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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死与共
2025-08-04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猛见一彪人马闪电般驰过来,为首的那位骑客大声叫道:“臭丫头,还不快闪开!”
  温若柔一股怨气正没处发泄,当下怒道:“臭丫头是骂谁?不闪开又怎地?”
  话音刚落,双方经已接近,那骑客马鞭“刷”地一声望温若柔抽去!
  温若柔早已有所准备,掣剑在手,向马鞭撩去,不料那人这一鞭竞使了巧劲,手腕一转一沉,鞭梢抽在马颈上!
  白马一吃痛,泼风似的向田野奔去,温若柔拉都拉不住。那几个骑客哈哈大笑。“臭丫头,今日若不是大爷没空,好歹也得消遣你一顿!”
  温若柔大声叫道:“不怕死的便停下来,见个真章!”语音未落,猛觉脑后生风,急切间把头一缩,只见一颗铁莲子落在马首前,转头一望,那几乘人马经已去远!刹那间,她吃了一惊:“那人手劲好重!”争强斗胜之心,登时减了几分。
  温若柔把马拉上官道,沉吟了一阵,才缓缓向九华山方向走去,叫她一个人去墓前焚烧度牒,她实在没这个勇气,但若叫她回家,又恐半路上再被那恶鬼缠上,当真是进退两难,惊恐莫名,几乎忍不住要找个地方痛哭一阵。
  这时候,她不由想起父亲平日的谆谆善诱,教她行走江湖时要小心一切,不要自高自大,否则将要吃大亏。这年多来,她离家走了几趟,一切都很顺利,只道天下英雄也不过尔尔,直至这一次才叫她吃上苦头。
  邱明居那掌柜的鬼魂且不说他,先是萧秋风,此人武功及机智便不在自己之下,刚才那队人马的骑客,只怕目己对付不了,她自怨自艾:“我怎地那般命苦,不如意的事偏都教我遇上!”
  温若柔六神无主地走了一阵,日已过午,她也忘记饥渴,只盼能平安回家,甚至只要那恶鬼不再来纠缠,她宁愿短十年命。一阵微风吹过,她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起头来,只见萧秋风策马立在路旁树下,一对眼睛正瞪着自己。
  温若柔如在大海中遇溺般,心头一阵狂喜,脱口欲叫,但当她目光接触到萧秋风那冰冷的眼神时,不知为何心中又升起一股怒火,冷冷地道:“你还来干甚?”
  萧秋风淡淡地道:“我一直在这里,是你找上来的。”
  “臭美!谁找你!你给我……乖一点!”温若柒本想说给我滚,可是内心又真的怕他会滚,是以语至嘴边,连忙改口。
  “你既然来了,这包东西给你吧,反正在下已用不着了!”萧秋风说着递过一袋纸包。
  温若柔讶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恶鬼向你讨的度牒,另外还有香烛及元宝!”
  温若柔忽然发狂似的叫道:“他为什么要找我,你们吃的都比我多,为什么不找你。”
  “老赵他们都死了,而我身上又有一道符,他不来找你,找谁去!”
  温若柔身子一抖。“天下间的人多的是,他为何偏偏选上我?”
  萧秋风语气十分冷淡。“这个问题,最好由你去问他!也许你上一生欠下了他的什么债?”
  温若柔脸色煞白,怔怔地流下泪来,赌气地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再见到他!”
  “像你这种胆小的人,在下真不明白,令尊为何肯放你出来。”
  温若柔如遭无形之拳猛击一下,心头发疼,气得身子不断发抖。
  萧秋风道:“温女侠,这包度牒你若不要的,我便把它抛掉了!”
  这刹那,一个念头突然闯上温若柔心头,忙道:“且慢,你身上那张符是谁替你刺上的!”
  “这个连我也不知道,听说画符的那位高僧,在我孩童之时,便已坐化了!”萧秋风眼光突然露出几丝狡猾之色,道:“姑娘莫非想再欣赏在下的身体!”
  温若柔脸色一红,心甲不断地骂道:“杀千刀的萧秋风,看姑娘以后不好好整治你!”脸上却委委屈屈地道:“我想把你身上那张符印下来!”
  萧秋风道:“你目中无人,求人家也不会说两句好话,我本不想答应你,念在你这年多来做了不少好事,哼,勉为其难答应你一次吧,你要在什么地方摹临。”
  温若柔见途上行人不少,抬头向前望去,说道:“前头有一座树林,到那里去吧!”
  “不,我怕又会遇上劫匪,刚才已使尽了气力,我怕等下会应付不了。”
  温若柔咬牙道:“萧秋风,你好可恶,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萧秋风双眼闪过一丝怜悯之色,但语气却仍然十分冰冷,“那里有农庄,咱们去那里借个地方吧。”
  温若柔那里还敢反对,默默跟在他后面,到了一座农舍处,萧秋风伸手去敲门,开门的是个白发婆婆。“婆婆,我老婆想问你借一个地方换件衣服,咱们会报应你的。”
  温若柔见他讨便宜,怒瞪了他一眼,却不作声,不过她头一遭让人叫老婆,心头竟有一份异样的感觉。
  那老婆婆见她俩斯妒文文,便放心地把门开尽,道:“不打紧,反正我儿子了及媳妇下田还未回来!”
  “婆婆,家内有笔墨没有?”
  老婆婆向内对一个小童道:“春牛,拿你的砚台及毛笔过来,借与这位大叔使用!”
  “若有黄纸,最好拿一张过来,等下一齐算钱给你!”
  这戸人家大人虽目不识丁,但却供这小孩入学,因此文房四宝齐备,萧秋风关上房门之后,转身去宽衣,温若柔一边磨墨一边问道:“你一向喜欢占人便宜。”
  萧秋风冷笑一声:“你道我爱讨你做老婆?哼,不如此说,人家肯让咱们孤男寡女地关在一室么?”
  温若柔心头气苦,却又反驳不得,只好请萧秋风坐在桌前,对看一张人皮符咒,小心临摹起来。
  由于这是在孩子时刺上旳,如今长大了,笔划甚是模糊,温若柔一共画了三幅,也不知那一幅最接近,用口把墨水吹干,三张都揣进怀内。
  萧秋风穿好衣服,道:“如今姑娘再也用不着在下了吧?”
  温若柔轻哼一声,不理他,转身把门拉开,萧秋风道:“给钱婆婆!”
  温若柔咬着牙,抛下一块碎钱,出了农庄,温若柔道:“萧秋风,你得意得太早,须知姑娘要杀你还有办法?”
  萧秋风哈哈笑道:“你画的那三幅也还不知有效无效,这样快便想杀我?”言毕头也不回地策马向南驰去。
  温若柔脸色变白,等得萧秋风去远,忍不住淌下两行清泪。
  有了这三张护身符,温若柔心头大定,决定不去九华山,拍马向回家的道路急驰过去。
  到了黄昏,又回到昨日歇宿的那座小镇,她心有余悸,不敢停下,趁天色未黑,继缤南下。
  夕阳染红了西天,像刺伤了女始娘娘流出来的鲜血,叫人看得心头难过,树上的宿鸟岐岐喳喳地叫着,温若柔仍不敢稍停,拍马狂驰。
  红霞褪色,天色渐暗,前面仍不见有客栈,温若柔心头又慌了,再驰了几里,实在再无勇气在荒野内露宿,幸而附近有一座小村落,温若柔只得去借宿。
  问了四家,才找到一个儿子陪媳妇儿去串门子的老头,肯让她过一夜,温若柔囊中多金,送了老头两两银子。那老头十分高兴,便杀了一只鸡,炒了一碟菜,煎了两只鸡蛋,请温若柔吃。
  温若柔肚子早已饿了,也不客气,把肚子填得饱饱的,老头又捧了一盆水来,让温若柔洗脸,温若柔爱洁,仔细把金莲洗了,便把门窗关紧,一早缩上床。
  老头见她如此谨慎,只道要防自己,不由哑然失笑。
  温若柔瞪着眼想着心事,心中一直惦记着那恶鬼,眼皮虽重,却睡不了。大约二更时分才逐渐进入梦乡。
  可是刚阖上眼不久,她忽被一阵阴风吹醒,如受惊的免子跳了起来。只见房内已多了三点飘荡着的绿光,邱明居掌柜的声音又出现了,咧开一张大咀,露出白森森的牙鬼,声音尖锐凄厉地道:“温若柔,今夜我来找你,你不会再怪我吧!”
  温若柔连忙拿出那三张符来,叫道:“你这恶鬼,请看清楚!”
  “钟馗治鬼符?”鬼魂狂笑起来:“冤鬼是不怕钟馗的,何况你画错了!”
  “胡说!那你为何会害怕萧秋风身上那幅人皮符咒?”温若柔强振心神地道。
  “嘿嘿,你道我被那张符吓退?呸!我只是怕替他画符的那个人!”
  “但那位和尚已经死了!”
  “可是他在上面做了手脚,法力至今尚未消失……温若柔,我且问你,你为何要食言?”
  “我,我……”温若柔又气又抖,索性道:“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住了!”
  “杀你?太便宜了,我要你因惊而疯,然后受尽折磨才死!除非你明夜肯到我墓府拜祭!”
  温若柔扑簌簌乱抖,喉管内发出一道似野兽的声音:“阎罗王爵你永世不得转生!”
  鬼魂脸色煞白,脸上那些斑点益加难看,缓缓冋温若柔迫去,温若柔叫道:“不要过来……萧秋风,你在那里,还不来救我!”说至后来已哭了。
  话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响,窗桥破碎,自外跳进一个人来,正是萧秋风,只见他赤着上身,把背向着鬼魂。
  鬼魂仓惶后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萧秋风,终有一日我会来勾你的魂!”
  温若柔好像遇到亲人般,扑在萧秋风怀内失声痛哭,房内的绿光已不见,萧秋风道:“不必怕,他跑了!”
  “你,你为什么会来?”
  “我,我心中一直惦挂着你,偷偷跟你下来……不过刚才你若不求我救你,我也不会跳进来,免得无端端又吃你一顿臭骂!”
  温若柔大窘,但心头又有一股甜蜜之感,半晌才道:“咱们以后如何?”
  “随你。”萧秋风淡淡地道:“最多在下再陪你去九华山拜祭他一下!”
  “呆子!”温若柔心中暗骂:“我现在不嫁你,还能嫁给别人么?看他平时为人伶俐,怎地好像是个不头人般,一点也不解风情?”过了半晌,忍不住试探他:“你,你为何会惦挂着我……”说至此,一张脸已红得像个柿子。
  萧秋风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挂看你,硬叫自己不要再理你,但偏偏这对脚又跟着你走……这,这是什么原因?”
  “傻子!”温若柔娇羞地道:“你既然惦挂着我,为什么又不让我?”
  “我,我性子本就如此其实我,我已容让你很多了!”
  “不行,我,我还要你让我!”
  “好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若也对我好,为何不能让一让我?”
  “我不让你,你让不让我?”
  萧秋风犹疑了好一阵才道:“假如只我让你,你不让我,长此下去,相信我也会逐渐冷淡。”
  温若柔热情稍减,离开萧秋风的身子,道:“我,我不想去九华山……”
  “那就算了,咱们明早便南下吧!”
  “但那恶鬼”
  “我跟你在一起,便不怕他了!”
  温若柔粉脸通红。“可是以后你也会离开的!”
  “我不再离开你就是!”
  温若柔心头如小鹿乱撞,这一夜他俩也不睡,倾倾谈谈到天亮,次日萧秋风仍然自窗口离开,两人在村口会合,一直南下。
  到晚上歇息时,萧秋风只开了一间房,让温若柔睡在床上,他则睡在地上,一夜没事,可是临天亮时,萧秋风出房去茅厕,那鬼魂又出现了,幸而萧秋风及时回来,鬼魂才悻悻然离开。
  温若柔又哭了一场,萧秋风细意安慰,温若柔伏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亮之后,萧秋风问温若柔:“柔妹,依愚兄之见,咱们还是去九华山一趟吧,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温若柔沉吟了好一阵才道:“随你吧,天呀,为什么叫我遇上这种事!”
  “有我在你身边没事的,不用怕!”
  两人盥洗之后,出客栈吃早饭,刚出客栈,迎面走来一个布衣中年汉子,蓄着三缁长髯,手上提着一枝布幡,上书铁口论相四个大字,两人也没留意,相携而行,不料却被那汉子拦住。
  萧秋风道:“先生,咱们并不想请你指点迷津,请让路!”
  相士一捋长髯,打了个哈哈。“你自然不须山人指点迷津,不过贵友身上带着几分鬼气,想来最近必是冲撞了什么不洁的一东西,阁下如不信可以问问贵友!”
  温若柔先是吃了一惊,继而见他生来有几分仙风道骨,更加相信,忙道:“先生但说无妨,准与不准咱们都不会怪你,而且一定厚谢!”
  相士道:“山人刚才所判之语,是对是否,你先答来,山入才有兴趣继续说下去。”
  温若柔点点头,相士道:“此处人多,咱们到街口那里才详谈如何?”说着收起布幡。
  温若柔此刻对他早已信服,与萧秋风跟着相士到街口的一座茶寮内坐下。相士仔细看了温若柔几眼,道:“姑娘出身富贵之家,自幼便锦衣玉食,不知愁苦何解,童年也无甚可述;然十八岁那年不但红鸾星高照,且有一劫……奇怪……姑娘今年贵庚?”
  温若柔一颗心怦怦乱跳,脱口道:“正是十八岁!这个劫能不能平安渡过?”
  相士瞧了萧秋风一眼,问道:“山人再问姑娘一件事,这位公子是否你的意中人?”
  温若柔满脸通红,飘了萧秋风一眼,低下头来,声如蚊蚋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姑娘今年这一劫必是冲犯了神鬼,唉,要解开这劫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萧秋风截口问道:“为什么?”
  “这劫难幸逢红鸾星,因此解救之法,便在此,若姑娘有意中人,早日完婚,若非如此,那么这鬼魂起码得纠缠你一年,如今才是暮春,几时才到明年?只怕待到明年……”
  相士故意卖弄关子,温若柔急问:“会怎样?”
  “不是重病缠身,也会因此发疯!”
  温若柔脸色大变,忍不住问道:“如果出嫁那鬼恶便不敢来?”
  “相书有云:男人歹运走千里,女人歹运居花喜,有喜破九灾,无喜百事来,不过若是夫婿杀气重,阳气足够,自然更加好!我看这位公子便具备此两点,与姑娘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若柔羞不可仰,萧秋风多情地望她一眼,温若柔道:“过了今年又如何?”
  “夫妻恩爱,百子千孙……”
  温若柔忙道:“我不是问这些!”
  “一生平安,享尽荣华,中年之后,丈夫一交好运,贵为一方之雄,到处受人尊敬!”相士道:“嗯,君子问凶不问吉,就说至此处,相金任由姑娘相赠!”
  温若柔拿了一锭银子给他,相士连声多谢,长身欲去,不料有个大腹贾的茶客把相士拦住。“先生,某人有件疑难,也想请您指点一下!”
  相士扬一扬手中的银元宝,道:“今日山入已赚够了钱,明天吧!”
  “但……某人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请先生可怜某人……”那茶客几乎欲跪下。
  相士目光一扫,道:“山人现在有事,下午才去你家内!”言毕扬长而去,那茶客追着出去。
  萧秋风与温若柔连忙叫了一些一点心裹腹,温若柔脸上红晕一直未退,多情地替萧秋风挟菜,萧秋风脸上満是得色。
  两人上了马后,温若柔问道:“大哥,你打算去那里?”
  “到我朋友家去!”
  温若柔娇嗔地道:“我不准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萧秋风道:“愚兄从未与姑娘们打过交道,实在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意,妳有话请明说!”
  温若柔心头甜滋滋的,忙道:“算啦,我信你就是!你,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死人!我要你陪我回家!”
  萧秋风听了,喜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还有,你准备怎样向我爹……”温若柔一张脸几乎垂至胸膛上。
  “不知你爹看不看得上我?”
  温若柔嫣然一笑,道:“你不会争取么?我爹喜欢有为的青年!”
  “只怕他嫌我武功低微!”
  “不会,他女儿也高不过你。”
  萧秋风幽幽一叹,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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