微微轻响，跟着芦芦、菁菁又发着吼叫，各扑向禅房这一带。苦行庵主把铁拂尘抓在手中，喝问：“什么人？”跟着门外有人答道：“我计算着苦行庵友也该到了，果然来了，这就很好。”这时芦芦、菁菁也落在院中，它们认识出是自己人，并没向前扑击。涵真说道：“师父，大灵散人到了。”苦行庵主赶忙站起，向外相迎，门开处这位隐迹边荒风尘异人已经走进来。苦行庵主赶忙向前行礼，口中在招呼着道：“老友，我们在兰州路上一别，算起来不下二十年左右了，老友虽则须发皆白，但是精神如昔，不减当年。我听说老友你近年来已经锻炼得内功炉火纯青，定能修成不死之身，比起贫僧的造就来，胜过许多了。”大灵散人也拱手施礼道：“苦行道友，不要这么夸赞老夫，我哪里比得起道友你，我来到这乌蒙山伫仙崖隐迹，我实在是厌倦了江湖的生涯，早晚也不过是埋骨荒山，与草木同腐而已。我们全到了这般年岁依然还能够再聚会一下，也倒是快事。”说话间大灵散人也在里面落座，尹涵虚向前拜见过，给这位老前辈献过茶。苦行庵主道：“我来到乌蒙山，本想到伫仙崖去拜访老友，只是才入乌蒙山路经万松岭下，就遇到了九阳真人的门下，拦路无礼，是贫僧略施身手警戒了他，我想九阳真人他知道贫僧已到，恐怕另有举动，我想到万松岭一行探查动静虚实，也好下手对付。老友这是从哪里来，可知道这九阳真人和他那师兄乾坤道长有什么举动么？”大灵散人道：“因为定约的时日从容，这九阳真人和乾坤道长竟在万松岭任性施为起来，老君堂又重行修盖，增加了许多建筑，那老君堂后九阳真人练剑之所，他们已经有一种阴谋的布置，只是他防守过严，我几次要想察看他后面的实况，只是我不愿意早早地叫他知道老夫也参与这件事，稍存顾忌，未能够深入他芦棚前一带。我认为那乾坤道长他不是不知道道友你过去在武林中的威望，此番他师兄弟竟敢这么任意猖狂，定有所恃。少师父到北京城去请你来主持这件事，似乎他早已侦知，看他们这种举动，分明是有恃而无恐，我想那乾坤道长和九阳真人定有一番阴谋的计划，来对付我们，苦行道友千万要慎重为是，不可轻敌冒险。”苦行庵主道：“贫僧在江湖中行道四十余年，我无论遇见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也要以光明正大的行为对付。这些年来，倒也很遇上些阴谋险诈的人物，只是他们终归没逃出天理人情之下，归于覆灭，此次这两个妖道，竟自欺侮到我师徒头上来，到此时贫僧心里很坦然的，我还是要以正义扫荡群魔，生死荣辱均非所计了。”说话间只听得芦芦、菁菁又连续发着吼声，似乎向里面报警。涵虚、涵真首先抓着宝剑蹿出去，苦行庵主向大灵散人道：“老友既然不愿意早和这般恶人见面，你在禅房等待贫僧，看看他们究竟要弄什么手段？”

　　这时，苦行庵主也跟踪到了外面，涵真、涵虚师兄弟二人已经飞身纵上大殿屋顶。只见从东边树林旁一条山道上，现出一片灯光，那芦芦、菁菁已经扑过去。跟着有人高声喊道：“青莲庵铁笔峰门下听着，我们是乾坤道教祖师爷座下派来下书人，你们若不阻止这两个孽畜，可怨不得我们要用暗器收拾它了。”涵真、涵虚一听对面发话的情形，竟是明张灯火而来，涵真向尹涵虚招呼声：“师弟，你赶紧把芦芦、菁菁唤下来，我在前面开山门，叫它们进来，自有师父主持一切。”尹涵虚答了声好，立刻飞纵下墙头，口中打着呼哨，更高声呵斥：“芦芦、菁菁，不准动手。”这时，已经看到来的这般道士，人还不少，前面是八名道士，各人手中提着一只纱灯，每人全是背着一口利剑，后面跟随着一名道人，看情形是他们此来的首领。

　　这时，芦芦、菁菁被呵斥得已然停身在山道前，但是依然不肯退下来。尹涵虚赶忙往前纵身，向所来的一般道士们发话道：“你们是万松岭老君堂派来的么？到此有什么事？你们要赶紧说明。”内中一名道士道：“我们祖师爷已然知道铁笔峰的苦行老尼已到，祖师爷特命我们前来下书，请她到乾坤道观一会，以解决两家的事。”尹涵虚冷笑一声道：“你们来得很好，随我来！”立刻挥手叫芦芦、菁菁仍然退回青莲庵屋内守护。这时，涵真已经把山门开了，尹涵虚紧行几步，向师兄报告过。苦行庵主已经暗中察看过来人，吩咐慧可把佛殿的门开了，佛灯点起，自己站在殿前等候，叫慧可出去招呼她师父涵真请来人到大殿一会。

　　涵真、涵虚引领着这九名道士走进青莲庵，苦行庵主见来人以礼貌而来，遂也打手问讯迎接着一般道士们。到了佛殿内这里可没有多少座位，只在东面设了两个座，这为首的道士自己报名叫张道玄，苦行庵主请他落座后问他的来意。这张道玄却说道：“我们祖师爷在万松岭创立乾坤道教，昌大门户，一般门下人将来也要行道江湖，积修善功，这滇边一带，绝不容别的门户在此扰乱乾坤道教。可是我们祖师爷以慈悲之心要广收徒众，昌大门户，不论是任何人，只要有对于乾坤道教归附之心，一律收录，不过想和我们作对的，那是自取灭亡。庵主的两位门下，竟敢屡次地和我们副教主九阳真人为仇作对，曾定下百日之约，两下一分存亡荣辱。现在庵主既然到来，一入乌蒙山更在万松岭前示威，打伤我们教下的门徒，我们祖师爷十分震怒。故此打发我们师兄弟前来，限明日午刻到乾坤道教的坛下领罪，更需要将你们两个门下涵真、涵虚两个女尼献与祖师爷，如若不肯听从祖师爷的训示，那只有以武功相见，一决雌雄，只是明日若是等候到日末酉时，不到万松岭乾坤教门下，那时可怨不得我们祖师爷无情！”说话间，更取出一封书信放在了神案上，跟着说道：“书信上面大致也就是这意思吧！”

　　此时，涵真、涵虚听这妖道张道玄说话无情无礼，完全是以暴力威胁，真叫人难忍，全是怒目相视，瞪眼看着这张道玄，只要师父一发话，就把这个妖道先斩了。苦行庵主此时神色不动，微微冷笑一声道：“李化清宋天台他就敢这样讲么？贫僧面前，尚没有人敢这么无礼！若是在十年前，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贫僧是要当时度脱他，现在我的火性全消，实不屑对于你们这般横行不法妖道们，作何举动。九阳真人和乾坤道长想在万松岭，创立乾坤道教，有我苦行老尼在，只怕他这全是妄想吧！就是他不打发人前来，你家庵主也不肯放过了他，你们回去说与李化清宋天台，叫他们小心等候，你家庵主明天午时准到万松岭，为这滇边一带安善良民们除此恶魔，只把这几句话传与他就是了。”这张道玄也带怒站起，厉声说道：“庵主你可要打算好了，只要明日逾时不到，我们祖师爷定然带人前来洗山，你这青莲庵也不过是一把火而已！”涵真此时往前进了一步，怒斥道：“妖道，你在庵主面前再这么放肆，可不要叫你回去了。”苦行庵主忙说道：“涵真不要理他们，好在只有一夜间的耽搁，我们到明天午后时，消灭这一群恶魔，那时叫他们看看天理报应循环的可畏。”这时，那张道玄率领着他所带来的八名道士，悻悻地走出大殿。苦行庵主连座位也没离，却不肯去送他们。涵真和涵虚各持着利剑，在后面监视他们，容他们走出青莲庵，把庵门关闭，回转里面。

　　尹涵虚忙纵身到殿顶子上面，嘱咐芦芦、菁菁千万要严加防守，提防这般恶人们，用卑鄙的手段扰乱。这时，苦行庵主也走出大殿来，师徒一同回转后面禅房。大灵散人也在院中来回走着，苦行庵主道：“老友，叫你久候了。”大灵散人微微一笑道：“庵主，刚才他们所说的话，老朽已然全听见了。道友，你听到他们这么猖狂，如同野犬的狂吠，他们在这滇边一带就以为山高皇帝远，没有人敢来对付他们，竟这么横行无忌！我们若不赶紧下手，铲除这般恶人们，看这种情形那还了得么？”说话间，一同走进禅房，苦行庵主向大灵散人道：“这李化清宋天台手下党羽众多，贫僧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只要首恶已除，这一般狐群狗党们立时瓦解。这种荒山野岭，他建立起这么大的庙堂来，实在不能留。我们只要能够蒙祖师的慈悲，把这两个恶魔消灭了，连这座老君堂完全给他付之一炬，免得再留后患。”大灵散人道：“老朽近十年间，竭力地自敛锋芒，我有很久没遇到是我敌手的人物，现在李化清宋天台这两个恶魔，我倒真愿意和他们较量一下，看看究竟这些年来我的功夫放下没有？”涵真、涵虚师兄弟二人一旁听着，不禁暗中赞叹，像大灵散人这样风尘异人挟一身绝技，在江湖中闯荡了数十年，为人间雪了多少不平事，如今年岁已老，可是雄心依然尚在。这九阳真人乾坤道长全是出名的难惹人物，此番和他们做对头完全是争生死存亡，这位老前辈把这种最险事看作儿戏一般，只凭他这一身正气，就能够震退了所有魔障。

　　苦行庵主和大灵散人又谈论了一番，定规好苦行庵主明日正午时，带着柳涵真、尹涵虚一同赴老君堂和那妖道们相见，慧可年岁太小，不便叫她跟随，芦芦、菁菁依然要叫它们守在庵中。这是大灵散人的意思，可是苦行庵主想了想，却不这么办了，认为柳涵真的闭关之期已满，此次若不是为了九阳真人事耽搁下来，她已经回转铁笔峰苦行庵了。这青莲庵小小庵堂，无所顾惜，不过柳涵真在此苦修十年，能够保留下来也算是她入道以来的过程中一个可珍惜之地，能不破坏固然是师徒所愿。现在遇到这种非常事故，顾不得这些事了。苦行庵主对于慧可这个孩子十分重视，她虽然天生来得身轻体健，终因为年岁小武功本领没有什么成就，不愿意叫她去冒险。那伫仙崖是一个隐秘的地方，请大灵散人安置她在伫仙崖。苦行庵主此次要把芦芦、菁菁带赴老君堂，那乾坤道长门下的人很多，虽则不足为虑，可也要防范一二，芦芦、菁菁也叫它们在这次的事上尽一些力。倘若乾坤道长和九阳真人仗着他门下人多势众，那时倒要叫芦芦、菁菁来抵挡群凶，这两头巨猿足可以抵挡他一般门下了。当时计划已定，定规好黎明后叫涵真把慧可送到伫仙崖，大灵散人却是暗中到老君堂，虽是白天，那一带隐秘之处很多，要暗中相助苦行庵主除这两个恶魔，商量已定，大灵散人告辞。

　　苦行庵主把这位武林旧友送走，师徒们坐在一处，苦行庵主细问了问柳涵真，这十年来武功的造就和剑术上锻炼的火候。涵真把自己这些年来细心参悟本门中的剑术，所得到的诀要，坦然地说与了庵主。苦行庵主听她所说的情形，知道涵真已经能由静中生明，已得到苦行庵独传的心法，庵主是十分高兴。又详细地指点了这师兄弟二人，一番嘱咐，要这师兄弟二人千万力持镇定，师徒三人把生死置之度外，真个强敌过分厉害，就是落个同归覆灭也没有什么留恋。苦行庵主先这么坚定了两个徒弟的心念，叫她们遇到了什么厉害的敌手不要先起畏惧之心。涵真、涵虚两人一一地答应着，柳涵真更问起师父，“这大灵散人是一位武林前辈，武功造就定有超群出众之处，他究竟有什么惊人绝技，在武林中享这么大的威名？”苦行庵主道：“这个大灵散人，幼遇异人，在莽苍山随着一位隐居的高人练艺十二年，他所会的功夫却跟武林中一般人迥然不同，独具一种传授。他所擅长的武功掌力，凡是跟他动过手的人，全看不出他的派别来，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这位老人家最厉害的是那一双铁掌，在武林中就没有过敌手，尤其是精研内功，他的掌力出来，刚柔相济，就是有精练功夫擅长铁布衫，铁砂掌的能手遇到他的手下，也是终归占不得一点上风。在江湖上行道多少年，没有看过他用什么兵刃暗器，有的一般江湖，竟认为这大灵散人有什么邪术护身，那全是一种无稽之谈。他实在把武功拳术已经练到上乘的功夫，身轻如燕，掌力打出来重如泰山，尤其是能接各种的暗器，所以在武林中数十年中，没有遭到仇家的暗算。行迹飘忽，隐现无常，就连师父我也究竟不知他武功到了什么境地。此番我师徒对付这种强敌，有他在暗中相助，也实是我师徒之幸！”说话间天色不早，已经将近三更，苦行庵主遂在禅床上打坐，涵真、涵虚相替着巡查外面，夜间安然度过。

　　黎明后，涵真把慧可送到伫仙崖，大灵散人早已在他那茅棚中等候，告诉涵真，“只管放心，对于慧可自有安全之地，彼此绝不用担心，请庵主到时候只管赶奔万松岭老君堂，消灭这种安心创立邪教的乾坤道长和九阳真人。”涵真连声称谢，辞别大灵散人，回转青莲庵。不等正午，师徒一切事全预备得齐整，各自把身上收拾利落。涵真、涵虚各背一口宝剑，这师兄弟二人是一样的装束，全是一身青色道袍，青绢帕包头，腰盘丝绦。苦行庵主仍然是提着铁拂尘。苦行庵主却把芦芦、菁菁两头巨猿唤到面前，嘱咐它们：“此去到老君堂会那一般恶道，此番绝不能善罢甘休，动手分强弱，把你两个带去也是我收录你们一场，这是叫你们为我尽力的时候到了。不过没有我的命令可不许你们妄自行动，到老君堂先不准你们现身和妖道们相见，隐身在树林附近，等到听得我和涵虚呼唤时，才可下来动手。”这芦芦、菁菁随着庵主多年，虽是不能学人语，但是可听得懂庵主的指示，两头巨猿火眼金睛注视着庵主，哇咔咔不住发着低啸，两只毛茸茸的巨掌不住地向自己两臂上抓耙着，那情形全是跃跃欲试。菁菁更存着报复之心，它左臂上伤痕虽好，但是脱去了一大片毛，尤其是不能忘掉九阳真人这般恶道人的可恨。嘱咐完，庵主站起，叫涵虚把庵门仍然关闭，师徒和两头巨猿全越墙而去。

　　这时秋风阵阵，树叶子虽还没脱落，已一半焦黄，被山风掠过唰啦啦起着一片响声。师徒三人带着两头巨猿，一同扑奔万松岭。沿途上没有阻隔，脚底下全是很快，走了半个时辰，已到了万松岭附近。苦行庵主把铁拂尘一挥，令芦芦、菁菁赶紧退去，斥它两个把身形隐蔽着前进。穿着大片的松林，这一带虽然是在深秋，除了苍松就是翠柏，仍然碧绿绿浓荫遮着，山道上凉风阵阵，倒显得凉风透体，早晨起还是晴朗的天空，赶到将近午时，阴云四下，看那情形，好像要下雨似的。穿过了一大片树林，面前不远已经是往北去的那条新开出来的山道，苦行庵主招呼着两个徒弟，要十分戒备着，提防这群小辈暗算。转进这条山道，静悄悄地没有人把守，顺着山道往上走来，一连翻上四五处。离着这座老君堂的山门已近，这才看出这山门头上已经换了字，竟是四个斗大的“乾坤道观”，大赤金的广额。苦行庵主暗中想，“这般妖道们，真敢这么任意猖狂，在这里立起乾坤道教，虽是一个玄门修真之地，其实是藏污纳垢，罪过的渊薮。”赶到最后一层磴道，大约他们是有人在暗中已经张望到苦行庵主到了，两扇朱红门，先前是紧闭着，此时一阵阵钟鼓响，两扇朱门慢慢开启，从里面走出八名道人，一个个全是凶眉恶目，年纪也就在三旬左右，全是一身新道袍，各背着一口宝剑，出得乾坤观后，分立两旁。苦行庵主认为是九阳真人和乾坤道长迎接自己，哪知这八名道士分立在山门左右，他们对于苦行庵主师徒们来到近前，如同没看见，不理不睬，脸上全带着一种傲慢的神色。

　　此时望到山门里，直到迎面一座影壁前，却是寂静无人。涵真只得向两旁站立的道士说道：“我们是青莲庵到此处践约而来，你们可能给通报一声，告诉他苦行庵主到了。”靠左边一名道士却厉声说道：“好大的口气，既然来到乾坤教观见教祖，你们难道自己不会走进去么？”涵真还要答话时，苦行庵主道：“涵真，不必和他多费唇舌，我师徒难道就找不到他住持人么？”说话间昂然走进山门，转过了影壁墙，抬头望去，只见十几丈外有一座大殿，香烟缭绕，殿里殿外悬灯结彩，布置得非常富丽。在大殿前站着八名道士，全是衣服鲜明，殿里边香烟缭绕，颇显得庄严肃穆。

　　苦行庵主忍得满怀愤怒，带着柳涵真、尹涵虚一直走向大殿前。这般妖道们，无礼的情形也真令人可恨，他们竟好像没看见来人一样。苦行庵主一直地走到迎面的月台前，月台上一名道士厉声呵斥道：“老尼，这是法坛重地，还不赶紧站住？容我们禀报教祖！”苦行庵主冷笑一声道：“道士们不要作威作福，哪个封得你们做起教主来？我只知道江西龙虎山掌着道教的门户。赶紧去报告那乾坤道长宋天台，九阳真人李化清，他再敢对我更行这样无礼，难道不知道他悟因大师铁拂尘的厉害么？”

　　那名道士仍然怒目横眉地呵斥道：“苦行老尼不用发威，我们禀报过教主，自然有法旨交代你。”说话间一名道士走进迎面大殿内，苦行庵主早看到了神坛前设着两个座位，上面坐着两个妖道，殿前这名道士走进殿去说了几句话，迎面坐的那两位道士全站起来，走到殿门前。靠左边这个长得面似青砖，两道吊角眉一双三角眼，尖鼻子薄片嘴，唇上留着黄焦焦的胡须，他所穿的服装倒是十分朴素，只是相貌中这种奸猾之气露于外，右边那个正是九阳真人李化清，一身道装，鲜明华丽，这两人全是各背着一口宝剑，手执拂尘，这两名妖道只向殿门外跨了一步就站住，向苦行庵主稽首道：“来的敢是铁笔峰苦行庵主？请到殿中一谈。”苦行庵主见到他们这种傲慢的情形，并不再向他们答话，左手略一打问讯，带着两个徒弟走向殿庭，昂然走进殿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