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剑光寒照古刹

2024-07-21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这悟性和尚，也确实怒到了极点，达摩院中木人尽毁，他实在感到责无旁贷，没法在方丈面前交待，当时不再考虑其他，足下用劲一点，已往冷青锋身前，腾身而去。
　　他身形向前一纵，已来至冷青锋身前，右手往背后一搭，再往上一扬，已闪出了一片光华，状如新月，是一柄精钢制造的方便铲。
　　对于这种佛门中的兵刃，冷青锋虽属外行，可是只一瞧这方便铲，铲杆有如鹅卵粗细，黑光净亮，铲口月牙刃子，长有尺许，闪闪发光。
　　冷青锋只略一看，已知道这和尚在这兵刃上，一定有惊人的功夫，不由心中一惊。
　　悟性和尚方便铲一亮出，左手往铲杆上一搭，已揉身而进，他口中尚自喧道：“冷青锋你也太狂了，今夜佛主可要慈悲你了，你还不亮出兵刃，等待何时？”
　　冷青锋此时愈杀愈勇，有心想见识一下这和尚方便铲上，到底有什么真功夫，当时闻言后，微微冷笑道：“大和尚既有慈悲在下之心，还请快点下手才好，我这口剑，是轻易不用的……”
　　悟性和尚本已揉身而上，闻言不由一楞，遂把身形定住，两弯浓眉往当中皱了一皱道：“冷青锋，佛主有心超度你，你可休拿生命作儿戏，还不快快拔出剑来！”
　　冷青锋不由哈哈一笑，他用手一指这悟性和尚道：“和尚，你听清楚了，今日你们既诱我来此，我如不显点本事，给你们一个厉害，谅你们也不知我冷青锋是何许人也！”
　　他说着遂向左侧出了两步，对着这悟性大师铁青着脸，点了点头道：“来！来！来！你不是提着铲子么？我冷青锋只是空着手，我不妨还说一句大话，如果在二十招之内，我夺不下你这把铲子，我们也就不必打了，干脆束手就缚，听凭你们的处置如何？否则，大和尚，你可要吃我一掌，你可愿意么？”
　　这一番话，直听得这悟性和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闻言之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掌中方便铲，猛然一个倒提。
　　铲上钢环哗啦啦发出了一阵响声，他人却一连后退了几步。
　　浓眉之下的那双眸子，牢牢的盯住冷青锋，半天才点了点头道：“好狂的东西……冷青锋，老衲方便铲，曾会过多少成名露脸的英雄好汉，却不愿一接你这无名小辈，你既不肯亮出兵刃，待你家佛主把方便铲收起，从容赐教你几手掌上功夫也是一样！”
　　他说着正要把方便铲，往背后背回，可是冷青锋已有心要折辱他一番。
　　此时见他居然要把方便铲背向背后，如何能容得，他口中轻喝了声：“和尚看掌！”
　　也不知他用什么身法，身形已快如闪电也似的，窜在了悟性大师身前。
　　双掌一正一反，向外一游，好一式“白猿献果”，直向这悟性和尚上咽下颚处探来。
　　悟性和尚想不到冷青锋身法，竟如此快疾，竟不容自己背好兵刃，就出了手。
　　同时他已体会到，由冷青锋双掌之上，所逼出的那股罡劲之风，已使他几乎感到窒息，这才不由大吃一惊，因知这少年功力非同小可。
　　惊魂之下，哪还能再背好方便铲，不由一提铲身，足下“跨虎登山”式，向前一迈步，手中方便铲哗啦啦一阵密响，已闪出了一道奇光，直向冷青锋咽喉，猛然斩去。
　　冷青锋这一式“白猿献果”，原来就是一式诱敌之招，其用意只不过，使这悟性和尚，不得不用方便铲，向自己对敌。
　　此时见悟性和尚，方便铲铲势如虹，也不敢把招式用老，慌不迭向回一挫双腕，“云中秋千”向后一个倒仰之势，方便铲铲口，竟自擦着冷青锋面门不过寸许，疾如电闪的划了过去。
　　这一铲落空之下，冷青锋却一挺卧躯，猛然直挺而起，就见他向下一探右掌，用“反弓弦”的重手法向下一挥，只听见“嗡！”的一声大震。
　　悟性和尚，就觉得那只持铲的右手，齐根一阵酸麻，虎口都为这阵巨力震开了，一时鲜血顺杆而流。
　　只是这老和尚，四十余年的精纯内功，虽为冷青锋这种神力一震，犹能握铲不放。
　　可是他脸已痛成了紫红颜色，当时一阵踉跄出去了八九步，算是拿桩站稳，把身子给定住了。
　　至此他才算确实相信，这少年人功力之高，哪里还再敢存一丝狂态。
　　当时一咬牙，竟自不顾虎口所伤，左手一提僧，用“残花碎影舞西风”的轻功绝技，“飕！飕！飕！”三起三落，又已到了冷青锋身前。
　　他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遂道：“施主好精的功力，就请连老衲也一并成全了吧！”
　　他说着这句话，右手方便铲“朝天一炷香”，高举半天，却抖出了一团光花，遂听他口中“嘿”的一声，这杆方便铲，取了“搂头盖顶”一势，挟着一股极猛的劲风，直向着冷青锋头顶上，猛击了下来。
　　冷青锋此时也因那么重的掌力，仍未能把这和尚方便铲击脱了手，心中不由大吃了一惊。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虽未能把这和尚方便铲击脱了手，已把和尚虎口震裂，令对方身手上大大打了个折扣，当时见和尚，一式“搂头盖顶”更具威力，不由疾忙向右一个疾闪“移墙花影功”，抽肌见肘，已闪在了悟性和尚左肋，陡出右掌，“小天星”掌力，向外一登，直向悟性大师左肋“气海穴”眼上击去。
　　悟性大师往下一带方便铲，哗啦啦震耳声中，铲头上带起了一弯光华，“横扫千军”，直向冷青锋拦腰平斩了过去。
　　冷青锋身躯向下一矮，“巧看满天星”，二肘分向地面一按。
　　老和尚这么疾劲的铲势，依然挟着一股劲风，直从他面容上擦了过去。
　　冷青锋向外一进右掌，用“出云拿月”的绝招，“噗！”一把，已抓住了方便铲杆，口中叱了声：“和尚放手！”
　　只见他用劲向外一挣，悟性大师偌大身躯，竟随着冷青锋这种神力，给抡起了半天。
　　冷青锋俊目一张，冷哼了一声，道：‘你可是找死！”
　　方自一舒右掌，用轻易不用的“六合真劲”向外一吐。
　　这种掌力只要向外一泄，就算悟性和尚，再是铜身铁骨，也万无逃生之理。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陡然间室内大明，耳中但听一声大喝道：“孺子敢尔！”
　　猛然有一股绝大的罡劲之力，直往冷青锋后心上猛逼了下来。
　　这种姿态，无形中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冷青锋如真心想伤悟性大师，固然悟性大师休想逃得生路，可是他自己背后受敌，也是在刻不容缓之势，自己也非伤在身后那人毒手之下。
　　好个冷青锋，到了此时，才显出他那一身，出类拔萃的真实功夫。
　　就见他口中叫了声：“来得好！”
　　猛然见他一挣右腕，悟性和尚，吃他这种“借物传力”的绝功一抖，那只右掌，再度虎口震裂，再也不能把持住铲柄。
　　只听他口中：“吭！”的闷哼了一声，竟为冷青锋这种一挣之势，抛出了两丈以外。
　　在空中“云里翻身”，总算飘落在地，只是此时一只右手，已为鲜血染透，酸麻齐根，一张脸，此时都痛成了紫酱颜色。
　　再看他手中那柄方便铲，已到了对方少年手中，悟性老和尚，目睹至此，不由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脚，老泪簌簌夺目而出，数十年威名，毁于一旦，老和尚这份伤心，是可想而知了。
　　暂且不谈，悟性大师感慨如何，且言冷青锋右手一挣之下，已把方便铲夺在手中。
　　他此时仍然身在半空，那只右手掌力虽未有发出，可是屋中已有显著劲势，四壁都急颤了起来。
　　同时他背后，那股掌力，已逼近冷青锋后心，冷青锋已由掌力中，试出是一种极厉害的沙门禅功，如不即时回避，五脏定被震伤。
　　冷青锋不由一咬银牙，心中愤然忖道：“好和尚，你们既然给我来车轮战，这一掌干脆就送给你吧！”
　　他猛然把欲发而出的“六合真功”，向四下一领，用“倒禅琵琶”的掌势，向后一推一迫，立时一声大震，震耳欲聋。
　　四壁哗啦啦一阵急颤，都像似要塌下来一样，冷青锋却也因这一震之势，身形上弹起了丈许，他用右手方便铲头一找室顶横梁，已把全身给悬在了半空，惊楞中回头下看。
　　却见那后袭自己的和尚，非为别人，正是诱自己来此的悟明大师，此时为自己这种六合真功，反震出数丈外，已倒坐就地。
　　由室顶壁边上散落而下的沙，落了他一身一脸部是，悟明和尚一张脸也是红中带青。
　　他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按，人已如同飞隼也似的射了起来，待他站定身形之后，冷青锋也一放铲杆，如同一片落叶也似的，轻飘飘落了下来。
　　悟明和尚眼见冷青锋诸多神功，已自知休说自己八人，就是连掌寺方丈，一并算上，在这少年人手上，也别想讨了好去。
　　当时不由面如死灰的一打问讯，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冷施主神功惊人，老衲真是自愧不如了！”
　　这老和尚说着话，竟朝着冷青锋，弯腰冉冉下拜了下去，此时，四面轩窗齐启，室内立时大现光明。
　　一片佛号声中，各门俱启，由室内一连踱出了四位老和尚，俱都是满面戚容，双手合十，慢慢朝着冷青锋走来。
　　冷青锋不由心中一动，暗想，几个和尚，莫非真是服了我么？还是想捣什么鬼？
　　方想至此，却见那悟明大师，冉冉向自己下拜，不由把手中方便铲向一边一丢，口中哼了声：“小可不敢当，大和尚你……”
　　不想话方至此，突见那悟明和尚，突的一抬头，冷青锋方觉出，悟明大师目光有异，突见这悟明和尚，那合十的双掌，猛然向外一搓一扬。
　　冷青锋方感有异，就听见“铮”的一声脆响，顺时眼光缭乱，由悟明老和尚掌中，竟如飞蝗也似的飞出了一掌菩提子。
　　这一掌菩提子，少说也有二三十颗左右，此时悟明禅师这一掌菩提子打出，更具有暗器功夫上无穷威力，出手刹时散开如云。
　　这种满天花雨的暗器打法，在悟明大师手上施出，可说是到了暗器的最高境地了，那三十粒菩提子，没一粒不映着天光，闪闪发出银光。
　　冷青锋全身三十六处大穴，全在这一掌菩提子的照顾之下，要想从容逃开，那可真是太难了。
　　冷青锋万没想到，这悟明和尚，竟是如此狡猾，相隔距离又近，方便铲事先也抛了出去，要想逃开这一掌菩提子之下，确是万难了。
　　好个冷青锋，身在对方众蜂出巢似的一掌暗器之下，倏的大袖一挥，身躯如同箭一般，反窜了出去，倒仰着身躯，借着双手五指的弹力，猛地疾荡而起，左足一挂横梁，吊身于半空之间。
　　耳中遂闻到一片叮当之声，悟明老和尚——这位公认为暗器神手的大师父，这一掌满天花雨，竟是连对方一个衣角都没有沾上，全数落了空。
　　同时他自己，还险些为冷青锋双袖所逼回的暗器所伤。
　　这一掌菩提子落空之下，悟明大师已知道冷青锋定不肯再和自己干休了。
　　好在他本已存着一会冷青锋之心，此时见状，再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悟明大师向背后一背手，微闻得“噗！”地一响，再看他手中，此时已多了一口二尺长短，金光耀眼的鱼鳞短剑。
　　随着这老和尚，僧鞋连点，已如同海鸟掠波也似的，一刹时已扑在了冷青锋身前。
　　待踏上了步眼，他口中是一言不发，左手剑诀一领，右手短剑“笑指南天”，点出一点金星，直向冷青锋“肺脯穴”上就点。
　　冷青锋向内凹腹吸胸，悟明掌中剑跟着抖进了数寸，依然是直往肺脯穴上点扎了来。
　　冷青锋由对方这鱼鳞短剑，闪闪的光华上判来，已猜出定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刃，不敢丝毫大意，当时向前一横背，右手大袖猛地挥出，直向悟明和尚面门上拂去。
　　休要轻视了冷青锋这条袖管上的功夫，悟明只要不抽剑回避，只要为袖风扫上，也会令他受伤不小。
　　悟明和尚想不到冷青锋，竟有此一着，当时慌忙向回一收剑把，“仰视天星”向上一抬头，冷青锋大袖已扫了个空。
　　这时四周那四名老僧，已各喧佛号，由四个不同的角落，直向冷青锋逼近了上来。
　　冷青锋不由一愕，面色一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莫非还想一起上不成？”
　　悟明大师不由脸色一红，他右手短剑在四下微微一按，四老僧遂立步站稳，悟明和尚看了冷青锋一眼，冷笑道：“冷施主，你也太猖狂，这达摩院，为金顶寺至尊之处，你竟敢尽情摧毁，实在是胆大妄为之极，我师兄弟如不给你一些处置，岂能服众？”
　　他说着话又看了四周一眼，冷冷的道：“我师兄已有三人伤在你手，足见施主武功惊人，决未把我师兄弟看在眼中，嘿嘿……”
　　他笑了几声，突然向一旁那四僧低叱了声：“你们还不亮出兵刃，等什么？”
　　四高僧各自低眉合十，口中“阿弥陀佛”了一声，各自拂臂盘身，已把兵刃现了出来。
　　冷青锋心中不由吃了一惊，暗忖：“好一群和尚，莫非还要一齐上么？”
　　只见四僧之中，有二人施的是方便铲，一人施的是长剑，另一人却是一枝鸠头杖。
　　四僧兵刃出手，各自后退了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冷青锋不发一语，那悟明和尚此时，一横手中短剑，白眉微微往下一搭，口中喧了声佛号，慢吞吞的说道：“施主快请亮出兵刃，贫僧等这里候教了！”
　　冷青锋知道，自己连伤他们三人，已经激起他们众怒，居然群起而攻之。
　　当时不由冷笑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和尚们，这可是你们再三逼我，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他说着右手后伸，握住了这口朱雀的剑把，食指一按剑上弹簧，发出了“嚓！”的一声。
　　遂见朱霞一闪，神物出鞘，毕竟不凡，这甬道之中，立刻闪出了一弯朱虹。
　　悟明和尚不由口中“哦”了一声，一连后退了两步，那下余四僧，也不由相继变色，一时面面相觑，他们俱都知道，少年手中这口剑，是一口无坚不摧的稀世宝刃，这少年徒手已有如此威力，若再加上这么一口宝刃，那可真是不堪设想了。
　　悟明和尚，毕竟是见解不凡，此时面色一寒，手中短剑一领道：“如果贫僧眼光不差，施主掌中剑，定是东汉故物朱雀无异了，不知贫僧猜得对也不对？”
　　冷青锋心中不由暗忖道：“这老和尚眼光真不差……”
　　当时哂然一笑，满面从容的道：“和尚眼光不差，正是此剑，老和尚你可知道这口剑我轻易不曾施用过么？”
　　悟明心中虽感有些后悔，但各人兵刃都已抽出，又岂能说话不算数，同时他仍然认为自己五人这种“五极生死阵”有极大威力，冷青锋定难逃开阵下，当时闻言鼻中哼了一声道：“施主既轻易不用，今日贫僧们倒是要开开眼界了！”
　　他说着用手一指那施方便铲的两名老僧，道：“这是本寺掌经堂的悟佛，悟金两位大师！”
　　二僧一齐单手往方便铲柄上一搭，弯腰施礼，冷青锋也是压剑施礼。
　　悟明遂又指那施剑的僧人道：“这是本寺布道大师悟清！”
　　遂又一指那施鸠形杖的老和尚道：“这是司院大师悟方！”
　　冷青锋一一见礼，仔细看每一个老和尚，无不是精华内蕴，精光充沛，双目神光外溢，冷青锋心中不由也颇为担心，不知这五位和尚要怎么对付自己。
　　悟明大师说完话，忽然双目一睁，射出奇光，对冷青锋道：“贫僧等自知功力浅薄，实难一一与施主周旋，现我师兄弟，有一阵式，施主可敢一接么？”
　　冷青锋心中一怔，他想不到这悟明竟会来这一套，自己也正是怕他们来这一套，自己虽接闯过无数阵势，可是佛门中到底有些什么厉害阵门，自己却是不知，当时闻言，不由略为犹疑了一下。
　　悟明和尚似已看出冷青锋面有难色，不由微微冷笑了一声道：“冷施主莫非害怕了么？”
　　冷青锋哼了一声，暗忖：“好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冷青锋会过多少奇人异士，就从未皱过一下眉头，谅你们小小一个阵式，又能奈我何？今日你们逼我如此，我也说不得叫你们知道一下我冷青锋的厉害。”
　　当时闻言，依然微微一笑道：“和尚，我们话可要先说清楚，我就同你们较量一下……只是有一点！”
　　悟明和尚见他居然答应下来，不由满心欢喜，笑视了左右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施主有话请讲！”
　　冷青锋这才冷冷的道：“我若败在你们阵下，自然怪我学艺不精，全凭你们处置，可是假如要是我赢了呢？”
　　悟明和尚脸色一沉道：“自然也随施主处置，贫僧等决不作一丝刁难，闲话少说，施主请随贫僧出来吧！”
　　冷青锋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了！”
　　悟明大师此时洒步上前，左掌往一扇侧门，平空推出一掌，那侧门立刻敞开了一扇，他身子向旁一侧，右手作势道了声：“施主请！”
　　冷青锋不再客气，足下一点，已穿身而出，顿觉眼前天光大亮，已来至室外。
　　环身左右，俱是高可参天的古树，树荫下是平茸的一片绿茵，此时夕阳西下，暮色之中，时有倦鸟昏鸦，在树丛之中追扑为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