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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2025-04-14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淡月疏星,夜色朦胧,山林静寂,野渡无人。
  秋末冬初时令。
  薄寒透衣,村野田间,林梢溪畔,都呈现一片萧瑟之景。
  “鸡鸣闻三省”的金鸡寨下,相距不远里程的西峰均里,隐隐约约有未灭的灯火,摇曳林间。
  西峰均前有一两山环绕,背耸峻岭密林,中间形成一块阡陌纵横的良田,并有溪水穿插其间,夹岸垂杨,虽则时届冬令,柳丝兀秃,仍不难想像,当春暖花香之际,这溪畔的风光。
  西峰均住着数十家耕种为生无忧无虑的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真是不知秦汉,无论魏晋。
  可是,这夜鸡唱三遍,天色乍晓,西峰均何来未灭的灯火摇其间?
  灯光亮处,是均之东一排三间茅屋,虽是竹椽茅舍,却是收拾得微尘不染,明窗净几,书籍满室,不像是耕田人家。
  此刻,东首房里油灯高悬,满室通明。靠近窗户之下,凭几而坐两位老人,正举杯邀饮,对坐倾谈,满桌腊味,桌下一罐自酿陈年花雕。后来索性吹灭油灯,让西坠弯月,洒进乳色蒙蒙,更有一种醒酒之凉意。
  如此寒夜,这两位老人竟然作竟夕之饮,真是豪兴不浅而雅意更浓,想必此时此景,当不知玦世尘为何物了。
  其实不然,在这样寒冬深夜,淡月星辉之下,凭窗对几,把酒而谈的老人,谁也没有一丝欢愉与消遣的心情。
  坐在右首那位长眉覆眼,阔口隆鼻,须发俱白的老人,霍然一放手中的酒杯,长叹一声说道:“慕容兄!清谈竟夕,口述武功,你我十五年来仍然彼此难分高下,难道你我这把年岁,还要发招出式,以性命相搏么?”
  左手那位赤面微须,浓眉大眼的苍发老人,也把手中酒杯一放,却放声呵呵一阵大笑。这笑声宛如黄钟大吕,金声玉振,震得檐下前茅草,都为之嗖嗖出声。
  白发老人伸手止住说道:“慕容兄!山荆与小孙酣睡已久,幸勿惊扰他们醒来。”
  苍发老人笑声一收,顿时沉下脸钯说道:“五年一会,今已三届其期。每次双方从徒无功,于兄!你能等待,我慕容榛却无此耐心。今日之会,是为最后一次,这阴阳双玦不是你金雕铁掌于高煊所得,就是归我所有。”
  语音斩钉截铁,字字地有声。
  这位白发苍苍的金雕铁掌于高煊点头说道:“慕容兄!快人快语,依然是当年神拳震九州的气概。这阴阳双玦。你我各执其半,十五年来不能璧合为一,殊为憾事,今日了断,亦为老朽之心愿。只是,十五年前,你我互重彼此都是成名武林已久,年遇古稀,约定以口述招,互分胜负,不屑以性命相搏。如今三届其会,犹无分下下,难道慕容兄……”
  神拳震九州慕容榛霍然而起,接口说道:“金雕铁掌誉满武林,老朽以就木之年,再不讨教,只好含恨终生了。不分高下不罢手,阴阳双玦也正好就此了结。”
  金雕铁掌于高煊长叹一声,黯然说道:“当年在黄山绝顶分得阴阳双玦之时,彼此犹未动手相搏,事隔十五年,你我都是风烛残年;岂能再令对方流血五步,横尸上眼前。慕容兄!这半面阳玦自今日起就归你所有,双方也算了却这桩心事。”
  说着话,从古铜色长袍里解出一面黄丝缠紧的玉玦,晶莹润泽,通体透明,虽在淡月星辉隔窗照射之下,犹见光泽,玉玦上面,隐约仿佛有纹。
  金雕铁掌于高煊将玉玦托在右掌上,递到慕容榛的面前。顿时使这位神拳震九州的慕容榛,须须俱张,眼眦睁裂,不由地退后一步。
  这半面玉玦是十五年前在黄山绝顶,金雕铁掌于高煊几是以性命换得,也是十五年来双方争执之所在,今日于高煊竟毫无条件地将玉玦交出,毋怪神拳震九州慕容榛要为震惊失措了。
  良久,神拳震九州慕容榛一仰苍首,呵呵笑道:“于兄!你如此小视老朽么?这半面阳玦虽是我十五年来梦寐以求,却无意如此轻易而得。于兄此刻是抱息事宁人之心?抑或是以怜悯施舍之意,送出这半面阳玦?”
  说着顿时伸手一摸腰际,赫然半面黑如点漆,却也润透有光的玉玦托在掌中,递到面前说道:“于兄以心度之,此刻老朽将这半面阴玦平白送给于兄,于兄又当如何?”
  这一双分别十五年的阴阳双玦,如今,竟在西峰均的一栋茅舍里璧合为一,黑白打映,光泽耀人。要是十五年前有人如此当众合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捐躯陨命,流血横尸。此刻,却是这般宁静地,可谓蔚为奇景。
  两人如此相对良久,金雕铁掌于高煊倏地一收右掌,豪然说道:“慕容兄!海阔胸襟,磊落光明,老朽由衷……”
  言至此处,忽然神拳震九州慕容榛一收右掌,转头向窗外喝问道:“窗外何方朋友,何不请来相见?”
  窗外顿时一阵冷冷轻笑,便寂然无声。
  两老互视一眼,几乎同时出掌推开窗门,一掠之间,双双跃出室外。
  室外,晨前的黧黑,星光微弱,淡月入云,田间一片迷蒙。两老刚一立足地上,神拳震九州慕容榛便伸拳指袖,迈步向屋前七八丈处几株丛生的老桂树下走去。
  金雕铁掌于高煊伸手一挡,说道:“慕容兄!且慢。”
  说着昂首向树梢浓荫密处,朗声说道:“朋友!老朽于高煊与老友慕容榛,是老隐田间的人,已是与世无争。尊驾有何见教,何妨言之当面?难道寒舍村酒,不足以待客么?”
  金雕铁掌于高煊如此一说话,果然林梢树叶嗖嗖一分,霍然一个身裁短小的人,屹立在树梢。冷呵呵地笑了一声说道:“南拳北掌武林二绝,五年一会,我来岂不有扰清兴么?”
  于高煊和慕容榛一听,不觉同时一怔。此人不但对自己知之甚详,且对于五年一会之事,都了如指掌,太过神奇。这五年一会,口述武功,以定双玦谁属之事,不但武林中无人知道,边于高煊的老伴,远在山东的慕容榛的老妻,都不知内情,此人可何如此熟悉?
  神拳震九州慕容榛连忙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树上那人冷哼一声一声笑道:“慕容榛你以南拳之名,震慑武林,却吓不动我,我是谁,你不配问。”
  慕容榛顿时热血沸腾,右拳疾出一点,“呼”地一声,一股强劲刚烈的拳风,直劈七丈开外的桂树梢头。
  那人弹然而起,拔起三丈四五,人在空中不屑地笑道:“南拳不过如此。”
  金雕铁掌不觉大骇,他深知神拳震九州慕容榛的功力,神拳打空,疾如闪电,武林之中,鲜有人能在一击之内,躲而不中,“南拳”之名,岂是幸得?此人轻易一闪,毫未在意,是何等的功力?
  金雕铁掌于高煊上前一步说道:“尊驾如此有意前来,是为阴阳双玦么?”
  此语一出,那人哈哈一阵震天大笑,说道:“一点不错,阴阳玦留在你们身边,直线是暴殄天物。十五年来慢说你们各执半面,毫无所用,就是阴阳合璧,凭你们南拳北掌,又能有多少发现?不提背面奇图,说是正面的歌诀,你二人也无法揣透。”
  这一席话说得神拳震九州和金雕铁掌都打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阴阳玦十五年前各得一半之后,只知道玉玦上记载的是神奇绝妙的至上武功,和一幅扑朔迷离的图样。由于玉玦未能合璧,双方都无法知道另半面上记载的为何物。今天这人一口道出,如何令人不惊?
  就在这一怔之际,那人突然厉声喝道:“半个时辰之后,老夫在后山绝顶相待你们送去玉玦,过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话一说完,身形已经弹然而起,只一瞬间,只留下“心狠手辣”四字在夜空中飘扬。
  神拳震九州慕容榛随即暴叱一声,大袖一拂,腾空而起,劲弓疾矢,闪电流星,直年老桂树梢。那里能看到半点人影?
  名震武林垂数十年的“南拳”,几曾遭受这种挫折?佇立树梢,废然长叹,飘身落下。
  “南拳”“北拳”二老相对,半晌无言。忽然,金雕铁掌于高煊说道:“慕容兄!此人处心积虑,谋之久,后山之行,你我……”
  神拳震九州慕容榛一声突如其来的长笑,一言不发,振臂凌空,直向后山奔去。
  金雕铁掌于高煊长叹一声,也随后展开开身形,向后山疾奔而去。
  西峰均背山而座,山高而险,绝顶有绝壑挂泉,直垂于底,终年潮气迷蒙,深不见底。
  慕容榛和于高煊双双赶到绝壑之巅,黑影中,但见那人迎风独立,拂袖长笑,说道:“来得好!拿玉玦来。”
  神拳震九州慕容榛刚一落定身形,立即沉桩敛气,右臂一圈,“百步神拳”顿时展开一式“直捣九幽”,“呼”的一声挟着一股罡劲,隔着五丈距离,凌厉当胸一击。
  那人面隔薄纱,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好一个“百步神拳”第九十九手,精绝煞着,徒奈老夫何?”
  人在说着话,身形却像平倒一扇门,倏地贴地一折,飘然就势旋身,霍然而起。但见他战指慕容榛冷冷地说道“慕容榛!我要让你心服口服,交出阴阳玦。来!来!你和于高煊联手齐攻,要能接过老夫三招,阴阳玦老夫不要,撒手就走。”
  “南拳”“北掌”名震武林已非一日,虽然多年隐迹江湖,英名尚在,岂能受得了这种羞辱?慕容榛大喝一声,须须俱竖,缓然迈步上前,每走一步,脚下岩石俱碎,显然要以全力相搏。
  金雕铁掌于高煊从身后一掠而前,与神拳震九州并肩齐步,闭口一言不发,慢慢地向站在山之绝顶,背壑而站的黑纱覆面身裁不高的人,逼近过去。
  那人此刻也凝神敛气,等到慕容榛和于高煊走到两丈左右,突然双臂齐抬,曲指如钩,上身忽又向前一探,仿佛暴长数寸。
  金雕铁掌于高煊倏地惊呼。
  “鹰”……”
  言犹未了,神拳震九州慕容榛也顿时有所觉悟,说时迟,那时快,那人也不知是用何种身形,就在这一瞬间,像是一只凌空扑下的大鹰,但觉眼前一黑,已经欺身扑到。
  金雕铁掌和神拳震九州此时已知凶多吉少,全力御敌,“北掌”平托,一式“天王托塔”,右掌疾翻向上,左掌“推山填海”,平推过腰,双掌两式,硬架狠攻。神拳震九州双拳上擂一式“叩天问愿”,直向上面迎去。
  一掌双拳都是于高煊和慕容榛精绝之学,如此保招全力,威势极不寻常,宛如狂飚顿地而起;更有金雕铁掌左手一招“推山填海”横袭中盘,武林还无人胆敢接住“南拳”“北掌”如此合力而攻。
  就在两人招势递满之际,突然一震,霎时劲风四溢,砂石齐飞四溢,砂石齐飞,只听得一阵闷哼,神拳震九州慕容榛和金雕铁掌于高煊以双倒地。
  那人双手捧腹,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群山回应,宿鸟惊飞。长笑良久,才霍然收住笑声,一步一步向倒在地上的“南拳”“北掌”二老走过来。
  望了望左臂齐根折断,嘴角流血的金雕铁掌于高煊,冷笑了一声,倏地左手食指微弹,右手闪电从于高煊腰际一掠,一块晶莹透明的玉玦,落到手中。
  就在这一瞬间,身旁黑影一翻,那人警觉地一转身,轻轻地“咦”了一声,疾伸右手前抓,已逢无及,手一抓空,神拳震九州慕容榛竟在伤后尽力一滚,翻身落到深不风底的绝壑中。那人赶上前一步,望着脚下黑漆一片水声隆隆的绝壑,废然叹息出声,良久,跺脚拧身,身上黑色斗篷一鼓趁风飘然而起,只一闪间,已是踪影俱无。
  只留下金雕铁掌于高煊,静静地躺在山巅,渐露的晨曦,照露出齐胸的白须,在那里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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