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扬帆闽海 为求名医起沉疴 横剑胥城 岂无义侠拯弱质
2021-04-23  作者:徐梦还  来源:徐梦还作品集  点击:

  这时众人都是噤若寒蝉,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吭一声气,讨一个情的。眼看少年的右掌,缓缓落下,距离她的头顶,只有七八寸远近。
  俞静雯紧闭着的双目,突然缓缓张开,大大的眼睛里,一颗颗晶莹浑圆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美丽的脸庞映着天际淡月,好像梨花带雨一般,好不逗人怜爱。少年一瞥之下,心灵大震,哪里还下得了毒手。
  他平时自负文才武功,迈绝当世,对于一般的庸脂俗粉,根本看不上眼,甚至有不少成名的美貌英雌,窈窕淑女大家闺秀,亦只是一笑置之,像今天这等情绪波动,怜爱之念遽生,这正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他进入沉思,高举的右掌,迟迟未能下落,脸上喜一阵愁一阵,阴晴百变,直看得场中诸人,心里都发了毛。
  俞静雯已把生死置于度外,她清楚地知道,谁要是得罪了这一个魔头,就别想活着回去。因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在冒犯了他之后,还能得保首领的……
  她陡然迈前一步,螓首微抬,一双泪眼,微微睁开,微带哭着地说道:“你要杀便杀,何必故意吓唬折磨我……”
  少年蓦地一惊,迅速地后退了一步,一双目光射出无限温柔怜爱的光芒,瞬时间春风和熙,在场众人的心中,突然感到一宽,一块石头落地。
  唐素雯暗忖道:“哟!这人的目光,倒还是变得真怪啦……”
  少年指着身受重伤的俞福渊道:“他是你的哥哥……”她微微颔首。少年在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打开瓶盖,倒出一粒大如梧桐子的绿色丸药,递到俞静雯的手里道:“他被我太清气功震伤脏腑,服此一粒,当可无虞,以前他对我的冒犯,冲着你都一笔勾销,他若不服,可到琼英岛太清仙府找太清帝君报仇即可……”
  一言甫毕,突然回眸向场中扫射一眼,目光一看到华阳道人时,突然又冷笑了一声,惊得华阳道人一打哆嗦,幸好少年并未再找他的晦气。
  少年又回眸看了俞静雯一眼,似有不少的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低低叹息一声,陡地转身,脚尖微点,一条人影,破空而起,横纵数十丈,没入黑暗之中隐去。这去势之快,直使人看得怵目惊心,咋舌不置……
  她做梦也想不到,他竟会轻轻的放过她,手中托着他给的灵丹,愣然出神。
  华阳道人亦大感意外,走近俞静雯身边说道:“二妹,把药给大哥吧……”她如梦初觉,呀了一声。
  那药端的灵极,服后不久,俞福渊感到伤势痊愈,只是身体尚有一点疲倦。
  经这一场变故以来,双方都好像二世为人一般,各自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分手而去。(那双头天蜈俞福渊如何地会得罪了太清帝君?太清帝君是何许人也?以及和俞静雯的许多缠绵悱恻的故事,下文自当逐步交待,敬祈读者注意)
  唐素雯回头看了看两个师姐,又看了云天灏一眼,她发现二姐三姐受伤虽重,但仗着她们精纯的内功,还不妨事,独有云天灏自负伤以来,却始终昏迷不醒,看来怕是凶多吉少!
  这时天际已露出鱼肚般的白色,唐素雯知道天快要亮了,想不到这一次师姐妹三人,在福建这等边荒之地,竟会丢了这么一个大人,正非始料之所能及……
  她不尽低徊,心里难受已极,昆仑四女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敌手,甚至于像天南三怪这等厉害的魔头,还在她姐妹四象剑阵下授首,想不到……唉……真正是难测难料……
  这时罗宝琴以受伤之躯,紧紧地搂着云天灏,脸上透露出一种异常坚决的神色,既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不由把站在一边的孙仪钧,看得吓了一大跳,伸出手来,牵了一下唐素雯的衣袖。
  唐素雯看得触目惊心,她们师姐妹从小在一起长大,情同骨肉,彼此的心意,都能在一言一动中,互相沟通。
  罗宝琴这种反常的情形,她如何看不出来,知道今天这事情,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使罗宝琴终生抱憾……
  她缓缓俯下身去,在罗宝琴的“命门穴”上,轻轻拍了一掌,她猝然一惊,茫目四顾,唐素雯低低开言道:“二姐,我们先回店吧……”
  四人回到客店时,天色已经大亮。
  罗宝琴不顾本身受伤惨重,又要为云天灏推穴疗治,唐素雯看不过去,说道:“二姐,我来替你吧……”
  推拿了半晌,未见有丝毫起色,罗唐二人都感绝望,黯然罢手。
  孙仪钧却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我好像听师父说起过,江湖上有一个叫圣手医隐的侠士,据说他除了武功高强外,善治各种内伤外伤,疑难怪症,手到回春,因此武林中人赠号圣手医隐……”
  她话未说完,唐素雯已高兴得拍手叫道:“是啦是啦,这圣手医隐姓方名济,隐居镇江……”
  罗宝琴幽幽地长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声,蹙眉说道:“镇江距此数千里,他危笃如此,只怕人未到达,伤势已然无救……”
  二人一想不错,全都傻了眼。
  最后还是孙仪钧说道:“那也不尽然,听说这里有海船可以直达长江口,若遇顺风,不须三天,就可以到达镇江了……”
  三人商量了一阵,觉得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们包了一条海船,扬帆闽海,偏偏天公作美,一夜顺风,第二天早晨,就到了长江口,第三天下午,就到达了镇江,这也是云天灏五行有救,才会这等巧法。
  她们下榻旅舍,四出打听圣手医隐方济的居处。那方济在镇江一地,大大的有名,因此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地头。
  他在甘露寺后赁屋小住,四人租车前往。
  甘露寺位在北固山上,三国时东吴孙权所建,寺因一代枭雄刘玄德联姻孙吴而出名,历来不少骚人墨客,登临山巅,凭吊遗迹,大发思古之幽情……
  但昆仑三女哪有这等闲情逸致,车至山下,就由罗宝琴背了云天灏,孙唐二女随后,觅路上山。
  罗宝琴在内心里,早就决定了非云天灏不嫁,是以竟丝毫不避嫌疑。
  过了甘露寺,又是一条小径,前面露出几间茅屋,三女已向当地居民打听清楚,知道这就是圣手医隐居住之所。
  茅屋四周,围上一圈麂眼疏篱,篱笆上攀满了牵牛花藤,里面几畦花圃,莳植了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葩,嫣红黛绿,嫩白俪黄,一阵阵的花香,随风送来。茅屋内外,静悄悄的,阒无人声。
  罗宝琴轻轻地放下了云天灏,伸手擦去在鼻尖上的汗珠,感觉到很累。她武功虽高,毕竟内伤未愈,功力大逊往昔,是以才会出汗,感觉到累。
  唐素雯走近篱门,出声叫道:“方先生在家吗?”
  茅屋里“悉索”地响了一下,一个童音接口道:“谁找我师父啦,他外出访友去了……”
  一个童子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道:“三位姑娘是看病来的?可惜家师没有在家……”
  那童子大约十一二岁的年龄,长得美秀非凡,圆圆胖胖的脸,像一颗红红的苹果,一双眸子又黑又亮,滑溜溜地瞄着三人,又看看半倚在罗宝琴身上的云天灏,露出好奇的笑容,身上穿着一套丝质的衣裤,很是惹人怜爱。
  罗宝琴一听方济没有在家,脑中轰的一声,暗叫道:“完了完了。数千里艰辛跋涉,受尽波涛之苦,结果是上庙不见土地公,这怎么办呢?”
  她两眼一黑,几乎晕绝过去。
  孙仪钧亦是着急非凡,但却比较镇静,开口问道:“小弟弟你真聪明,一猜就给你猜中了。我们就是请方先生治病来的,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可知道?”
  小童听到有人称赞他聪明,高兴得什么似的,身形一幌,越过花畦,到了篱门旁,喜道:“你这位姑姑真好,师父说,他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来找他,先请到里面喝茶,你们进来喝茶吧……”
  那小童飞身一跃,颇见功夫,分明在内功方面,已有相当基础。孙仪钧亦未在意,回头对二女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三女鱼贯而入,在草堂落坐,云天灏则被安置在一张竹榻上面。
  小童献上茶来,那茶绿荫荫香喷喷的,色香味俱佳,唐素雯首先嘬了一口,连声称好不置。
  小童高兴道:“姑姑眼光真好,这茶叶产在黄山绝顶,据师父说,不但好喝,而且服久了,明目轻身,好处多着呢!喏喏喏,这煮茶的水,也是大有讲究,是北固山千丈泉眼里汲出来的,品质和普通的水,大不相同……”
  小童摇晃着脑袋,献宝似的说个不停。
  罗宝琴微微一皱眉头,她忧心如焚,如何听得下去,刚要出言打断,却见孙仪钧微摇玉手,话到嘴边,只得重又咽了回去,关心则乱,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向云天灏望去。
  这几天以来,云天灏一直昏迷不醒,脸色白得像张纸一般,每次当她们为他推穴后,脸色就稍为好转一点,就这样地昏昏沉沉地四五天了,这使罗宝琴一寸芳心,如何的不着急不害怕。
  她按视他的脏腑和穴道,知道他的内伤异常惨重,随时随地均有发生危险的可能……
  她原先寄希望于圣手医隐,认为以他的医道,当不难使她的云弟弟顿起沉疴,但谁能料到,他竟然没有在家,出外访友去了。
  可是云弟弟哪能再经躭搁,是以她忧心如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孙仪钧和唐素雯二个,很快的和小童混得很熟,小童名叫龙儿,姓徐,是一个孤儿,从小就被方济收养,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从龙儿的口里,她们知道圣手医隐外出已经三天,至于什么时候回家,则是时日不定,也许一月举月,也许三五日,也许当晚就回来了。
  三女好生失望,尤其是罗宝琴,心里像刀割一般……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来得不凑巧了,她们只得告辞而退,并说明明天再来,若方先生今晚回家,务请他在家等候。
  罗宝琴在竹榻上扶起云天灏,目光一接触到他脸上,不由惊得呆了。就在这谈话的一段时间,他神色大变,气息急促,手脚亦逐渐僵冷,分明是灯尽油枯,行将撒手尘寰……
  她心魂俱颤,心头扑扑乱跳,哭叫一声,功运双掌,在他全身穴道上一阵推拿。
  孙唐二女和龙儿,也一齐围将拢来,枉自急得唉声叹气,却是束手无策。
  正在大家全神贯注云天灏之时,一条人影,闪进草堂,却没有一个人发觉。
  “咕咚”一声,罗宝琴忽然倒在地上,这使孙唐二女大吃一惊,匆匆把她扶了起来,只见她瞳仁上插,满脸冷汗淋漓,分明是为云天灏推穴疗伤,脱了真力,致有此现象。
  孙仪钧一掐她的人中,左手轻拍“命门”要穴,她悠悠醒转,挣扎着起来,要察看云天灏的伤势。
  孙仪钧紧紧按定道:“二姐,他不妨事的,你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啦……”
  混乱中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唤:“龙儿,你去把我的八宝廻龙丹拿来……”一个中年儒生,飘然出现。
  龙儿回头一看,高兴地叫道:“师父呀!您回来了……”
  飞快地一跃,扑进怀里,抬着个头,睁着二只又黑又亮的眼睛,说道:“师父,您说带果子给龙儿吃,果子在哪儿啊?”
  中年儒生慈爱地摸着他的头道:“痴儿痴儿,快去把药拿来,救人要紧……”
  龙儿一骨碌地下了地,喜叫道:“龙儿去拿,去拿……”一边走,回头又看了三女一眼。
  孙仪钧福了一福说道:“愚姐妹三人,擅造尊府,实因我云弟伤重……”
  话未说完,中年儒生已含笑说道:“孙姑娘何必客气乃尔,我们先看看云先生的伤势再说……”
  这时罗宝琴亦已站起身来。她们对圣手医隐一见面就知道孙仪钧的姓,感到十分的奇怪。
  圣手医隐方济,似乎已经察觉了这一点,微微含笑道:“三位女狭,英名满神州,我曾在铁掌昆仑刘甄的庄院内,见过三位大展神功,剑斩天南三怪……但我看今天,罗女侠和孙女侠似乎都受了不轻的内伤……是吗?”
  她俩蓦地一惊,不由地对他的医道,钦佩得五体投地,连连地说道:“是,是啊……”
  方济微微一笑,右手三指,轻按在云天灏的脉门上,待了一会,眉头微微一皱。
  他迅速地解开云天灏上身衣服,细细审视,却在背后发现一个乌黑的掌影,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罗宝琴颤声问道:“他……他有没有救……”
  方济抬起头来,长长地吸了口气,目光恰好和罗宝琴相对,说道:“他受伤既重,又躭搁了疗治的时间,虽然性命可以保全,但将终生成为废人……”
  罗宝琴呀地一声,她被这一句话惊得呆了,怔怔地望着方济,泪如泉涌。
  方济长叹说道:“他被人用外家掌力,震伤内腑,尤其肺脏受震最剧,破裂出血,拥塞足太阳手太阴经脉,因此才有接连四天的昏迷不省,以在下的医术,实难使他完全复原……”
  说到这里,方济向三女扫视了一眼,重又说道:“虽然他伤势奇重,但普天之下,还有一种药草,可以救治,只是极难采取就是了,待我先把他救醒过来,再谈采药的事吧!”他伸手操起云天灏的身子,直向里屋走去,昆仑三女和龙儿跟在后面,龙儿的手里,还拿了一瓶八宝廻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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