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鼠狼向鸡拜年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于是，两个伙计迎上来，笑对这姓时的道：“黄酒高梁二锅头，客爷呀，你喜欢的是哪一种酒？”
　　矮子吃吃笑，道：“娘的，小小野店真齐全，那好，来上半斤二锅头。”
　　另一伙计又问，道：“客爷，咱们这儿小菜也不少，荤素杂入着渗一起，有酱牛肉，牛舌牛心牛肝外带卤肉十几样，素的最清肠也是十几样，粉皮黄瓜煮花生，葱白大蒜姜丝水豆腐，豆干豆皮豆腐脑，当然啦，咱们这儿的招牌活儿是肉包子，你……三个包子就够了，因为你……”
　　那人鼠须一翘，叱道：“老小我瘦又矮是吗？娘的，先来二十个包子垫垫底，杂炒素鸡来两盘，酒嘛，天冷的慌，给我热上半斤吧！”
　　两个伙计吃吃笑，两个伙计也去忙了。
　　便在这时候，门外传来驴叫声，嚯，有个伙计奔出去大声叫：“老板娘回来了。”
　　是的，张水柔赶着驴车回来了，原来这儿正是十字坡，张水柔女承母业开的野店在十字坡。
　　张水柔跳下驴车伸懒腰：“唔，累死我了。”
　　这时候，屋内的伙计侍候着先送上二十个大肉包，他请那姓时的矮子先吃着，然后也奔到门外去。
　　张水柔办的货真不少，两个伙计往店内扛，叫天驴卸了套绳拉后院去上单料，张水柔已走进店中了。
　　那姓时的矮子一瞪眼，他张口未出声，似是惊艳的伸出舌头舐着嘴唇。
　　张水柔淡淡一笑往二门走，矮子拍桌在呼叫：“快快把酒送上来。”
　　两个伙计在抬东西，张水柔吃的一笑，道：“等一等马上就来了。”
　　矮子吃吃笑道：“好听，好听，哈……”
　　原来这矮子只要张水柔开口说话他就满意了。
　　张水柔不但开了口，而且还抛个媚眼，她对伙计二人，道：“等等再搬，小丁小马呀，先侍候客人呀！”
　　两个伙计正是小丁与小马二人，两人一听便又走入屋内，小丁小马头一偏，自己便走向二门后去了。
　　小马走向姓时的矮子，笑道：“先把小菜送上来，爷，你吃了便知道有多道地。”
　　只见他手上托了个小木盘，卤肝卤肺带大肠，立刻摆在桌子上，道：“快尝尝，味道多么的香呀！”
　　姓时的矮子尝了几口，道：“大蒜辣椒真不少。”
　　小马笑道：“天寒嘛，辣的才过瘾。”
　　于是，小丁自二门提了热酒送上来了。
　　真周到，小马还为姓时的矮子把酒斟上，笑道：“爷，喝几杯祛祛寒意。”
　　一笑，姓时的对小丁与小马二人点点头，道：“你们别再招呼我，你二位去忙吧，我自己来。”
　　两个伙计去搬东西，车上的东西真不少，单只米面就有三麻袋。
　　就在小丁与小马二人抬麻袋的时候，屋中的矮子尖声开骂起来了。
　　“他奶奶的，你们开的是黑店呀！”
　　这一声咒骂不得了，二门跳出张水柔，前门奔进小丁与小马二人来了。
　　三人前后堵住门，只见矮子手中举着尖尖的银针，他高高地举着吼道：“酒中下了毒。”
　　那支银针变了色，那支银针也是矮子的吃饭家伙．因为他只要用银针往铁锁中轻轻一拨弄，再好的锁也被拨弄开来。
　　黑道上打滚的人物，当然处处都小心，这矮子就怕上当，什么样的鬼名堂他都明了。
　　张水柔一见也吃惊，自己刚才下了毒药，也是刚刚由县城弄来的，原是不打算把毒药浪费在这小矮子身上的，只因为瞧见矮子的钱褡裢，她才动了心，若说矮子身上肉，剁干净也不会有十斤重。
　　却不料这矮子是行家，只出手便点破张水柔开的是黑店，矮子站在凳子上开骂：“操你娘的老表舅，也不打听老子是何人，胆上生毛不是？敢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呀！”
　　张水柔反身拔出刀，也冷笑，道：“真他娘的矮子矮会作怪，没得倒叫你把老娘的手段拆穿了。”
　　矮子重重的把半个包子也砸桌上，叱道：“便矮爷吧，今天给你改字号。”
　　小丁指着包子，道：“人肉包子你吃几个了？”
　　“哇！”矮子想吐又吐不出来，大吼，道：“他娘的老皮，老子已吃了十来个，哇！”
　　“哈！”小马小丁二人笑开怀了，他二人根本未把这矮子放心上，他们以为任何一人就能把这矮子打倒。
　　呼的一声跃下地，姓时的矮子已拔刀在手，冷冷道：“你们还是一齐上吧，也免得老子多费手脚。”
　　冷叱一声，张水柔道：“什么东西，说你是矮冬瓜吧，你他娘的瘦似猴，说你瘦似猴吧，你他娘的没有猴儿那副精明样，何用咱们三人一齐上，就我的伙计中任何一人也足以送你回你的姥姥家了。”
　　她对小丁，又道：“小丁．他是你的了。”
　　那小丁顺手抓过一把刀，他大剌剌的走向矮汉，道：“矮子，你生受吧！”
　　真狠，小丁抖然出刀，那加式就如同他在地室的案板上砍活人一样。
　　只可惜这矮子非泛泛，这矮子是有来头的，人嘛，怎么可以貌相？海水又怎可用斗量。
　　这矮子忽的一个身法疾闪，他已闪到小丁的右后面，这矮子一声冷笑，吓的小丁回刀往后阻，“哨，的一声响起，小丁的刀被矮子的刀阻于中途，矮子的左腿便在此时猛一踹，正踢在小丁的屁股上。
　　“哎呀！”
　　小丁几乎一个大马爬，差一点一头撞上门，小马出招了，他厉叫：“看刀！”
　　“哨”两刀相遇发出一溜碎芒来，那矮子好像突然手臂长一倍似的，左掌已拍中小马的胸膛。
　　“砰”的一声响起，小马真听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丁与小马齐声叫：“哇呀！杀！”
　　这二人要拼命了，老板娘面前不能丢这个人，然而，张水柔叱吼，道：“退下，你们不是他对手。”
　　小丁小马二人也知道矮子厉害，一招之间就挨揍，二人心中当然是明白。
　　两个人操刀分两边站，张水柔已举刀扑上去了。
　　矮子一见冷冷笑，他出刀便是十七刀一口气的罩上去，杀的张水柔好像只有招架一功而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说好像？那是因为张水柔出招很小心，她心中明白，自己输不起，输了便把命赔上。
　　张水柔受过父母的调教，孙二娘的地淌刀，张青的一十八手追风杀，她全都会使出来，老实说，如果张水柔是男儿汉，只她父母的刀法就可以横着肩膀在江湖上大摇大摆的呼风唤雨了。
　　矮子的一路刀法施出来，张水柔出手不求功，二人之间越杀越厉害，那矮子似已火气冒出来了，他的左手暗中拔出他的那支银针了。
　　小丁眼尖急大叫：“老板娘，小心矮子暗器。”
　　矮子正欲打出暗器，忽昕一声大叫：“住手。”
　　这一声来自大门外，引得屋内的人吃一惊，双方分别站开来。
　　“住手呀，都是自己人。”
　　嚄呀呀，武小郎这时候赶回十字坡来了。
　　只见他一个飞跃式，呼通一声落在门内，那矮子已大叫，道：“武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冒出来了。”
　　武小郎伸手拉住矮子，道：“时九子呀，黄河岸咱兄弟分了手，你说去南边，怎么又……”
　　他见张水柔走过来，忙改口，道：“来来来，大家是一家人，你们见个面。”
　　张水柔喘着气，道：“小郎哥，他是谁？”
　　武小郎道：“他乃时九子，当年梁山有个妙手神偷叫时迁，那鼓上蚤时迁就是他老爹。”
　　武小郎又对时九子，道：“这儿是十字坡，前辈孙二娘与张青夫妇就是她的爹娘。”
　　时九子一听忙施礼，大声唱个诺，道：“原来是张大姐，咱们一家人呀，真的是对不起。”
　　张水柔笑道：“难怪你的轻功那么好，我出了几手绝活也未砍中你一根毛。”
　　时九子笑笑，道：“砍中还得了，砍中我早死翘翘了。”
　　“哈……”小丁与小马也笑了。
　　武小郎道：“时兄弟来得真好，我正在发愁是不是去一趟沧州府，你就赶来了。”
　　张水柔已吩咐小丁小马二人，道：“你二人别笑了，快整治一桌好酒菜，在我房中摆起来。”
　　时九子道：“我不吃人肉包子。”
　　张水柔笑道：“我自城中带回有羊肉。”
　　时九子又道：“我不喝迷魂酒。”
　　·张水柔道：“我另有一窖高梁粱。”
　　三个人哈哈笑着走人大院中，张水柔已发现她的那只黑袋子正拎在武小郎的手上。
　　于是，张水柔愉快的笑了，因为她知道那只黑袋中不只是装的钱大夫的积蓄，而且她的那支鹤嘴迷魂烟壶也在那只黑袋中。
　　只不过当三人围坐在桌边喝着酒的时候，张水柔指着另一袋子问武小郎，道：“小郎哥，你的这只袋子中存放的是什么？”
　　武小郎一听之下面皮一紧开口骂，道：“我操他娘的，你们猜这里是什么？”
　　时九子道：“大哥，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武小郎道：“呶，我打开来你们瞧。”
　　他匆匆的打开袋子取出一件长衫来，是锦锻长衫，看得出上面沾了不少血迹在。
　　张水柔已知道了，但时九子不知道：“大哥，一件血衫呀！”
　　忽的，武小郎把那件血衫抖开来，他把血衫的前摆翻开来，好一片用鲜血点写的字露出来。
　　时九子一瞪眼，道：“哟，还有血字呀！”
　　张水柔在凶宅中听过这一段，但此刻血衫露出血字，她也动容了。
　　武小郎指着血字，道：“这可是王员外的亲书。”
　　时九子道：“王员外？”
　　“是的，王员外名叫王觉，当年江湖上的神算子就是王员外．也是前辈卢俊义大伯的亲家呀！”
　　时九子吃惊地道：“咱们看一看，王前辈在这衫上写的是什么。”
　　于是，三个人围起来仔细念起来。
　　三人念的断断续续，因为三个人加起来也识的字不多，但仍然可以看出来血书的意思。
　　“奸人当道，民不聊生，争权夺利，世道黑白难分，传家之宝，何足挂齿，大好河山，必入鞑虏之手。”
　　武小郎吃惊地道：“北方胡人气焰高涨．想不到他们与沧州的势利也有勾结呀！”
　　张水柔道：“小郎哥，你说的是沧州太岁司马亮那伙恶人呀！”
　　武小郎道：“不只沧州太岁，还有官府的人，如此以来，胡来不久必然得手，唔，原来事情并不简单，有人暗中出卖大宋朝江山了。’
　　时几子道：“这王员外怎么知道这些呀！”
　　武小郎便把泰山县王觉家的灭门血案对时九子细说一遍，听的时九子也动容了。
　　武小郎反而淡淡地道：“这血书虽未指出是什么人暗中在与胡人勾结，但王员外必知道有人要夺取他的传家之宝用以去讨好胡人，从而，王员外存拒绝交出宝物的同时便料到必有一日遭受灭门之祸。”
　　张水柔道：“王员外的固执，保住了汉家人的志节。”
　　时九子道：“把这血衫为什么送交横山好汉呀！”
　　时九子看看血衫，又道：“我就想不通，横山好汉。”
　　武小郎道：“放眼江湖除了横山好汉外，又有什么人可以与恶势力一较高下？”
　　他顿了一下，又道：“官府称横山兄弟是响马，我以为山东响马是英雄，李大哥在横山起义，直鲁豫何人不知他的名。”
　　时九子道：“那李大哥果真也是当年梁山后人吗？”
　　武小郎道：“当年的混江龙李俊就是李小龙的爹。”
　　他把血衣包起来，双手交在时九子手上，又道：“这一趟横山就由时兄弟你走一程，你见了李小龙李大哥，就把泰山城灭门血案说一遍。”
　　时九子道：“武大哥呀，你不亲自去？”
　　冷冷一笑，武小郎道：“我还要守在泰山城，我要确认什么人坑死王员外一家人。”
　　张水柔道：“这件事还得快去办，你们就把我十字坡当成连络站。”
　　武小郎对时九子道：“时兄今天就起程，你记住，横山还有另外三位好兄弟。”
　　“谁？”
　　“他三人来过十字坡，就是那刘风、燕大山与柴大官三个人，见了他们代我问个好。”
　　时几子笑笑，道：“不用说，他三人必也是梁山老前辈们的后人了。”
　　武小郎道：“横山有许多梁山老一代的后人，只因为他们看不惯恶势力，一个个的去了横山。”
　　张水柔笑问．道：“唉呀，好兄弟们为什么不再去梁山，重拾当年前辈们的威风。”
　　武小郎道：“你还不知道呀，自从当年梁山聚义结束．前辈们个个归天人了位，官家便派兵在梁山驻守至今，横山李大哥也想过再去梁山聚义．但他发觉横山更适合兄弟们长驻，太行王屋东南山，纵横交织两千地，易守难攻多荒林，也是扼守通往胡地的要冲。”
　　时九子道：“武大哥，我今就上路，只记得黄河岸分手时，你言及去南边的，怎么在泰山这地方？”
　　武小郎道：“我原打算走汴梁，只是我在泰山县发觉一件令我不高兴的事。”
　　他伸手抱抱张水柔，又道：“我发现五六个官差押解我这张家大妹子，他们把她送入大牢里。”
　　张水柔道：“我还以为死定了。”
　　笑笑，武小郎道：“我在泰山到处打探，才知道地方上出了海棠大盗，官家还捉对人了。”
　　张水柔道：“我看不惯那些可恶的土豪劣绅们，我叫他们睡不稳。”
　　“哈……”时九子笑了。
　　张水柔道：“时兄弟，你乐了。’
　　时九子道：“乐透了，哈……”
　　武小郎对张水柔，道：“若扮梁上君子，时兄弟乃家传绝活也。”
　　张水柔笑道：“难怪时兄弟也笑了。”
　　武小郎接道：“我听了官家拿住海棠大盗，心中要尽快把张家妹子救出来，于是，我再扮海棠大盗，哈……官家人果然又上当了。”
　　他举杯猛喝一口酒，又道：“我扮海棠大盗只不过两三天，官府以为他们抓错人，便先把我这张家大妹子放出大牢来，哈……”
　　张水柔道：“只有个刘押司，这人真厉害。”
　　武小郎道：“姓刘的不是真押司，他与沧州的司马亮是一伙人，我早晚叫他死而不知怎么死的。”
　　三个人直吃到天将黑，时九子把血衫收好，这一夜他同小丁小马二人凑在一起睡到大天亮。
　　时九子本不打算吵醒武小郎与张水柔二人，他吃了个饱准备走，不料武小郎与张水柔二人早已起来了。
　　武小郎把几锭银子交在时九子手中，笑笑道：“兄弟，拿着，钱是胆刀是气，胆气豪壮才英雄，路上吃好的，不日咱们再相见。”
　　时九子发觉武小郎手上拎着个蓝布包，问道：“武大哥，你打算也上路？”
　　“我回泰山城。”
　　“这布包中……”
　　武小郎把布包提高，这个吗？值银子的。
　　张水柔吃吃笑，道：“昨夜晚上我的小郎哥对我说，官府又有告示贴出来要有人说出失踪四人的下落，官府赏银一百两，再有人告出那两个逃犯，官家一样送你赏银一百两，想一想这件事只有咱们知道，银子嘛，不赚白不赚，赚了白赚呀，所以……”
　　武小郎提提蓝布包，笑道：“还好，四个家伙的衣衫裤子仍在此，我提到官府去领赏。”
　　一边的小丁插一句道：“不太妙吧？”
　　武小郎道：“怎么说！”
　　小丁道：“他们问你要人怎么办？”
　　“哈……”武小郎笑了。
　　他笑指身后大荒山，道：“太简单了，我就说四个人都被狼吃掉了。”
　　小马道：“武爷，如果他们要骨呢，人死了，狼吃掉，狼不能连骨头也吃掉吧！”
　　武小郎听的一瞪眼，道：“这倒没想到。”
　　张水柔道：“这更简单啦。”
　　武小郎急问，道：“你有办法？”
　　张水柔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随便找些骨头便行了。”
　　小丁小马抚掌笑了，还是他们老板娘厉害。
　　张水柔对小丁道：“你去，拿个麻袋找死人骨头，找到了抛在荒林中。”
　　小丁心中不舒服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武小郎指着荒山方向，道：“小丁呀，找到了骨头你去抛在大山沟里头，我自会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还真是巧安排，武小郎吃吃笑了。
　　他拍拍小丁与小马二人道：“等着赏银拿回来，我对你二人也有赏，哈……”
　　“哈……”小丁小马也笑了。
　　先是，时九子当先走出十字坡这野店来，他冲着武小郎与张水柔二人重重抱拳，道：“兄弟呀，咱们来日再见了．小弟这就去横山。”
　　武小郎道：“兄弟一路小心了，那件血衫甚为重要，李大哥见了必有计较。”
　　时九子道：“放心，兄弟我自会小心的。”
　　张水柔道：“我相信时兄弟，单只昨日的表现，江湖上想要时兄弟上当的还真不多。”
　　一笑，时九子转身洒开大步往北方走了，往北便是去横山的方向。
　　小丁与小马二人回屋内去了，他们识趣，因为他二人知道老板娘与武小郎必又有一番难割难舍的场面。
　　果然，张水柔投入武小郎的怀中吻上了，早在大宋朝就有这种热吻了，因为吻的叽叽喳喳似舐蜜糖一般，热辣辣的也不怕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