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巧施妙计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那地下室全是以青石造成,十分干爽整洁,入口下面是个厅堂,石壁上插着几根枯枝火把,光如白昼。小厅进去是一条南道,两旁也有火把,似乎占地还不小。
  杨香主下了命令不久,甬道上便陆续有人出来,他道:“连我及蔡二胡,共有十七个。”
  唐郎仔细一数,果然是十七个,便着他们全部站在一边,把兵刃抛过去,然后续问:“你们帮主到底是谁?”
  杨香主脸色惨白,半晌方道:“这个请恕在下不能透露半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郎冷笑道:“事后你们跑到江南去,找个地方匿藏起来,还怕他能找得到?”
  蔡二胡道:“壮士有所不知,咱们家人的性命,咳咳……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唐郎冷冷地道:“可惜在下一定要知道,你们说不说?”那些汉子脸色惨白,但竟无一人应他。
  唐郎略一沉吟,指着一个汉子道:“你过来。”那汉子犹疑了一下,走过去,唐郎倏地抵出一指,将他晕穴封住,众人脸色齐是一变。
  一个汉子厉声道:“阁下既然不肯留情,咱们拚死也要与你一斗,但你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活着出去,何况此处尚有机关设置!”
  唐郎哈哈笑道:“诸位不用担心,在下只想封住你们的晕穴,日后贵帮也怪罪不了,老实说,在下要解决十五个人尚有八九成把握,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他说一人能应付十五个人,那是暗示已把杨香主当作死人,杨香主急道:“老周,这倒是个好办法,所谓蚂蚁尚具贪生,何况人乎,再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他又高声道:“阁下真可保证不施辣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我要对付的又不是你们,而是你们帮主。”
  杨香主便叫道:“老周,你先过来。”那汉子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唐郎将他晕穴封住,杨香主又叫第二个上来。一个复一个,眨眼间只剩下蔡二胡。
  蔡二胡十分急躁,不用杨香主呼喊,便上前让唐郎点穴。唐郎直此方嘘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姓杨的,如今你大可以招供了,无人会怀疑你,而且在下会逐个解穴,逐个迫问,若说有罪,十七个人都犯帮规,如此一来,各自害怕,互相隐瞒,也不令责帮主知道。”
  杨香主这才道:“敝帮帮主姓范,双名铁汉,在江湖上名头并不响,但他武功十分了得,还练了铁沙掌。”
  “哦,贵帮主便是‘铁沙掌’范铁汉?”唐郎的确感到意外,因为范铁汉在江湖中只能够称为二三流角色而已。
  杨香主道:“范帮主是属于真人不露相,他武功却是一流的,别看他外表粗豪,其实智勇双全,否则敝帮在数年间,也不可能有今日之成就。”
  对唐郎来说,范铁汉武功到底有多高,并非最重要的,是以续问:“杨兄,昨日贵帮是否在三石集附近掳了一名三十左右的汉子?”
  “是的,但掳他的人是总舵派来的,咱们只是协助,听说那厮是名十分出色之杀手!”杨香主嗫嚅地反问:“他是贵友?”
  唐郎只唔了一声,又问:“如今他人在何处?”
  “他被捕时受了点伤,昨夜还留在此处,今日一早,总舵的人已将他运走了……对不起,咱们不知他是贵友。”
  “这个不与你计较!”唐郎道:“贵帮因何要掳他?将他运去何处?”
  “咱们真的不知道总舵的意思,只知贵友已被运回总舵,据说帮主另有用处。”
  “贵帮总舵在何处?”
  “在大名府。”
  唐郎再迫问一句:“在大名府何处?”
  杨香主结结巴巴地道:“在大名府元城城内大南街……十八号,那里有栋大宅,门外有石阶,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上面写着冷府两个字,十分好找……壮士千万别说是在下告诉你的。”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唐郎急不及待地再问:“他们利用甚么运走敝友?”
  “一辆双套马车,还有总舵的六名高手。”
  唐郎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乃问:“陆堂主是甚么人?她叫甚么名字?”
  “不知道,她是第一次来此处……已来了五六天,是跟总舵的那六个人一齐来的,不过他们走了,她还留下来,据说还要钓一尾大鱼。在下也是第一次见她,她的一切,在下均不清楚。”
  “既然她是第一次来,为何你会信她?”
  “因为她有敝帮堂主的金牌,而且有其他六人作证,怎能不相信。”
  唐郎沉吟道:“一般需加入贵帮多久,方能晋升至堂主?”
  “这很难说,视其武功高低及是否立了大功。”杨香主也想到一件事,讨好地道:“不过在下觉得此人颇不简单,她到本舵之后,一直到囚牢里找囚犯说话,似乎另有阴谋。”
  唐郎心头一跳,忙问:“囚牢在何处?此时尚囚了几个人?快带我去看看。”言毕解开杨香主之穴道,推着他往内走去。
  杨香主推开一扇石门,里面又有一道石级延伸而下,两人走下去,只见铁栅之内,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少女,见到他俩下来,眼皮也不抬一下。
  唐郎问道:“她叫甚么名字?”
  “在下只知道她姓陆,是个女杀手。”
  唐郎心头猛地一跳,倏地一指将杨香主戳晕,吟哦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女子霍地站了起来,疑惑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我是唐十一,你呢?”
  那女子又再犹疑了一下,方毅然答道:“陆三十。”
  唐郎沉声问道:“陆三十,你怎会在此?”
  陆三十羞惭地道:“小妹不幸落在一个妖女手中……也是小妹一时大意,在真定府真定城去找你们时,那小妖女扮作小叫化,扯着小妹要钱,小妹因赶时间,不想多作耽搁,伸手掏银子,便被她自后封了穴道……醒来时已在此处。”一顿,又问:“十一哥,你怎知道小妹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说。”唐郎对那个陆堂主已起疑心,因为她一些动作及行事程序,不像黄蜂杀手,那些小动作及行事作风,即使旁人告诉你,也未必能学得到,而需经过长期训练。
  陆三十道:“十一哥,快打开铁锁放小妹出去。”
  唐郎见她比陆堂主略高,脸廓及身形则有点相似,不过陆三十看来比陆堂主美多了。“三十妹,你这次是受谁之指使,要与谁合作做生意?”
  “当然是如来佛之指使,他要小妹协助十一哥及十二哥,目标是金希凡。”
  “咱们之间的联络暗记是甚么?”
  “黄蜂为记,蜂尾才是方向。”
  “卅七弟贵姓?十七姐、十八姐又贵姓?”
  陆三十答得很流利,她道:“十一哥,我是如假包换的,如来佛临行时还告诉我一件秘密,你颈上挂着的一块碧绿色的玉珮,是十七姐白冰冰临终时给你的。”
  唐郎再无疑问,自杨香主身上搜出钥匙,打开铁栅放她出来。陆三十道:“小妹自取芳名漫漫。”
  “陆漫漫?”
  “陆与路谐音,长路漫漫。”陆三十道:“芬芬是小妹骗那小妖女的,因为只要她报出名字,同行便知道她是西贝货,谁知她遇到你,小妹出道时,十一哥已经退出江湖。”
  唐郎轻哼一声:“她也骗不了我!昨夜十二弟是否他被囚在此处?”
  “是的,在邻室。”陆漫漫指指旁边。唐郎这才发现铁栅之内还分成三格。“不过十二哥一进来便昏迷不醒,咱们一直未交谈过。”
  唐郎双眼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跟小妖女招供过甚么,最好对我坦白,否则以后我还会受其害,最低限度对事情之变化,不能作正确之判断。”
  “那小妖女有一种药,服后使意志不受控制,对方问甚么,老是要老实告诉她。不过小妹除了告诉她我此行之目的及任务之外,其他方面则用最大之毅力,砌词推搪,十一哥,小妹没有骗你。”
  “好,咱们上去吧。”唐郎又解开杨香主之穴道,推着他上去。
  “壮士,你放走这女子,在下如何向上面交代?”
  “放屁,你还想作恶?速速解散逃生去吧,还想再混下去?”
  话音刚落,上面忽然传来笃笃的敲石声音,唐郎及杨香主均猜到来者必是陆芬芬,杨香主望着唐郎,征询其意。
  “先将这些人搬开。”唐郎和陆漫漫立即将那十六个汉子搬至甬道上,然后示意杨香主上前,他躲在他身后,准备捉拿陆芬芬。
  杨香主将石碑推开一条缝,问道:“谁?何事?”外面无人回应,唐郎推推杨香主,杨香主把石碑全打开,探头出去,居然不见有人,喃喃自语道:“奇怪,怎地不见有人?”
  唐郎低声问道:“暗号对不对?”杨香主点头示意暗号没错,唐郎把他扯了进去,着陆漫漫看住他,他一跃而出,再跃上土坟,举目四望,不见有人,心知已经败露,没法再引陆芬芬上钩,不过又不死心,在树林内走了一遍,始终找不到人,这才返回地下室。
  其实那假的陆三十仍藏在树林内,只是树叶茂盛,不易被发现,她不敢判定如今这个唐郎便是头陀,却肯定他不是令旗帮的人。
  她找不到唐郎,已暗生不妙之感,返回分舵,敲打石板十余遍仍未见有人开门,更有提防之心,是以最后一次敲打之后,立即躲藏起来。
  唐郎三人在囚牢里听不到敲石声,以为陆芬芬刚到,是以料不到陆芬芬已经悄悄躲起来,那假陆三十非常沉得住气,仍然不动声息,躲在树上,静观其变。
  过了顿饭工夫,又见石碑打开,自内钻出两个人来,第一个是刚才那个汉子,第二个便是陆漫漫,紧接着又冒出十多条大汉,由林后离开,临走时,唐郎还丢下许多枯草枯枝,最后再抛下火球,只看得假陆三十银牙几乎咬碎。
  她沉思了一下,便在林内动手易起容来,又换了一套衣服,也悄悄由林后出去,但见唐郎他们已经走远,她提气追前。
  她自知不是唐郎及陆漫漫之对手,但她目标不在此,而是杨香主!她要惩戒叛徒,也要摸清楚情况。

×      ×      ×

  唐郎他们并无在天水镇过夜,而只买了干粮便南下。假陆三十(真名陆双桂)不敢追得太贴。至夜里,唐郎等人钻进一座树林,只听唐郎高声道:“大家轮流休息,到林外大小解时必须小心。”
  陆双桂躲在林外的一座土岗上,静候机会。她这人十分沉着机警,难怪深得令旗帮帮主范铁汉之宠信,她一丝也不急,慢慢啃着干粮,一对眼睛像猎人一般,盯着树林,一有机会,她便会扑出去。
  夜渐深,林内的嘈杂声已不复闻,只有“呼呼”之风声,天上星月黯淡,更不虞被人发现。
  陆双桂结扎停当,自山岗上慢慢爬下来,忽听林内传来杨香主之声音。“他奶奶的,这时候肚子才不舒服。”
  又闻有人道:“香主,请你到林外去吧,免得咱们鼻子受罪。”
  “老周,你给我当心一点,万一总舵有人来……”
  老周骂道:“你以为总舵的人都是神仙,半天的工夫,他们便知道咱们叛变?又能及时追上来?别自己吓自己,胆小鬼!”
  又听杨香主干笑一阵,走出树林外,四顾张望,陆双桂连忙伏在草丛后。杨香主犹疑了一下,便在草丛前不远处蹲下,背对着草丛。
  陆双桂暗喜,忖道:“你这是自寻死路。”她自草丛后慢慢走前,双眼只瞪着其肩膊,不敢看其臀部。当她自杨香主身后刚举起手来,不料杨香主倏地一个转身,一柄雪亮之软剑已抵在其胸膛上。
  变生肘腋,来不及反应,陆双桂猛吃一惊,只见那人赫然是唐郎乔装的,他一手提裤,一手握剑,冷冷地道:“你再快,也快不过在下之软剑,”忽又提高声音道:“你们都出来。”
  只见树林内走出三个人,一个是陆漫漫,另外两个是杨香主及老周。
  陆双桂半晌方迸出一句话:“你们以多凌人,不要脸。”
  陆漫漫的刀抵在她背后,冷笑一声,“你无资格说这句话,进林再说。”她押着陆双桂进林,唐郎这才能空出手来把裤子扣紧。
  忽闻陆漫漫在林内传来轻叱声,唐郎怕她有失,急忙射进林内。但见陆漫漫正与陆双桂斗得激烈,唐郎喝道:“点火把!”
  火光一起,方见蔡二胡倒在地上,身上淌着血,杨香主将他扶起,道:“老蔡,怎会如此?”
  蔡二胡艰辛地道:“属下见她进来……她忽然抓住属下,往陆姑娘推去……”原来他为人胆小,见到陆双桂有点胆怯,上前跟她打招呼,那陆双桂正苦无脱身之计,见他上前,便冒险抓住他往后一推。
  陆漫漫还想迫问陆双桂,套点消息,不肯将刀送前,急切间,只好垂刀伸手扶住蔡二胡,但收刀太快,刀刃伤及蔡二胡之大腿,幸好她反应快,推倒蔡二胡,上前拦住陆双桂。
  陆双桂见逃不掉,只好抽刀迎战,两人之刀都比平常的稍短稍窄,不过陆双桂的刀呈弯状,刀法十分凶狠,陆漫漫之刀法则比较绵实,速度较慢,她每一招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陆双桂却占不到便宜。
  唐郎在旁看了一阵,低声道:“你们分开各占一个方位,不可让她逃脱,她逃了,你们今后的日子便难过。”这种利害关系,不用他解释,杨香主他们也知道,是以人人均把兵刃拔出来。
  陆双桂见逃不掉,又惊又怒,刀法更加凶狠,存心要把陆漫漫杀掉,陆漫漫逐渐落于下风,但败象未呈,唐郎立即踏前一步,道:“三十妹,你且退下,待愚兄来会她。”
  陆双桂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不顾廉耻,夫妻轮流上阵,姑奶奶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俩。”
  陆漫漫怒道:“简直是狗嘴长不出象牙,只我一个便能收拾你。”
  “哈哈,别让夜风吹闪了舌头。”
  唐郎软剑倏地刺出,自两把刀中刺过,手腕一抖,剑刃呈弧形,剑尖指向陆双桂的脸庞。
  陆双桂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唐郎道:“三十妹退开。”他半转身子,第二剑又再刺出,将陆双桂罩住,他未待招式使老,新招又生,一口气攻了七剑,陆双桂苦于防守,无力反攻。
  陆漫漫在旁观战,忖道:“都说十一哥是咱们黄蜂杀手中,至今为止最出色之一个,果然不虚,他出剑快而不乱,轻重有致,单这份功力,已无人能及。”
  陆双桂边斗边破口大骂,唐郎不吭一声,斗了二十多招,但闻“嗤”地一声响,陆双桂胸襟已破裂,露出里面之肚兜来。
  陆双桂羞怒交集,忽然一手扯下肚兜,叫道:“你想看,姑奶奶便让你看个够。”
  唐郎目不斜视,攻势更猛,“刷”地一声响,剑锋长卷,已在她雪白的香肩上添了一道血痕。
  陆双桂似泼妇般,把上衣扯下,道:“你有种的便杀了我吧。”居然住手不动。
  唐郎剑尖离她喉头三寸,陆双桂垂刀提着上衣,踏前一步。“你杀了姑奶奶吧。”
  唐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陆双桂再上前,唐郎喝道:“你真要寻死,唐爷只好成全你。”话音未落,忽见陆双桂左手上衣一抖一扬,里面忽然飘出一股白茫茫的烟雾来,烟雾中金光闪闪,挟着嗤嗤的声响。
  这一着,大出旁人之意料,但唐郎早已闭住呼吸,左掌发出掌风,右手软剑在身前布下一道严密之剑网,与此同时,陆双桂娇躯突然往后弹飞。
  唐郎再发一掌,将烟雾卷飞,人即缓缓上前。但陆漫漫人已飞出,凌空挥刀拦截。
  “臭婊子让开!”陆双桂双眼似欲喷火,左手上衣再度一抖,陆漫漫未等烟雾飞出,急急跃开。
  陆双桂衣里已无乾坤,见她退,便向杨香主的方向飞过,可是她凌空之时,猛觉后背一阵疼痛,真气一泄,登时跌落地上。
  原来唐郎见她将逃脱,来不及拦截,便拾起一块石头抛之,当陆双桂自地上起上来时,唐郎已经赶至,冷冷地问道:“你还有甚么伎俩?”
  陆双桂赤着上身,因垂首而看到自己适才为了活命,不顾一切而脱衣,此际在众人目光灼灼之下,倏感羞愧,抽抽泣泣地哭道:“你要杀便杀,何需多言!”
  唐郎语气依然不带一丝感情,“把刀放下,站起来!”陆双桂依言站了起来,唐郎自包袱里抽出一件僧衣,让她披上,然后又道:“某如今要封你穴道,你若反抗,休怪剑下无情。”
  陆双桂委屈地道:“我只后悔今午为何不在饭中下毒。”
  陆漫漫却趁此时走到她背后,封住其麻穴,陆双桂嘴巴能说话,四肢却不能动弹。
  “你以为在饭中下毒,我会上当?我早已怀疑你!”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我自信做得很好,而你又从未见过陆三十,因何会怀疑?”
  “这个告诉你也没用。”唐郎沉声道:“废话少说,如今我问一件事,你答一件事,若不老实,自有苦头给你吃。”
  陆双桂低声道:“那又得掂量过,难道你问我跟几个男人睡过,我也要答你不成?”
  唐郎依然不生气,陆漫漫已斥道:“真是狗嘴长不出象牙,十一哥不是这种人。”
  “哼,小贱人你吃醋了?告诉你,姑奶奶比你还早认识十一哥,你想跟我争还早着哩。”陆双桂拍拍胸脯。“我敢在心上人脸前袒露,你肯牺牲么?”
  陆漫漫气得手指发白,叱道:“真是无耻!”
  “早知道姑奶奶昨夜应该喂你服春药,教你嫁给卜十二,你今日便不会嘴硬。”
  唐郎知道她是故意的,沉住气道:“三十妹你退开,不必跟她胡缠,小妖女,我且问你,你们将卜十二运去何处?”
  “运去总舵!敝帮总舵在大名府元城。”
  她这般合作,唐郎反而有点奇怪,但仍不动声息,续问:“运去总舵,有目的?”
  陆双桂道:“这是帮主的命令,咱们无权过问。”
  “贵帮帮主是谁?”
  “他是‘铁沙掌’范铁汉。”
  “你加入令旗帮多久了?”
  “姑奶奶十七岁加入,如今已二十岁,足足三年。”
  “职居何堂堂主?”
  “我这个堂主,有如朝廷之巡抚,可到处巡视,便宜行事。”
  唐郎沉吟一下,续问:“人人均说令旗帮的消息十分灵通,原因何在?”
  “理由很简单,咱们有人在朝内当官,朝廷的消息自然灵通,在江湖上有十二处分舵,又以飞鸽联络,是以传递消息比人快。”陆双桂道:“你还有甚么事要问,尽管问,姑奶奶知无不言。”
  唐郎一时间想不出,陆漫漫已问道:“你因何认得我?掳我又有何作用?”
  陆双桂闭起双眼,“除了十一哥之外,其他人的话,姑奶奶只当作放屁,一概不答。”
  唐郎挥手止住陆漫漫,温声再问一遍,陆双桂眉开眼笑地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咱们早有线报,说真定府来了几名杀手,敝帮很想知道你们的目的,因此早已派了不少人在城内打探,终于发现住在太平客栈内的两个男子有可疑之处,便日夕监视。”
  一说至此,她喘了一口气,续道:“那小贱人突然出现,抛了一张纸进房,姑奶奶偷偷取之,待她第二次去的时候,便下手收拾了她,再另外写一张纸抛进去。”
  唐郎沉声问道:“如此说来,我看到的那张纸是你写的了?”
  陆双桂得意洋洋地道:“正是姑奶奶之大作!你们每晚出外吃饭,一去便一个时辰,要做点手脚还不容易!”一顿又问:“你可知姑奶奶因何要你们去大内么?”
  “正想请教。”
  “只要你们去京师,便必会走那条路,只要咱们在那条路上等候,卜十二还不是囊中物?”
  唐郎道:“你的答案,未尽如意。”
  “咱们有把握制服卜十二,若加上你便无把握,且会打草惊蛇,先捉了卜十二再对付你,便比较容易了,但对付你只宜智取!对付卜十二,咱们已有三个人受了伤,是小妹提议以智取的,并拍胸脯一力承担,可惜……”
  “可惜你的伎俩骗不了我。”唐郎问道:“贵帮也要取我性命么?”
  “敝帮只想要你,没说要杀你,不过,假如你被捉之后,能否保得住性命,也有疑问。”陆双桂道:“这些年来,有不少人雇你们杀人,难免也有人要杀你们,世上本是公道的。”
  “有人雇你们杀咱们?”唐郎双眼射出迫人之厉光。“快说是谁?你们令旗帮也做这种生意?”
  陆双桂道:“有件事小妹要预先告诉你,本帮的大事,我们所知有限,我指的是内情。”
  “难道一切只有范铁汉一人知道?”唐郎冷笑道:“天下间尚未有这种帮会,再沉默孤独的人,当他有大事待决时,也会找一两个认为可靠的人商量。”
  “你说得没错,但小妹尚未有这个资格,因为堂主之上,尚有正副总堂主,再上还有副帮主、护法等等,咱们只能执行命令,不能问原因,再下一级如香主的,就更加甚么也不知道了。”陆双桂悠悠地道:“也因为如此,姑奶奶方会大方地答应你知无不言。”
  唐郎道:“不过我仍知道,你在某些地方有了隐瞒,暂时且不与你计较,明天你便带咱们去大名府,向范铁汉要人。”
  陆双桂道:“你想以我来交换卜十二?”
  “不错,只要他肯放人,唐某也不会与贵帮为敌。”
  陆双桂叹息道:“那你肯定会失败,小妹在总帮主心目中,根本没有地位。”她话刚说毕,唐郎已一指封了其晕穴。
  陆漫漫缓缓走上前,低声道:“这小妖女不易对付,她说的话不能作准。”
  “愚兄自有主张,三十妹放心,不过路上可得小心防范。”
  “十一哥,如今咱们怎办?”
  唐郎回首道:“杨香主,你们趁早逃跑吧,最好跑到江南隐居,令旗帮势力虽大,但料他们尚未伸至江南地界,诸位好自为之。”
  当下杨香主等人不敢逗留,收拾了一下,便与唐郎、陆漫漫挥手而别,临行时,杨香主又提醒唐郎缴了陆双桂的腰牌和令旗,说不定能用得上。
  唐郎恐陆漫漫点穴功夫不太内行,又在陆双桂身上补了一指,转头道:“三十妹,咱们先休息一下再上路。”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围住陆双桂,盘膝运功调息。

×      ×      ×

  阳光自树叶缝隙中射了下来,刺痛了陆双桂的眼睛,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唐郎和陆漫漫正在吃干粮,她动一下身子,发现双脚能动,上肢仍不能动弹。唐郎道:“上道吧。”
  陆双桂自地上跳了起来,她双脚虽能动弹,但双臂不能够动分毫,大大影响了轻功,唐郎不怕她能逃跑,是以任她在前走。
  陆双桂又怒又羞,故意慢慢走。唐郎道:“你最好走快一点,免得多受苦。”
  “姑奶奶未吃东西,哪有气力走路?”陆双桂悠悠地道:“可惜姑奶奶双臂不能动弹,还得劳烦十一哥亲手喂我。”
  唐郎道:“三十妹,你把她的外衣解开,看她还走不走,不走的话,便抱她入城,再买匹马,让她坐在……”
  他话未说毕,陆双桂已破口大骂起来:“唐郎,你这缺德的恶魔,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她骂归骂,可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加快移动。
  唐郎的语气依然十分平静。“你再骂人,便要封你之哑穴了。”陆双桂只得恨恨地闭上嘴巴。
  三人一口气走了半天,至午后才到一座叫奕城的小城。陆双桂唤道:“你俩不吃饭,姑奶奶可得要吃,而且也得找个地方解决内急。”
  唐郎自然不加反对,三人进城找了家饭馆,陆漫漫押陆双桂去茅厕,返回食堂,又封了她双腿的穴道,再解开她双臂的穴道。“姑奶奶要吃油炸春鸡、糖酸排骨、红烧鱼。”
  唐郎点了五菜一汤,外加馒头和面食,摆满了一桌,然后冷冷地道;“咱们肯定会让你吃饱,但你最好老老实实,别耍花招。”
  三人吃饱饭,唐郎看着陆双桂,着陆漫漫去买马匹。陆双桂见陆漫漫离开,低声道:“十一哥,小妹要去茅坑,你说该怎办?”
  唐郎微微一笑,道:“我有办法。”他一指又封了陆双桂的哑穴和麻穴。“忍一忍吧,待三十妹回来再说。”陆双桂双眼喷火,恨不得把唐郎吃掉,但唐郎却似无事人般,吩咐小二送上香茗,慢慢品尝,一点也不急。
  五年的时光不算短,唐郎重出江湖虽然有点陌生,但人却更成熟,做事更干净利落。陆双桂对着他,实有技穷之感。
  过了好一阵,陆漫漫才回来,道:“此处马匹不多,挑了很久才找到两匹较好的,还得向人买鞍铠。”
  唐郎解开陆双桂之穴道,问道:“还要去茅厕么?”
  陆双桂高声道:“当然要,还要去两次,唐郎,我告诉你,你不买两套干净的衣服给我,姑奶奶沿途一定与你作对。”
  唐郎道:“放心,咱们也要买。”当下结账出店,又着陆漫漫去成衣店买了几套衣服,然后上路。
  一路上,唐郎又问了许多有关令旗帮的情况,陆双桂仍然表现得很合作,有问必答,她越是如此,唐郎和陆漫漫越是生疑,不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这天已至大名府地界,二更时分,陆漫漫去敲唐郎的门。唐郎知她必有事要与自己商量,乃让她进内。
  “十一哥,那陆双桂十分奸诈狡猾,咱们此行看来不能直接去令旗帮要人。”
  唐郎沉吟道:“愚兄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如果不用那小妖女跟他们换十二弟,又想不到良策。”
  “小妹说句不吉利的话,说不定他们已把十二哥杀了,咱们带那小妖女去令旗帮,等于自投罗网,除非她在范铁汉心目中很重要,方有回旋余地。”
  唐郎忽然问道:“你是否有将咱们的消息传出去?”
  “沿途上都留了暗记,也标明咱们的目的地。”
  唐郎再问一句:“你肯定如来佛必会知道?”
  “小妹临行时,他对小妹说,他会倾全力做好这件事,是以派了许多人,有的是负责联络、有的负责打探消息、有的则在必要时协助咱们。”陆漫漫道:“小妹跟了他这许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隆重其事的,还说干掉金希凡,对所有的人都有好处。”
  唐郎点点头,他知道如来佛的心意,却不便告诉她。“依你这样说,他必然收到咱们的消息,但你是否有发现那小妖女也放消息出去?”
  “这倒没有。”陆漫漫道:“小妹过来时,先封了她的睡穴,再将她塞在床底下,稳当得很。”
  唐郎刚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你且坐在此处。”他站到墙前,贴耳听了一下,口中又发出哈哈笑道:“三十妹,你不用担心,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边说又边向陆漫漫打眼色。
  陆漫漫有点会意,应道:“有十一哥这句话,小妹便宽心不少。”
  唐郎轻轻推开窗子,低声道:“有人乘虚潜进你房内,你且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他轻轻跃出窗外,伏在一盆花树后面,陆漫漫十分乖巧,忙把窗子掩上。
  过了一会,陆漫漫房内的窗子倏地打开,一个蒙面汉子探头向外看了几眼,不见有人,便跳出窗外,回身将窗子关上。
  他再回头张望了一下,窜前一步,越墙而去。唐郎随之跃上屋顶,见那汉子至大街后,转进一条小巷,唐郎自屋顶上跳跃,几个起落,已追近对方。
  只见那汉子至一栋小宅外,回头望了几眼,又越墙跃进去,这一切都看在唐郎眼中,他轻轻飞身跃过去,伏在那小宅上面,将耳朵贴在瓦上凝神静听。
  但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雄儿,陆堂主怎样说?为何不救她出来?”
  “陆堂主说她暂时没有危险,宁愿留在那里,可以打探更多的消息!嗯,那两个杀手准备以陆堂主来交换那姓卜的。”
  苍老声音沉吟道:“陆堂主一向机智善变,为父素来佩服,但那两个杀手到底不是省油灯,在他们手中,始终危险。”
  “但孩儿苦劝,她也不肯,说她自有办法能够生擒唐郎,孩儿临走时,她还要孩儿重新封住其晕穴。”
  唐郎在屋顶上听得分明,心中暗暗冷笑。“早知小妖女不是好货,但想活擒唐某,她还未够道行。”
  苍老声音续传上来:“雄儿,不管如何!你得先把消息传给总舵,嗯,那小妖精为何甘愿冒险?”想不到陆双桂的同党也称她妖精。
  他儿子轻吟道:“陆堂主向来好胜,事实上近年来,她亦立了不少奇功,否则又怎会如此得到宠信,孩儿听人说她还让帮主幸过,难怪她平日眼高于顶,她要冒险,还不是为了立功?这妮子野心很大,她觊觎总堂主的职位,哼,若让她当了总堂主,下面的人又怎会信服?”
  “这几年,敝帮发展迅速稳健,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团结,而且对帮主敬佩有加,人人均肯卖命……不过一个男人若太过迷恋一个女人,多数会为那女人而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来,如此则非本帮之福。”
  “爹,你管那许多作甚,反正咱们每年均有钱赚就行,能混得了多久,便算多久。”
  那老的长叹一声:“为父说这席话是提醒你,日后对她可得恭敬一点,还有,你明日一早亲自跑一趟总舵,把情况告诉帮主,万一有事,咱们也可脱掉关系,表面上还可以讨好帮主及那小妖精。”
  “好,孩儿明日便跑一趟。”
  “最好早点出发,免得落在对方之后。”
  “好,孩儿天一亮便上路。”
  “路上小心一点,即使敝帮子弟问起,也不得说出真相,为父今写封信让你捎去,必须面呈帮主。”
  唐郎听至此,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作用,便返回客栈。陆漫漫见他回来,方放下一颗心:“十一哥,你为何去了这许久?”
  唐郎这才把话转告陆漫漫:“稍后愚兄再去那里等候那厮,一定要将他截住。因恐你担心,是以先回来告诉你一声,三十妹,你先回房,看住陆双桂,不可解开她之穴道,以防万一。”
  唐郎言毕,又重新至那小宅外面,匿在对面屋顶上。过了半个更次,只见小宅大门“呀”地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二十五六岁、背着包袱的青衣青年来。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汉送至门口,再三叮咛才关上大门。青衣青年洒开大步,往城南走去。此时路上无人,不虞被他走脱,唐郎不慌不忙地跟着,至离城四百里远才快步追去。
  青衣青年忽闻背后有声响,回头一望,见唐郎追上来,大吃一惊,忽忙拔腿飞逃,但他又怎快得过唐郎?几个起落,已让唐郎追上,但闻背后传来一声猛喝:“看剑!”
  青衣青年大惊失色,想也不想,连忙向旁挪开,眼前一花,唐郎已拦在他身前,手上根本没有拿剑,他色厉内荏地喝道:“大胆强盗,竟敢拦途抢劫,本少爷可不怕你。”
  唐郎冷冷地道:“我是不是强盗,你心中比谁都清楚,何必说废话?先报上名来。”
  青衣青年想了一下,方答道:“少爷江尚雄,与你河水不犯井水,因何拦路?”
  “老实告诉你,你一进陆双桂房内,我便已发现你,一直跟踪至府上,再静候你出来,你还是乖乖答我几句话吧,某亦不愿意多杀生。”
  江尚雄脸色青白,半晌方嗫嚅地道:“你想问什么?少爷可未必知道。”
  “陆双桂跟你说些什么?”
  “你若一直跟着少爷,一切均已知悉,何必再问。”
  “答得好,请江少爷跟我回城去。”
  江尚雄“刷”地把刀拔了出来,厉声问道:“随你回城作甚么?”
  “难道某该让你去令旗帮总舵通风报讯?”
  话音未落,江尚雄已大叫一声,挥刀向唐郎斩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今某便空手接你几招。”
  2
  不料江尚雄武功居然不弱,挥刀攻了几招,未能得手,又抽出一杆判管笔来,左笔右刀,增强攻势。“想不到还有两下子,但想杀某,还差一点火候。”他展开空手入白刃之功夫,在笔网刀光之中穿插进退。
  唐郎向来以剑取胜,空手入白刃之功夫是归隐之后方练习的,因此开始时尚有呆滞及生硬,引致江尚雄带来了希望。“原来此厮浪得虚名。”当下猛吸一口气,加强进攻。
  两人斗了五六十招,唐郎开始摸到对方招式之变化,应付逐渐轻松,也可以反攻,再过五六十招,已成平分春色之局,江尚雄暗暗心惊。
  唐郎却心生佩服:“这厮年纪不大,便有此功力,未知其父是什么人物,令旗帮竟能罗网这等高手,当真不能轻侮。”
  又过了数十招,唐郎已大占上风,问道:“令尊是谁?”
  “家父是江长风,人称‘一笔判生死’!”
  “哦,唐某早闻其名,他向来淡泊名利,不大管江湖上之事,因何会加入令旗帮?他在贵帮担何职位?”
  “护法!”江尚雄道:“以阁下之能若肯加入敝帮,亦可谋得一个护法席位。”
  唐郎道:“唐某无意江湖,亦无意与贵帮为敌,只要贵帮放了十二,今后仍可为友。”
  江尚雄道:“这种大事,在下只是一名香主,无法决定,你若真有此心,大可随我去见帮主,也许帮主会答应你之要求。”
  他话未说毕,唐郎已一拳击在其右手腕上,痛得他五指散开,钢刀“当郎”的一声,跌落地上,唐郎一脚将它踢飞。
  江尚雄只剩一枝判官笔,更显得力不从心,只过七招,唐郎觑得真切,右手一落,握住其笔杆,左掌挟风急印而出。
  江尚雄自忖内力不如对方,不敢硬拚,弃笔而退。唐郎道:“你还是乖乖受制吧。”江尚雄长叹一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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