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风吹来武义士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姓苟的四人又想向燕大山二人围过去，只可惜四人伤的也不轻，真要再杀实在无把握。
　　燕大山把手镣搁在石头上，就见刘风举刀“当当哨哨”连着砍．“叭卡”一声链断了。
　　燕大山唬地站起来，他自由了，抖着铁链大声骂：“操你们祖奶的，回去告诉司马不邪，想活命就快快放了那人，小心老子再找上他家门。”
　　已经走远了的苟万，闻言回骂：“王八蛋，欢迎你到沧州来，看爷们怎么侍候你。”
　　双方越骂越远，一直到听不见。
　　于是，武小郎又出现了。
　　“喂，快走呀！”
　　刘风有些不悦地道：“还以为你不认咱们兄弟了。”
　　笑笑，武小郎道：“那怎么会呢？我如果承认咱们是一伙，十字坡我就别住下去了，我是响马呀！”
　　燕大山已把伤裹妥，他对武小郎道：“兄弟，别在江湖胡混了，跟咱们去吧，李大哥必重用兄弟你的。”
　　笑笑，武小郎道：“何必把目标搞大？那会惹上大批官兵的，我独干，有时候一个人唱独脚戏也蛮自在的。”
　　刘风道：“莫非被那张姑娘迷上了，那没关系，带着张姑娘一齐上横山。”
　　武小郎道：“水柔呀，哈……”
　　燕大山道：“谁是张姑娘？”
　　刘风道：“就是张青张大伯的女儿，孙二娘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长得可美呐！”
　　燕大山一听，笑道：“孙前辈一双大脚丫子踢死人，她的女儿会美到哪里呀！”
　　“哈……”武小郎笑了。
　　“二位，咱们绕道十字坡，我会请二位吃酒养伤，把伤养好了再回横山去。”
　　于是，三人绕道转往十字坡去了。
　　一根长板凳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这女人一只脚还搁在凳子上只差未用手指头去揉搓她的脚丫子。
　　她无法去搓揉，因为她穿了鞋和袜。
　　天气有些冷，嗖嗖冷风把门口的那块木招牌吹的摇摇晃晃碰墙发出咚叮响。
　　凳子上的女人美不美俏的叫人想搂抱，她可不是别人，乃孙二娘与张青二人的亲骨肉张水柔是也。
　　张青为女儿起名叫水柔，那是有用意的，也是做父母的苦心呐，想那张青与孙二娘梁山为寇多年，每日里打打杀杀没有个好结果，如今轮到他们女儿，他们便再也不想女儿步其后尘为寇，除了还是指点武功之外，一再的叫女儿像个大姑娘，便为女儿起了个水柔．像水一样的柔顺可人，只可惜龙生龙凤生凤老子玩枪儿动刀，生出的老鼠专打洞，张水柔女承父母荫，十字坡她老店新开了。
　　张水柔正在手托茶盅喝着茶，忽见远处来了一彪人，她的眼睛张大了。
　　“小丁，快出来了。”
　　小丁没出来，倒把店中另一伙计小马叫出来了。
　　“老板娘，什么事？”
　　张水柔指着远处林边，道：“你瞧瞧，那是些什么人来了？”
　　日头照面上，小马手搭凉棚瞧去，不由“咦”了一声，道：“好像是官府的人呀！”
　　张水柔道：“升火，造饭，肉剁碎加辣椒。”
　　小马又问：“大蒜刹酸味，小姐。”
　　张水柔头不回身不动的道：“三斤大蒜拌麻油。”
　　嚄，两个伙计齐动手，锅灶上先加水后放肉，那肉一坛一坛地封了口，哗的一声倒入锅中煮起来了。
　　门外面传来吼叱声：“老板娘，快快煮几碗好吃的，吃完了咱们就上路。”
　　“哟，官爷们呀，你们是……是……”
　　张水柔忽然发现这中间四个人伤了两对整，就是不知怎么伤的。
　　张水柔起身忙带路，她边走边笑笑，道：“差爷们在外办案多辛苦，风刮日晒还要挨刀受气，快请进我的小客店中歇歇腿，要吃酒来二锅头，要吃肉来老黄牛，坐坐坐，大家坐了好吃喝。”
　　那来的人正是甘元与三名捕快，他四人把人犯押掉了，心中着实不自在，听了张水柔的话，那甘元大吼一声，道：“每人一碗黄牛肉，二锅头两斤先送来。”
　　张水柔听的一声哈哈笑，她大声吩咐两个伙计：“小丁小马听到没有，大碗牛肉四大碗，两斤二锅头呀！”
　　“来了，来了。”两个伙计齐声应，其实全在一间大屋中，客人的话早听清楚了，只不过这是派场，店家呼叫，客人就会觉得面上有光彩。
　　一个大木盘由小丁端，四碗黄牛肉汤送上桌，那小马已为每人斟上二锅头。
　　“各位爷，天冷了，牛肉挡饥又暖身，加上几两二锅头，吃了以后劲头足呀！”
　　那捕头甘元受了伤，那有心情听嚷嚷：“去，去，咱们自己来斟酒。”
　　小马不敢多言，打了一躬退到二门前，他斜着双目在冷笑呐！
　　忽的有人一声吼：“奶奶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小丁回头看，心中也一惊，怎么人的头发在牛肉碗中拉出来了。
　　小丁心眼精，忙笑笑，道：“爷，你知道这两天西北冷风刮的凶，把我头发刮掉不少根，我的头发，嘿……”他接过头发便往门外甩去。
　　“砰”的一声响，甘元叱道：“你们这是什么二锅头呀，马尿差不多。”
　　张水柔过来了，她举杯闻了一下，笑道：“这是漏气了，没关系，少时算帐打八折。”
　　提到付钱，甘元心中不愉快，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又举杯张口要喝酒，忽见另一捕役以筷挟着一片指甲往桌上放，道：“这是啥？”
　　小丁低头看，笑笑，道：“牛身上一共有一千八百个小脆骨，你有幸吃到了，恭喜你呀！”
　　那捕快叱道：“我看不像脆骨，倒像是我的脚指甲。”
　　小丁吃吃一笑，道：“开玩笑不是。”
　　也许几个人是锇了，狼虎般的一顿猛吃喝，那甘元把张水柔叫到桌边来了。
　　“这是你开的野店，是吗？”
　　张水柔忙笑道：“是呀．大人。”
　　甘元眼一瞪，道：“早听人言，十字坡前有黑店，人肉包子家常面，蒙汗药放在酒里面，黑店的后院有暗房，开肠破肚死了不少商旅，是不是？”
　　吃的一笑，张水柔道：“大人，你真会开玩笑，那是传言，传言是在糟蹋人，你瞧我是大姑娘，我会杀人呀，杀鸡也怕呀！”
　　甘元道：“我问你，当年有个孙二娘，她同张青开黑店，你会不知道？”
　　张水柔道：“我爹娘早就立地成佛了。”
　　甘元道：“好，你低头看。”
　　张水柔低头桌上瞧，又是人毛又是小骨带指甲，但她只是淡淡一笑，道：“吃烧饼也会掉芝麻籽呀，你们吃了几碗肉，吐了这点骨头毛碴子，平常嘛！”
　　甘元忽的起身，道：“本大人要去你的后院瞧瞧。”
　　“瞧什么？”
　　“瞧一瞧可有杀人的暗房没有。”
　　张水柔火了，她双手叉腰一瞪眼，道：“干什么呀，吃饱了喝足了找茬不是，是不是腰中不方便，找个小麻烦玩手段？”
　　又是一声冷笑，张水柔又道：“没钱就说没钱的话，我张水柔爱交朋友，别说是这点吃喝，便是再多几许又怎么着？不过，如果想无事生非找麻烦，我张水柔也非好惹的，我一不犯法，二不坑人，干的是方便客人的生意，怎么的，你大人是不是……”
　　甘元眼一瞪叱道：“你有完没完？”
　　张水柔道：“有完没完全由大人你了。”
　　甘元道：“先搜了再说。”
　　张水柔道：“搜了以后少给半个蹦子也不行。”
　　甘元火大了，但另一捕快，道：“如果不搜呢？”
　　张水柔道：“那是大人们给足了面子，这顿酒肉我请各位白吃白喝了。”
　　甘元重重地道：“张家姑娘，你听清楚了，在这十字间开店，你最好老实些，千万别叫我甘某人捉住你的小辫子，你知道那是什么结果。”
　　他不等张水柔再开口，一声重哼：“走！”
　　三个捕快立刻与甘元匆匆地走出这家野店了。
　　四个人一路折转回沧州去了。
　　张水柔走到门口直冷笑：“王八蛋，莫非是官差，若非这几日我的行动不方便，你们四个还想有命呀！”
　　就在这时候，忽地远处又来了一批人，这批人也是四个大汉，而且也是受了伤的四个大汉。
　　不错，从山中来了苟万与周金山，白大明与高峰三个人一一四个受伤的人来了。
　　四个人尚未走到野店门口呐，张水柔回身换了一张脸．她笑嘻嘻地迎上去：“哟，各位爷们辛苦了，快来歇一歇，店中现成的牛肉汤，肉包子全是瘦肉馅，要喝酒也不缺，高梁酒二锅头，糯米黄酒热了喝，吃饱喝足有大炕，大伙睡到二天光，快请。”
　　她还未说完，苟万四人已围坐在桌子边上了。
　　这四个人还直哎呀，那白大明还开骂：“操他奶奶的什么武大郎武小郎，我看他是个杀人王。”
　　苟万道：“咱们今天歇一宿，明日赶回沧州去，跑了响马找官衙，奶奶的，报仇就找武小郎。”
　　这四个人的话全被张水柔听去了。
　　张水柔心中也冷笑：“好哇，我小郎的仇人送上门来了呀！”
　　张水柔对小丁与小马二人，道：“你们要热烈地招待四位客人呀，我去后面为客人把酒热一热。”
　　她扭动腰肢往后院去了。
　　张水柔临去抛媚眼，只可惜她抛的媚眼不是时候，因为苟万四人伤的还真不轻。
　　于是，小丁与小马二人忙把吃的喝的全端上，苟万四人也许饿极了，端上牛肉汤就喝，大盘的包子端上桌，苟万直叫：“怎么不见酒来到。”
　　“来了，来了，热乎乎的糯米黄酒端来了。”
　　只见张水柔小心翼翼地把酒壶端上桌，那苟万当先就猛喝一杯下肚。
　　“不错，这酒真纯，好喝。”
　　他放下酒碗对张水柔，道：“有住的地方吗？”
　　张水柔道：“野店也许吃不好，睡房倒是有三间。”
　　苟万道：“今夜咱们不走了，就在你这儿住一宿，”
　　张水柔把手一伸，道：“欢迎，付帐以后咱们为四位备棉被。”
　　苟万一怔，道：“掌柜的，老实说，咱们一时不方便，沧州回来还你的钱。”
　　张水柔一听冷笑了。
　　“哟，只听过泼皮恶霸住霸王店，可从未听过这么阔气的老爷吃恶食的呀！”
　　苟万忿怒地道：“大爷们原都不缺钱，只因遇上恶小子，老子们丢了个憋十受了伤，银子被敲光，一时手头不方便，哪个要住霸王店。”
　　忽听高峰叱道：“喂，咱们是为司马大爷办事，我问你，你开店赚银子抽了什么税吗？”
　　一怔，张水柔道：“税？什么税呀，咱没听过有此一说的。”
　　高峰冷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未向咱们纳税呀！”
　　张水柔道：“我为什么要纳税？新鲜词儿。”
　　高峰道：“你不纳税爷们吃什么？老板娘，像你开的这家野店，少说每月也要上缴白银二十两。”
　　张水柔一瞪眼，道：“便交税吧，也不会交给你们四位大爷吧？”
　　高峰道：“由咱们苟管事出字据，这个月不派人来收你的税银了。”
　　他看向正在无奈的苟万，又道：“管事写张字条便是银子。”
　　苟万还真的点点头。
　　张水柔吃的笑了：“别写了，我今不收各位银子，各位吃饱了睡大觉。”
　　张水柔扭动腰肢往后就走，苟万四人也真累了，初冬北国早降霜，这一夜大炕上每人一张老棉被，只不过炕上睡觉痒的慌。
　　为什么每个人痒的睡不着？无他，土炕之上藏了一窝窝的老臭虫，这玩意冬天照咬人。
　　苟万四人这么一折腾，一个个倒在土炕上拥被而眠，睡的直呼噜。
　　有间地室忙碌呐，两男一女在安排，麻绳取了三大捆，牛耳尖刀插一边，大案板一共有两张，羊皮兜肚缠腰间，便在这时候，张水柔对小丁小马二人，道：“腌缸五个不够用，我看再去抬两个。”
　　小丁对小马道：“小马去取大木桶，鲜血不能流地上，那会霉气的。”
　　这三人在于什么？
　　开黑店就是这个样。
　　这三人准备宰人了。
　　别以为开黑店的会乱杀人，嗨，他们也有一定的规矩要进行。
　　先是，张水柔请出判官老爷的神像来，判官两边还有黑白二无常，带锁链的小鬼也有两个分开站。
　　一张木桌上尽是这几位“神”物，那张水柔先是拈香下跪，叩头祷告。
　　“判官老爷呀，世道艰险呐，人不聊生咧，这原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嘛，你不杀人人杀你，奸人当道称英雄，豪杰杀人天天有，可怜咱这穷百姓，今夜我张水柔操刀杀的是沧州恶霸的手下，你判官老爷可要帮我一把呀！”
　　她这是把判官老爷也拉到她一边变成她的同路人了，这样出刀才不会胆惊受惊吓。
　　于是，三柱香插在香炉上，张水柔先是拜三拜，她又对小丁小马二人，道：“快来呀，给判官老爷叩响头。”
　　小丁小马立刻照办，二人把头叩的砰砰响。
　　上了香又烧了纸，张水柔变了，变得双目尽赤活龙似个疯婆子，此刻她绝不会输给她娘孙二娘。
　　这就是人们说的，美，的女人发了火，那比之丑女人发火还吓人。
　　只见张水柔两把尖尖的牛耳刀在手上左右的磨蹭不已而发出“切切切”的刺耳声。
　　然后她抬头，道：“你们快热水，热上五大桶水送下来，我这就去动手了。”
　　她果然往地面上走去。
　　张水柔心中忿怒，她冷冷地想着：“沧州有个恶太岁叫司马亮，司马亮的两个儿子也可恶，想不到吃啃到三百里地的十字坡来了。”
　　她已跳上地面，左右一瞧，心中又想：“今天就叫你们四个人消失了，我看那司马亮又能对我怎么样？”
　　一个错身到了客房大窗外，张水柔贴耳窗上听，嚄，客房土炕上尽是呼噜声，此地彼落似打雷，每个人都在梦游中。
　　张水柔愉快地笑了。
　　此刻，夜色漾漾，野风呼啸，正是下手好时机。
　　只见她自怀中摸出个金色鹤嘴匆匆地燃上火，鹤嘴已捅入窗内了。
　　这张水柔用力吹，灰烟吹进大炕上，她越吹越有劲，直到她以为满意才把东西又揣在怀中了。
　　张水柔等了一会儿她大胆地去拍门。
　　“喂，各位醒一醒呀，好吃的送来了。”
　　她还用力去推门，“卡”的一声开了门，她便走进客房中直扑大床前。
　　张水柔冷冷一哂，道：“娘的，吃白食呀，我就不信你们没有钱。”
　　她还真的掏，她掏每一个人的衣袋，便是内衣裤也不放过。
　　只可惜她真的一纹也未掏到，气得她大骂：“可恶，只有这几把刀子呀！”
　　他取刀在手仔细瞧，只见上面还刻有字样，她可不管那么多，只要值钱她都要。
　　张水柔还把苟万的外罩脱下来。
　　“唔，这件外罩很神气，叫我的小郎穿了必定神气十足，太好了。”
　　就在这时候，那小丁走过来了。
　　“老板娘，怎么样，都中了？”
　　张水柔点点头，道：“一个也别想站起来。”
　　小丁搓搓手，笑道：“太好了，小马的热水也烧好了，他就快来了。”
　　张水柔道：“你二人把他四人抬下去，我在地下室中等你们。”
　　她扭动腰肢又走回地下道去了。
　　果然小马走过来，小马是个大个子，一身力气好像用不完似的：“怎么样，倒了吗？”
　　张水柔笑道：“扛下地道宰活人啦！”
　　“哈……”二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