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满天星仗义护驾　白兄弟安抵龙寨

2023-02-2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酒肉和尚古风三天后才回到紫竹山，他去了一趟绍兴府城，一口气弄了三十斤陈年绍兴酒，那正记绍兴酒馆的老板王大口果然昕了老酒鬼张天良话，便一文钱也不收。
　　王大口如此讲信义，古风和尚就应该道声谢才是。
　　他没有，他不但不谢，反而哈哈笑笑，道：“王施主，你已跳出一界了。”
　　王老板笑笑，道：“大和尚请解谜。”
　　古风和尚道：“四界已跳出一界，值得为你浮一大白呀，哈……他咕的喝了一口酒。
　　王老板也笑，道：“只听过三界，哪有四界？”
　　古风和尚道：“我的四界另有说词。”
　　王老板道：“大和尚再请解谜。”
　　古风和尚道：“贫僧四界乃酒色财气四者也，王老板已经不取贫僧洒钱，这证明你王老板已看破铜臭不喜阿堵物，对这种生不带来、死不拿走的东西已不放在心上了，所以贫僧说你已把四界看破一界了，足可为你再浮一大白。”
　　他喝着酒便呵呵笑着回城外的紫竹山观音寺了。
　　王大口的口张大了，他不是站在门口喝冷风，他是被占风这话逗乐了……
　　他早就知道这酒肉和尚与张天良二人嗜酒如命，要不然张天良也不会叫他提早把一口特大酒缸装满了酒，等着有一天张天良寿终时，可寝在那个大酒缸里了。
　　白氏兄弟二人真的下了决心，他二人不但苦练那“醉九仙”步法，更在熟悉之后二人对招，果然神奇。
　　郁悒的铅灰色苍空，刮着冷冷的西北风，寒鸦的啼叫声更增添几许沉闷，观音寺后面，白龙与白蛟二人并坐在厢房台阶上，不由得望着远方。
　　远方当然是太湖洞庭山。
　　那白龙对兄弟白蛟叹口气道：“爹的灵柩还未入土，看看百日就将到了，我们仍远在几百里外。”
　　白蛟道：“舅舅应该回来了。”
　　白龙道：“兄弟，我心中一直想着一俱……”
　　白蛟道：“谁？”
　　白龙道：“那位孤独的住在小河附近山坡的人。”
　　白蛟道：“那个姓满的人？嗯，他是一条汉子。”
　　白龙道：“我们就缺少这样的血性汉子。”
　　这兄弟二人正在闲聊着，忽然间一团人影从寺庙角墙掠到后院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藏青色的紧身袄裤，外罩一件斗篷，这人，白氏兄弟不认识。
　　白龙刚要发问，那人已冷然道：“白家兄弟……”
　　白蛟立刻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却问：“白龙、白蛟兄弟就是你二人？”
　　白蛟再问：“你是谁，我们不认识你。”
　　白龙见年轻人的右臂在动，动得虽小但震动力大，他便知道，这人来意不善。白蛟往台阶下走，他迎向年轻人。
　　年轻人再一次问：“你叫白龙？”
　　白蛟摇头，道：“我是白蛟，他是我哥白龙，你……你是谁？”
　　年轻人冷冷地道：“那就对了，我不想找错对象。”
　　白龙道：“老兄，你找我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兄弟在此地？”
　　年轻人面色一寒，道：“别问了，我是来送你兄弟二人上路的。”
　　“上路？”
　　年轻人道：“不错，鬼门关……”
　　他关字出口，拔身而上，冷焰激流中直往白氏兄弟二人罩过去了。
　　那白龙立刻大叫：“快闪！”
　　白蛟身子侧倒，他看着就像要倒下去似的，却也巧妙地闪过抹上脖子的一刀。
　　冷焰斜罩，白龙贴地急闪，却是左袖破了半尺，差幸未切中皮肉。
　　旋身在半空中，年轻人“咦”了一声。
　　年轻人尚未落地，快刀已反手切来了。
　　白氏兄弟立刻再闪，他兄弟根本没有出刀回杀的机会，那刀芒已闪跃在二人的身边。
　　“咻咻”之声不绝于耳，白氏兄弟左闪右躲，不自觉的便把酒肉和尚古风传授的“醉九仙步法”施展出来了。
　　兄弟二人难以回手，只有躲闪，十招已过，这种只躲不能反攻的打法，时间一久便会挨刀。
　　如果这兄弟二人没学会“醉九仙步法”，他们早就躺在地上了。
　　那年轻人在三十七刀落空之后，长啸一声拔起旋动的身法，只一望去，宛似他驭了一座刀山似的往白龙撞去。
　　白龙厉吼：“兄弟快闪！”
　　但闪得还是慢了半步，只听得“咻”声里，白氏兄弟二人往两侧撞去，二人的身上在标血。
　　年轻人口中再一声厉吼：“再接这一招！”
　　显然，他是非取白氏兄弟二人之命不可。
　　其实他就是为了取二人之命才兼程赶来的。
　　这年轻人正是“无影杀手”方中天。
　　长啸之声响起，刀丛已似裹住方中天的大半个身子，果然杀招无影……
　　白龙与白蛟立刻再以“醉九仙步法”闪避。
　　他二人也只有这几手闪射功夫，全抖出来了。
　　“住手！”
　　这一声来得突然，而方中天并不住手。
　　于是一片香喷喷的陈年绍兴酒就如同天空落下的瀑布般浇向一片刀芒中。
　　暴掠急闪，方中天七个筋斗倒着翻，当他落地的一刹间，白龙、白蛟抖着两手鲜血就地滚，那正是“醉九仙步法”中的最后一步“醉卧福地”。
　　空中的酒雾落幕似的消散了，方中天面前三丈远站着个近乎半百的和尚。
　　是的，“酒肉和尚”占风，背着三十斤陈年绍兴酒来了，那漫天的绍兴酒三十斤，竟然被他破袋而抛洒得一滴不剩，那光景也把方中天看得一怔。
　　其实那并不是古风把酒袋弄破的，他还舍不得如此这般的不爱惜他的第二生命一一“酒”。
　　古风是以酒袋打向方中天的一片刀海，并以内力催动酒袋，但当酒洒出来的时候，他的掌力便把酒催击得漫天酒花了……
　　古风和尚抛去手中破袋，急忙奔至白氏兄弟身边。
　　他只看了一眼，便对白龙，道：“快去治……”
　　白氏兄弟刚站起来，忽然……
　　“别治了。”
　　占风冷厉地看向低叱的方中天，道：“你……来得真快呀。”
　　方中天似是一惊，道：“大和尚，你好像知道这件事似的。”
　　古风道：“不是似像不像，而是根本就知道。”
　　方中天道：“你知道我来取他兄弟二人性命？”
　　古风道：“我知道有人要他兄弟死。”
　　方巾天道：“谁？”
　　古风道：“施主，当然是问你了。”
　　方中天道：“问我？”
　　古风道：“不错，请问施主，替何人操刀？”
　　此刻，白氏兄弟仍站在一边，兄弟二人等着方中天说出何人指使杀人。
　　那白龙心中相当明白，那个指使杀他兄弟二人的人，必然也是指使杀他父亲白长江的人。
　　兄弟二人的眼睛都睁大了。
　　方中天上下的看了古风和尚一眼，冷笑，道：“你，大和尚，你这个出家人不干净。”
　　“怎么说？”
　　“你喝酒吃肉管闲事，比个俗人还俗气，心不净气浮躁，非出家人应有的行为。”
　　古风道：“施主，诚在心中生佛，恶在心中有恨，出家人讲的是慈悲为怀，如果你退走，我无杀人意。”
　　方中天哈哈一笑，道：“我当然会走，而且带着他兄弟的人头，大和尚，你打算出手拦吗？”
　　古风和尚道：“施主，你刀法洗练而辛辣，放眼江湖甚少见，我实话实说，不错，大和尚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人全力而为，只不过施主，你尚未说出你为何人操刀。”
　　方中天道：“大和尚，如果我说出替何人操刀，只怕连你也要归西了，你不想喝你的老酒吗？”
　　古风淡淡一笑，道：“施主如果说出为何人操刀杀人，我大和尚死而无怨，便睡阴司路上也为施主祈福长寿。”
　　方中天一怔，他心中在思忖，这个和尚一定不简单，他为甚么拚命保护这兄弟二人？难道他与这兄弟二人之间有甚么关系？
　　他沉思，古风盯住方中天，一时的沉默之后，方中天才又道：“大和尚，你与他兄弟甚么关系？”
　　古风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足以让我为他兄弟二人拚上这条性命。”
　　方中天再一惊，道：“你们……甚么关系……”
　　古风和尚道：“亲娘舅，施主，这关系够亲密了吧？”
　　方中天重重点头，道：“够了，足以令你陪他兄弟死而无憾也无怨了。”
　　古风和尚道：“施主可以说出受何人指使了吧？”
　　缓缓地摇着头，方中天道：“大和尚，我与你不同，我是干甚么的你应该明白。”
　　“杀手？”
　　“不错！”
　　“只管为人操刀，不问是非曲直？”
　　“也可以这么说。”
　　“只为银子而不问公理？”
　　“不错！”
　　一边的白蛟突然叫吼：“别人出你多少银子？我们加一倍。”
　　白龙也道：“我们是甘心的，你只点个头，我们立刻加你一倍，只要把那个可恶的人说出来，我们自己去找他。”
　　方中天当然不会说，这就是行规，再多的银子也不能违反了行规。
　　他淡淡地道：“三位，你们何苦多费唇舌？今天这局面总是不会改善的。”
　　白龙突然忿怒地道：“别人的银子与我们的银子是一样，你为何拒绝我们的？”
　　方中天冷厉的眸光中充满了杀机。
　　白蛟突然又问道：“朋友，如此我问你，家父寿日当天，是不是死在你的刀下？”
　　方中天嘿然，道：“你们的问话也太多了吧！”
　　白龙大叫：“说，是不是你下的手？”
　　方中天看看这兄弟，心中无限感慨，但他却也无法多说甚么，他能在此刻承认是他出刀的吗？
　　古风和尚道：“施主，如果你不说出受何人出价，为何人操刀，只怕就是你说的，今日之局难以善了。”
　　方中天道：“我们确实说了许多废话，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事。”
　　他移动了，移向古风和尚。
　　古风和尚也动了，一串念珠自古风的脖子上摘取在他的手中。
　　古风很少取下那串念珠，但眼下的敌人太强悍了。
　　敌人不但要白氏兄弟的命，连他也不放过。
　　移动之间看似慢，但在突然之间，两个人化成两团人影往一起撞去，立刻间，昕得沙沙之暴响，火花四溅，那念珠与快刀的纠缠中一溜鲜血标溅出来。
　　真狠，古风和尚的右上臂连到肘间一道血痕，另外在左卜肩也有鲜血出现……
　　这是搏命，一招之间都想分出胜负。
　　方中天就想在一招之间抹中古风和尚的脖子，而古风和尚则要出手便套中敌人的右臂，他相信只要套中，必能制住这人。
　　他不想要方中天的性命，但可逼方中天说出受何人的指使而出刀杀人。
　　然而，方中天的刀太快了，当人们目光看到刀在方中天左面的时候，他的刀早已在右边出第二招了……他，果然不愧是个无影杀手。
　　那古风刚中刀，白氏兄弟大叫着就要出来加入战圈杀上去了，但古风和尚厉吼：“退开……”
　　池吼叫着，立刻展开一套身法。
　　古风和尚展开他的“醉九仙步法”，飘忽不定的在方中天的冷厉刀芒中展开来。
　　方中天有七十二刀，刀刀落空或被鞭打，方中天的肩背至少被打中七八次，而感到火辣辣地痛。
　　古风洒热血，他不得不玩命，方中天也为这大和尚的武功怪异而吃惊。
　　这时候方中天才发现古风和尚手中的念珠非比寻常，因为他几次挥刀未削断，反而差一点被套上手腕。
　　白氏兄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在这时候，方中天发了狠，他左手神奇的一把抓牢念珠，右手利刀已抹上古风和尚的脖子，古风随之旋身，他不退也不松手，他的醉九仙闪得妙，但仍被方中天一刀切在右肩上。
　　方中天旋脚暴踢，直把古风和尚踢得往外滚去，方中天随之而上，七刀合一直往尚未站定的古风杀过去。
　　那是任谁也难以闪躲的一刀，古风和尚甚至也惨笑的欣然面对了……
　　而这时候，寺庙的禅房门口忽然出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僧，老僧的长眉也耸动了。
　　看来老僧似要出手了。
　　“住手！”
　　好一手暗器，天女散花般直往方中天打去，那暗器还发出“飒飒”地尖锐呼啸。
　　方中天的人已弹飞而向古风和尚杀去，但这一声叫，却令他大吃一惊，再加上暗器的刺耳声，方中天的尖刀只在古风的面前半尺处一闪而过，就地平掠，三丈外他才落地抬头。
　　“叭叭叭叭叭”听得五声响，五支星子镖已相继打中在寺庙的围墙上。
　　星子镖，当然只有满天星才使用这样的镖，而方中天只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满天星。
　　方中天收刀，是因为他也不想杀人，他出刀只是奉行命令，而满天星的出现，也许是命令有所改变吧。
　　方中天想到的也只有这个理由，否则满天星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而且急急的出手阻止他？
　　满天星飞一般地阻止了方中天，而他并不奔向受伤流血的古风和尚。
　　满天星奔到了白氏兄弟二人面前，当他发觉白氏兄弟二人也在流血，他急忙拿出一包伤药，道：“快治伤。”
　　那白氏兄弟高兴得脸上有了感激之色。
　　白龙已哽咽的道：“满大侠，你第二次救了我兄弟。”
　　白蛟却奔向古风和尚，道：“舅，我为你治伤。”
　　古风和尚却指着寺外，大叫：“你别走，你不能走，你还未说出受何人指使呀！”
　　刀挨多了，人也湖涂了，方中天在看到满天星人落地，他即刻收刀，弹身便越出寺庙外面，直往紫竹山下奔去，他怎么会在此刻同满天星碰面？
　　方中天当然更不会告诉古风和尚他受了何人的指使，他心中平静极了。
　　满天星见方中天走了，他便开始苦恼了。
　　他还是妨碍方中天的执行任务，这个责任他是脱不了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