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室风云
2025-03-28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啸声敛处,胸中抑郁,好像抒发了不少,抖手倒出三颗屋顶老人所赠丹丸,转身向那右侧角门喝道:“小和尚别再偸偸摸摸,还不给我出来!”
  右手微扬,一股胶着沉重的吸力,无声无阅的,将隐身角门之后的一个身影吸出。
  那身影稍一跄踉,竟然在角门之内,尚距盖宇文两丈处站稳。
  盖宇文冷笑一声,正待微加真力;待他看清那身影之后,又突然撤掌,冷冷说道:“我以为是个小和尚,想不到是位大师父?能不被我三成真力的‘大力接引’禅功拉近两丈,足证大师身手不凡!此间之事,大师业已目睹,屋顶老人临去留药;已令盖宇文稍变初衷,涤凡之事,今日不想再多牵引,一日子午二时‘三阴逐髓’之罪,已够他消受,‘错骨分筋’之刑暂免,容我查明因果,再来作一了断。”
  和尚闻言,只是冷冷静立,盖宇文目光流转,又道:“屋顶老人所留丹丸,盖宇文此时方知,乃是稀世难求至宝,‘参莲玉芝小还丹’,盖宇文谨遵老人之意,留下三粒,你可速为尔长辈调治!”
  说到此处,三粒丹丸,化作一缕白光,直奔那位和尚,他同时霍地转身,两目神光电射,冷冷向涤凡喝道:“盖宇文做事,为求稳愼,此来已与原意大相违背;‘分筋错骨’虽已暂免,但我仍然认你是青城血誓录中罪魁祸首!等到杀父奸母凶手授首之日,即是你是非因果,善恶分判之期!盖宇文一念之仁,已蒙不孝之讥,自此以后,当不再轻易宽宥一人!但仍然愿意给你一个公平合理的机会;来日我重莅少林之日,你仍可约请帮手,公平一搏,但你如想从此遁往他处,到时休怪我盖某心狠,少林全寺僧人的性命,即是你遁逃的代价!……”
  语音未息,冷笑继起,白影微动,身形已杳。
  月淡风轻,浮云掩映,暮鼓声声,初更已过。
  林木翁郁,怪石峥峋的太室峰腰,飞起一道白影,倏落倏起,转眼快达峰巅……
  陡然从峰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声如狼嘎鬼哭,四谷群山回应那白影攀上绝壁,立即在绝壁极边,稍稍凹下的一块圆石上坐定,头部以下,全被身前巨石遮住。那束发不冠的头部,和俊朗冲夷的面孔,露出一半。
  此人身形坐定,注目山顶,只见石坪正中,相距一丈,各自盘坐了一位貌相奇突的老人,在这两位老人的中间地上,平稳的竖立一块四尺见方的青石;青石之上,又放了一个小小的玉瓶,这两位老人,各出一掌,遥遥伸向当面,似推似指,似拒似迎。
  再微一打量,心中已知这两位老人正在以内家至高的功力相较,不要说那块青石,只要那青石上所搁的玉瓶,稍为向那方移动分毫,那方就得算落败!
  这两位老人,此时正是鬪到紧要关头,各出全力,心无二惊,面色凝沉!
  可见适才怪笑之声,决非这二老所发,太室峰除自己以外,当然还有第四者!
  此人思念及此,不禁将身躯微微耸起,露出整个脸孔,一双光彩逼人的眼睛,正可搜视峰顶全局。果然;在那北面林木之中,隐隐约约,透出了不止一个人的身影。当下,正待施展佛门“有相神明”禅功,仔细查看这太室峰岭,究有多少人物不想,鬪场之中,却有了变化。
  那坐在东首的,头裹红巾,白须倒卷,面似古铜,长眉环眼,貌相威猛的老者,暗中忽出左手,遥遥一伸一缩,立时似已占了优势。
  面东靠西而坐的那位身材瘦小,秃眉细目,身着朱红锦缎长衫的老者,此时全身一震,上身业已微曲,面色由红转白,颇有不胜负荷之感。
  此人暗叫一声:“不好!”
  那头裹红巾的老者,似已胜算在握,陡然左掌一抖一摔,暴睁双目,一声断喝:“柳老魔,你还不……。”突然,眼前白影一花,微闻半空一声暴响,两老击出的十成真气,居然陡失对象,晃眼消失!
  四尺青石之旁,气定神闲的多出来一位白衣书生。这位白衣书生,正是应少林初祖庵屋顶老人相约而来的盖宇文。也正是那藏身绝崖边沿的白影!
  本来,他并未打算露面。可是,当他发现场中二老胜负已分,而胜的那位头裹红巾的老者,却扬掌要向对方施展毒手的刹那,陡然地想起一件事,所以他挺身而出。
  初祖庵头,他只听到苍老的话声,并未见那屋顶老人的面貌,因此,他认为这两位老者都有是那位屋顶老人的可能。因而在间不容发之际,猛提全身真力,暴施“大力接引禅功”,将二老真力移向半空互撞,消失!
  他又怎知,阴错阳差,反倒惹出一身是非来!
  就在他化除二老真力,现身石坪之时,微闻左侧林中,似是传来一声极其娇柔的惊“咦”声。
  头裹红巾的老者,本已胜算在握;狡诈无比的对头,即将被歼掌下,蓦觉真力失凭,便知另来高手,但看清来人,只不过二十出头的书生,不禁大为惊凛!长叹一声,振衣而起,面向盖宇文惨笑道:“少年人,你太莽撞了!万里追踪,十场苦战,好不容易获此一线胜机,不想功败垂成,实是出人意表,老朽适才虽是稍为偸巧,但此中因果恩仇,却非三言两语可尽,无怪少年人打抱不平,此时思来,老朽亦觉汗颜!但却是不得已之策……”
  说到此处,老者话锋顿转,愤恨的朝那位仍然坐在石上调息的朱衣老人道:“北海原岩,向例不准中原人士登岸,圣地‘玄宫’,更是昔年大唐神僧慧音静修别邺,老夫数十年前,因事远走北海,逊迹原岩,机缘际遇,幸蒙‘玄宫’老主人优渥重视,在廿年前,得以权充‘玄宫’新主人,老夫深知‘玄宫’藏有‘慧音’心谱及各种宝物甚多,但老夫却从未询问过宫内旧有之人,这些遗物及历代玄宫主人的遗蜕究在宫内何处?老夫早知‘玄宫幼主’尚在,非是老夫故作矫情!而你这老魔头也不知从那儿得来消息,仗着昔日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竟然冒险渡海,犯入‘玄宫’,打起老夫的主意来了!”
  红巾老人微微一叹,继续说道:“眼看十仗之中,这最后一阵,定可诛却你这老鬼,谁料碰到这位少年人冒失救你一命,老夫既不能在约定的十仗之中,取你一命,此后除非再犯‘玄宫’,否则……”
  那朱衣老人,早已调息完毕,哈哈大笑截口道:“北海红巾,不可一世,十仗苦拼,依然不过尔尔!老夫不领你情!放过今天不讲,柳一青定要邀请中原好手,重莅北海!”
  说着,掉头向盖宇文裂齿一笑:“老夫尚有急事,娃儿你解围之情,容后再谢了!”
  红衣翻闪,快若飘风,直射右侧树林而去!
  忽然一声暴喝:“老贼慢走!”
  喝声中,自场中飞起一道白光,捷如流矢,恍眼已越过了朱衣老人,倏然倒转,右掌微挥,怒声大喝:“还不与我滚回去?”
  “砰”的一声,朱衣老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满面惊骇,愕立当地。
  白光乍敛,盖宇文手指朱衣老人喝道:“你就是邛雅双魔之一的朱衣人魔柳一青?”
  那朱衣老人虽然极端的震惊于这少年绝世武功,但却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怎受得这种呼名道姓的喝问?顿时面色凄厉的嘿嘿笑道:“老夫正是柳一青,娃儿,你是何人门下?这等目无尊长?若非念在适才解围之德,老夫早就不容你再有张口说话的机会了!”
  盖宇文冷哼一声,说道:“信口胡吹之辈,小爷懒得与你计较!我只问你一个人,那血手神魔石大海,现在何处!”
  朱衣人魔柳一青,闻言冷笑:“娃儿不报师门,反倒问石老大的下落,莫非娃儿认得我那石大哥么?”
  盖宇文眉梢带煞,一股怨毒之气,直冲顶门,双目寒光电闪,大声叱道:“住口!赶快说出石大海现在何处!”
  朱衣人魔面色大变,从少年人的脸色之中,他看出了一种令人心寒神懔的怨毒。他心念微转,脱口冷笑道:“石大哥下落,老夫倒也知道,只是不愿说出!”
  “为什么?”
  “石大哥存身之处,无人敢去探视!说出来岂不也是枉然!”朱衣人魔一脸阴笑的回答。
  “老匹夫休得耍鬼!上天入地小爷都敢去!”
  盖宇文自听到朱衣人魔自报姓名,即知适才自己救错了人,而更连带想起邛雅双魔的另一位血手神魔正是录上有名的仇人之一,因而立即出手将其截回,他此时,剑眉上剔,白衣一闪,捷如星火,右手一伸,已紧紧的扣住朱衣人魔“腕脉”重穴。他面现杀机,厉声喝道:“柳一青!你若不说,小爷就先废了你!”
  朱衣人魔连闪身抬手,都未来及,便觉左腕一紧,劲力全失!不由闭目一叹,沉声说道:“柳一青出道三十年来,从未受过此辱,今日既落你手,更有何说?石大哥现已寄身‘死林’,娃儿,你想找他,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盖宇文闻言,也不禁一震!
  石大海寄身“死林”却是他始料不及!如此看来,自己只怕真要跟“死林”人物鬪上一鬪了!
  朱衣人魔冷笑道:“死林毒帖,已现江湖,那么多武林高手,尚且不敢轻捋虎须,娃儿,我说了还不是等于白说,你还是杀了老夫吧!”
  盖宇文经此一激,怒气更炽,冷冷逼视朱衣人魔,大喝道:“死林人物,不过小爷掌下游魂!老贼竟敢激我前往,小爷今晚饶过了你!你还不与我滚!”
  “滚”字出口,右臂微挥,朱衣人魔瘦小干瘪的身子,有如断线风筝,飞飘左侧林中。
  正在此时,林中陡然传来一声悦耳的银铃笑声,飞起一条淡蓝娇小的身影,直扑朱衣人魔。
  蓝影身法快速已极,笑声才起,人已飞近朱衣人魔!
  祗听一声娇叱:“老魔头,姑娘再送你五丈……”
  “砰”然一声,紧接着一阵惨号;朱衣人魔星飞亢泻地般朝山下滚去。
  盖宇文但觉眼前蓝影电闪,那娇小的人影已悄立面前。
  却原是一位年约十七,稚气未脱,但又清雅艳丽,美比天人的少女。她妙目如波,正微笑着注视自己。
  盖宇文陡觉面上一热,忙转身打算和那位“北海红巾叟”招呼……
  那少女已蛾眉微扬,指着盖宇文娇笑道:“刚才我帮你打了那老魔头一掌,你高兴么?”
  盖宇文闻言不禁一愕!须知他自九岁遭难,便即随师习艺星海绝顶,下山后寄身九华山庄,更是一派儒雅斯文的终目讲授孔孟之道,礼义之行,故而几乎从来就没有跟年轻的女孩子打过交道,如今一旦跟女孩子对面而立,便显得手足无措,楞头楞脑了!
  蓝衣少女见他楞楞而立,檀口微笑道:“你怎么啦?人家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呀?”
  盖宇文顿时面红如朱,木讷地说道:“在下……甚……为……高兴!”
  蓝衣少女睹状,掩口笑道:“刚才看你那么侃侃而谈,怎么……”
  敢情是笑得大凶,不禁垂着头抬不起来,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盖宇文又是一楞!可是当他目光触及蓝衣少女那微削双肩,纤纤十指,半绾半垂,油般发光的浓发,似是有一般醉人的淡香,直冲脑际,心神不禁为之一荡!
  但这不过瞬间心念而已,盖宇文身具绝世禅功,心神自具尅服意念的大智慧,因而心神刚自一动,立即警觉,敛神正声道:“在下除家母外,生平未与女人谈过话!姑娘觉得这也可笑么?”
  蓝衣少女螓首微抬,眼波如水,低笑道:“我不是笑你说话,我是笑你没有礼貌!”
  盖宇文面色一整,微感不快的道;“在下何处失礼了?”
  蓝衣少女又是一笑,说道:“我刚才问你,我助你一掌,你高兴不高兴?结果你说高兴!可是,那你为什么不谢谢我呢?”
  盖宇文脸上不禁又是一热,忙笑道:“在下谢——。”
  说到一个“谢”字,突觉不对,暗想:自己并未要妳帮忙,你自己多事,与我何干?何况;自己根本就不打算要把朱衣人魔留下或是重伤于他,照自己的心意,是放过此贼,以后好找出“血手神魔”的踪迹,如果朱衣人魔所说不实,而一旦朱衣人魔因伤重死去,自己再要找“血手神魔”,岂不少了一条最有效的线索么?妳多事把朱衣人魔击成重伤,自己没有怪妳,反到要我谢谢,妳岂不是天下怪事?
  因此,他突然停止话音。双目如电般,在那少女脸上一转,冷冷说道:“姑娘击伤朱衣人魔,在下毫不领情!”
  蓝衣少女闻言,也是一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嗔道:“你这个人,武功看来不错,怎么那样不讲道理?”
  盖宇文面带不快道:“在下武功谈不上不错,只是自信却是讲道理!”
  蓝衣少女嘴角微撇,哂道:“就从你突然现身,平空伸手管到别人比鬪之事讲起,一直可说你都是在凭着一身比他们两位老人家稍高的武功在欺侮人!这种不问根由,救下个万恶魔头,已是于理不合,接着又强词逼问朱衣人魔,没有一句是以理服人!至于你放走朱衣人魔,又何曾跟这位老人家商量过?”话声一顿,又柔声问道:“你说,这不都是不讲道理么?——我帮你打了朱衣人魔一掌,你既已说出‘高兴’在先,却又否认领情在后,这不更是不讲道理么?至于你的武功——”
  蓝衣少女故意拖长声音,脸上也显出轻视之色,缓缓说道:“照我来看,也不过是一般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吧了!”
  这句话恼了盖宇文!
  只见他面容乍变,目闪精光,冷哼一声,说道:“在下无名小卒,武功自认甚差,只是,姑娘妳自信比在下还强么?”
  蓝衣少女反到嫣然一笑!道:“一人之下,环宇之上!”
  盖宇文闻言,蓦然仰首哈哈大笑,历久不歇!
  蓝衣少女面色微红,稍带恼意,娇喝道:“你笑甚么?”
  盖宇文冷冷答道:“我笑妳丼底之蛙,在此信口雌黄!”
  “你竟敢骂我?”
  “不敢!我问妳,那一人之下的一人是谁?”
  蓝衣少女闻言,怒意复退,柔声笑道:“那是我的恩师!”
  “妳师父是谁?”
  蓝衣少女妙目微转,粉面生姿,稍带歉意的娇笑道:“恩师不许我讲!”
  此女似是特别喜欢笑,而每一次笑起来,都是那样天真,娇媚!
  盖宇文目睹她那种种柔媚的娇笑,真几乎又要雄心顿失!
  他心神一凛,又复沉声冷言道:“既不敢告人以名姓,他也敢自称天下第一?莫不是与我盖宇文一般,也是江湖无名之辈?”
  少女忽然粉面一寒,竟是真发怒了。一声娇喝:“你敢辱我恩师?”
  “在下就事论事而已!”
  “我要你马上向南跪下对我恩师陪个不是!”
  “哈哈!在下生平未曾向人跪下陪礼过!”
  “今天就要你做第一次!”
  “恕在下无此雅兴!”
  陡然蓝光乍闪,一声娇叱:“跪下!”
  白影斜飞,凌空复返,朗朗长笑之中,耳听盖宇文大声揶捡道:“就凭这两手功夫,就敢自称是天下第二么?”
  幌眼之间,那蓝衣少女已出手两招,不料对方身如鬼魅,倏忽无踪,等到她定神,对方却又卓立原地!不由心中一惊,但却激起好胜之念!
  她向以天下第二自信,不料受到这等奚落,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纤掌微翻,银光闪动,一柄寒气逼人,可鉴毛发的长剑,已然横竖身前。
  她樱唇启,贝齿如雪,恨声喝道:“你赶快准备,姑娘今天要叫你知道利害!”
  盖宇文一见对方手中长剑,直似一泓秋水,光彩逼人,即知定是一把前古仙兵,也猜出此女在剑术上,必有非凡造诣!
  但他胸有成竹,适才两招,早知深浅!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自出师门,尚未用过兵器!容我且凭一双肉掌,接姑娘几招如何?”
  蓝衣少女长剑微挑,洒落满天彩霞,玉面生寒,冷笑喝道:“你如不敢拔剑,姑娘不愿跟你动手,你还是跪下向我师父道过不是,承认我是天下第二算啦!”
  盖宇文双手一摊,微笑道:“姑娘看在下身上可曾佩剑?”
  “你不会借一把么?”
  “此地仅有妳我和这位红巾老人,要我向谁借?”
  蓝衣少女玉腕倏伸,笑道:“就是这一位红巾老人呀!”
  盖宇文早知那位“北海红巾叟”的身后,正斜背了一口外套黄色的宝剑,可是,他的傲性,使他不愿用剑,更何况还要开口去借?
  他见1衣少女要他向红巾叟借剑,迅速的回头看看那位负手静立,面上充满慈笑的威猛老人一眼,向蓝衣少女微笑道:“红巾老人佩剑,外套黄色,必非凡品,看此情形,连老人自己都很少露用,岂可随便他借?”
  说着,眼光一转,已然打定主意。右手微张,五指猛伸,朝向右侧一株枫树,轻轻一招,微闻一声清脆的“卡嚓”响过,一线黑影如飞般投入掌中。
  弹指断枝,凌空摄物!赫然一根长约二尺的细枝,轻轻落在盖宇文手中。
  这一手盖世神功,真镇住了那位红巾叟和不可一世的蓝衣少女。
  盖宇文一枝在手,微微轻抖,枝上枫叶犹如刀削,纷纷下坠,然后微微一笑,向蓝衣少女道:“在下愿以二尺枫枝,领教姑娘几手绝学!
  蓝衣少女见他居然能够“弹指断枝,凌空摄物”,禁不住大吃一惊,但她自信师门剑法,天下无双,何况自己又是宿缘深厚,内力充盈,纵然你已是“玄功通神”,谅你逃不出自己八剑之下,仍能不败!思念至此,胆气一豪,冷冷的说道:“姑娘向来拔剑之后,决不与空手之人比划,只要你手里不空,我懒得管你使的是什么!”她顿了一顿,叫道:“喂!你可当心哪!”
  话音方歇,银虹暴涨,只见漫天剑影,挟着一阵阵的锐啸,猛然罩向盖宇文。
  笑容不变,嘴角微哂,右手枫枝稍斜上扬,微运“无相神功”,只轻轻的往那大片银霞中一点一推!
  “嘶——嘶——”连响之中,蓝衣少女陡然撤剑后退!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嘟起小嘴,又惊又气的望着盖宇文。
  盖宇文因为不忿蓝衣少女出语自大,故而一出手就施展了一手佛家降魔慧剑,以力降力的绝招,化去蓝衣少女化生千万的剑影,并藉一推之力,“无相神功”阴柔反震之劲,险险磕飞对方那柄削金断玉的宝剑。
  蓝衣少女娇叱一声,长剑斜挽,迅如流星般再度猛扑而来!
  休看她剑势来得不如先前迅捷,也似不如先前威猛,但那剑尾银芒,竟然暴伸五尺,阵阵剑气逼人毛发!
  盖宇文轩眉一笑,赞声:“好剑法!”枫枝一领,身如行云流水,避过蓝衣少女剑尾银芒,突然猛点对方长剑。
  蓝衣少女知道这一点之劲,实是吓人,那能容他点到剑身?当下,长剑猛翻,寒光乍闪,剑尾五尺银芒,扫向枫枝……
  盖宇文一见蓝衣少女一心想以银芒剑尾削断自己手中枫枝,不禁激起怒意!冷哼一声,陡展“须弥六合身法”,白影一闪,已然穿过对方剑影,枫枝下压,倏点少女身后“凤眼”大穴。
  蓝衣少女眼看银芒即将触及对方枫枝的刹那,陡然失去对方人影,即知不妙,身后劲风传来,更是为之骇然!匆忙中左足微顿,娇躯猛伏中条然翻转,长剑抖起万朶银花,稍退反进,斜点盖宇文胸前“玄机”“心坎”“期门”“将台”四大要穴。
  盖宇文微“咦!”一声,却又脱口赞道:“好一招‘回头是岸’!原来是‘南戎剑圣’门下!”
  幌眼间两人已交换了四招!
  蓝衣少女被盖宇文认出师门,似是怒极,“南戎八剑”奇招迭出,好一轮疾攻!只见满天森森剑气,十丈银光闪闪!盖宇文因凛于少女手中古物神器,也不敢稍为大意,抖擞精神,“兜率一心剑法”更是不凡!
  蓝衣少女银牙暗咬;“天荒地老”,“古丼重波”,“水落石出”,连续三招,直如长虹经天,顿时把盖宇文圈入蔽天剑影之中!
  静立一旁的北海红巾叟,此时禁不住高声赞“好”,这等旷代绝学真是叹为观止!
  陡听一声清啸,耀眼生辉的青虹影里,冲天飞起一道白影,左飘三尺!
  就在身形要落未落之际,只见他左掌微微下拍;身形突然疾升一丈,吸气转身,有如白鹤翔空,当头直扑那仍然挥剑如银虹贯天的蓝衣少女!
  红巾叟忍不住喝一声:“好一招‘天尅地冲’!”
  顿闻一声惊呼,夹着盖宇文一声清叱:“还不与我撒剑!”“呛”然一声;银虹忽敛,人影微分——
  蓝衣少女悄立当地,惊骇中泣然欲涕!那柄精芒呑吐的利剑,正躺在身旁五尺以外!
  盖宇文脸色如冰,炯炯神目,寒芒电射,俊立在蓝衣少女身前,冷冷道:“南戎八剑,不过如此,当年‘南戎剑圣’,以剑术冠绝武林,在下当真以为妙绝天人,穷极环宇,不想竟是威猛有余,神化不足,真是闻名不如”
  那蓝衣少女陡地恨声娇喝:“你。”语不成音,粉泪如断线珍珠,颗颗滴落!
  梨花带雨,楚楚怜人!此情此景只看得红巾叟低声一叹!盖宇文愕立茫然!心想:“这是妳逼我动手的啊!胜败必有一方,如果是我败了呢?难道……。”但是,她为什么要伤心的哭呢?突然间,他想起了她的笑!
  那一笑真如百合花开,那雪白的皓齿有如编贝,纷颊莲涡,更是十分迷人……他不禁愕立之中,感到“怦一”然心动!
  心神一驰,却把盖宇文拉回了现实!他忍不住抬目望去蓦然面孔又是一热。
  那蓝衣少女满含泪光的妙目,正似恨还嗔的看着他!他觉得有些疚愧!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场面,也许是为了表示歉意,他慢慢的走向了那支横躺地上的宝剑。他想拾起宝剑,递还给这位“南戎”门下。
  当他刚刚弯下腰,右手正要摸及剑柄的刹那——
  猛听一声“照打”!一般劲风,袭来身后!
  他冷哼一声,倏地平空拔起两丈,一缕白光,从他脚下飞过。“嗖”的一声,落入草丛。
  盖宇文身在空中眼光微扫——!
  只见西面的乱石丛中,飞起一条白影,幌眼扑来。
  盖宇文冷冷一笑,真气猛提,身形未落,一式“龙回九天”,直向那飞来的白影迎去。
  两条白影空中乍遇,轰然大震声中,两人均已翻身落地!
  这位以碎石暗袭盖宇文的,是一位面容金黄,却又极为清秀,年纪不过四十的中年潇洒书生。此时,正缓步走到蓝衣少女身前,低低的交谈起来!
  盖宇文睹状,不自觉的一股怒气上冲,冷声喝道:“何物鼠贼,竟然暗算小爷!还不与我滚过来!”
  那中年书生,却似未曾听见,极其从容的,拾起地上长剑,送到蓝衣少女手中,这才一摇三摆的踱到盖宇文的身前。淡淡一笑,说道:“阁下看来一表人材,怎么出言这等粗俗?”
  盖宇文一声冷笑道:“在下对无耻鼠辈,向来是概不假以辞色!”
  书生闻言,哈哈大笑道:“好狂的后生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盖宇文也是哈哈大笑道:“背后暗算他人的无名小辈而已!”
  书生脸色一寒,阴恻恻的喝道:“若在一年以前,你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
  盖宇文冷冷的截口道:“不过今天却不知是谁死无葬身之地!”
  书生似是被盖宇文此言激得大怒,双目阴晴不定,但瞬间却又还原,沉声喝道:“我‘追魂血令平剑凡’出道十年,向来言出法随,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但自半年之前,结识这位红颜知己‘南灵仙子’以来,平剑凡已然痛下决心,非是大悪不赦之徒,再不轻易伤人!并要谢绝江湖,选一名山归隐,只待近日一件大事办完,平剑凡此后就要永绝武林同道!
  阁下口出不逊之词,以及持技欺压仙子之事,平剑凡已经征得仙子同意,不于计较了!”
  他说至此处一双俊眼,情意深切的瞟过一旁俏立无言,粉泪未拭蓝衣少女“南灵仙子”,然后又极其愼重的向盖宇文道:“不过,仙子自知‘南戎八剑’上的功力,不如阁下甚多,她已决定立即返回师门,再下苦功,精硏绝招,以雪今日弃剑之辱!尚望阁下于半年之后,月圆之日,抽暇前往南诏故镇,洱海之滨,仙子定在‘香芸小筑’,敬候阁下大驾轩止!”
  盖宇文闻言,极其不屑的哂道:“阁下既非‘南戎剑圣’门下,更非‘香芸小筑’主人,如此代人传言,岂非有包揽多事之嫌?”顿了一顿,继道:“阁下既是代人定约,又何不代人践约?我要看看你这自称为‘红颜知己’之流,究有几分真才实学?”
  平剑凡一声长笑,冷冷说道:“好!好!平剑凡半年未现‘追魂血令’,江湖上出了你这么个人物!平剑凡纵有五湖四海容人之量,今天也不能容你了!”
  盖宇文嘿嘿连声,说道:“阁下开口闭口‘追魂血令’,在下倒不知这个‘追魂血令’是几两废铁铸成?就凭刚才背后偸袭之举,足证你这‘追魂血令’,不过是侥幸蒙世之徒——”
  平剑凡陡然一声暴喝:“阁下休得尽逞口舌之快!你且报出师门姓名,平剑凡一定叫你满意!”
  此时那蓝衣少女已经逐渐转向中场,怯怯的站在北海红巾叟身畔,全神贯注场中两人。
  盖宇文目光一扫蓝衣少女和红巾叟,冷声向平剑凡道:“在下盖宇文!至于师门名号,阁下既能在江湖中雄覇十年,还怕出手以后,认不出来?”
  平剑凡似已怒极一声冷哼,身形倏展,右掌微翻,“残荷迎风”,五指堪堪点上盖宇文胸前,同时吐气开声道:“狂妄小辈要你知道‘追魂血令’厉害!”
  盖宇文一见对方出手招式,心中也是微微一凛!这手峨嵋“大摄魂手”,威力非凡,此人定是峨嵋门下。心念电转,身形倏退,右掌一挥,一片柔若无物的劲力,硬生生把平剑凡的身躯逼住。同时,沉声大喝:“且慢!”
  平剑凡停身冷笑道:“如你自知不敌,还是现在停手的好!”
  盖宇文目蕴精光,剑眉飞扬,注视平剑凡喝道:“你是峨嵋门下!”
  平剑凡不禁一惊!但表面却未露声色!轻轻一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盖宇文脱口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峨嵋门下弟子?”平剑凡似是微微一震反问道:“长春仙长还是‘百年一令’令主金龙子?”
  盖宇文心中一动,原来“百年一令”令主是金龙子,而金龙子是峨嵋门下,那么自己怀中这本“汲冢残篇”上所署金龙子,必之就是此人了!
  但不知这“汲冢残篇”又怎的会在“九华山庄”,与“青城誓录”共藏一处?莫非——
  他稍一沉吟似是觉到心神一震,想出一丝线索——
  平剑凡见他尽自沉吟,不答自己所问,似是不耐的问道:“阁下何故沉吟不语?难道峨嵋还另有几位长老么?”
  这句话令盖宇文听来颇为刺耳!又是心中一动!
  他已因这句话确定此人非仅峨嵋门下,而且辈份甚高!不由心中一惊,但仍面色不变,冷冷的反问道:“平剑凡!峨嵋长老之中,你为何漏说一个?”
  “谁?”
  “冷面子都心一居士范杰平!”
  平剑凡陡然间,恰似混身一抖,面色大变。但强自压抑,干笑一声,哂道:“阁下何其如此孤陋寡闻!半年前贺兰古道,死林之内,江湖五大门派迎运上任掌门圣体之时,心一居士连同五大门派精英,俱已失踪之事,阁下难道没有听说?”
  “在下早已知道!”
  “阁下岂非多此一问么?”
  “在下不信此事!”
  平剑凡霎时面色又是一变,急问道:“阁下此言何指?五大门派三百高手,半年来未见一人再现江湖,难到还有何处可疑?”
  盖宇文冷笑道:“如尊驾所言,则心一居士一定陷身‘死林’了?”
  “理所当然!”
  “尊驾何能如此武断?”
  平剑凡陡然面色一板,冷笑道:“恕在下无法回答阁下此话!”
  盖宇文淡淡二笑,抛却手中枫枝,去势如箭,晃眼没入两侧丛林;咔嚓连声!林中隐约的飞窜起了几条人影。
  盖宇文视如不见,正色向平剑凡道:“峨嵋三位长老之中,何人武功最高?”
  “‘百年一令’令主金龙子。”
  “长春仙长呢?”
  “一心向道,不论武学。”
  “心一居士较金龙子如何?”
  平剑凡颇似不耐,恨声道:“略逊半寿!”
  盖宇文突然大喝一声:“平剑凡,你如何知道?”
  平剑凡深藏不露,微哂道:“阁下未免太以大惊小怪了!自己帅门之事如果还不知道,那还能算得什么门人?”
  盖宇文一听,立即追问道:“你是心一居士的弟子么?”
  平剑凡却显出了他的机智,故意神秘微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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