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满天星仗义护驾 白兄弟安抵龙寨
2023-02-2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听起来她是真的自杀了,但她的身形比飞还快的直往满天星扑去。
  她的两手各自握了一支长簪往满天星刺去。
  满天星的双手上下左右翻飞,便听得“飕飕飕”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四手交互刺击,交手在那小小的内室之中。
  阿柳根本不会自戕,她在思忖如何取满天星的性命,她也后悔,为甚么不在满天星拥抱自己的时候出手,她相信如果那时候出手,满天星就没机会了。
  此刻,只有凭武功搏杀满天星了。
  只不过满天星也不简单,阿柳的三十六刺杀均被他以掌中的星子镖阻止而发出“飕飕”之声。
  双方刚才缠绵在床上,如今却在床下拼死相搏。
  满天星当然明白汪玉人的十二金钗都是武功极高的出刀能手,听说她们只要四人联手,江湖上少有能与之相搏十招的人。
  她们也正是汪玉人身边的人,当然唯汪玉人的命令是从而死也不会背叛。
  好一阵相搏之后,阿柳忽然跳上床,她足踢棉被而起,棉被直往满天星罩去。
  “忽”地一声,满天星不上当,他平飞而出了内室,人已往门外掠去。
  阿柳未立刻追杀出来。
  阿柳只在身上披着一件棉披风,如何能往外追?
  她急忙找衣裙裤子,而且还轻俏地对门外的满天星道:“小满哥,你早就令帮主不高兴了。”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当然,自从阿星不幸被利箭穿身之后,帮主就应该罚我了,但她没有。”
  阿柳在屋内道:“帮主把我易容了,她命我来侍候你,可是你一再的犯错,为甚么?为甚么你出手阻止方中天刺杀那兄弟二人呀?”
  满天星道:“我无奈。”
  阿柳就这么几句话,她已俏生生的站在门下了。
  门外面,满天星仍然冷兮兮地站着,仿佛他在等着阿柳出外似的。
  “小满哥,你难道收了人家甚么大礼了?”
  满天星是收了—份令他此生最愉快的礼物,自凤把她那圣洁的身子送到他的手上了,这份礼物多么令他难忘呀,他不但难忘,也感激。
  笑笑,满天星道:“就算是吧。”
  阿柳一怔道:“甚么样的礼物?”
  满天星道:“可以为她而死的礼物。”
  “那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了,她……谁呀?”
  “你比她差远了。”
  这句话真管用,因为这几句刺痛了阿柳。
  女人都不愿听到这句话。
  女人只喜欢别人赞她漂亮、美丽、温柔。
  于是,阿柳的脸色变了。
  “我是来执行死刑的。”
  “我说过,我不想死。”
  “那已由不得你了。”
  “我会全力一搏。”
  他此言甫出,阿柳幽灵般地直扑向满天星杀去。
  满天星拔空力升四丈高下,两支星子镖疾快若流星般射出。
  他只是逼退阿柳,他也知道阿柳不会中的。
  果然,阿柳一个旋转间,两支星子镖便打了个空。
  只不过更多的星子镖握在满天星的手上了。
  于是,就在满天星甫以右足点地而起的同时,他的双手暴扬,四支星子镖已脱手飞出。
  几乎就在此同时,阿柳也打出她手中的两支簪子。
  “嗅!”
  “啊!”
  这二人都发出同样的声音,阿柳的身子刚站定,她便哈哈笑了。
  她把两臂与肩头的三支星子镖一一的拔出来,然后抛在地上。
  而满天星的左上腿上也中了一支发簪,他忿怒地斜视着得意的阿柳。
  缓缓的,阿柳转身往小道上走去,她不再多看满天星一眼,她走得十分自然,身上在流血,但她并不放在心上,就好像血不是她身上流出来的。
  满天星想呼叱,但他觉得已没必要。
  阿柳已走出十几丈远了,她突然回头一笑,道:“小满哥,过两天我来为你收尸,我怎么也不会叫你曝尸的,我们曾经那么的愉快过。”
  说完,她愉快地回身而去。
  满天星低头看大腿,他又急急的走回小屋里,脱掉裤子,只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难怪中了簪不痛,原来那簪子是喂过毒的。
  汪玉人的十二金钗都有这种喂过毒的簪子,满天星刚才已经被刺中,他知中毒了。
  急忙找来解毒药,满天星拔出毒簪,一股乌血流出来,他急忙以布带用力缠住大腿跟部,再把解毒药敷上去。
  总以为应该没事了,岂料他渐渐地觉得不大对劲了,这说明他这解药不管用了。
  满天星痛苦的坐在火盆边,他手中握着尖刀一把,准备出刀挖去大腿上的伤处,只不过他在发现乌黑的地方有巴掌那么大一片之后,他放弃了用刀。
  大腿如果切挖那么大块肉下来,这条腿八成要报废,满天星宁死也不愿当一个残废的人。
  他试着想走,想到一个市镇上找大夫医治,但他又发现如果走得急,只怕毒发作得更快,也许人未走到市镇,已倒毙在雪地里了。
  于是,满天星痛苦的走到床边,他把腿架在床边的桌子上,他的人却倒在床上躺下了。
  满天星再把他的解毒药全部涂在伤处,他心中想着,至少可以对抗中的剧毒吧。
  满天星用手去捏伤处,那儿是麻木的,他一点也不痛,更不觉痛苦。
  他如果感到痛就好了,只可惜他没有。
  他不由得咬牙切齿,恨自己当时为甚么不出手杀了阿柳这贱人。
  他开始恨阿柳太绝情了,当然,他也更明白在快活帮中只有建功而不能犯错误或失误。
  他更发觉过去几年来的作为太可怜了,自己只不过太爱阿星而宁愿为快活帮操刀。
  满天星开始有些恶心了,他想吐。
  然后,他又觉得好冷,冷是来自骨头中,他哆嗦着裹住棉被。
  一阵哆嗦之后,他忍不住又在火盆上加炭,他真的等着死了,因为他还双冒出冷汗来了。
  满天星叹了一口气,他无可奈何的歪在床边,他这一人生中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却将要在英年而夭折,他的心中实在不服气。
  满天星渐渐的意识模糊了。
  他本来以坚强的意志在抗拒着剧毒往他的体内攻,但在他迷糊之后,甚么也不知道了。
  汪玉人太毒了,这是满天星最后才有的一点意识。
  有一个人来了。
  这个人本来是不会来的,但当他想着那场大雪的时候,他便绕道来到满天星这里了。
  这人是个壮硕的和尚,和尚也戴斗笠,下雪天谁也会戴斗笠。
  和尚正是古风和尚。
  古风和尚以为,天上下了大雪,满天星可能与白氏兄弟二人一齐来到满天星的小屋躲雪,等这场大雪过去了,他们再一起回太湖,那么他便转来与满天星三人会合,大家一起回太湖。
  古风和尚还不知道,满天星已把白氏兄弟先送回太湖去了。
  当古风和尚推门进入屋内时候,他还呼叫白蛟的名字,他又进入内室,发觉满天星似乎快要断气了。
  满天星那微弱的呼吸令古风和尚吃一惊,当他发现满天星大腿上的毒伤,古风和尚更是一惊。
  “这是甚么暗器呀?”
  古风和尚只说了一句话,便立刻取出随身带的伤药。
  他临走时,观音寺的老僧送了他两包药,古风知道那些药不但有灵效,而且兼具去毒伤,于是……    。
  古风和尚也身受不轻的伤,方中天出刀是十分辛辣与霸道的,所幸这一路上他老禅师的灵药早已好了大半,再加上天冷对伤口是有帮助的。
  但此刻古风和尚见满天星受了毒伤,他当然关心起白氏兄弟了。
  古风和尚以为满天星未把白氏兄弟送回去他就受这毒伤了,那么白氏兄弟二人呢?
  古风和尚急忙取来热水,先为满天星的伤处洗擦干净,便把药涂上去了。
  古风不但把药涂上去,而且又在伤口附近以尖刀划开四道口子,他放了满天星腿伤处的血。
  满天星那地方的血流了一些,全是黑色的。
  乌血把药也一齐排出来了,古风再涂上一些,如此一共折腾了五次之多,渐渐的满天星有了反应。
  满天星似梦呓般“啊”了声。
  只这么一声“啊”,古风和尚精神大了,他再为满天星涂药,只见那地方的血已呈红色,古风这才吁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有了笑容。
  渐渐的,满天星动了,他那泛青的脸孔也淡白了,这证明中的毒已被那灵药逼出体外了。
  “啊,我……好像没死呀。”
  古风和尚道:“人死是不会说话的。”
  满天星的眼睁开了。
  “是你呀,大和尚。”
  古风和尚道:“伤处怎样?”
  “有些疼疼的,像针扎。”
  “阿弥陀佛,你已无大碍了。”
  “你救了我一命。”
  “你也救过我一命呀。”
  古风和尚顿了一下,又道:“满大侠,我那两个外甥呢?他们……”
  笑笑,满天星道:“我已把他兄弟送回太湖去了,还有他二人的大妹子。”
  古风吃惊地道:“如此之快?”
  满天星道:“由小河支流去的,这一带的河川我最是清楚不过。”
  古风和尚道:“满大侠,是谁伤了你?”
  满天星道:“大和尚,我是不是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古风和尚道:“你有难言之隐?”
  满天星道:“你猜对了。”
  古风和尚道:“满大侠,事情我和尚可以不问,但和尚觉得你不应独住此地了。”
  满天星道:“大和尚要我搬家?”
  古风和尚笑笑,道:“你没有家,你这算甚么家?家的条件你一样也没有。满大侠,你不像是孤单的人,你却把自己孤独在这里。”
  他顿了一下,在火盆加了炭,又道:“和尚以为你的危机就在眼前,如果你不想死,听我的话,立刻走。”
  满天星道:“我还有危机?”
  “不错。”
  “甚么危机?想取我命的人以为我已死了,除此之外,我还有甚么危机?”
  古风和尚望向南方,道:“莫忘了还有那三光门的人,他们恨你入骨。”
  满天星道:“老酒鬼对你说的?”
  古风和尚道:“我那两个外甥说的。”
  满天星道:“事实上三光门已经前来砸烂了我的东西,有些你可以看出来的。”
  古风和尚道:“我就是看到一些家具被人砸烂才判定有人恨你入骨。”
  满天星一叹,道:“大和尚,我突然觉得,我才是个天下最可怜的人,我不但一无所有,我已落得无栖身之处了,唉,我白混了。”
  古风和尚道:“你错了。”
  满天星道:“我说过,我白混了。”
  古风和尚道:“我是说你刚才的话不对。”
  “怎么说?”
  “一个在教训中成长、苦难中能清醒的人,过去的错误是值得的,过去的教训也是值得的,因为你还年轻,便从头来过也为时不晚。”
  满天星道:“从头来过?大和尚,我已走投无路了。”
  古风和尚哈哈一笑,道:“谁说你走投无路?我那两个外甥不只一次的在我面前推崇你,你如果前往太湖,他们敲铁打鼓欢迎你。”
  满天星道:“我的行业恐怕带给他们不幸。”
  古风和尚淡淡一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满天星不再说甚么了,因为他想到了白凤。”
  只不过令满天星心中不自在的是他无法很风光的前往太湖,而是在这种落魄似的境况中去投靠,有道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如果白凤看到自己如此的狼狈,她会不会像过去一样的再投入自己怀抱?
  其实,满天星的这种想法一般人都会有,而满天星更会有,满天星乃快活帮五大杀手之一,他心高气傲,自然这种心态更会产生。
  如果叫他此刻去见白凤,他觉得寒伧又可怜。
  然而他的这种心态早被古风看出来了。
  古风和尚哈哈笑着,道:“满大侠,天无百日晴,人无永远顺,听我的,别多想,我们一齐上太湖,这一路由我保你的驾,咱们说走就上路。”
  他看看屋外,又道:“你等着,我去弄匹马来。”
  满天星道:“大和尚,我真的就这样上太湖?”
  古风和尚道:“满大侠,为甚么要我把话说到明?好,我便明说吧。”
  他坐在满天星身边,又道:“我问你,你是怎么伤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只因为你救了白家兄弟二人之故,你这是为救他们才受了伤,如果他们知道你受伤,只怕早就来了,怎还看你不起呀?”
  满天星豁然开朗了,他叹口气,道:“大和尚,你说动我了。”
  古风和尚道:“想通了便心安理得了,我去弄马来。”
  满天星道:“大和尚,你会摇橹吗?”
  古风和尚哈哈笑道:“我七岁就去摇橹,十八岁驾船下南海,你说和尚怎么样?”
  满天星道:“那好,咱们上我那条小舟去,这一路上就靠你大和尚了。”
  古风和尚心悬太湖龙帮,立刻背起满天星便往附近的小河岸走去,上得小船之后,古风便把满天星放进小舱中,他立刻又返回小屋,取来棉被与吃用之物送上小船。
  于是,小船开了,古风摇橹催船行,那满天星便在小船一闪一晃中沉睡了。
  他真的累惨了,那条腿上的伤处似乎痛苦减少了,但他如想站起身来,那还需要好一阵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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