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难偿所愿 重操故业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老头送给老五的青骢马,气力悠长,甚适合长途跋涉,马鞍马铃一应均全,而且还有一只皮囊,一筒大型的弩箭,置于马鞍侧。老五对这个十分满意,他在路上已知白定国八月初三举行金盆洗手大典。
  白定国名气大不如其外甥郭连城,甚至他还是沾了郭连城的光才有今日之地位,按说像他这种既少在江湖上定动,又怕事的人,大可以不举行这种逐渐失去其效力的金盆洗手大典,只是他好出风头,又怕死,花多少钱,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而最重要的是可以再出一次风头。
  是以去参加大典的人并不多,加上时近中秋佳节,去的人就更少了。
  老五在三日之后到邯郸,先找了家客栈歇下,邯郸是座古城,只是抵受不住岁月的侵袭,很多地力都已崩塌。而白虎庄却在城南三里处。老五在邯郸走动主要是了解白虎庄的情况,以及估计观礼的人数。
  白定国只生四个女儿,全部已出阁,而他只收了一个义子兼徒弟,老五估计郭连城到白虎庄之后,一定十分忙碌,周围也必定围着许多人,难以下手,所以决定待大典过后才下手。
  翌日已是八月初二,客栈内多了许多房客,一望便知是武林中人,老五戴上傅通书的面具,至饭馆里吃饭,唤了一坛陈年状元红,自斟自饮,这酒果然是佳酿,封泥一去掉,酒香便充满饭馆。
  邻座一位满脸于思的中年猛汉,大声唤道:“小二,也给俺送一坛酒来,要他那个!”他伸手往老五桌上一指。
  小二哈腰道:“爷,请您原谅,小店只剩下这一坛了,您要别的吧!”
  那汉子道:“也罢,先给俺一壶试试!”小二忙送了一壶酒与他,那汉子只喝了一口,便将酒杯一摔,骂道:“你奶奶的,这也叫酒?跟水差不多!你这家伙分明是狗眼看人低,以为大爷付不起酒钱,俺今日便拆了你这鸟店!”
  小二急道:“客官,本店目前最好的酒,就只这些,请您原谅,不是小的看不起您!”
  “那你不会出去买些好的吗?”
  掌柜的忙道:“大爷请息怒,只因为白庄主要请客,城内稍好的酒,一早都教他订购了!您也是要去白虎庄的吧,不信您去问一问白庄主!”
  那汉子嘀咕道:“你奶奶的,这种事也问白庄主,叫俺把脸搁到哪里!”
  老五心头一动,忙道:“这位英雄何不过来同饮?反正区区一个人也喝不了这坛酒!”
  那汉子道:“你我素昧平生,怎好叨扰你?”
  老五哈哈笑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区区还以为你是位爽快的汉子,谁知竟然看走了眼!”
  “如此俺亦不客气了!”那汉子把杯筷拿了过来,老五立即替他斟酒。“今日能在他乡遇知己,快慰平生,尚未请教大名!”
  老五道:“在下傅通书,区区亦请问英雄大名,也好称呼!”
  “俺鲁震东,陇西人氏!”大汉喝了一口酒,咂了一下,赞道:“好酒!”一仰脖将杯内之酒喝干,老五亦干了,转杯示意,鲁震东道:“痛快!”
  老五又替他斟酒,道:“这酱牛肉也不错,鲁兄请尝尝!”
  鲁震东道:“俺也不客气了!”他又喝又食,似甚饥渴,过了一阵才道:“傅兄弟,俺素在河北活动,好像未听过你的大名……”
  老五笑道:“鲁兄怎会听过?区区是湖广人氏!”
  鲁震东粗中有细,讶然道:“你怎有河北口音?”
  “因为区区自小失怙,与姑母生活,而姑丈却是河北人氏,所以也沾上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区区特地来河北游历一番!”
  “原来如此,傅兄弟也是要去白虎庄吗?”
  “区区人微位卑,白庄主又怎么会请我?”
  鲁震东道:“原来你还不知道白庄主的为人,他好客得很,家里又有钱,何妨多你一个客人?”
  “这个到底不大方便,再说区区也认识不了几个河北的朋友!”
  鲁震东哈哈笑道:“刚才兄弟笑我不够爽快,却原来你也婆妈!此事包在我身上,你明早随俺一齐去白虎庄,鲁某还认得几个人,届时替你介绍!”
  老五心头一动,心想到白虎庄走一趟,有利而无害,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下手的机会,当下道:“既然鲁兄担保,区区再拒之千里,便没意思了。”
  鲁震东将酒喝干,道:“这才是好兄弟也!”两人边喝边谈,居然说得十分入港。鲁震东道:“俺一向只与粗人来往,像你这种酸丁,说话从来不超过三句,想不到兄弟竟然与众不同!来,咱们不将这坛酒喝干,便不准离开!”
  一顿饭下来,那坛酒亦已喝干,鲁震东道:“兄弟,俺自太行山赶来,一夜未合过眼,如今酒足饭饱,最好便是睡它娘的一大觉……”
  老五忙道:“鲁兄且去休息,小弟亦去买点贺礼!”
  “今晚某家作东,你莫与我争!”
  次日一早,鲁震东便去拍老五的门,两人联袂出城,直奔白虎庄。
  那白虎庄占地颇大,周围种了许多枣树,树林里拴了数十匹马,两人将马交与看守人,便进庄了。
  一到庄门便见郭连城和白定国的义子杨志鸿站在那里迎宾。鲁震东果然认识不少人,郭连城和杨志鸿都识得他,三人谈了几句,鲁震东便道:“待俺来介绍,这位是俺的好兄弟傅通书!”
  郭连城看了他一眼,道:“傅兄弟好生面,不知向在何处走动?”
  “傅某是湖广人氏,近因响往中原名山大川,沿途游历至此,有幸与鲁大哥结为好友,若非鲁大哥拉小弟来,傅某虽久仰白庄主大名,也不敢登门!”
  杨鸿志忙道:“傅兄客气,凡是道上的朋友,敝庄都无任欢迎,请到里面先喝酒,待会儿,大典便开始!”
  郭连城问道:“傅兄弟你乡在湖广何处?郭某乃荆州人氏,亦属湖广地界!”
  “区区家居常德!”
  郭连城道:“数年前,郭某曾路过常德,在那里过了一夜!”
  “可惜那时候,区区无缘识荆!”
  “傅兄弟客气,请跟郭某来。”郭连城亲自引他们到应内,里面已坐着三四十个人,他交代了几句,又出去迎宾。
  厅内之人,鲁震东所认识的倒有三分之一,他一边与人寒喧一边又为老五介绍,老五本来不想太过引人注视,只是鲁震东一腔热情,没奈何只好四处应酬一下。
  未几,前来观礼的各路英雄越来越多,厅内位子已坐满,只好坐到院子里去。
  大典订在午时,到午前,竟然有近百人到来,白定国喜得呵呵笑个不停。俄顷,下人将一只铜盆放在桌上,又注了半盆水,堂倌大声宣布大典开始。
  仪式虽隆重,但程序十分简单,白定国说了几句门面话,高呼若有人反对者请开口。连喊三遍,没有人阻止,白定国将手掌放在盆中浸了一浸,再高举双手,至此仪式已经完毕,诸好友都鼓起掌来。
  白定国拭干双手,便宣布宴会开始,厅内的人都退到院子中,让下人张罗椅桌。入席之后,老五自然坐在鲁震东旁边。鲁震东酒量很好,人缘也佳,声名更宏,厅内不时爆出鲁震东的笑声。
  散席之后,许多住得远的宾客都纷纷告辞,但白定国则不断劝人多盘桓几天,鲁震东道:“傅兄弟,俺准备在庄内过一夜,顺便跟旧友们聚一聚,你也在此过一夜吧,反正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俺今晚与你同床联话!”
  老五略为考虑一下,终于点头答应。结果留在白虎庄的嘉宾,竟亦有二三十人,幸好庄内空置的房间颇多,不难安排。
  晚饭酒菜依然十分丰富,宾主边吃边谈,这一顿饭几乎吃到二更,鲁震东意犹未尽,与几位好友在内厅喝茶聊天,老五怕露出马脚,便先回房歇息。
  白家下人服侍甚周,老五刚进房,便送上一壶茶,老五打发了他走之后,脱掉鞋子和外衣,便想上床,不料房门忽被人敲响。老五呆了一呆,终于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条汉子,竟然是郭连城。
  郭连城嘴角轻哂,道:“傅兄弟还未休息吧?你不是不欢迎郭某吧?”
  老五定一定神,强笑道:“哪里!”
  客房颇大,除了一张大炕之外,还有两张椅子和一张茶几,老五拿了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郭大侠请喝茶。”
  “大侠两字实不敢当,傅兄弟请莫客气,你也请坐!”
  两人各自喝了一口某,老五即问:“未知郭兄夤夜到访,有何指教?”
  郭连城眉头一皱,道:“不知因何,郭某今日一直觉得不知在何处见过你。”
  老五猛吃一惊,脸上仍不动声息,含笑道:“郭兄今早不是说过曾在常德住过一夜吗?也许那时候咱们朝过相,只是互不认识而已!”
  郭连城浓眉再一皱,道:“应该不会……郭兄弟你未见过我?”
  老五听他这样说,心头稍安,道:“区区若有幸见过傅兄的,只会炫耀之,又怎会故意说未见过?依郭兄之见,你觉得在何处见过区区?”
  郭连城虽然侠骨丹心,但听了这句话,也如常人般,心头甚是受用,笑道:“说来好笑,郭某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个淡淡的印象,也许我认错了人!”
  老五心头大安,笑问:“郭兄就是为此事来探区区?”
  郭连城干咳一声,道:“傅兄弟是否要回梓?”
  老五心头又惊起,他猜不到对方的心思,略一沉哼道:“区区还得去岳阳探个同窗,大侠因何问此?”
  “郭某明天便得离此,因为须回家与家人团聚,打算与傅兄弟同行而已!”
  老五正中下怀,喜道:“能与郭兄同行,得益必多,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郭连城长身告辞,老五送他出门,随即关上门嘘了一口气。
  鲁震东直至四更才回房,老五装作熟睡不醒,懒得理他。
  次日一早,老五下床,鲁震东仍酒醉未醒,郭连城归心似箭,吃过早饭,便向白定国告辞,老五自然随他离庄。
  郭连城的马匹长力甚足,不亚于老五的青骢马,两人放马驰了半日,已跑了数十里。郭连城在路上甚是健谈,老五装出一副仰慕的神态,问他以前的英雄事迹,避免郭连城有时间反问他。
  郭连城似乎没有提防他,但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郭连城非比寻常,老五不敢贸贸然施杀手。本来他马鞍侧装了一筒弩箭,可惜郭连城一直与他联袂,角度射不到。
  看看经已近午,前面有一座树林,老五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指着前面树林道:“郭兄,咱们不如进林歇息一下,顺便吃点干粮!”
  郭连城道:“由此再去七里,便有一座小镇,那里的小菜十分著名,到镇上再吃吧!”
  老五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区区内急,想找个地方解手!”
  郭连城说道:“那郭某就在这里等你吧!”
  “好!”老五双脚一挟马腹,催马入林,未几出林,再向郭连城走去,这时候弩箭已对着他,可是因为面对面,老五恐怕未能将他置之于死地,而功亏一篑,是以仍然隐忍不发,希望将距离缩短在一丈一之内,才按下弩箭机簧。
  可是郭连城忽然道:“郭某醒起了,我好像是在京城内见过你,你好像……”
  老五大吃一惊,此刻已不容他再犹疑,立即按下机括,刹那间,箭筒出口打开,五枝弩箭,直飞而出
  老五蓄势以待,弩箭出筒,他人亦随之自马鞍上飞起,人在半空,长剑经已出鞘!
  郭连城还没有认出傅通书就是岑原来,他只是醒起傅通书的眼神,他最近在京师见过,须知任何面具制作如何巧妙,遮得了面庞,掩不住眼睛,而眼神更难伪装,也幸好他刚抬起头来,且双方距离有三丈远,弩箭突然迎面射至,郭连城一怔之后,大叫一声,甩蹬拔身跃起!
  “飕飕”连声,五枝弩箭在其脚底飞过,马匹惨嘶声中,老五的剑已至,直指郭连城的心窝!
  对老五来说,生死存亡全在此一击!这一剑如果不能奏效,倒在地上的必然是他自己,他一死六妹母子也活不了,所以这一剑展尽其所能,真个是雷霆一击。
  郭连城刚庆幸避过弩箭,见眼前剑光耀目,猛又叫了一声,忙不迭吸气曲腰,横移,翻身,这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尤其是凌空施展,更觉难能可贵,可是依然慢了半步。
  只听“嗤”的一声响,郭连城避开心窝,却避不开肩膊,剑刃过处,血光迸裂,郭连城双脚落地,急忙忍痛抽出剑来,未及料理伤口,老五已落在其身前,他一言不发,乘郭连城喘息未定,又刺出第二剑。
  郭连城举剑一格,喝道:“住手!”
  老五道:“今日有你无我!”他手上一紧,攻势绵绵不绝,如长江水般。
  “你真的是岑原,为何要杀我?上次在京师里,彼此可能有点误会,但并无解决不了的仇恨,何况咱们已查明,英姑的确不是你杀的。”
  老五道:“废话少说,我答应你,在你死了之后,一定完全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郭连城道:“你到白虎庄也是为了杀我?鲁震东与你有没有关系,你假扮喜安有何居心?”
  假如郭连城知道老五是个杀手,便不会犯这种错误,可惜他还以为彼此之间有所误会,而且他对这岑原的印象仍然甚佳,希望能借此消灭老五的杀机,可惜他错了!老五乘他说话分神,长剑倏地一沉,在他腿上戳了一个血洞!
  郭连城怪叫一声,单足跳后一步,嘶声叫道:“你疯了么!”
  老五狞笑一声:“不错!”他标前一步,长剑攻势更急,郭连城身子已受了两处伤,鲜血不断自伤口溢出,这是千载良机,错过今日,再无机会,老五咬咬牙,狠下心肠,立意将他毙在剑下。
  郭连城尖啸一声:“郭某也未必怕你!”他收慑心神,全力应付,这时候他亦知道老五不会放过自己,因此极力抢攻,希望能平反败局。
  老五道:“你终于变得聪明了。”他游目一望,见附近没有路人,便也不焦急,稍稍放缓攻势,竟欲先将对方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然后才施杀手,反正郭连城腿上受伤,要跑也跑不了。
  可是,他亦小觑了郭连城的能耐,他近年来,声誉如日万中,又岂是侥幸的?
  他斗了三十多招,发现自己体力消失极快,已知道今日大难难逃,因此存了必死之心,此念一定,便故意放松,一副气力难继之象。
  老五哈哈笑道:“郭大侠你不如自杀吧,在下答应替你收尸就是,也免得再受痛苦。”
  郭连城骂道:“你这衣冠禽兽,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东西,要郭某自杀,简直妄想,我恨不得啖你之肉寝你之皮。”
  老五怒道:“你要提早归西,俺何妨成全你!”当下加紧攻势,将郭连城迫得连连后退。
  郭连城呼道:“救命!救命!”
  老五哈哈大笑:“鼎鼎大名的郭大侠,也会高呼救命,真抬举我!你别叫了,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话虽如此,心里到底有点顾忌,忙施杀着。
  激战间,老五一掌却切在郭连城的右臂上,郭连城连臂带剑,不由扬了起来,老五长剑立即当胸刺出!
  郭连城故意一扭,让右臂回过来,可是仍闪不开剑刃,让其贯入胸膛,说时迟,那时快,郭连城长剑亦横削而至!
  这刹那,老五方觉得手太易,心头一愕,急忙弃剑后退,与此同时,郭连城剑亦挥至,削不到老五的六阳魁首,急忙沉下尺半。
  “噗!”老五虽然及时退开,但胁下已中了一剑。
  郭连城蹭蹬两步,喘着气道:“算你……命大……我,我好恨!”
  老五料不到会在这种情况受伤,怒不可遏,身子倏地飞起,凌空连踢三脚,郭连城水牛般大的躯体,如断线之鸢,倒飞二丈,落在地上已不能动弹。
  老五割下郭连城的首级,将之放在事先预备的布囊内,囊内铺满了石灰,以免腐烂。他清理了一下现场,将郭连城尸体拉进树林,再料理一下伤口,换了衣服和面具埋好尸体,然后上路。
  到黄昏,老五进入一条小镇,买了些金创药,到客栈内疗伤,郭连城临死那一击非同小可,他在胁下那道伤口,深逾两寸,幸好命大没有伤及内腑,回想日间的情景,老五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深觉杀人实在不好玩。
  他在小镇呆了两天,待伤口稍为合缝,然后再上路,午前又返回邯郸城,大概郭连城之尸体尚未被人发现,因此城内十分平静。
  老五一入城又买了包上好的金创药,然后又找客栈,依然投宿在上次住的那家兴盛客栈,不料仍在此处遇到鲁震东。
  鲁震东显然与他朋友在一道,没有见到他,即使见到,因老五换了面具,也认不出来,但老五身子有伤,恐别人注目,急急回房上药。
  像他这种没有半个朋友的杀手,身上有伤病时,心头最为难受,那主要是心理恐慌,因此他决定在那里住几天,让伤口结了痂再上路。
  到第三天,因为药已用罄,老五又上街买药,没想刚出了药店,便有一个汉子惊喜地道:“五哥,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最近在哪里得意?”
  老五见他面上戴着面具,估计是老头所扮,为安全计不敢贸贸然表露身份,淡淡地道:“谈不上得意,你不见我上药铺子么?”
  那汉子走近一步,低声道:“老五,你受了伤?”
  这次老五自其声音中认出他是老头,当下道:“我如今就住在前面,相请不如偶遇,待我先把药拿回店,咱们再找个地方喝几盅吧!”
  老头笑嘻嘻地道:“最近小弟穷得很,正想叨扰你几杯!”当下两人一齐回店,老五将门关上,老头立低声问:“得手了?”
  老五指指床头的布囊道:“在里面,不能得手我早已死了,还能跟你说话!”
  老头谄媚地道:“老夫早说过,你是最好的杀……”他打开布囊,抓起那个腌干了的首级,首级比原本的,已缩小了不少,但仍认得出是郭连城的:“好,好,真有你的!”
  老头放下首级,重新将布囊绑好。老五往房门后一站,道:“我已实行了诺言,轮到你了。”
  老头道:“老夫几时说不遵守诺言,你的人老夫又没有带在身边,如今怎样给你?”
  老五吸了一口气,问道:“好,什么时候你才肯放人?”
  “你什么时候回家?”
  老五想了一下,道:“我后天起程,三日后必到。”
  “在你回家后,一日之内,老夫便将人送到。”老头又自怀内摸出一包药来,放在床上。“老夫这一包伤药,效果相信比你买的好得多!”
  “谢谢,”老五似不为所动,续问道:“第二次交易要我杀谁?”
  老头道:“暂时尚未知道,而且你现在受了伤,先治好伤再说吧!”老头走前几步,又道:“你的六妹和小雄很好,老夫回去便向她报喜。”老五只好让开,老头开门出去,临走又道:“小心!”
  老五关上门,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用老头留下来的伤药敷治。
  老五果然依时回家,老头亦果然依诺交回一个人,但出乎老五意外的,他放的人是梁小雄,而不是彭六妹!
  “怎会是他?”
  老头故作讶然。“之前咱们可曾说定,要先放哪一个?”
  老五怒道:“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哪一个对我比较重要。”
  老头毫不退步,冷冷地道:“老夫不说,你也该了解彭氏的心情,你说留下小雄,她一个人肯出来见你么,这个结果,你根本不用想也知道。”
  这次老五无话可答,半晌方怒道:“你将他交给我,我有他拖累,还能替你工作?”
  “这个问题不须老夫烦恼,相信你有办法解决。”
  老五气得手指发颤,大声叫道:“我要彭六妹,尤其我如今受了伤,更需要她的照顾。”
  老头想了一下,道:“老夫回去考虑一下,不过我劝你将目光放远一点,不要为眼前片刻欢愉,而误了三个人一生幸福,这是老夫最后一次教你!”他言毕便转身走了。
  梁小雄待他离开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爹,我要跟娘在一起。”
  老五猛吸一口气,道:“乖,将来咱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你再忍耐几天,来,咱们去烧饭,你帮爹烧火好不好?”
  梁小雄揩一揩眼泪,抬头道:“爹,那个人说得不错,娘一听见他一个人出来,便将我推给他了。”
  老五一怔,刹那间,他似乎懂得了很多事,老头不愧是头老狐狸,他洞悉一切,包括每一种人的感情,所以他仍能好好地活着,世途艰险,人心奸诈,要想活得好是不是都要使自己变成老狐狸?
  老五忽然痴了,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老狐狸会否在自己替他杀死最后一个人后,放过自己?老五不知道,可是他已别无选择,他一定会再替他杀一个人。
  他不知道最后一个目标是谁,只希望倒在血泊中的不是自己。
  老五回家三天,他精神一直恍惚,心情也有如拉紧的弓弦,但是伤口已结痂了,再过几天,痂一掉,一切便如以前了,只是郭连城临死的那一剑,他一直忘记不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甚至有时觉得自己恍如一尊石像,自从有了彭六妹,一切便作了极大的转变。
  他开始怕死了,他没有后悔爱上彭六妹,因为有了她,他才知道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生活,甚至才知道活着的意义。
  原来一个人活着,不单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假如世间没有一个人对你产生这种作用,那么这个人生死对他来说已无多大分别。
  老五现在却不想死,甚至不想杀人,因为你杀人,人家也会杀你,他不能死,也舍不得丢下彭六妹,可是他偏偏还得去杀人。
  这三天对老五来说可是一种折磨,使他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也使他麻木起来,所以当老头来到他房门外,他才警觉。
  老头的声音十分平静:“不用紧张,是我。”
  老五连忙跳下下床,拢一拢头发,又用力擦一下脸,让自己看来没那么憔悴,可是老头还是一眼看出来,老五不敢正视他,呐呐地道:“第二宗生意洽好了?”
  老头冷笑一声:“你瞧你这副模样,有生意也做不了!”
  老五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老头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老五,你要振作一下,这样下去,十分危险。”
  老五心底忽然升上一股冲动,大声道:“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
  老头手掌一伸,拦他继续说下去:“你别再说下去,老夫完全了解你的心情,我改天再来看你。”他慢慢转身,老五双脚一错,拦在他身前,老头冷冷地道:“你莫以为老夫年纪大了,便杀不了你。”
  老五怒道:“我正想跟你打一场。”
  老头摇了摇头,道:“你不了解我,完全不了解,我跟你没有太大的分别,假如说有的话,就是你比我幸福!”
  老五怪笑起来:“我比你幸福?”
  老头认真地道:“你比我幸福!”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最低限度你可以退出江湖,而我却不能!你可以建立你的家庭,我却不能。”
  老五冷笑道:“难道你也是受人的摆布。”
  老头又摇摇头。“你还年轻,很多事你都还未能明白,而且很多话,我都不能对你说。”他手掌倏地一翻一推,老五虞不及此,来不及招架,竟被他拨开两步,老头即自他身旁窜过。“过两天我再来看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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