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鼠狼向鸡拜年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什么人？”
　　这一声沉喝对于张水柔而言并不陌生，那是程捕头发出来的吼叱声，她只一听便知道。
　　一个大旋身，张水柔再次腾身上了房，她的心中骂天爷，怎么这么巧就遇上这煞星。
　　张水柔抹头跑，她还回头瞧，黑暗之中后面有一团人影直往这面追过来，她心中想，姓程的也会轻身术呀！
　　也不知穿过多少屋脊，隐隐约约的听得后面那姓程的大吼：“站住！”
　　叫是白叫，张水柔跑得更加快，所幸另外还有几个捕快无法攀高走低，只得在地上奔跑，于是，张水柔奔到城北的城墙角，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跃而入了王员外家的凶宅中了。
　　张水柔心慌慌，她急着找地方去躲藏，这时候前面的大门拉开了，就听武小郎，道：“什么人这么慌张呀！”
　　回应的不是别人，乃后面刚追到的程捕头是也。
　　程捕头高声对武小郎，道：“武小郎，你快快帮我抓强盗。”
　　武小郎一听强盗二字，他急忙大声，道：“程大人呀，会看到什么强盗了？”
　　程百里已到了大门下，他指着宅内，道：“武小郎，你我分开左右堵，今夜非捉到这贼盗不可。”
　　武小郎道：“好好好，我与大人合力捉强盗。”
　　他反身又进了大门，然后提刀又走出来，他指着前大院，道：“大人，你在前院搜，我去后院找，咱们谁先发现谁先叫，然后合力捉强盗。”
　　程百里道：“那就快去找。”
　　武小郎立刻往二院奔去，他心中想笑，因为来人不会躲在有人的地方，来人必会往后院逃。
　　武小郎一心要瞧瞧这人会是谁，但他想不到来人会是他的张水柔。
　　武小郎到了二大院，他低声地道：“喂，朋友，哪条道上的？我来助你的。”
　　他边叫边在每个房门口探头瞧，他就快走到柴房门口了，忽的一团黑影扑上来，嚄，“啧啧啧啧”地抱住武小郎就香吻起来了。
　　黑暗中武小郎发觉是张水柔他吃一惊：“别亲了，我的乖，程百里率人围来了。”
　　果然，几个捕快才赶到凶宅的大门外，有人大声呼喝，道：“在那儿？快找。”
　　武小郎看看不在乎的张水柔，急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找你呀，小郎哥。”
　　“别小郎哥了，快找地方去藏藏。”
　　“你在这儿做什么？”
　　“有工作。”
　　“你在这儿混生活？”
　　武小郎已无时间再回答，前院有了快速的脚步声传来，想是有人往后院奔来了。
　　武小郎是个猴儿精人物，他拉过张水柔便奔进右大厢房中去了。
　　右边厢放了五口大棺材，他来不及做解释的便掀起一口棺材盖子，道：“卢姑娘对不起，我的水柔同你挤一挤。”
　　“轰”的一声他把张水柔推人棺材中，低声道：“别出声，卢姑娘只是受了伤，先躺下来再商量。”
　　张水柔吃一惊，因为她发觉棺材中的人怎么会动颤，遇上僵尸就难看了。
　　她正要挺身坐起来，一只手臂伸过来用力的把她抱起来：“别出声，武大哥有办法的。”
　　张水柔吃惊的道：“你是人是鬼？”
　　“我是苦命人呀，姐姐。”
　　张水柔道：“原来你不是死人呀！”
　　棺材中正是卢小玉，她再低声：“人来了。”
　　张水柔自己也用力地把嘴闭上了。
　　武小郎不在正门跳出这间大厢外，他闪到后窗才大声地道：“我看你往哪儿跑。”
　　他的声音叫的天大，刚进后院的两个捕快也听到了，有个捕怏急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武小郎指着墙外大声道：“呶，他往那边奔去了。”
　　两个捕快到墙下，二人双臂往墙上攀，武小郎道：“二位尽忠职守令人钦佩，可是你们的功夫……”
　　忽昕程百里奔来，‘道：“武小郎，人呐？”
　　武小郎道：“往那边跑了。”
　　“你看清什么模样？”
　　武小郎道：“我看是个半遮面的小老头。”
　　程百里大吼一声，道：“追！”
　　但他忽然回头对武小郎又道：“武小郎，如果抓住大盗，你一样的有功劳。”
　　武小郎道：“功劳？赏多少银子呀！”
　　程百里道：“衙门里正在商议着，尤其对付那个海棠大盗。”说完率人又追入黑暗中了。
　　武小郎吃吃笑，半天未回头瞧，他喃喃的道：“娘的，好险呐！”
　　于是，武小郎走回大门内，他急急忙忙地奔到停棺的地方，道：“水柔，人走了，出来吧！”
　　“轰”声起处，只见张水柔坐直了身子，她冲着武小郎一瞪眼，叱道：“好哇，难怪你不回十字坡，还说进城来去找那刘押司为我出气，原来你在此姘上这女人了。”
　　武小郎一听，真是啼笑皆非，道：“你呀，你误会我武小郎了。”
　　张水柔跳下地，她伸手抓起正在落泪的卢小玉，叱道：“人儿是个苗条女，她怎么同你在一起？”
　　武小郎道：“听了我的解释你会气个半死。”
　　张水柔道：“我已经气得快断气了。”
　　武小郎道：“水柔呀，你知道她是谁？”
　　“谁？”
　　“她乃卢俊义大伯的干女儿，她叫卢小玉。”
　　于是，武小郎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张水柔果然惊怒交加出气有声。
　　张水柔上前拉住棺材中坐起的卢小玉，道：“哎呀，大妹子，真是苦了你了。”
　　她忽的又重重地道：“想当年，大伯们梁山起义多威风，朝廷也心惊，不料咱们这后辈不成才，被恶势力欺压还不算，便官府也欺侮。”
　　武小郎道：“你为了找我吗？”
　　张水柔道：“小郎哥，我想你，便又进城来了。”
　　武小郎道：“我告诉你，我原是找机会整治那个姓刘的押司，可是这人不是真的刘押司。”
　　张水柔道：“不是真押司？”
　　“是呀，真的刘押司怕早已被害了。”
　　张水柔吃惊的道：“这刘押司真大胆，他是个冒牌货，就不怕被人识破呀！”
　　武小郎道：“所以我十分佩服他易容之术，哼，我要等最佳机会再整他。”
　　忽的，武小郎指着张水柔腰上黑袋子，道：“好像沉甸甸，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水柔吃吃笑．道：“金子之外还有银子。”
　　武小郎一笑，道：“弄什么人的？”
　　张水柔便把整治钱大夫的事说了一遍。
　　武小郎呵呵一笑，道：“娘的，江湖上最可恶的人便是那毫无心肝的大夫们，他们挟救人济世之术坑那些伤病之人的银子，还要被人称他们仁心呐，操，整的好。”
　　但他忽然又愣了，道：“水柔呀，你住哪儿？”
　　“我落脚在泰山客栈的后大院。”
　　武小郎道：“把你弄的金银留下来赶快潜回去，要知道程百里乃是一头老狐狸。”
　　张水柔道：“我想把卢大妹子带回十字坡住下来。”
　　武小郎道：“不行，她此刻不能走。”
　　卢小玉道：“武大哥，何不把我公公的那件血书交由张家姐姐带回，然后想办法送去横山。”
　　武小郎摇头，道：“不行，眼前水柔也危机重重，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有我亲自前去横山一行了。”
　　他看看外面，又道：“走，我为你在前面开道，如有动静，你快藏起来，直到泰山客栈。”
　　张水柔只得用力搂搂卢小玉，便与武小郎二人走出这座王员外凶宅。
　　便在这时候，远处又传来梆子声，已是四更天了。
　　“开门，开门。”
　　五更天过一半，泰山客栈外有人在吼叫了，客栈中七个伙计全跑到大门去拉大门，只见程捕头率领八名捕快堵在大门口，那程捕头指着里面，道：“多少客人住此地？”
　　有个伙计搬指头算人数，道：“从太行山运药材的有五位，他们住在西跨院，东偏院住的是南边黄河岸鱼贩子，有七位。”
　　他冲着程捕头笑笑，又道：“初冬的黄河鲤鱼肥美又可口，他们今年生意好极了。”
　　程捕头沉声，道：“还有呢？”
　　那伙计笑道：“后院只住一位女客人，她是咱们同行，十字坡开野店的。”
　　程捕头闻听张水柔住在泰山客栈后院，他大手一拨，吼道：“快随我进去，搜！”
　　七个伙计愣然吃一惊，程百里已奔到后大院。
　　“她住哪一间？”
　　伙计指着一间客房门，道：“就是这一间。”
　　“叫门。”
　　伙计轻拍门，但房没声音，程百里急了，他出掌对着房门猛一推，“砰”的一声门开了，举目看过去，炕上正有个女人拥被呼呼大睡呐！
　　床上的人不是别人，张水柔是也。
　　缓缓地转过身来，张水柔打着哈欠，道：“谁呀，你们干什么的？”
　　但当她发觉程百里的时候，她木然的坐起来，道：“哟，大人呀，天不亮就找来了，干什么呀，你一年是不是发二十四个月薪水呀，怎么黑夜白天你不得闲。”
　　程百里冷笑，道：“娘的，你怎么一出现，那个海棠大盗就作案。”
　　张水柔道：“海棠大盗又作案了呀，他做了什么案？”
　　程百里吼叱道：“起来，你的嫌疑大。”
　　张水柔道：“干啥呀，抓贼抓脏，捉奸捉双，你怎么专门找我的麻烦呀！”
　　程百里冷笑，道：“你还叫冤呀！”
　　“我本来就是好人呀！”
　　程百里道：“你是不是好人，且等搜过以后再说。”
　　张水柔道：“程大人呀，搜什么呀？”
　　程百里道：“娘的，咱们追那飞贼未追上，奔到大街上，钱家药铺有人跑到大街上，他们被盗去金银可不少，钱大夫还中了道，你……”
　　张水柔道：“好像我非答应你搜我不可了。”
　　“你认了吧！”
　　程百里守在一边不动手，他的部下全动手，当然，这房中每个地方搜一遍，什么也未发现。
　　程百里还有些不相信，他用力再把床铺掀，什么也未找出来。
　　“走！”程百里率人退出泰山客栈了，他走了很远还回头，有些无奈的样子。
　　张水柔关上门，她拍起手来吃吃笑了。
　　“小郎哥真机灵，把我弄的金银藏起来，便是我的那套坑人的鹤嘴迷烟壶也收去，唔，还真被他料中了，哈！”
　　张水柔又上床，她这一回睡的舒服透了。
　　叫天驴套上车，张水柔抖动缰绳驾车直到街中心，她早已把一应东西办好了，这最后一桩事便是到钱家药铺把要的几样药买到，原是讲好的，．今天来买药。
　　驴车就在药铺门口停下了，张水柔发觉药铺里面呆呆的坐着钱大夫，仔细看，好像钱大夫大病刚愈，满面的焦黄还带着一双黑眼圈。
　　“大夫，我今天来买那几样药了。”
　　钱大夫冷冷道：“不卖！”
　　张水柔也一怔，道：“不是讲好了今天来买的吗？”
　　钱大夫道：“早晚市价不同，药涨价了。”
　　张水柔道：“噫，涨价呀，涨了多少？”
　　钱大夫道：“比昨日定的价多一倍，要不要悉听尊便。”
　　张水柔道：“如果再等一天，怕是你又要涨一倍。”
　　“也许，可能，你的几样药，只有我这儿才有。”
　　张水柔淡淡的道：“大夫，你便是再涨三倍我也非买不可。”
　　她把银子取出来．重重地放在柜台上，又道：“照单抓药吧！”
　　钱大夫见了银子也不高兴，这光景张水柔的心中最明白，任何人失去那么多积蓄被盗走，都会伤心得同钱大夫此刻是一个样。
　　张水柔把几样药收在袋中，她这才对钱大夫，道：“似你们当大夫的人，自以为是半个阎王爷，拿病人的银子像喝凉水一样那么容易赚，便卖了药也猛加钱，没钱你们就药不卖病不看，人命当成你们的摇钱树，真混蛋，小心你破产。”
　　钱大夫听的一瞪眼，他张口欲骂，张水柔已呵呵笑着出了门上了车，“得”的一声赶着驴车出城去了。
　　远远的，武小郎看着张水柔出城而去，他才匆匆地走向县衙门口，武小郎又到衙门口干什么？说穿了他是来向刘押司请假的。
　　武小郎要出城，他该办的事情多着呐！
　　武小郎尚未走到衙门口，守门的捕役一声吼：“喂，干什么的？”
　　武小郎弯腰打躬走上前，未发言先是一声哈哈，道：“小人来找刘押司的。”
　　“找咱们押司，干什么？”
　　武小郎道：“我来请个假。”
　　那捕役似乎想起武小郎这个人，他冷冷地道：“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看守凶宅的那个大胆小子呀！”
　　武小郎道：“我同阎王爷是拒绝往来户。”
　　那个捕快脾气大，沉叱道：“少给老子贫嘴，你小子在此候着。”他走进衙门去了。
　　武小郎心中也冷笑：“什么玩意儿！”
　　不旋踵间，武小郎被叫进衙门口内，那刘押司还以为武小郎在凶宅发现什么前来向他报告，便很小心地低声问武小郎，道：“小声说，什么事？”
　　武小郎把假的刘押司当成真的，低声道：“押司，我是前来向你告个假呀！”
　　“你，要请假？”
　　“是呀！”
　　“你请假干什么？”
　　刘押司这是多余的，请假的理由太多了，只不过武小郎的请假理由不一样，听了就知道。
　　“押司呀，昨夜我做了个十分不吉利的梦，我梦见山中厉鬼在叫冤，你猜有几个厉鬼？”
　　刘押司道：“什么厉鬼，几个？”
　　武小郎伸出一个巴掌只把大拇指头卷手掌，道：“不多，四个呀！”
　　“四个？”
　　“是呀，四个厉鬼叫冤枉，他们要我去烧香，他们才能魂飘沧州府。”
　　刘押司一听沧州府面色一变，道：“你他娘的别是对我胡诌吧！”
　　武小郎道：“我怎么敢呀，我若不去荒山上，今夜他们来拖我。”
　　刘押司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来。”
　　武小郎点头答应了，他抹头便出了县衙大门，再回头，刘押司已不见了。
　　那人真瘦，瘦得很适合“皮包骨”这三个字。
　　那人真够矮，也许比武小郎于爹武大郎稍高些。
　　瘦有什么关系，精神抖然最要紧，且看他双目精湛有神光，一对鼠须一寸长，细而长的鼻子下，那张嘴巴也泛红光，没肉的胸脯挺得直。
　　个头矮也没关系，他跳起来蹲在凳子上，巴掌拍得桌子叭叭响，吼道：“好酒好肉快快送上来，时爷吃过要赶路的。”
　　“咚”的一声，一个钱褡裢重重的搁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