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残教主
2025-03-28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只见那立身厅内的两名老人,右面的那位,仍是一位黄衫白履,银髯飘飘的熟人,黄山天都峰“九落寒生”欧阳不尊!
  站在左面的那位,身高七尺开外,秃顶秃眉,鹰鼻濶口,赤足芒鞋,一身黑色长衫中段,击了一根金色丝绦,倒垂着两只手,根根指甲长可四寸有余,一双豆眼,却散射着慑人的绿光,混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这人年纪,看来不在欧阳不尊以下。
  盖宇文眼光掠过这两位老人,射向门口!
  他微微的感到惊奇,这人好一付可亲的面貌!
  圆圆的面孔,大大的双耳,凹凹的鼻梁,扁扁的环口,身上穿了一件短不及膝的褐衫,大袖飘飘赤着一双脚,露着两条雪白的臂,正斜倚石门,一脸稚笑,上稀下松的长着几根山羊胡,还在微微的转动!
  这人年在七十以外,身材不高,但却鹤发童颜,满面慈祥,笑口常开,与那黑衫老人,正是强烈的对比!
  盖宇文的眼光刚刚和他一接,却发现此老双目之中,荡样着一种奇异的光釆,既亲切,又和善……
  此时,纸听黑衫老人怒喝道:“遁踪北荒的野佬,五台山可就是你埋骨的所在了!”
  盖宇文入耳心凛!暗忖:“听这话之意,似乎是说‘人寰六着’之中,唯一尚未露面的‘北荒野叟’也来了”忖念未毕,他身畔突然响起了一阵震天狂笑……
  盖宇文倏地掉首回顾,但他的目光,却顿时被眼前的怪事瞪住了!
  静坐供台中央的,此时竟然已非白衣魔人古侗!
  这只是转瞬之间的事!白衣魔人竟然变成了一位皓发苍眉,面容清古,丰准隆鼻,目眩金星的老人!
  但那一身衣服,却仍然如旧,显得极不配衬。
  老人苍眉抖动,狂笑己止。一双泛射金光的朗目,凝注着那位黑衣老人,冷冷喝道:“商庚,十年小别,你的‘黑炁阴煞掌’,又增了几成火候?胆敢在老夫面前叫阵,大概是错不了啦!”
  盖宇文一听心中恍然,原来“北荒野叟”,就是白衣魔人古侗的化身!他忍不住又掉头多看了他几眼!
  云悟方丈似乎与他心意相同!也睁着两眼,惶惑而又充满了钦佩的,看着这位名列“人寰六着”的老人!
  那位被称为商庚的老人,又是阴阴一笑,嗤道:“北荒老鬼,老夫十年埋首,成就如何?正是今日欲待证实之事,当年千招一掌之辱,老鬼你既胜得不够光彩,老夫却也败得全不服气!嘿嘿——”
  商庚连连冷笑三声,微微错开一步,继续说:“老鬼,来!来!来!这般若寺后的石楼,正好容老夫试掌!老鬼,你还不给我滚下来吗?”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目视云悟方丈道:“小和尚,人家要拿你这石楼试掌呢!你可知‘黑炁阴煞掌’的覇道?只怕你这般若寺中的古迹,晃眼就要化作过眼烟云了!”
  云悟方丈高喧了声佛号,肃容道:“佛门净地,岂容鬼魅横……”
  云悟方丈口中“行”字尚未出口,陡觉眼前人影一恍,他心知不妙,匆迫之下,双脚连环交错,僧衣大袖双挥,疾似流星的向横里一让五尺!
  饶他应变极快,来人击出的掌力,业已沾身,云悟微觉左臂一麻,脚下也立现跄踉!
  云悟方丈不禁大惊失色,陡感一股阴寒之气,自左臂筋脉缓缓渗入,霎时之间,一条左臂业已麻木不能转动!
  商庚面泛杀气,冷冷指着云悟方丈喝道:“无知小秃驴,也不打听打听老夫是谁,就敢信口骂人?老夫今日手下留情,废你一条左臂,也教你学着点乘!”话音至此,看也不再看云悟方丈一眼,慢慢转身,直往供台面前石桌走来,口中却又喝道:“北荒野鬼,莫非你已胆怯?”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道:“商庚!小和尚的左臂,老夫保他废不了!至于当年千招一掌,老夫确是认为胜得侥幸——”
  北荒野叟说到此处,掉头向盖宇文一笑低声道:“门口的那位老小子,乃是我老人家好朋友,小子,烦你代我老人家恭请他进来,幷且把你打坐的位置,让给他,老夫与商庚之事,小子,你可不许揷手!”
  说罢,目光微扫门口那位鹤发童颜的矮叟,哈哈一笑!
  笑声中,未见凝气闪身,便自离台三尺,轻飘飘有如败絮随风,直落到商庚身前!
  盖宇文微微一笑,就在此老飘身而起的刹那也自朗笑一声,幷即应声说道:“晚辈敬领法谕!”
  白衫略闪,便已凌空飞越三丈,来到门口,冲着那位满脸嘻笑之容的老人,抱拳一揖道:“盖宇文敬请老人家入内!”
  这位褐衫矮叟,怪目一翻,望着盖宇文咧牙一笑,曼手环状微圈,条地往后一甩,身形陡地向前一撞!
  盖宇文惊讶中,忙自闪身相让——
  耳听一阵哈哈大笑,褐衫矮叟的身躯,已目他头顶飞逝,待他返身凝目,那矮叟已端坐在供台之上,原先目己所坐的位置!
  满面滑稽神色,看得盖宇文哑然失笑!但也看得盖宇文心神微凛,这老人的身手,看来似也不在北荒野叟之下!
  盖宇文剑眉微剔,大步往供台行来。他已知北荒野叟低声向自己交待的话,已被这位矮老人听去,因此,他大步走来,是想再好好向此老寒喧两句!以尽晚辈之礼!
  谁知,他刚刚走到石桌之前,耳中又传来黑衫老人商庚桀桀怪笑之声,和北荒野叟不屑的哂笑!
  他骤然止步,目注二老!
  商庚目闪神光,凝气待发!
  北荒野叟却是一派从容,面露不屑的淡笑,哂道:“商庚,今日若是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出百招,老夫从此在‘人寰六耆’之中除名。”
  商庚怪叫一声,嘿嘿道:“好得很,老夫不但要你在‘人寰六着’之中除名,今日一战,老夫要你从人世之中除名!”
  商庚话音甫落,盖宇文即听得那位端坐供台上的褐衫矮叟呵呵大笑,怪声怪气叫道:“奇谈!奇谈!我老儿今日可要开开眼界了!”
  盖宇文星目微睨,商庚暴喝之声,已然传来!
  就这说话之间,商庚已经抢手攻出了三招!
  的确是声势惊人,快如疾矢!
  北荒野叟也不禁看得心中暗惊,这老儿十年深山苦练,的确是进境神速,较之昔日,已非吴下阿蒙!
  当下冷笑一声,喝道:“商庚,你是诚心目取其辱,休怨老夫不成全你!”说罢,呼呼两掌,还击过去!
  这两掌虽非北荒野叟毕生功力所聚,但也有似狂台扑地,海啸山崩一般卷向黑衫老人!
  商庚一见,脸色微变,似未料到对方掌力,会有这等威猛!那敢冒然硬接,匆迫中一闪身形,退让两丈。
  北荒野叟又是一声哂然冷笑,遥遥的又向商庚击出一掌!
  这一掌看来平淡无奇,而且掌力也逈非时才两掌的刚猛可比,但商庚的脸色却大为惊凛!
  晃身急退中,厉声惊喝道:“老鬼!你把‘冷燄神功’炼成……”
  话声未落,北荒野雯掌力,已然袭至!
  一股令人骨冻血凝的寒气,连商庚这等人物,也不得不住口敛声暴提全身真力,勉强相抗!
  只见商庚混身一震,狂怒中不退反进,怒声喝道:“老鬼,商庚今日跟你拼了!”
  话声出口,双掌同提,已连连抢攻五掌!
  商庚掌力一出,北荒野叟晒然一笑,身形一转,便已脱出对方掌力,口中却大喝道:“商庚,三招未过,你己身中‘冷燄’巨毒,尚且不知自敛,莫非你真想找死不成么?”
  商庚闷哼一声,双目陡泛杀机,双掌骤提,暴喝道:“老鬼,你也试试老夫上古绝传的武学!”
  说话间,那一双手顿时变得墨黑如漆,十指的尖端,更隐隐泛射着紫赤色的光芒,倏然扬起,狂击而出!
  北荒野叟睹状,似是微微一惊!
  霎眼之间,商庚击出的怪异掌力,业已沾身!
  这掌力确实是当得“怪异”两字!
  只感一股寒气,挟着一股炙人的热潮,狂涛般猛逼过来。
  饶是北荒野叟这等武林中怪杰,也不禁被这种奇异的掌力所震动!骇惊中,双掌一封来势,晃身直退!
  商庚得理不饶人,竟不顾自己所中“冷燄”寒毒,甘冒练武之大忌,在身中毒伤之后,居然硬提功力,乘势追出,此情此景,只看得室内诸人,惊凛至极!
  褐衫矮叟更是摇头太息,低声嗤笑道:“罪孽,罪孽!”
  北荒野叟此时身形己至石桌边沿,商庚掌力,又己迎面逼来,迫得再发双掌,硬封过去!
  他这一扬掌击出之劲,己是全力施为,力道之猛,实是惊人!
  耳听“轰”然大震,商庚的身影,竟然被这一掌之力,击得腾空而起,飘飘往后摔出!
  北荒野叟双掌击出,身形立显跄踉,退了三步,直至斜倚石桌,方始站定,右手迅速的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吞下,这才咽神闭目暗中调息!
  商庚可就伤得更惨了!
  他已然中了“冷燄”寒毒,复又遭北荒野叟暴提全身功力的一击,内外相煎,立即人事不省!
  九落寒生欧阳不尊似已看出不对,飞奔商庚尚未落地的身形,双手一抄,刚好接住!
  他低目微瞥,顿时脸色惨变,恨恨的瞪了北荒野叟一眼,忙自怀中取出一颗大如龙眼,清香四溢的丹丸,撬开商庚牙关,拍入喉中,又赶忙席地而坐,右掌贴紧商庚的命门,导气传力,助其行开药力!
  大厅之内,此时一片寂静!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极为沉重!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极其惊凛!
  连早已在商庚等人现身,即已退向一边帮助九宫七星剑傅坤运气疗伤的欧阳平和东方瑾,此时也不禁楞楞的停住了手,呆望着北荒野叟和商庚,惊骇难释!
  昔年千招方始决出胜负的二老,今日五招未满即已两败俱伤,说来实是大出意外!
  盖宇文心头电转,却是一直在想着那商庚所击出的怪异掌力,仿佛听自己恩师提过,这种掌力如能炼到十成火候,掌力着物,先则如焚,继则如冰,除非身具“金刚三宝禅功”,否则,无不当之即毁!
  当时因自己业已炼成“金刚三宝禅功”,故而听后也末在意,不想今日却在这位黑衫老人商庚身上,得见这种上古失传的绝毒掌力,他自不免也为之大惊失色!
  但也因此一念,使他想起“龙亭盛会”之上,九落寒生欧阳不尊迫退长白山少山主狄云时,所施展的那一手倒转阴阳的“坎离阴阳掌”力,颇有相近之处!
  这两人同时在此现身,而又同使用这种类似的绝毒掌力,莫非这两人同出一门么?
  他目光略扫九落寒生!
  此时九落寒生业已站起,黑衫老人商庚,也已勉强立起,正双目眨射着悪毒的光辉,遥注业已回到供台中央,盘膝静坐,看来已然毫无伤痛的北荒野叟!
  盖宇文对商庚这种目光,微感凛然,暗忖:这商庚既是这等仇视北荒野叟,莫非是适才已然吃了大亏,甚至于依身武功,已然被野叟的“冷燄”寒毒破去了么?
  盖宇文这一猜想,倒真是猜对了。
  商庚一身武功虽未破去,但已十成之中去了七八!
  因此他心中充满了怨毒!
  盖宇文沉思未已,耳中已传来九落寒生冷笑之声:“北荒野叟果是不凡,天残教与阁下这段恩怨是结定了!阁下有暇,何妨枉驾华岩岭一行?”
  北荒野叟哂然一笑道:“天残教算不得龙潭虎穴,我老人家高兴的时候,不劳尊驾相请,自会前往!假若我老人家不高兴,哈哈!就算你拿十人大轿,也抬老夫不去!”
  九落寒生突然哈哈笑道:“莫非你以为本教护法,‘黑心老人’商庚的功力,永远无法恢复么?北荒老鬼!你打错了主意了!”
  北荒野叟闭目微笑道:“老夫早知尊驾以神医之名享誉武林,黑心老鬼所中寒毒,虽已损去他全身功力八成,拴塞了他任督两脉,但在尊驾看来,只不过等于皮毛之伤,老夫愿意以三月为期,等他功力恢复后,再决一仗——”
  北荒野叟话音未落,盖宇文突然跨前一步,双目暴射神光,戟指商庚,向九落寒生喝道:“他就是‘黑心老人’?”
  九落寒生微感一怔旋即点头应道:“不错!他是昔年以‘黑心老人’名号行走江湖的商伯敏!”
  “商庚呢?”
  “他的本名!”
  盖宇文陡地嘿嘿冷笑!
  九落寒生对这位少年人,可是知道不少,龙亭会上,亲眼见过他随意一挥,即能逼退江湖中八位顶尖高手,因此,他可不愿轻易得罪这位看来年轻,武功却是有点儿高不可测的煞星。
  见他冷笑不停,忙脸露平和的笑容问道:“盖大侠为何发笑?”
  盖宇文剑眉陡剔,冷哼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九落寒生心头一凛,忙道:“你与商老儿有旧?”
  盖宇文突然仰天一笑,目视石厅楼板,冷冷喝道:“此事与阁下无关!”
  九落寒生听得好不难堪!脸色一变,也自冷冷喝道:“商庚乃本教护法,与老夫有共事之雅,他此时身负重伤,老夫有权代他与阁下说话!”
  “你有权代他?”
  “当然!”
  盖宇文剑眉倏竖,双目精光炯炯冷冷道:“在下要取他的一条老命,阁下也有权代他拿来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北荒野叟哂然一笑!
  那位褐衫矮叟更是捧腹狂笑,连声笑道:“有趣!有趣!”
  九落寒生却是脸色瞬变!微退两步!
  商庚更是不解的瞪着两眼,望着这位自己素不相识,却是居然要取目己一条老命的少年人,秃眉紧皱!
  九落寒生长眉抖动,银髯飞扬,似是怒极,暴声大喝道:“孺子欺人太甚,老夫却要称量称量你究竟有多少真材实学,胆敢如此目中无人,信口狂吠!”话落身随,黄影一动,双掌已然交互击出!
  盖宇文眉头微皱,对九落寒生击来势如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视若无睹,双肩略幌,白影电闪,便已穿过对方掌力,转到九落寒生的身后!
  陡听“碰”的一声!
  九落寒生劈出的掌力,空自击向那座两丈多长的石桌,霎时石屑纷飞,石桌已折一角。
  不由心中大惊,忙自电漩般转身!
  怒喝一声,双掌再告猛然击去!
  盖宇文睹状,心知若不稍施煞手,这老儿决然不肯罢休,双眉微剔,冷笑一声,右手随意一挥,口中喝道:“阁下休得太不知耻了。”
  只听轻轻“波”的一响,九落寒生的狂台般掌劲,居然有似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这一来,九落寒生可惊凛得连退七尺!
  盖宇文冷笑一声,极其从容的转身,星目怒扫仍在沉思不解的“黑心老人”商庚,冷冷的而又充满仇恨的喝道:“商庚!你用不着费心去想了!”
  商庚虽然已经重伤,但是昔日枭焰仍在,闻言阴恻恻的冷笑一声,喝道:“娃儿,你是那一个门下?居然敢寻起老夫晦气来了?”
  盖宇文目射怒火,冷哼道:“老贼!你是多此一问了,小爷寻你,除了你一条老命,还要问你一事,你若不肯照实回答,哼!哼!小爷却要你受尽活罪,求死不得!”
  商庚一听,仿佛自己早成了爼上之肉,不禁凶性大发,闷哼一声,怒骂道:“狗娃儿,你太小看老夫了,老夫一命你是否取得了,尚是难说,你要问何事,不妨且先说出给老夫听听!”
  盖宇文冷笑道:“十五年前,青城舍身崖畔,你是在屋外惨杀青城炼士,还是在屋内谋害九天魔女?”
  商庚闻言心中大惊!竟然低头沉吟不语!……
  盖宇文见他不答,怒喝道:“快说!”
  纵算是商庚这等魔头,此时也不禁被他的怒喝,弄得心神失了主宰,竟然应声答道:“老夫是在屋外共诛盖寰圣!”
  “好——啊!”盖宇文这两个字说出口,声音好不难听:“商庚!盖宇文今日要报父母之仇,以尽人子之道,你说该与不该?”
  说到此,他的话音顿了一顿,掉头略扫远处的九落寒生一眼,虎目倏现闪闪泪光,再向商庚喝道:“但盖宇文却不愿杀你这功力已失八成,难以挡我一击的无能之辈,你那位自认和你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可以帮你一同出手,若能在盖某手下走出五十招,你尚能不死,盖宇文父母之仇,从此与你一笔勾消!”
  突然!
  他的眼前扬起了一片黄色的人影!
  九落寒生欧阳不尊,已晃身站在黑心老人的身侧。
  盖宇文嘴角微撇,冷笑道:“过命交情的朋友!是阁下表演的机会了,盖某不才,倒想领教两位睥睨武林的坎离合运,水火幷济的绝毒掌力!”说了,更是陡然跨前一步,目光射火,剑眉飞昂!
  九落寒生看得心头微震,但表面却若无其事般,冷冷道:“尊驾太狂了!你自信挡得了老夫二人合击?”
  “此事不须阁下劳神!休说商伯敏已然只剩四成功力在身,不是在卜小视两位,纵令商老贼身未负伤,只怕也不见得伤了在下!”
  九落寒生冷笑道:“如此,老夫要放肆了!”
  说罢,向商庚一扬眉,微微凝神敛气。
  商庚似是已知今日之局,必难善了,怪目略现黑光,双掌倏提,也在暴聚、全身所余功力,准备孤注一掷!
  盖宇文目睹两人形状,哂然笑道:“阁下休道什么放肆不放肆,五十招内有你们求生之机,盖某到希望两位好自为之了!”说了,更是呵呵冷笑不停!
  就在盖宇文呵呵而笑,全未戒备的当儿,商庚一声大喝,黄衫黑影同飞,宛如两片黑云,直掩过来!
  四掌同出,势如海啸山崩,直震得石楼大厅,几乎为之摇摇不定!
  厉害的是这两人击来的掌力,都是一阴一阳,一冷一热,周遭三丈之内,呼吸都感困难!
  一寒一燥的劲气,更是使人血脉凝结……
  盖宇文却似无事一般,峙立不动!神情肃穆,宝相庄严,左掌竖立当胸,右臂迎向两人扑来的身形,翻袖倏挥!
  盖宇文右掌方告切出,众人顿感燥热的空气一新,冰结般的沉浊气流,也随之消失!
  陡然一声暴喝,大厅之内,恍似焦雷乍响,紧跟着划过一道白光如电,直扑黑心老人商庚。
  盖宇文这出手身法,实在是快极,别说厅内别人了,连端坐供台上的二老,也微感乍舌不已!
  喝声暴歇,电光乍敛,盖宇文半掌倏伸,迎面一招,正正当当的击向那被眼前情景,弄得惊疑未定的商庚胸前!
  他这一掌的力道,是何等雄浑刚厉!
  但商庚确也不愧高手,瞬息之间,他已了然眼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双掌陡提,掩住胸前,双足着力,硬把身躯平平往后摔出!
  九落寒生也在此时看清这焦雷乃是盖宇文的暴喝,电光赫然是盖宇文的身形,心头顿时大急,那里还敢怠慢!
  清啸一声,飞身便向盖宇文扑攻过去!
  盖宇文既已有心一掌奏功,又岂是商庚所能避得了?更又岂是九落寒生“围魏救赵”的蠢计所可动摇?
  只见他对九落寒生扑来之势,毫不理会,右掌却毫不含糊的直截印向商庚的小腹。
  商庚目作聪明的一让,却又反倒躱得了前胸,而却露空了腹部以下的全部!
  耳听一声惨呼,商庚的墨黑身躯,被盖宇文这一掌击倒地上后,还连翻了五个大滚!
  口中鲜血如箭,混身一阵抽搐,这位以心黑为名的武林枭杰,竟然是一命呜呼了!
  而就在商庚被掌力击中的刹那,九落寒生的双掌,却也结结实实的印上了盖宇文的后心!
  虽是同样的被人击中,但却是两种反应不同!
  盖宇文恍如未觉,他因是早已运起“金刚气禅”功力,九落寒生掌力不但未曾伤得他分毫,反被他反震之力,震得双腕生疼,跄踉后退,骇然木立!
  盖宇文此时却也是木然而立!
  他望着那已僵直不动的“黑心老人”商庚尸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中的杀父仇人啊!
  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厅之内,每个人都静默着!
  天残教的人,为护法商庚的惨死而沉痛默哀!
  他们,北荒野叟等人,是为盖宇文的流泪而惘然!
  盖宇文仰天太息一声,他看也不看那位惊凛失神的九落寒生半眼,从容转身,往供台之前走来。
  长揖到地,面向北荒野叟朗声发话道:“黑心老人商伯敏,与晚辈有血海深仇,虽然他已改名商庚,但父母之仇,为人子者当所必报!因此——”
  北荒野叟双目陡射神光,但略现即逝,一脸黯然神色,摇手止住盖宇文再说下去,说道:“孩子你没有做错!”
  说着,又指向那童颜鹤发的老叟道:“孩子,你可知道此老是谁?”
  盖宇文闻言,摇头道:“晚辈初入江湖不久,眼拙得很——”
  北荒野叟淡淡一笑,道:“孩子,此老你也许没有见过,但你一定听说过!他是你爹的师兄,人称‘竹剑童心’,他自己又加了三个字‘恨书生’的齐元炯!孩子,你想起来没有?”
  盖宇文一听,连忙俯身拜倒,目闪泪光,说道:“齐师伯!我爹娘死得好惨!你老人家难道没听人说过么?当年先父曾经一再提起过齐师伯,然而,师伯却杳如黄鹤……”他已经有些呜咽了!
  “竹剑童心恨书生”齐元炯,一直停留脸上的天真笑容,此时突然敛去,慈目之中,陡然滴落两颗热泪,挥手托起盖宇文,说道:“你错怪了齐师伯了!孩子,当年之事,老夫深自悔恨,不过,老夫幷非故作不知,但因格于和一位老魔头所立誓言,无法亲自在二十年誓约未满之日,破戒出山,终于盖师弟恨飮青城,但,孩子,老夫也曾为你尽力不小呢?”
  盖宇文的身形,被齐元炯随手一挥,就被托了起来,他不禁略感惊骇,再一听齐元炯以为自己怪他未曾在当日援救先父,他心中又是一动,再一听齐元炯说曾为自己尽力不小,心中立感疑念重重!
  他此时是极为恭谨的肃立供台之前,齐元炯话声一落,他正待答话,陡然,他发现供台之上的两位老人家,神色显得极怪!
  他猜想身后必有诧异之事!因而,他止住了要说之话,倏地转身,面向门外!
  就在转身之间,盖宇文的视线之内,已发现了一条淡淡的人影!
  是一位长发拂肩,明艳照人,双十年华的少女!
  她莲步姗姗,轻盈已极,淡紫色的罗衫,长可曳地,在银色天地间,显得真如嫦娥起舞!
  这少女举步虽是从容,但速度却是惊人!二十丈距离,也不过眨眼即到!
  她一步闪进大厅石门,立时静情悄的站在当地,好一派华贵的气质!
  大厅之中,连连窜起几条人影,直往这少女奔去!
  这几条人影是“九落寒生”欧阳不尊,“九华庄主”二公子欧阳平,“通臂神掌”李皤,“青龙堂主”史天森,“天马堂主”东方瑾,以及疗伤刚毕,元气未复的“九宫七星剑”傅坤!
  他们全都垂手肃立,向这位少女执礼甚恭!
  盖宇文和二老睹状,均感一惊!
  她是谁?
  紫衫少女对“九落寒生”的执礼,敛袵相答!但对其余诸人,却未予置顾,仅轻轻的冷哼一声!
  她那双直似水做的杏眼,略略扫过供台上的二老,再扫向北海红巾叟和云悟方丈,最后,停在盖宇文的身上!
  盖宇文直觉的心头一震!心想:“这少女好犀利的眼神,好冷寞的面容!”
  紫衫少女杏目微闪,柳眉微扬,冷笑娇喝道:“好啊1北荒野叟,竹剑童心,北海红巾,外加一位云悟大和尚,这小小的五台山楼观谷内,却真算得上卧虎藏龙之地了!”她语话略顿,目光又扫了横尸在地的“黑心老人”商庚一眼,再看看那些被北荒野叟长笑震伤的壮汉,柳眉陡竖,玉面隐泛杀气,又冷冷一笑,娇喝道:“有着你们这群威镇当今武林的高手在此,这怪不得天残教派出来的三批人马,全都折在此地了!”她说话同时,却莲步轻轻前移三尺!
  九落寒生容她话音一落,便凑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只见这紫衫少女冷笑一声,目光却盯着盖宇文,露出疑虑不屑的神色!
  欧阳平却已抢着向那紫衫少女说着:“启禀掌教教主,这位击毙本教护法的人,不但是昔日九华山庄的西席贵客,幷且是龙亭会上,把太上教主打入‘龙亭湖’心的人,教主千万不可放过他……”欧阳平话声未落,大厅中多入发出不同的惊咦!就在众人惊叹之中,这位明艳照人的紫衫少女,倏然又欺前了两步!
  她和盖宇文之间的距离,已缩短到三尺!
  粉脸之上,略现笑意,檀口微启,娇喝道:“你就是龙亭盛会之上,以‘一指禅’功,威镇群豪的那位年轻人么?”
  盖宇文闻言眉头微皱,但却朗声答道:“不错!”
  紫衫少女突然换成极为平和的口气,柔声问道:“你叫盖宇文?”
  “正是!”盖宇文答完了话,倏地接口反问道:“你真是天残教的掌教嗯?”
  紫衫少女娇笑一声,道:“你不信么?难道掌教还一定有个什么长相?”
  盖宇文闻言笑道:“信!信!信!但不知姑娘的芳名是——”
  紫衫少女笑道:“我叫欧阳玫!难道你在九华山庄之时,未曾听人提起么?”
  “九华山庄听人提起过,哦!妳莫非是仁心遁叟失踪十五年的那位二小姐庆?”
  欧阳玫格格一笑,点头道:“我猜到你会知道的!”说至此,她突然间脸色一变,指着商庚尸体向盖宇文娇声叱道:“本教护法是你所杀?”
  盖宇文被她忽笑忽怒的神情,弄得心中不快,闻言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妳以为我杀不了他?”
  欧阳玫冷冷笑道:“本教与你何仇?你竟敢击杀本教护法?”
  盖宇文尔言,仰天凄然长笑!
  欧阳玫心中微惊,怒道:“你笑什么?”
  盖宇文笑声一刹,大声怒道:“盖某与商庚有一天二地之仇,为何杀他不得?”
  欧阳玫粉面生姿,喝道:“你可知你杀了本教护法,该受何等处置?”
  “何等处置?”
  欧阳玫杏目圆睁,怒道:“杀我教中护法,罪当磔尸!”
  盖宇文闻言一笑,说道:“如果在下不甘受此处置呢?”
  “你没有机会不受!”欧阳玫突然格格一笑,娇声道:“本教主这就亲自执法了!”
  话音未完,紫影如飞,十指纤纤,竟然直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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