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4-14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于怀先翻开鄢天飞所赠送给他的黄绢薄册，那里面是鄢天飞闯荡江湖数十年所见所闻经验的累积记载。鄢天飞赠送的当时，慎重其事，要于怀先妥为保管。
今天当鹰爪王杳然离开之际，于怀先禁不住疑窦丛生，暗自忖道：“恩师待我虽然天高地厚，为何去而复返便言行迥然有异？鄢叔这本薄册既然江湖中名人怪事纲罗俱穷，像恩师这种人物，定有记载。”
于是，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赫然第一页第一行就列出“鹰爪王”。三个蝇头楷书。
于怀先心里在不由地一跳，想不到第一个就是“鹰爪王”。忽然心里有一种莫句其妙的紧张，一掖这一本簿子，挺身垫足新疾化“一鹤冲天”，直拔四丈，在空中一平身形，再飘飘下降。
这在这一飘一拔之际，于怀先已经把周围数十丈以内的情景，看个历历在目。岳麓峰除了矮松、白云、怪石、流泉之处，没有一点儿点动静。
于怀先又禁不住惊诧着愕然半晌不知所措。
在“鹰爪王”三个字之下，仍旧是蝇头小楷，清楚地写着：“何许人？不详。武林但以鹰爪王呼之，盖王非非其姓氏。此人据传闻七八十年前，即崭角于江湖。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人秉性喜怒无常。……”自这以下，而墨笔划线涂去，但是，于怀先凝神辨认，依稀尚可以认出：“……唯其少行恶事，颇为武林尊重，并尊其鹰爪擒拿手法为武林技击之冠。”
于怀先觉得这一段记载，虽然寥寥几十个字，却把鹰爪王为人叙述得极为中肯。然而可惜的对于鹰爪王的真名实姓，以及他的身世，仍旧是不详。而且后一段用墨笔涂去也不知是何用意。
但是，在墨笔涂去的旁边，另插有一段，看来是更正与补述。于先迫不及待的看下去：“……为人心狠手辣，性之所至，随意所欲。武林之中，鲜有敌手，数十年间黑白两道，正邪人物，伤在其手已不知凡几。”
下面还有一段空白，看来叙述之时，记载得意意有未尽之处。
这一段补述的记载，与前百所说的鹰爪王，显然有极端相异之处。辑何同一个人的秉性行为，同一个人记载，却有截然不同之处？于先百思不得其解。
废然负手而立，仰望云天，怅然良久，无法在千头万绪的思念之中，清理出条理来。他觉得鄢天飞记载的不同和恩师前后吩咐不同，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这其间另有耐人寻味的症结么？
突然，于怀先心里一支，暗自忖道：“此去西峰哟，须穿过江西北上，我何不沿途寻访鄢叔，遇到他时，问明白这中间他所以突然改变对鹰爪王的记载，原因何在？说不定就此一举，便可以解开心中谜结。”
意念一决，也顾不得自己腹内此刻的饥火中烧，倏地反身一展身形，电掣一掠，下扑八九丈有余。
就在如此如飞一掠而下的时候，又有一个念头，顿上于怀先思念之间：“三十六招鹰爪擒拿，和一百零八式星序步，为当前武林绝艺，如今都被恩师留痕于洞之中，设若有人误闯入岳麓峰石洞之中，岂非将恩师绝艺流入武林？”
心中闪电一转，回身反扑，直奔峰北，进入石洞之中。一眼看见石洞之中，掌痕脚印，杂杳其间，想起恩师以“无阳宝血”助长自己内力，恩比天高，德比地厚，不禁长叹一声：“恩师如此遽变无常，令人无法不启疑窦。但愿此去西峰途中，能够遇得鄢叔，解开此中谜底，也不负恩师对我换血授艺之恩。”
立即行功发掌，洞内轰隆作响，石屑齐飞，不消片刻，已将掌痕足迹，削得平坦无垠，了无痕迹。
转而食指微动，将嵌在石壁上的铁珠子，挖取手中，藏于腰际，诸事停妥，本可即刻难去，但是，心中总是学徒有某种事情横梗其部，忐忑难安。
流连洞中，徘徊良久，忽然心意一动，就在石洞进口处运指疾书：“奉师命前往西峰深谷探宝，怀先谨留。”
这一行字也不知道究竟为谁所留，一经书写完毕，倒是顿然心安理行，长啸出洞，疾扑而下，奔下岳麓峰。
于怀先下得岳麓峰，奔长沙，过浏阳，越九岭山，入江西境内。这一路行程，行来并不太远，但是，于怀先有意沿途羁留，探听夺命九环刀鄢天飞的消息。
每当于怀先遇站打尖，逢店歇脚之际，也遇见不少黑白两道的各色人物，几乎都在传说着一项消息。
“昔日纵横三湘两川的绿林高手，夺命九环刀鄢天飞再出江湖了。”
这项消息听在于怀先的耳朵里，不禁既惊且喜。惊的是：鄢叔果然真是昔日江湖名震群伦的高手隐居巢湖之滨达十数年之久，自己竟浑然一无所觉；既而惊的是：江湖上的消息，真是灵通无比，鄢叔重出江湖，也不过只是数日之间，竟然风传各地，这传布之广与播送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喜的是：鄢叔既然如此名震江湖，打听他的行踪，必然是极其方便。
然而，出乎意料的，于怀先横断东汀，西越九岭山，只晓得鄢天飞重出江湖，他的行踪，却毫无所得。于怀先也曾经打听过，被打听的对方，不是看他的年幼无知，一笑不理，便是瞪眼紧问：“你娃娃找鄢前辈有什么事？哼！”弄得于怀先啼笑皆非，又不便明说。
看着沿途耽搁已是转眼十几日，不能再作滞留，以免误了西峰寻宝的要事。即日购得骏马一匹，沿着山境，掠过江西西北边境，进入安徽。
沿大江顺流而下，北折西回，从安庆府南进入山区，穷数日餐风露宿之苦，已是到达西峰。
西峰吆，这一块暌别十数载的地方，对于于怀先而言，是太熟悉了。虽然，昔日祖母携他出走巢湖之时，于怀先只是蒙懂无知的孩提。但是，巢湖十数年，老祖母追魂拐宫青，终日耳提面命，要他毋忘故居。每当夏日良夜星辰，纳凉间坐之际，老祖母便将西峰吆点点滴滴，历历数来，绘形绘声，令人有如当其面的感觉。所以一旦真的身临实地，顿有旧地重游的感觉。
这天，正是晌午时分，晴空万里，骄阳当顶，西峰啕内良田阡陌，处处农忙，田陇间，山歌此起彼落，遥遥唱和，桑榆间，老叟稚童，怡然自得。一片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景象。
于怀先不禁轻轻叹喟出声，想到先祖避世于此，旨在安享天年，谁知道竟在老年横遭凶祸？
想到这里，于怀先禁不住两点珠泪，沿颊而下，思起伏，良久怅然。
这时候正是“乡村四月间人少，才了蚕桑又插身分”的季节，田间一遍忙碌，突然来了这样一位华服少年，牵马佇立，顿时引起乡人的注意。
于怀先一见田中农夫都放身不插，惊奇地望着自己，不禁想道：“我何不寻得此间乡老，探听昔日先祖遗事？”
转而一念：
“先祖避世于此，旨在躲避世人耳目乡村野老如何知其底细？我询问，陡然暴露自己身份。仇家未明，先自泄露行踪，不智之极。”
想罢，对西峰吆匆匆留下依恋之一瞥，认镫上马，避走远处无人的深林。系好马匹之后，凭着记忆所得，直奔吆后峰，到达深谷进口。
谷口狭而长，野草高可及人，怪石罗列，而且有潺潺流水穿插其间，一遍潮湿、阴暗、狰狞、令人有森森可怕的感觉。
于怀先正待穿身入谷之际，赫然一堵石碑矗立在狭谷旁边。想是多年无人理会，荒草烟没，所以乍一来时，是令人莫辨。
于怀先走上前去拨开丛草，抹去石碑上滞生的青苔绿鲜，仔细辨认，仿佛可以看出年深月久班剥不清的两行大字：
“谷内迭出鬼怪，
行人幸勿擅入。”
以这块石碑如此苍老的情形看来，至少也在十几年以上，这谷内既然十岂年无人敢往，何来宝物？恩师面嘱来此寻宝，用意究竟如何？
于怀先畏惧鬼倒是未必，只是一时踌躇，不知道究竟应否进入谷内。继而一想：“恩师面命深入谷内，且深入谷内看个明白再说。”
想罢，立即抬脚平飞，横掠五六太远，落进谷内。刚一落定身形，准备深入之际，倏地眼前情景大变，那里有什么深草怪石，潺潺流泉，周围都是削壁悬岩，或者是隔离不见天日的茂密森林，茫然无路，举足不得。尤其森林和削壁悬岩之间，隐隐有慑人心魄的高啸低吼，夹杂着阵阵风雷之声，宛如怒海波涛，狂风呼啸。上仰视天，则是阴云一片，沉暗低垂，回视周围则是如此令人心悸的情景。
于怀先乍一觉着，不由地心里大为一惊，闪电想道：“难道这西峰吆后山的深谷，果然有鬼怪藏身，作法崇人么？”
想到真切处，浑身寒毛耸立，冷汗津津。
于怀先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从未闯荡过江湖，几曾见过这种可怕的情景？虽然他此刻身怀不世的武功，但是，目之所视，耳之所闻，都是如此阴森森的景象，那一种自然而生的寒意，不由得于怀先没有惧怕之意。
毕竟于怀先是身负武功的人，危境当前，尚不致慌乱，一种出乎自然的防护，随着心情的紧张自然而出，下不西不八，沉桩暗合子午，左手微抬，护住面门，右手斜掠当胸，留神向四下打量变化。
于怀先如此一拿桩作势，立即心神收敛，抱元守一，心里惧意，顿时化为乌有。
说来奇怪，就在于怀先如此抱元守一，气停山岳的一刹那间，周围那些阴森森可怖的深林削壁，一变而为茂林修竹山明水秀宜人的景色。
于怀先不愧是绝顶聪明的人，虽然江湖经历浅薄，但是在追魂拐宫青的调教之下，各项学识俱下过功夫。所以，眼前景色一变，于怀先立即了角，方才一切都是幻境，幻由心生，只要心神不乱，外幻无由而入。
再略一思索，在入谷之初，分明是荒草丛生，怪石罗列，细泉纵流而已，如何一入谷内，便幻变如是？不用说，这是“奇门遁甲”之类幻术，惜乎方才自己入谷之时，未曾细心留神观察，若是丛草怪石是九宫八卦之类的阵势，当不致困住自己若是。如今，身陷阵内莫辨东西南闪，如何冲出阵去。
于怀先心里如此一急，眼前景色立即幻变，顿时阴云密布，狂风怒吼，仿佛林中有百兽齐呜，撼人心弦，而削壁悬岩，也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于怀先大惊，赶紧收敛心神，先求心神交泰，然后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脱口犹如睛天霹雳，右掌一翻，一式“力撼泰山”，尽全力向前推出一掌。
他自己也深深知道恩师鹰爪王以“元阳宝血”灌入体内之后，骤增百十年内力修为，如此全力发掌，那是非同小可。但见眼前树林宛如摧拉朽，扫平一片，平地砂石齐飞，狂飚大作。但是，如此威力刚猛绝伦的掌力发出之后，徒然没有影响，景色依旧，危境依然。
于怀先知道身陷这种禁制阵势，徒逞匹夫之勇，无济于事。但是，一时又无法能够得以脱身。正在费神思索之际，突然身后一声轻盈的笑声，银铃荡空，黄莺出谷，淡淡地说道：“你这人想出阵么？”
于怀先心里一凛，闪电想道：“此人来到身后，我都浑然无觉，好后的身法。”
人在想着，脚下自然一错步伐，疾演“星序步”中的“斗换星移”，飘然一闪，青衫都未摆动，人已经转过身来。只听身后那人轻轻地“咦”了一声，说道：“好快的身法！”
于怀先这才留神凝目注视，迎面八尺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位年方及，秀丽如幽谷之兰，盈盈而立的一位姑娘，穿着一身雪白无尘的长衣，长发掩肩细眉弯月，大眼朗星，娇靥玉润，吹弹得得破，站在那里宛如谪凡仙子，微风飘飘欲去。
于怀先一见是这样一位绝色尽世的姑娘，那里还敢多看，顿时垂眉低头，轻轻问道：“姑娘是跟我说话么？”
那位姑娘噗哧笑了一声，说道：“在这个西峰吆遥深谷边绝缘，困在八卦阵图之内，除了你还有谁？”
于怀先忽然抬头问道：“如此说姑娘是居住在这西峰谷里的了？”
那位姑娘摇摇头说道：“你没看见谷口有石碑，明明记载：谷内有鬼怪么？如果我要是住在谷内，我岂不是成了鬼怪了。”
于怀先和这位姑娘说了几句话以后，渐渐淡忘了刚一见面的腼腆，一听姑娘如此一说，也含笑说道：“那块石碑只不过是愚人自扰而已，朗朗乾坤，如何真有鬼怪？”
姑娘翘起小嘴说道：“你如今陷身在这样阴沉沉的危境当中，不是鬼怪，谁又如此平地风云？”
于怀先不禁羞红着脸说道：“姑娘休要故意取笑，我因为一时粗心，误入禁制阵内，故而脱身不得。”
姑娘抿着嘴天真一笑，微点头说道：“你随我出来再说，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也不是这谷里的人。”
说着话，柳腰微拧，闪身飘动，只是两三点之间，已经是远去七八丈远。于怀先一则惊诧轻功精妙，再则惊觉姑娘那流水行云的姿态。真是何异于凌波仙子，美绝人寰。
于怀先不敢稍分心神，吸气拧身，紧随着姑娘身后，向前左挪右腾，不消片刻时光，霍然眼前天色一亮，依旧是万里晴空，旭日当顶，于怀先恍如南柯一梦。再回身向后看时，幽谷阴昱如昔，谷口荒草怪石浅浅流泉，没有一些改变。
于怀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相信世上真有变幻无常的法术。区区几堆石头，几丛荒草，如何就能有这样大的变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正是于怀先在疾疾乱想的时候，身后姑娘又笑道：“你不认识么？这是当年诸葛武侯留下来的八阵图。”
于怀先回过身来，抱拳一拱说道：“敢问姑娘尊姓芳名，今日救我出得此阵，铭感五内。”
姑娘大方地点点头说道：“我叫慕容婉婷，见危伸手，这也是我武林中人的本色，值不得你如此言谢。如果你不是疏于细察，想这八阵图你虽然未见得熟谙变化，至少你不致冒然深入其中。只是……”
于怀先心里一震，急切间拦住姑娘话头，问道：“慕容姑娘！恕我冒昧请问，姑娘只身来到这西峰吆幽谷之前，是为了何种重要事件么？”
慕容婉婷略有诧异地看了于怀先一眼，点点头。
于怀先紧接着又问道：“敢问姑娘请都一武林前辈，武林之中人称南拳的神拳震九州慕容榛老前辈与姑娘怎么称呼？”
慕容婉婷一听提到神拳震九州慕容榛几个字，立即娇靥失色，严颜肃立，应道：“正是先祖。”
于怀先闻言始而大喜，旋即悲戚地说道：“小生于怀先，先祖于高煊武林人称金雕铁掌，与令祖慕容老前辈为武林知交，今日幸会……”
于怀先只顾说话，没有注意到站在对面的慕容姑娘玉容遽变铁青，娇躯止不住颤拦不停，没等到于怀先说完，立即断然娇叱一声喝道：“你是于高煊的孙子么？”
于怀先一愕，说道：“小生正是金雕铁掌的后裔，姑娘容有疑问么？”
慕容姑娘霍然仰面一阵仰天长笑，声如银铃急振，锐遏行云，入耳心神为之震动。在笑声中，不难听出有无限悲愤之情。
于怀先眼见着姑娘如此突然失态长笑，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楞在一旁自忖道：“我是金雕铁掌的孙子，这有什么可笑的？”
又不好上前问话，只有睁着眼睛，看着姑娘在那里仰天长笑。
突然，慕容婉婷霍然一收笑声，但见他两只大而圆的眼睛，此刻却含着满眶晶莹泪水，容颜惨淡。怒视着于怀先，颤着声音喝道：“苍天有眼，天网恢恢，合该我慕容婉婷能为祖先报仇。姓于的，撤出你的兵器来，姑娘今天虽然要你的性命，要使你死而无怨。”
说着话，娇躯微摆，右手一摘，“唰”的一声，巅巍巍三尺八寸长的一把湛蓝宝剑，蓝汪汪地宛如一汪秋水，闪耀在眼前。剑立当胸，式作“一柱擎天”，左手捏诀，搭在护手，两眼凝神，迸射着怒火，盯着于怀先。
这一个突然的变化，无异于平地焦雷，于怀先没想到慕容姑娘会突然翻脸相向，似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五湖之恨。难道就因为自己是金雕铁掌的孙子么？
于怀先分明记得，老祖母不止一次提到，祖父金雕铁掌在日，一只铁掌，这把雕喙金钩，傲视当今武林，黑白两道无不敬畏三分，“北掌”威名，真是如雷贯耳。祖父生前在日，只有神拳震九州慕容榛是生平唯一逢对手之人。虽然慕容榛彼此未尽融合，但是“南拳”“北掌”，双方各自暗地心服，而且金雕铁掌极其敬佩慕容榛是个热血汉子，凡事多少都要谦让这位对手几分。
老祖母这些话，都是言犹在耳，绝无差误之处，为何今日慕容姑娘榛的孙女一见一见之下，便要出剑拼命命，这岂不是今人匪夷所思么？
于怀先站在那里，望着持剑盛怒的慕容婉婷姑娘，真是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慕容姑娘一见于怀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娇叱说道：“你要束手待毙，可就怨不得姑娘不给你公平还手的机会了。”
叱声未了，姑娘倏地移步进身，好快的身形，闪电流星般地身前滑进几步，只不过是一瞬间，三尺八寸长、两指宽、巅巍巍、蓝汪汪的长剑，随着手腕一震，蓝色光芒暴涨，一式“狂风骤雨，洒起万点蓝光，向于怀先罩去。
于怀先没有想到姑娘出手会如此之快，而且，招式凶狠，剑风凌厉。仓忙间，那里还有还手的余地，脚下交错一偏，疾演“北斗斜挂”、“星序步”果然不愧武林绝艺，只此一闪之间，早就脱出剑光威力之处。于怀先急忙叫道：“姑娘请暂缓动手，小生有一言相告。”
慕容婉婷姑娘愤怒出手，就是师门剑法中的绝学，没有想。到对方竟在一闪身间，轻易地脱出剑光所及之地。正待跟进连演绝招，一听于怀先如此一喊，当时脚步一停，右腕微挫，长剑横掠胸前，叱道：“你有何话可说？”
于怀先拱手说道：“姑娘如此愤怒出手，要制小生于死命，不知究竟为何事？尚望姑娘指示明白。若是小生罪有应得，大丈夫生而何惧？死又何惧？不劳姑娘动手，小生自当自绝于姑娘之前。若是姑娘如此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刺，小生死在姑娘剑下，也是糊涂而死，心有不服，死难冥目。姑娘以为然否？”
于怀先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不亢不卑，说完话叉手而立，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概。
慕容婉婷一听于怀先如此振振道来，当下也微微点头，说道：“只要你明白有仇报冤有恩报德的道理，就可以了。我且问，先祖与金雕铁掌五年一会，互比武技，决定阴阳双玦的事，你该知道的。”
于怀先点点说道：“慕容老前辈与先祖父各执一玦，互约五年较量高低，以决阴阳玦为谁所有，这件事小生曾听先祖母提及。而且，十数年前，最后一次……”
慕容婉婷顿时接口叱道：“数年前，最后一次相会，是先祖携阴玦前来西峰吆，为你祖父金雕铁掌阴谋所得，谋害我先祖尸骨无踪。有道是父债子还，这笔债我不算在你姓于的身上，我去找谁？”
说着，蓝汪汪的长剑倾势一抖，蓝光一现，姑娘又要挺剑攻来。
于怀先急忙摇着手说道：“姑娘稍安毋躁，唧使祖上有仇，把话说明白姑娘再动手不迟，小生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请问姑娘，何以见得令祖慕容老前辈是伤在先祖阴谋之下？”
铁掌若不是用阴谋诡计，焉能败得了我祖父？还有，自从这次相会，先祖失踪，金雕铁掌便举家迁去，而不知去向。若不是于心有愧，何至如此？这点道理三尺之童，亦能明白。姓于的！你尚何话可说？”
于怀先突然也是仰天惨然大笑，眼含泪珠，厉声叫道：“慕容姑娘！小生要请你不要妄自血口喷人，伤及先祖英名。金雕铁掌在武林是何等人物，岂能用阴谋伤人？”
慕容婉婷冷哼一声，说道：“异宝当前，见利忘义之人，世间比比皆是。”
于怀先闻言大喝，只手微招，曲指作势，倏又停身凄然说道：“姑娘！我念你也是为祖报仇心急，小生以心度之，不忍出手相对，请你休要任意辱及先祖英名。”
慕容婉婷也接声说道：“对于尊长敬贤之道，慕容婉婷素秉庭训，再聆师言，岂有不明白之处？对于害祖仇人，慕容婉婷却无法如此相待？你说金雕铁掌不是阴谋相害，为何事后举家而遁？这不是于心有愧，以避武林耳目么？”
慕容姑娘说此话时，颜色稍霁，手中长剑也自然而垂，两只眼睛一变而为焦急之情，望着于怀先。
于怀先凄然流下眼泪，惨然说道：“姑娘可知，令祖失踪，还是生死未卜！而先祖父竟死在西峰吆后山巅峰之上么？
慕容婉婷脸上顿现惶然之色，问道：“怎么？原来令祖他也……”
于怀先咬牙点头说道：“不错！十数年前慕容老前辈来西峰相会先祖之时，“南拳”失踪，“北掌”横尸山顶。先祖母深夜携我远走巢湖，为的是避开仇人耳目，为于家留一个报仇的人。可怜先祖尸体都是乡人所埋，后来才为先祖母移走。在巢湖十数年，先祖母抚养我成人，含辛茹苦，无限辛酸。不料月前一旦撒手，未能等到孙儿亲自手刃仇人，含恨逝去。于怀先这才千里迢，遍访仇家，幸而在西峰吆下遇见世交后裔，姑娘你……”
于怀先泪流满面，一口气说到此地，慕容婉婷姑娘已经由错愕而惶然不安，继而珠泪滚滚，乃至哭成一个泪人儿，跺着脚说道：“不要说下去了，不要说下去了！”
于怀先拭去眼泪，说道：“姑娘！你如今能信过我的话否？”
慕容婉婷泪眼婆娑地地望着于怀先说道：“你……”
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倏地一拧身，一跺身，平地顿起一朵白去似的，拔起三四丈高，直向西峰吆外劲射而去。
于怀先没有料到姑娘会如此倏地离去，急着叫道：“慕容姑娘！”
情急之下，抬臂一振，吸腹挺胸，宛如闪电奔雷，疾向前面赶去。
今天当鹰爪王杳然离开之际，于怀先禁不住疑窦丛生，暗自忖道：“恩师待我虽然天高地厚，为何去而复返便言行迥然有异？鄢叔这本薄册既然江湖中名人怪事纲罗俱穷，像恩师这种人物，定有记载。”
于是，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赫然第一页第一行就列出“鹰爪王”。三个蝇头楷书。
于怀先心里在不由地一跳，想不到第一个就是“鹰爪王”。忽然心里有一种莫句其妙的紧张，一掖这一本簿子，挺身垫足新疾化“一鹤冲天”，直拔四丈，在空中一平身形，再飘飘下降。
这在这一飘一拔之际，于怀先已经把周围数十丈以内的情景，看个历历在目。岳麓峰除了矮松、白云、怪石、流泉之处，没有一点儿点动静。
于怀先又禁不住惊诧着愕然半晌不知所措。
在“鹰爪王”三个字之下，仍旧是蝇头小楷，清楚地写着：“何许人？不详。武林但以鹰爪王呼之，盖王非非其姓氏。此人据传闻七八十年前，即崭角于江湖。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人秉性喜怒无常。……”自这以下，而墨笔划线涂去，但是，于怀先凝神辨认，依稀尚可以认出：“……唯其少行恶事，颇为武林尊重，并尊其鹰爪擒拿手法为武林技击之冠。”
于怀先觉得这一段记载，虽然寥寥几十个字，却把鹰爪王为人叙述得极为中肯。然而可惜的对于鹰爪王的真名实姓，以及他的身世，仍旧是不详。而且后一段用墨笔涂去也不知是何用意。
但是，在墨笔涂去的旁边，另插有一段，看来是更正与补述。于先迫不及待的看下去：“……为人心狠手辣，性之所至，随意所欲。武林之中，鲜有敌手，数十年间黑白两道，正邪人物，伤在其手已不知凡几。”
下面还有一段空白，看来叙述之时，记载得意意有未尽之处。
这一段补述的记载，与前百所说的鹰爪王，显然有极端相异之处。辑何同一个人的秉性行为，同一个人记载，却有截然不同之处？于先百思不得其解。
废然负手而立，仰望云天，怅然良久，无法在千头万绪的思念之中，清理出条理来。他觉得鄢天飞记载的不同和恩师前后吩咐不同，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这其间另有耐人寻味的症结么？
突然，于怀先心里一支，暗自忖道：“此去西峰哟，须穿过江西北上，我何不沿途寻访鄢叔，遇到他时，问明白这中间他所以突然改变对鹰爪王的记载，原因何在？说不定就此一举，便可以解开心中谜结。”
意念一决，也顾不得自己腹内此刻的饥火中烧，倏地反身一展身形，电掣一掠，下扑八九丈有余。
就在如此如飞一掠而下的时候，又有一个念头，顿上于怀先思念之间：“三十六招鹰爪擒拿，和一百零八式星序步，为当前武林绝艺，如今都被恩师留痕于洞之中，设若有人误闯入岳麓峰石洞之中，岂非将恩师绝艺流入武林？”
心中闪电一转，回身反扑，直奔峰北，进入石洞之中。一眼看见石洞之中，掌痕脚印，杂杳其间，想起恩师以“无阳宝血”助长自己内力，恩比天高，德比地厚，不禁长叹一声：“恩师如此遽变无常，令人无法不启疑窦。但愿此去西峰途中，能够遇得鄢叔，解开此中谜底，也不负恩师对我换血授艺之恩。”
立即行功发掌，洞内轰隆作响，石屑齐飞，不消片刻，已将掌痕足迹，削得平坦无垠，了无痕迹。
转而食指微动，将嵌在石壁上的铁珠子，挖取手中，藏于腰际，诸事停妥，本可即刻难去，但是，心中总是学徒有某种事情横梗其部，忐忑难安。
流连洞中，徘徊良久，忽然心意一动，就在石洞进口处运指疾书：“奉师命前往西峰深谷探宝，怀先谨留。”
这一行字也不知道究竟为谁所留，一经书写完毕，倒是顿然心安理行，长啸出洞，疾扑而下，奔下岳麓峰。
于怀先下得岳麓峰，奔长沙，过浏阳，越九岭山，入江西境内。这一路行程，行来并不太远，但是，于怀先有意沿途羁留，探听夺命九环刀鄢天飞的消息。
每当于怀先遇站打尖，逢店歇脚之际，也遇见不少黑白两道的各色人物，几乎都在传说着一项消息。
“昔日纵横三湘两川的绿林高手，夺命九环刀鄢天飞再出江湖了。”
这项消息听在于怀先的耳朵里，不禁既惊且喜。惊的是：鄢叔果然真是昔日江湖名震群伦的高手隐居巢湖之滨达十数年之久，自己竟浑然一无所觉；既而惊的是：江湖上的消息，真是灵通无比，鄢叔重出江湖，也不过只是数日之间，竟然风传各地，这传布之广与播送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喜的是：鄢叔既然如此名震江湖，打听他的行踪，必然是极其方便。
然而，出乎意料的，于怀先横断东汀，西越九岭山，只晓得鄢天飞重出江湖，他的行踪，却毫无所得。于怀先也曾经打听过，被打听的对方，不是看他的年幼无知，一笑不理，便是瞪眼紧问：“你娃娃找鄢前辈有什么事？哼！”弄得于怀先啼笑皆非，又不便明说。
看着沿途耽搁已是转眼十几日，不能再作滞留，以免误了西峰寻宝的要事。即日购得骏马一匹，沿着山境，掠过江西西北边境，进入安徽。
沿大江顺流而下，北折西回，从安庆府南进入山区，穷数日餐风露宿之苦，已是到达西峰。
西峰吆，这一块暌别十数载的地方，对于于怀先而言，是太熟悉了。虽然，昔日祖母携他出走巢湖之时，于怀先只是蒙懂无知的孩提。但是，巢湖十数年，老祖母追魂拐宫青，终日耳提面命，要他毋忘故居。每当夏日良夜星辰，纳凉间坐之际，老祖母便将西峰吆点点滴滴，历历数来，绘形绘声，令人有如当其面的感觉。所以一旦真的身临实地，顿有旧地重游的感觉。
这天，正是晌午时分，晴空万里，骄阳当顶，西峰啕内良田阡陌，处处农忙，田陇间，山歌此起彼落，遥遥唱和，桑榆间，老叟稚童，怡然自得。一片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景象。
于怀先不禁轻轻叹喟出声，想到先祖避世于此，旨在安享天年，谁知道竟在老年横遭凶祸？
想到这里，于怀先禁不住两点珠泪，沿颊而下，思起伏，良久怅然。
这时候正是“乡村四月间人少，才了蚕桑又插身分”的季节，田间一遍忙碌，突然来了这样一位华服少年，牵马佇立，顿时引起乡人的注意。
于怀先一见田中农夫都放身不插，惊奇地望着自己，不禁想道：“我何不寻得此间乡老，探听昔日先祖遗事？”
转而一念：
“先祖避世于此，旨在躲避世人耳目乡村野老如何知其底细？我询问，陡然暴露自己身份。仇家未明，先自泄露行踪，不智之极。”
想罢，对西峰吆匆匆留下依恋之一瞥，认镫上马，避走远处无人的深林。系好马匹之后，凭着记忆所得，直奔吆后峰，到达深谷进口。
谷口狭而长，野草高可及人，怪石罗列，而且有潺潺流水穿插其间，一遍潮湿、阴暗、狰狞、令人有森森可怕的感觉。
于怀先正待穿身入谷之际，赫然一堵石碑矗立在狭谷旁边。想是多年无人理会，荒草烟没，所以乍一来时，是令人莫辨。
于怀先走上前去拨开丛草，抹去石碑上滞生的青苔绿鲜，仔细辨认，仿佛可以看出年深月久班剥不清的两行大字：
“谷内迭出鬼怪，
行人幸勿擅入。”
以这块石碑如此苍老的情形看来，至少也在十几年以上，这谷内既然十岂年无人敢往，何来宝物？恩师面嘱来此寻宝，用意究竟如何？
于怀先畏惧鬼倒是未必，只是一时踌躇，不知道究竟应否进入谷内。继而一想：“恩师面命深入谷内，且深入谷内看个明白再说。”
想罢，立即抬脚平飞，横掠五六太远，落进谷内。刚一落定身形，准备深入之际，倏地眼前情景大变，那里有什么深草怪石，潺潺流泉，周围都是削壁悬岩，或者是隔离不见天日的茂密森林，茫然无路，举足不得。尤其森林和削壁悬岩之间，隐隐有慑人心魄的高啸低吼，夹杂着阵阵风雷之声，宛如怒海波涛，狂风呼啸。上仰视天，则是阴云一片，沉暗低垂，回视周围则是如此令人心悸的情景。
于怀先乍一觉着，不由地心里大为一惊，闪电想道：“难道这西峰吆后山的深谷，果然有鬼怪藏身，作法崇人么？”
想到真切处，浑身寒毛耸立，冷汗津津。
于怀先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从未闯荡过江湖，几曾见过这种可怕的情景？虽然他此刻身怀不世的武功，但是，目之所视，耳之所闻，都是如此阴森森的景象，那一种自然而生的寒意，不由得于怀先没有惧怕之意。
毕竟于怀先是身负武功的人，危境当前，尚不致慌乱，一种出乎自然的防护，随着心情的紧张自然而出，下不西不八，沉桩暗合子午，左手微抬，护住面门，右手斜掠当胸，留神向四下打量变化。
于怀先如此一拿桩作势，立即心神收敛，抱元守一，心里惧意，顿时化为乌有。
说来奇怪，就在于怀先如此抱元守一，气停山岳的一刹那间，周围那些阴森森可怖的深林削壁，一变而为茂林修竹山明水秀宜人的景色。
于怀先不愧是绝顶聪明的人，虽然江湖经历浅薄，但是在追魂拐宫青的调教之下，各项学识俱下过功夫。所以，眼前景色一变，于怀先立即了角，方才一切都是幻境，幻由心生，只要心神不乱，外幻无由而入。
再略一思索，在入谷之初，分明是荒草丛生，怪石罗列，细泉纵流而已，如何一入谷内，便幻变如是？不用说，这是“奇门遁甲”之类幻术，惜乎方才自己入谷之时，未曾细心留神观察，若是丛草怪石是九宫八卦之类的阵势，当不致困住自己若是。如今，身陷阵内莫辨东西南闪，如何冲出阵去。
于怀先心里如此一急，眼前景色立即幻变，顿时阴云密布，狂风怒吼，仿佛林中有百兽齐呜，撼人心弦，而削壁悬岩，也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于怀先大惊，赶紧收敛心神，先求心神交泰，然后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脱口犹如睛天霹雳，右掌一翻，一式“力撼泰山”，尽全力向前推出一掌。
他自己也深深知道恩师鹰爪王以“元阳宝血”灌入体内之后，骤增百十年内力修为，如此全力发掌，那是非同小可。但见眼前树林宛如摧拉朽，扫平一片，平地砂石齐飞，狂飚大作。但是，如此威力刚猛绝伦的掌力发出之后，徒然没有影响，景色依旧，危境依然。
于怀先知道身陷这种禁制阵势，徒逞匹夫之勇，无济于事。但是，一时又无法能够得以脱身。正在费神思索之际，突然身后一声轻盈的笑声，银铃荡空，黄莺出谷，淡淡地说道：“你这人想出阵么？”
于怀先心里一凛，闪电想道：“此人来到身后，我都浑然无觉，好后的身法。”
人在想着，脚下自然一错步伐，疾演“星序步”中的“斗换星移”，飘然一闪，青衫都未摆动，人已经转过身来。只听身后那人轻轻地“咦”了一声，说道：“好快的身法！”
于怀先这才留神凝目注视，迎面八尺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位年方及，秀丽如幽谷之兰，盈盈而立的一位姑娘，穿着一身雪白无尘的长衣，长发掩肩细眉弯月，大眼朗星，娇靥玉润，吹弹得得破，站在那里宛如谪凡仙子，微风飘飘欲去。
于怀先一见是这样一位绝色尽世的姑娘，那里还敢多看，顿时垂眉低头，轻轻问道：“姑娘是跟我说话么？”
那位姑娘噗哧笑了一声，说道：“在这个西峰吆遥深谷边绝缘，困在八卦阵图之内，除了你还有谁？”
于怀先忽然抬头问道：“如此说姑娘是居住在这西峰谷里的了？”
那位姑娘摇摇头说道：“你没看见谷口有石碑，明明记载：谷内有鬼怪么？如果我要是住在谷内，我岂不是成了鬼怪了。”
于怀先和这位姑娘说了几句话以后，渐渐淡忘了刚一见面的腼腆，一听姑娘如此一说，也含笑说道：“那块石碑只不过是愚人自扰而已，朗朗乾坤，如何真有鬼怪？”
姑娘翘起小嘴说道：“你如今陷身在这样阴沉沉的危境当中，不是鬼怪，谁又如此平地风云？”
于怀先不禁羞红着脸说道：“姑娘休要故意取笑，我因为一时粗心，误入禁制阵内，故而脱身不得。”
姑娘抿着嘴天真一笑，微点头说道：“你随我出来再说，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也不是这谷里的人。”
说着话，柳腰微拧，闪身飘动，只是两三点之间，已经是远去七八丈远。于怀先一则惊诧轻功精妙，再则惊觉姑娘那流水行云的姿态。真是何异于凌波仙子，美绝人寰。
于怀先不敢稍分心神，吸气拧身，紧随着姑娘身后，向前左挪右腾，不消片刻时光，霍然眼前天色一亮，依旧是万里晴空，旭日当顶，于怀先恍如南柯一梦。再回身向后看时，幽谷阴昱如昔，谷口荒草怪石浅浅流泉，没有一些改变。
于怀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相信世上真有变幻无常的法术。区区几堆石头，几丛荒草，如何就能有这样大的变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正是于怀先在疾疾乱想的时候，身后姑娘又笑道：“你不认识么？这是当年诸葛武侯留下来的八阵图。”
于怀先回过身来，抱拳一拱说道：“敢问姑娘尊姓芳名，今日救我出得此阵，铭感五内。”
姑娘大方地点点头说道：“我叫慕容婉婷，见危伸手，这也是我武林中人的本色，值不得你如此言谢。如果你不是疏于细察，想这八阵图你虽然未见得熟谙变化，至少你不致冒然深入其中。只是……”
于怀先心里一震，急切间拦住姑娘话头，问道：“慕容姑娘！恕我冒昧请问，姑娘只身来到这西峰吆幽谷之前，是为了何种重要事件么？”
慕容婉婷略有诧异地看了于怀先一眼，点点头。
于怀先紧接着又问道：“敢问姑娘请都一武林前辈，武林之中人称南拳的神拳震九州慕容榛老前辈与姑娘怎么称呼？”
慕容婉婷一听提到神拳震九州慕容榛几个字，立即娇靥失色，严颜肃立，应道：“正是先祖。”
于怀先闻言始而大喜，旋即悲戚地说道：“小生于怀先，先祖于高煊武林人称金雕铁掌，与令祖慕容老前辈为武林知交，今日幸会……”
于怀先只顾说话，没有注意到站在对面的慕容姑娘玉容遽变铁青，娇躯止不住颤拦不停，没等到于怀先说完，立即断然娇叱一声喝道：“你是于高煊的孙子么？”
于怀先一愕，说道：“小生正是金雕铁掌的后裔，姑娘容有疑问么？”
慕容姑娘霍然仰面一阵仰天长笑，声如银铃急振，锐遏行云，入耳心神为之震动。在笑声中，不难听出有无限悲愤之情。
于怀先眼见着姑娘如此突然失态长笑，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楞在一旁自忖道：“我是金雕铁掌的孙子，这有什么可笑的？”
又不好上前问话，只有睁着眼睛，看着姑娘在那里仰天长笑。
突然，慕容婉婷霍然一收笑声，但见他两只大而圆的眼睛，此刻却含着满眶晶莹泪水，容颜惨淡。怒视着于怀先，颤着声音喝道：“苍天有眼，天网恢恢，合该我慕容婉婷能为祖先报仇。姓于的，撤出你的兵器来，姑娘今天虽然要你的性命，要使你死而无怨。”
说着话，娇躯微摆，右手一摘，“唰”的一声，巅巍巍三尺八寸长的一把湛蓝宝剑，蓝汪汪地宛如一汪秋水，闪耀在眼前。剑立当胸，式作“一柱擎天”，左手捏诀，搭在护手，两眼凝神，迸射着怒火，盯着于怀先。
这一个突然的变化，无异于平地焦雷，于怀先没想到慕容姑娘会突然翻脸相向，似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五湖之恨。难道就因为自己是金雕铁掌的孙子么？
于怀先分明记得，老祖母不止一次提到，祖父金雕铁掌在日，一只铁掌，这把雕喙金钩，傲视当今武林，黑白两道无不敬畏三分，“北掌”威名，真是如雷贯耳。祖父生前在日，只有神拳震九州慕容榛是生平唯一逢对手之人。虽然慕容榛彼此未尽融合，但是“南拳”“北掌”，双方各自暗地心服，而且金雕铁掌极其敬佩慕容榛是个热血汉子，凡事多少都要谦让这位对手几分。
老祖母这些话，都是言犹在耳，绝无差误之处，为何今日慕容姑娘榛的孙女一见一见之下，便要出剑拼命命，这岂不是今人匪夷所思么？
于怀先站在那里，望着持剑盛怒的慕容婉婷姑娘，真是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慕容姑娘一见于怀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娇叱说道：“你要束手待毙，可就怨不得姑娘不给你公平还手的机会了。”
叱声未了，姑娘倏地移步进身，好快的身形，闪电流星般地身前滑进几步，只不过是一瞬间，三尺八寸长、两指宽、巅巍巍、蓝汪汪的长剑，随着手腕一震，蓝色光芒暴涨，一式“狂风骤雨，洒起万点蓝光，向于怀先罩去。
于怀先没有想到姑娘出手会如此之快，而且，招式凶狠，剑风凌厉。仓忙间，那里还有还手的余地，脚下交错一偏，疾演“北斗斜挂”、“星序步”果然不愧武林绝艺，只此一闪之间，早就脱出剑光威力之处。于怀先急忙叫道：“姑娘请暂缓动手，小生有一言相告。”
慕容婉婷姑娘愤怒出手，就是师门剑法中的绝学，没有想。到对方竟在一闪身间，轻易地脱出剑光所及之地。正待跟进连演绝招，一听于怀先如此一喊，当时脚步一停，右腕微挫，长剑横掠胸前，叱道：“你有何话可说？”
于怀先拱手说道：“姑娘如此愤怒出手，要制小生于死命，不知究竟为何事？尚望姑娘指示明白。若是小生罪有应得，大丈夫生而何惧？死又何惧？不劳姑娘动手，小生自当自绝于姑娘之前。若是姑娘如此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刺，小生死在姑娘剑下，也是糊涂而死，心有不服，死难冥目。姑娘以为然否？”
于怀先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不亢不卑，说完话叉手而立，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概。
慕容婉婷一听于怀先如此振振道来，当下也微微点头，说道：“只要你明白有仇报冤有恩报德的道理，就可以了。我且问，先祖与金雕铁掌五年一会，互比武技，决定阴阳双玦的事，你该知道的。”
于怀先点点说道：“慕容老前辈与先祖父各执一玦，互约五年较量高低，以决阴阳玦为谁所有，这件事小生曾听先祖母提及。而且，十数年前，最后一次……”
慕容婉婷顿时接口叱道：“数年前，最后一次相会，是先祖携阴玦前来西峰吆，为你祖父金雕铁掌阴谋所得，谋害我先祖尸骨无踪。有道是父债子还，这笔债我不算在你姓于的身上，我去找谁？”
说着，蓝汪汪的长剑倾势一抖，蓝光一现，姑娘又要挺剑攻来。
于怀先急忙摇着手说道：“姑娘稍安毋躁，唧使祖上有仇，把话说明白姑娘再动手不迟，小生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请问姑娘，何以见得令祖慕容老前辈是伤在先祖阴谋之下？”
铁掌若不是用阴谋诡计，焉能败得了我祖父？还有，自从这次相会，先祖失踪，金雕铁掌便举家迁去，而不知去向。若不是于心有愧，何至如此？这点道理三尺之童，亦能明白。姓于的！你尚何话可说？”
于怀先突然也是仰天惨然大笑，眼含泪珠，厉声叫道：“慕容姑娘！小生要请你不要妄自血口喷人，伤及先祖英名。金雕铁掌在武林是何等人物，岂能用阴谋伤人？”
慕容婉婷冷哼一声，说道：“异宝当前，见利忘义之人，世间比比皆是。”
于怀先闻言大喝，只手微招，曲指作势，倏又停身凄然说道：“姑娘！我念你也是为祖报仇心急，小生以心度之，不忍出手相对，请你休要任意辱及先祖英名。”
慕容婉婷也接声说道：“对于尊长敬贤之道，慕容婉婷素秉庭训，再聆师言，岂有不明白之处？对于害祖仇人，慕容婉婷却无法如此相待？你说金雕铁掌不是阴谋相害，为何事后举家而遁？这不是于心有愧，以避武林耳目么？”
慕容姑娘说此话时，颜色稍霁，手中长剑也自然而垂，两只眼睛一变而为焦急之情，望着于怀先。
于怀先凄然流下眼泪，惨然说道：“姑娘可知，令祖失踪，还是生死未卜！而先祖父竟死在西峰吆后山巅峰之上么？
慕容婉婷脸上顿现惶然之色，问道：“怎么？原来令祖他也……”
于怀先咬牙点头说道：“不错！十数年前慕容老前辈来西峰相会先祖之时，“南拳”失踪，“北掌”横尸山顶。先祖母深夜携我远走巢湖，为的是避开仇人耳目，为于家留一个报仇的人。可怜先祖尸体都是乡人所埋，后来才为先祖母移走。在巢湖十数年，先祖母抚养我成人，含辛茹苦，无限辛酸。不料月前一旦撒手，未能等到孙儿亲自手刃仇人，含恨逝去。于怀先这才千里迢，遍访仇家，幸而在西峰吆下遇见世交后裔，姑娘你……”
于怀先泪流满面，一口气说到此地，慕容婉婷姑娘已经由错愕而惶然不安，继而珠泪滚滚，乃至哭成一个泪人儿，跺着脚说道：“不要说下去了，不要说下去了！”
于怀先拭去眼泪，说道：“姑娘！你如今能信过我的话否？”
慕容婉婷泪眼婆娑地地望着于怀先说道：“你……”
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倏地一拧身，一跺身，平地顿起一朵白去似的，拔起三四丈高，直向西峰吆外劲射而去。
于怀先没有料到姑娘会如此倏地离去，急着叫道：“慕容姑娘！”
情急之下，抬臂一振，吸腹挺胸，宛如闪电奔雷，疾向前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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