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惊变
2024-08-07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房中有人？是谁，傅雨生暗道：“也许是紫姑娘！”
他刚走近房门，要伸手敲门，房门已“呀”的一声拉开，开门的果然是紫云。
紫云脸现悲伤，双眼红肿，冷冷地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睡了！”
傅雨生听不出她话中讥诮之意，反问：“姑娘还不睡？”
紫云道：“姑娘有话要问你，进来吧，站在外面不好看！”料不到她比傅雨生还大方。
傅雨生入房之后，有点手足无措，紫云掩起房门，问道：“傅大侠，我想问你一件事，那座废宅在何处？”
傅雨生道：“你要去看看？”
紫云点头道：“羽哥是在那里发生事故的，我能不去么？”
傅雨生沉吟道：“那里太阴森了，而且我已查过两次，除了一个呆子之外，只有数十具尸体而已！”
紫云道：“不必多说，要去的是我，不是你！”
傅雨生道：“只到那废宅去，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在下现在也在调查这件事，本来应该已有头绪，可惜百合被人杀死了！”
紫云一怔，道：“那妓女在跟我羽哥有何关系？”
傅雨生道：“表面上没有关系，但实际上，极可能有关连。”他简单把经过述了一次，续道：“仵工王七五个月前死亡，这里面有没有其他的因素？还有，百合本来约我到她房内谈论罗知祥的一切，她却在我未到之前被杀，證明罗知祥的某些事必与杀害他家的人有关系，也说不定杀害他一家的人，跟他相熟！”
紫云道：“你的分析我不敢反对，不过这与羽哥被害，似乎没有关系！”
“你且听我说。百合不肯在厅内跟我谈论罗知祥的事，證明她想说的必定十分重要，或者是十分神秘，更或者是十分危险的事，所以才会约我去她房内交谈，可惜我去迟了一步！
“由此可见杀害百合的人，当时也必在怡香院内，换而言之，怡香院之内有某人或某个熟客是与罗家灭门一事有关系的。至于那些人为何要消灭罗家，那是另一件事，但肯定那是一件绝大的秘密，不能让人得悉，而白兄可能在无意中得知了一些蛛丝马迹，因为他一直在找寻他的杀父仇人，对任何一些比较奇怪的事，自然都不会放过！”
紫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羽哥得悉他们的秘密，所以才惹来这场灾难？”
“不错！问题是那化名叫罗知祥的卢峻，他们一家到底与谁结怨，而且照情况看来，他们一家都是武林中人，又为何会在十多年前，搬到太原城郊的树林内？”
“你想调查他们？”
“在下只是想调查白羽兄被害的原因，以及是谁害他的！”
紫云精神一振，兴致勃勃地道：“很好，你准备如何着手调查？”
“我想先在王七及百合的身上追查死因！”
紫云道：“我能帮忙么？”
傅雨生道：“请你去调查王七真正的死因，在下怀疑他不是死于心痛症！”当下把王七家的地址说了，又道：“天快亮了，紫姑娘也该休息了！”
紫云去后，傅雨生立即盘膝上床，练功调息，可是未久眼反一垂，竟然昏昏睡去。
到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傅雨生觉得身体有点发热，却也不在意，盥洗之后，出房去找紫云，不想她已出去。
傅雨生吃过早饭，便步行去怡香院，只见门外人来人往，外面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料想百合被杀之事已揭了出来，官府正来收尸。
他心想这时候也查不出什么，便走向祝记绸布庄。
祝记绸布庄顾客颇多，单看店铺的面积，以及店内货色之多之齐，便已知道生意极佳。傅雨生走入店内，问掌匮道：“请问祝老闆在店内么？”
那掌匮斜着眼问他：“请问台端是谁？找祝老闆有何贵干？”
傅雨生道：“在下也是做绸布生意的，知道你们兼营批发，又知道你们的货色齐全，想向你们买些贷。”
掌匮看了他几眼，又问：“原来是老闆，贵姓？”
“敝姓布，老闆两字可不敢当，在下只是挑个担子到穷乡僻壤做点买卖糊口而已！”
掌匮道：“买货跟老朽谈便可以了，祝老闆没空！”
“您贵姓？”
“老朽姓谷。”
傅雨生无计可施，忽见里头探出一颗尖瓜子脑袋，他心头一动，快步走了进去，叫道：“祝老闆！”
掌匮在后面追着，傅雨生来至店后，见那里一边是货仓，另一边则有间账房，那尖瓜子脑袋的人正在里面，傅雨生走进去哈腰道：“祝老闆，在下姓布，是个布贩，听闻您这里货色最齐全，想来跟您商量商量，布某以后想长期向你要货！”
那人看了他几眼，道：“你一年能要多少匹？”
“那你就是祝老闆啦？哎呀，失礼得很，没想到您在这行名气挺大，年纪却还这般轻！”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尖脑袋子的挥手叫姓谷的掌匮出去，道：“请坐，不敢当布老闆的谬赞，鄙人便是祝老二！”
傅雨生坐了下来，倏地翻掌扣住祝老二的腕脉，沉吟道：“祝老闆，鄙人见你气色不好，原来你有心病！”
祝老二不知他是真是假，乾笑一声，“布老闆说笑了，鄙人身体一向很好！”左手伸手去拨。
不料傅雨生五指微一用力，祝老二半边身子登时酸麻起来。“祝老闆，请不要叫，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兄弟，有话好商量，要多少开口价来！”
“五十万两白银！”
祝老二冷笑一声：“兄弟，你未免狮子大开口了！我姓祝的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说得乾脆一点，祝某背后也有人！”
“哦？那倒失敬了！”傅雨生伸手戮了他的麻穴，又道：“祝老闆有什么硬背子的人撑腰，请说来听听，好让在下减个价！”
祝老二道：“太岳山的三刀寨三位寨主跟祝某都有来往……”
傅雨生道：“那三柄破刀减不了三十两银子！”
祝老二道：“梁山‘飞天蝙蝠’沈当家的，跟祝某也有交情！”
“沈钧也只值一百两银子！”
祝老二额角渗汗，开始觉得对方来头不小，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傅雨生道：“在下要听有份量的，能够让布某动心的，说不定一文也不取，否则若不是照价付款，便是送你上西天！”
祝老二咬一咬牙，道：“邹子龙邹大哥如何？值不值得四十万两？”
“疤面客邹子龙？”傅雨生脸无表情地说道：“他倒也值五七万两，还有谁没有？”
祝老二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大名鼎鼎的‘毒药王’何不倒何前辈你得罪得起么？”
傅雨生心头一动，却轻笑道：“假如你跟何药王有交情，我倒也不敢动你，但只凭你这句话，又叫在下如何相信？”
祝老二反问：“你要我如何證明？”
“说出他特徵，以及他现在何处！”
“何前辈身材高而瘦，说句不敬的话，他简直像根竹竿，但终日却身着一袭宽大无比的袍子，至于他现在何处，我便不知了！”
傅雨生道：“这几点谁不知道？”
“唔，何前辈脸皮白晰，左颊有个小疤，据说是早年被蛇咬过留下的，他一对手掌因长年与‘毒药’接触，显得异常深色。”
傅雨生忖道：“害死白羽及罗富胜一家的，莫非便是这个何不倒？”当下道：“何前辈的确可以保得住你，不过我还想再问你一句！”
他双目炯炯瞪着祝老二的面孔。“你为何要害死卢峻一家？”
祝老二脸色一变，急道：“谁说的，我跟卢峻感情至佳，我怎会害他？”
傅雨生道：“分筋错骨的滋味，你尝过没有？”
祝老二大声叫道：“救命哪！”
傅雨生喝道：“你不要命了么！”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自天窗上洒下一把钢针，傅雨生反应极快，连忙一个倒飞，同时把祝老二扫开，待得钢针落地，立即拔身冲起，一掌震碎天窗，跃上屋瓦！
放眼望去，屋顶竟然没人，而祝记绸布庄则与旁边的房舍相连，料来人必是藏在附近的房舍内，傅雨生正在犹疑，不知该由何方追踪，已闻下面传来一声闷哼，急忙跃下！
只见祝老二后背已中了二枝钢针，而店内的人却闻声自前头赶来，看到傅雨生，都来扭他，要把他送去官府内。
傅雨生自然不会跟他们纠缠下去，一掌迫退他们，重新自天窗跃出。
当傅雨生重新返回客栈房内时，紫云已在等他。“姑娘调查了王七的死因？”
紫云道：“根据王家邻居说，王七是突然而死的，死了也没停柩，便草草下葬了，我看九成有什么神秘的原因！”
“不用说，王七必是自罗家的尸骨上查出了原因，却因此而被人杀死的，他妻子生怕危险，不敢对外人说出真相！”
紫云颔首，问道：“大侠又调查到什么？”
傅雨生叹了一口气，这才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紫云耸然动容，说道：“这样看来，这件案子的有关人等，必尚在城内！”
傅雨生道：“傅某也是如此看法！”
紫云道：“下一步如何进行，请大侠指示。”
傅雨生负手在背，轻轻踱起步来，他在房内转了几圈，忽觉手臂奇痒，便伸手去抓之，不料接着腿上、腰、腹、胸、背都痕痒起来，起初他只是感到奇怪，接着，脑海内灵光一闪，心头怦怦乱跳，满额都是汗珠。
紫云讶然问道：“傅大侠，你身体不适？”
傅雨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请姑娘去买两匹快马！”
紫云看了他几眼，转身出去，傅雨生连忙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功来，可是身上奇痒难当，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的忘我境界，只觉一颗心烦燥无比，体内似有一团热火，要把血烤乾般。
他心中不断叫道：“我一定也是染上与白羽同样的病症！”想到白羽那副情景，他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心房全为恐惧所笼罩！
他虽然不怕死，但临死之前若变成白羽那副模样，则实在太过恐怖了！
过了一阵，脚步声一响，青衣一闪，女扮男装的紫云已返了回来，当她目光触及傅雨生时，不由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
傅雨生霍地抬起头来，声音发颤地问道：“什么事紫姑娘！”
紫云似遇到极太的震惊，指着他语不成声地道：“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傅雨生尖叫一声，忽又觉喉头乾涸，舌头发硬，连说话也似要费极大的气力般！“我，我是傅雨生！”
他见紫云那副惊悸欲绝神色，大叫一声，跃下床来，走至铜镜前一照，只见自己脸上泛着一层绿气，眉毛紧捲着眼睛，眼睛却拉上，而嘴巴却吊起，几乎与鼻子连在一起！
这四官的位置虽然改变并不太大，但所造成的后果，却说不出的怪模怪样，说不出的丑陋，令人一见难忘，他实在想不出怎样来形容自己的相貌，只能说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傅雨生一呆之下，又发出一道怪叫，他知道下一步的变化会是怎么个样子，立即叫道：“我不要见任何人，你，你……你快走！”
这时候，紫云反而镇定了下来，叫道：“有没有办法医治？”这刹那，她对傅雨生的有关对白羽的形容，已毫无怀疑！
傅雨生叫道：“快去罗家废宅！”言未毕立即冲出房门，走廊上的几个旅客望见他那副怪相，都惊叫起来！
紫云忙追了出去，叫道：“大侠，等等我……”她追出客栈门口，回手抛了一锭银子给掌匮，道：“马匹在这里！”
傅雨生扯断马缰，飞马跃上马背，双腿紧挟，马匹泼风似的冲出街道，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咒骂之声四起，傅雨生充耳不闻，不断拍马催行，那里有一丝大侠的风度？
紫云脾气虽不好，但心思倒也颇仔细，路过一家饼店，买了一包糕饼，然后再追下去。
幸而紫云已大约知道罗家废宅的位置，因此出了城门，便远远看见傅雨生的背影了，她催马追上去，不料忽见傅雨生似滚地葫芦般跃落地上！
原来那马吃不住他发疯似的力挟，急奔一阵，五内出血，气绝倒地，登时把傅雨生抛下。
傅雨生一骨碌地爬了上来，荒野上秋风甚烈，傅雨生吃风一吹，心境才慢慢平静，可是刹那之间，体内那股热火又起，只感喉乾舌燥，真恨不得找点水喝喝！
他想起白羽的行为来，心中忽生吮吸马匹血液的冲动，那种冲动真是激烈，他心中尽力按接着，不使自己的眼睛接触到生物。
马蹄得得，紫云已追了上来，柔声道：“日已近午，大侠吃点糕饼吧！”
傅雨生伸手向后，不敢将面对着紫云，紫云轻叹一声，拿了一个烧饼放在他手中。
傅雨生听见她的叹息声，脸色大变，心头又是一阵狂乱，就把烧饼塞入嘴内咀嚼，可是喉头乾涸，使他把咽下去的烧饼又呕了出来。
他怒啸一声，发足狂奔，紫云只得策马跟在他后面，起初傅雨生快逾奔马，使紫云跟不上，但人力终究有限，长途之下，终于让紫云追上。
不久傅雨生便到了罗家废宅外面，大声叫道：“何不倒，你有种的便出来跟我斗一斗，暗箭伤人，算得是什么好汉！”
话音未落，他已一脚把大门踢开，如一阵风般冲了进去，紫云急道：“等等我！”跃下马背，把马拉了进去。目光一抬，傅雨生已冲入了大厅。
紫云把马匹放在庭院中，也飞身跃了上去，只见傅雨生似发了疯般，用手把灵堂上的东西扫翻，口中不断大叫：“何不倒，你出来！”
紫云走前道：“大侠，冷静一点！”
傅雨生霍地转过身来，双眼圆睁，叫道：“你走开！否则……”他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声音更是模糊。“否则，我会‘吃’了你！”
紫云见他一脸凶相，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傅雨生一阵风般，自她身旁掠过，向暗廊射了进去。
紫云发了一阵子怔，这才揭开暗廊上那块布幔，暗廊内光线暗淡，与外面比较，似是另一个世界。傅雨生已不知去向，暗廊只静得连一丝风声也听不到，紫云忽然无端端地打了个冷噤，犹疑了好一阵，才毅然举步走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紫云便忍不住抽出长剑，紧紧握在手上，连她自己也奇怪为何会有这个动作。
左首一扇门开，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紫云心头怦怦乱跳，轻吸一口气，仔细一听，那是牙齿碰撞而发出的声音，莫非傅雨生在房内，她立即叫道：“傅大侠，请你出来，大家商量一下，也许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病！”
“他不是病！”房内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紫云大吃一惊，脱口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也道：“我是谁？你是谁？”
紫云喝道：“你再不出来，便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她再吸一口气，一脚把房门踢开，房内忽然窜出一大群肥胖的老鼠，紫云尖叫一声，待老鼠跑开之后，才提剑进去。
刚入房，忽觉后颈一热，似乎有人在她后颈吹了一口气，她立即转头望去，只见一具骷髅，张着嘴正对看她傻笑！
紫云这一惊，非同小可，猛觉双眼一黑，脑内一阵晕眩，便人事不醒。
那骷髅格格怪笑，嶙峋的指骨在紫云脸上摩挲了一阵，又在她身上摸了一下，发出一道极其难听的笑声！
傅雨生边走边大叫，一直奔至后花园才不叫，后花园依然如旧，罗大福仍坐在水榭的栏干后垂钓！
傅雨生大叫一声，飞上水榭，伸手向罗大福抓去，叫道：“快说，‘毒药王’何不倒在何处！”
罗大福左肱忽然向后一撞，这一着大出傅雨生的意料，给撞个正着，不由退了一步，幸而并不太疼痛，傅雨生只顿了一顿，又叫道：“快说快说！何不倒他在那里？”
短短的一两日，罗大福便似有了极大的变化，双眼喷出如火的光芒，那光芒却是青绿的，本来眼睛甚是呆滞，转动不灵，如今却如算盘上的珠子，上下动个不停，望看傅雨生，怒叫一声：“你是谁？”
“我是谁？”傅雨生尖叫一声：“你认不得我了？”
罗大福忽然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害死我老爷的人！”
“胡说！我怎会害死你老爷！”傅雨生心头一动，问道：“害死你老爷的人，长相如何？”
“就是你，他跟你一样，不是你，也是你的兄弟！”
傅雨生一怔，心念一转，忖道：“莫非便是白羽？”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因为白羽是半年前才来此处的，而罗家灭门已经一载！除非白羽骗他，否则害死罗家的必不是白羽！
那么，还有谁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傅雨生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已开始长出鳞片，他身子一抖，问道：“你老爷不是姓罗，而是姓卢的是么？”
罗大福目光一变，忽然怪叫一声：“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突地跃起，跳下水池，望对岸奔去！
傅雨生连忙追了出去，由于他要绕路，所以直至枫树下才追上他，罗大福来至枫树下，忽然停下步来，一二三地数了起来。
傅雨生好生奇怪，见他手指指着树上的红叶，才知道他在数叶子！
他一直数到一百零三，才停了下来，喃喃地道：“又少了几个人了！”
傅雨生一怔，心中奇道：“这明明是树叶，他怎样说是人？”当下问道：“这里本来住着一百零三个人是么？”
罗大福双眼一黯，摇头道：“不对，一共是一百二十七个……昨日明明还有一百零八，今日却剩下一百零三……唉，又死了五个了！”
傅雨生怒道：“这是叶子，又不是人，你难道分不出来？”
不料罗大福转过头来，也是一脸怒容，瞪着绿眼说道：“谁说那是叶子？那是人的心房！若不是人的心房，怎会是红色的？”
血一般的枫叶，形状的确有点像心房，但它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心房，这是绝无疑问的，傅雨生心中暗道：“这厮上次只是痴呆，这次却疯了！莫非这两天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罗大福忽然悄悄地走了，他走了好一阵，傅雨生才发觉，忙又跟了出去。罗大福来至灵堂，看见灵堂一片凌乱，忽然大叫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叩头，道：“老爷老爷，我没害你，你莫来找我！”
他口中不断叨念着这两句话，却把头也叩破了，傅雨生忍不住道：“这不是你老爷弄的，是我弄的。”
罗大福抬起头来，指着傅雨生大声叫道：“老爷，害死你的便是他，你找他去吧！”
傅雨生忖道：“莫非罗家上下不是被人毒杀，而是让像白羽那样害了怪病的人‘吃’了？否则一个疯子又怎会一直说，我是害死他老爷的凶手？”
心念未了，罗大福忽然自地上跳了上来，双手十指紧紧抓住傅雨生的衣襟，用力扭打。傅雨生喝道：“你干什么！”
“老爷快来捉他，是他害死你的！”罗大福不断叫着。
傅雨生忍不住在他腰上麻穴一戮，喝道：“早点睡吧！”抓起他，跃上棺材旁的一张板凳，把他抛入空棺。
罗大福大声叫道：“不要不要，你不要来，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傅雨生踮脚一望，只见罗大福躺在棺内，脸上及眼神充满了惊骇之色，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上面。
傅雨生抬头一望，梁上不见一物，暗叹一声，又在他黑甜穴上一戮，罗大福叫声才止，傅雨生替他拉上棺盖，然后自板凳上跃了下来。
他刚走近房门，要伸手敲门，房门已“呀”的一声拉开，开门的果然是紫云。
紫云脸现悲伤，双眼红肿，冷冷地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睡了！”
傅雨生听不出她话中讥诮之意，反问：“姑娘还不睡？”
紫云道：“姑娘有话要问你，进来吧，站在外面不好看！”料不到她比傅雨生还大方。
傅雨生入房之后，有点手足无措，紫云掩起房门，问道：“傅大侠，我想问你一件事，那座废宅在何处？”
傅雨生道：“你要去看看？”
紫云点头道：“羽哥是在那里发生事故的，我能不去么？”
傅雨生沉吟道：“那里太阴森了，而且我已查过两次，除了一个呆子之外，只有数十具尸体而已！”
紫云道：“不必多说，要去的是我，不是你！”
傅雨生道：“只到那废宅去，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在下现在也在调查这件事，本来应该已有头绪，可惜百合被人杀死了！”
紫云一怔，道：“那妓女在跟我羽哥有何关系？”
傅雨生道：“表面上没有关系，但实际上，极可能有关连。”他简单把经过述了一次，续道：“仵工王七五个月前死亡，这里面有没有其他的因素？还有，百合本来约我到她房内谈论罗知祥的一切，她却在我未到之前被杀，證明罗知祥的某些事必与杀害他家的人有关系，也说不定杀害他一家的人，跟他相熟！”
紫云道：“你的分析我不敢反对，不过这与羽哥被害，似乎没有关系！”
“你且听我说。百合不肯在厅内跟我谈论罗知祥的事，證明她想说的必定十分重要，或者是十分神秘，更或者是十分危险的事，所以才会约我去她房内交谈，可惜我去迟了一步！
“由此可见杀害百合的人，当时也必在怡香院内，换而言之，怡香院之内有某人或某个熟客是与罗家灭门一事有关系的。至于那些人为何要消灭罗家，那是另一件事，但肯定那是一件绝大的秘密，不能让人得悉，而白兄可能在无意中得知了一些蛛丝马迹，因为他一直在找寻他的杀父仇人，对任何一些比较奇怪的事，自然都不会放过！”
紫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羽哥得悉他们的秘密，所以才惹来这场灾难？”
“不错！问题是那化名叫罗知祥的卢峻，他们一家到底与谁结怨，而且照情况看来，他们一家都是武林中人，又为何会在十多年前，搬到太原城郊的树林内？”
“你想调查他们？”
“在下只是想调查白羽兄被害的原因，以及是谁害他的！”
紫云精神一振，兴致勃勃地道：“很好，你准备如何着手调查？”
“我想先在王七及百合的身上追查死因！”
紫云道：“我能帮忙么？”
傅雨生道：“请你去调查王七真正的死因，在下怀疑他不是死于心痛症！”当下把王七家的地址说了，又道：“天快亮了，紫姑娘也该休息了！”
紫云去后，傅雨生立即盘膝上床，练功调息，可是未久眼反一垂，竟然昏昏睡去。
到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傅雨生觉得身体有点发热，却也不在意，盥洗之后，出房去找紫云，不想她已出去。
傅雨生吃过早饭，便步行去怡香院，只见门外人来人往，外面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料想百合被杀之事已揭了出来，官府正来收尸。
他心想这时候也查不出什么，便走向祝记绸布庄。
祝记绸布庄顾客颇多，单看店铺的面积，以及店内货色之多之齐，便已知道生意极佳。傅雨生走入店内，问掌匮道：“请问祝老闆在店内么？”
那掌匮斜着眼问他：“请问台端是谁？找祝老闆有何贵干？”
傅雨生道：“在下也是做绸布生意的，知道你们兼营批发，又知道你们的货色齐全，想向你们买些贷。”
掌匮看了他几眼，又问：“原来是老闆，贵姓？”
“敝姓布，老闆两字可不敢当，在下只是挑个担子到穷乡僻壤做点买卖糊口而已！”
掌匮道：“买货跟老朽谈便可以了，祝老闆没空！”
“您贵姓？”
“老朽姓谷。”
傅雨生无计可施，忽见里头探出一颗尖瓜子脑袋，他心头一动，快步走了进去，叫道：“祝老闆！”
掌匮在后面追着，傅雨生来至店后，见那里一边是货仓，另一边则有间账房，那尖瓜子脑袋的人正在里面，傅雨生走进去哈腰道：“祝老闆，在下姓布，是个布贩，听闻您这里货色最齐全，想来跟您商量商量，布某以后想长期向你要货！”
那人看了他几眼，道：“你一年能要多少匹？”
“那你就是祝老闆啦？哎呀，失礼得很，没想到您在这行名气挺大，年纪却还这般轻！”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尖脑袋子的挥手叫姓谷的掌匮出去，道：“请坐，不敢当布老闆的谬赞，鄙人便是祝老二！”
傅雨生坐了下来，倏地翻掌扣住祝老二的腕脉，沉吟道：“祝老闆，鄙人见你气色不好，原来你有心病！”
祝老二不知他是真是假，乾笑一声，“布老闆说笑了，鄙人身体一向很好！”左手伸手去拨。
不料傅雨生五指微一用力，祝老二半边身子登时酸麻起来。“祝老闆，请不要叫，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兄弟，有话好商量，要多少开口价来！”
“五十万两白银！”
祝老二冷笑一声：“兄弟，你未免狮子大开口了！我姓祝的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说得乾脆一点，祝某背后也有人！”
“哦？那倒失敬了！”傅雨生伸手戮了他的麻穴，又道：“祝老闆有什么硬背子的人撑腰，请说来听听，好让在下减个价！”
祝老二道：“太岳山的三刀寨三位寨主跟祝某都有来往……”
傅雨生道：“那三柄破刀减不了三十两银子！”
祝老二道：“梁山‘飞天蝙蝠’沈当家的，跟祝某也有交情！”
“沈钧也只值一百两银子！”
祝老二额角渗汗，开始觉得对方来头不小，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傅雨生道：“在下要听有份量的，能够让布某动心的，说不定一文也不取，否则若不是照价付款，便是送你上西天！”
祝老二咬一咬牙，道：“邹子龙邹大哥如何？值不值得四十万两？”
“疤面客邹子龙？”傅雨生脸无表情地说道：“他倒也值五七万两，还有谁没有？”
祝老二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大名鼎鼎的‘毒药王’何不倒何前辈你得罪得起么？”
傅雨生心头一动，却轻笑道：“假如你跟何药王有交情，我倒也不敢动你，但只凭你这句话，又叫在下如何相信？”
祝老二反问：“你要我如何證明？”
“说出他特徵，以及他现在何处！”
“何前辈身材高而瘦，说句不敬的话，他简直像根竹竿，但终日却身着一袭宽大无比的袍子，至于他现在何处，我便不知了！”
傅雨生道：“这几点谁不知道？”
“唔，何前辈脸皮白晰，左颊有个小疤，据说是早年被蛇咬过留下的，他一对手掌因长年与‘毒药’接触，显得异常深色。”
傅雨生忖道：“害死白羽及罗富胜一家的，莫非便是这个何不倒？”当下道：“何前辈的确可以保得住你，不过我还想再问你一句！”
他双目炯炯瞪着祝老二的面孔。“你为何要害死卢峻一家？”
祝老二脸色一变，急道：“谁说的，我跟卢峻感情至佳，我怎会害他？”
傅雨生道：“分筋错骨的滋味，你尝过没有？”
祝老二大声叫道：“救命哪！”
傅雨生喝道：“你不要命了么！”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自天窗上洒下一把钢针，傅雨生反应极快，连忙一个倒飞，同时把祝老二扫开，待得钢针落地，立即拔身冲起，一掌震碎天窗，跃上屋瓦！
放眼望去，屋顶竟然没人，而祝记绸布庄则与旁边的房舍相连，料来人必是藏在附近的房舍内，傅雨生正在犹疑，不知该由何方追踪，已闻下面传来一声闷哼，急忙跃下！
只见祝老二后背已中了二枝钢针，而店内的人却闻声自前头赶来，看到傅雨生，都来扭他，要把他送去官府内。
傅雨生自然不会跟他们纠缠下去，一掌迫退他们，重新自天窗跃出。
× × ×
当傅雨生重新返回客栈房内时，紫云已在等他。“姑娘调查了王七的死因？”
紫云道：“根据王家邻居说，王七是突然而死的，死了也没停柩，便草草下葬了，我看九成有什么神秘的原因！”
“不用说，王七必是自罗家的尸骨上查出了原因，却因此而被人杀死的，他妻子生怕危险，不敢对外人说出真相！”
紫云颔首，问道：“大侠又调查到什么？”
傅雨生叹了一口气，这才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紫云耸然动容，说道：“这样看来，这件案子的有关人等，必尚在城内！”
傅雨生道：“傅某也是如此看法！”
紫云道：“下一步如何进行，请大侠指示。”
傅雨生负手在背，轻轻踱起步来，他在房内转了几圈，忽觉手臂奇痒，便伸手去抓之，不料接着腿上、腰、腹、胸、背都痕痒起来，起初他只是感到奇怪，接着，脑海内灵光一闪，心头怦怦乱跳，满额都是汗珠。
紫云讶然问道：“傅大侠，你身体不适？”
傅雨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请姑娘去买两匹快马！”
紫云看了他几眼，转身出去，傅雨生连忙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功来，可是身上奇痒难当，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的忘我境界，只觉一颗心烦燥无比，体内似有一团热火，要把血烤乾般。
他心中不断叫道：“我一定也是染上与白羽同样的病症！”想到白羽那副情景，他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心房全为恐惧所笼罩！
他虽然不怕死，但临死之前若变成白羽那副模样，则实在太过恐怖了！
过了一阵，脚步声一响，青衣一闪，女扮男装的紫云已返了回来，当她目光触及傅雨生时，不由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
傅雨生霍地抬起头来，声音发颤地问道：“什么事紫姑娘！”
紫云似遇到极太的震惊，指着他语不成声地道：“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傅雨生尖叫一声，忽又觉喉头乾涸，舌头发硬，连说话也似要费极大的气力般！“我，我是傅雨生！”
他见紫云那副惊悸欲绝神色，大叫一声，跃下床来，走至铜镜前一照，只见自己脸上泛着一层绿气，眉毛紧捲着眼睛，眼睛却拉上，而嘴巴却吊起，几乎与鼻子连在一起！
这四官的位置虽然改变并不太大，但所造成的后果，却说不出的怪模怪样，说不出的丑陋，令人一见难忘，他实在想不出怎样来形容自己的相貌，只能说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傅雨生一呆之下，又发出一道怪叫，他知道下一步的变化会是怎么个样子，立即叫道：“我不要见任何人，你，你……你快走！”
这时候，紫云反而镇定了下来，叫道：“有没有办法医治？”这刹那，她对傅雨生的有关对白羽的形容，已毫无怀疑！
傅雨生叫道：“快去罗家废宅！”言未毕立即冲出房门，走廊上的几个旅客望见他那副怪相，都惊叫起来！
紫云忙追了出去，叫道：“大侠，等等我……”她追出客栈门口，回手抛了一锭银子给掌匮，道：“马匹在这里！”
傅雨生扯断马缰，飞马跃上马背，双腿紧挟，马匹泼风似的冲出街道，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咒骂之声四起，傅雨生充耳不闻，不断拍马催行，那里有一丝大侠的风度？
紫云脾气虽不好，但心思倒也颇仔细，路过一家饼店，买了一包糕饼，然后再追下去。
幸而紫云已大约知道罗家废宅的位置，因此出了城门，便远远看见傅雨生的背影了，她催马追上去，不料忽见傅雨生似滚地葫芦般跃落地上！
原来那马吃不住他发疯似的力挟，急奔一阵，五内出血，气绝倒地，登时把傅雨生抛下。
傅雨生一骨碌地爬了上来，荒野上秋风甚烈，傅雨生吃风一吹，心境才慢慢平静，可是刹那之间，体内那股热火又起，只感喉乾舌燥，真恨不得找点水喝喝！
他想起白羽的行为来，心中忽生吮吸马匹血液的冲动，那种冲动真是激烈，他心中尽力按接着，不使自己的眼睛接触到生物。
马蹄得得，紫云已追了上来，柔声道：“日已近午，大侠吃点糕饼吧！”
傅雨生伸手向后，不敢将面对着紫云，紫云轻叹一声，拿了一个烧饼放在他手中。
傅雨生听见她的叹息声，脸色大变，心头又是一阵狂乱，就把烧饼塞入嘴内咀嚼，可是喉头乾涸，使他把咽下去的烧饼又呕了出来。
他怒啸一声，发足狂奔，紫云只得策马跟在他后面，起初傅雨生快逾奔马，使紫云跟不上，但人力终究有限，长途之下，终于让紫云追上。
不久傅雨生便到了罗家废宅外面，大声叫道：“何不倒，你有种的便出来跟我斗一斗，暗箭伤人，算得是什么好汉！”
话音未落，他已一脚把大门踢开，如一阵风般冲了进去，紫云急道：“等等我！”跃下马背，把马拉了进去。目光一抬，傅雨生已冲入了大厅。
紫云把马匹放在庭院中，也飞身跃了上去，只见傅雨生似发了疯般，用手把灵堂上的东西扫翻，口中不断大叫：“何不倒，你出来！”
紫云走前道：“大侠，冷静一点！”
傅雨生霍地转过身来，双眼圆睁，叫道：“你走开！否则……”他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声音更是模糊。“否则，我会‘吃’了你！”
紫云见他一脸凶相，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傅雨生一阵风般，自她身旁掠过，向暗廊射了进去。
紫云发了一阵子怔，这才揭开暗廊上那块布幔，暗廊内光线暗淡，与外面比较，似是另一个世界。傅雨生已不知去向，暗廊只静得连一丝风声也听不到，紫云忽然无端端地打了个冷噤，犹疑了好一阵，才毅然举步走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紫云便忍不住抽出长剑，紧紧握在手上，连她自己也奇怪为何会有这个动作。
左首一扇门开，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紫云心头怦怦乱跳，轻吸一口气，仔细一听，那是牙齿碰撞而发出的声音，莫非傅雨生在房内，她立即叫道：“傅大侠，请你出来，大家商量一下，也许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病！”
“他不是病！”房内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紫云大吃一惊，脱口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也道：“我是谁？你是谁？”
紫云喝道：“你再不出来，便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她再吸一口气，一脚把房门踢开，房内忽然窜出一大群肥胖的老鼠，紫云尖叫一声，待老鼠跑开之后，才提剑进去。
刚入房，忽觉后颈一热，似乎有人在她后颈吹了一口气，她立即转头望去，只见一具骷髅，张着嘴正对看她傻笑！
紫云这一惊，非同小可，猛觉双眼一黑，脑内一阵晕眩，便人事不醒。
那骷髅格格怪笑，嶙峋的指骨在紫云脸上摩挲了一阵，又在她身上摸了一下，发出一道极其难听的笑声！
× × ×
傅雨生边走边大叫，一直奔至后花园才不叫，后花园依然如旧，罗大福仍坐在水榭的栏干后垂钓！
傅雨生大叫一声，飞上水榭，伸手向罗大福抓去，叫道：“快说，‘毒药王’何不倒在何处！”
罗大福左肱忽然向后一撞，这一着大出傅雨生的意料，给撞个正着，不由退了一步，幸而并不太疼痛，傅雨生只顿了一顿，又叫道：“快说快说！何不倒他在那里？”
短短的一两日，罗大福便似有了极大的变化，双眼喷出如火的光芒，那光芒却是青绿的，本来眼睛甚是呆滞，转动不灵，如今却如算盘上的珠子，上下动个不停，望看傅雨生，怒叫一声：“你是谁？”
“我是谁？”傅雨生尖叫一声：“你认不得我了？”
罗大福忽然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害死我老爷的人！”
“胡说！我怎会害死你老爷！”傅雨生心头一动，问道：“害死你老爷的人，长相如何？”
“就是你，他跟你一样，不是你，也是你的兄弟！”
傅雨生一怔，心念一转，忖道：“莫非便是白羽？”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因为白羽是半年前才来此处的，而罗家灭门已经一载！除非白羽骗他，否则害死罗家的必不是白羽！
那么，还有谁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傅雨生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已开始长出鳞片，他身子一抖，问道：“你老爷不是姓罗，而是姓卢的是么？”
罗大福目光一变，忽然怪叫一声：“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突地跃起，跳下水池，望对岸奔去！
傅雨生连忙追了出去，由于他要绕路，所以直至枫树下才追上他，罗大福来至枫树下，忽然停下步来，一二三地数了起来。
傅雨生好生奇怪，见他手指指着树上的红叶，才知道他在数叶子！
他一直数到一百零三，才停了下来，喃喃地道：“又少了几个人了！”
傅雨生一怔，心中奇道：“这明明是树叶，他怎样说是人？”当下问道：“这里本来住着一百零三个人是么？”
罗大福双眼一黯，摇头道：“不对，一共是一百二十七个……昨日明明还有一百零八，今日却剩下一百零三……唉，又死了五个了！”
傅雨生怒道：“这是叶子，又不是人，你难道分不出来？”
不料罗大福转过头来，也是一脸怒容，瞪着绿眼说道：“谁说那是叶子？那是人的心房！若不是人的心房，怎会是红色的？”
血一般的枫叶，形状的确有点像心房，但它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心房，这是绝无疑问的，傅雨生心中暗道：“这厮上次只是痴呆，这次却疯了！莫非这两天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罗大福忽然悄悄地走了，他走了好一阵，傅雨生才发觉，忙又跟了出去。罗大福来至灵堂，看见灵堂一片凌乱，忽然大叫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叩头，道：“老爷老爷，我没害你，你莫来找我！”
他口中不断叨念着这两句话，却把头也叩破了，傅雨生忍不住道：“这不是你老爷弄的，是我弄的。”
罗大福抬起头来，指着傅雨生大声叫道：“老爷，害死你的便是他，你找他去吧！”
傅雨生忖道：“莫非罗家上下不是被人毒杀，而是让像白羽那样害了怪病的人‘吃’了？否则一个疯子又怎会一直说，我是害死他老爷的凶手？”
心念未了，罗大福忽然自地上跳了上来，双手十指紧紧抓住傅雨生的衣襟，用力扭打。傅雨生喝道：“你干什么！”
“老爷快来捉他，是他害死你的！”罗大福不断叫着。
傅雨生忍不住在他腰上麻穴一戮，喝道：“早点睡吧！”抓起他，跃上棺材旁的一张板凳，把他抛入空棺。
罗大福大声叫道：“不要不要，你不要来，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傅雨生踮脚一望，只见罗大福躺在棺内，脸上及眼神充满了惊骇之色，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上面。
傅雨生抬头一望，梁上不见一物，暗叹一声，又在他黑甜穴上一戮，罗大福叫声才止，傅雨生替他拉上棺盖，然后自板凳上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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