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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2024-07-18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秋老径荒,苍苔皮皱尽死,落叶径厚寸许,夜风过处,飕飕作响,须臾一弯新月,冉冉复出云表,徐徐移上中天,映衬得这片林径皎洁异常。
  这时忽由那侧林中石径处,电闪星逝似地,翻越上来了一条黑影,只见他那矫捷的身形,纵驰于奇石陡径之间,并不假手攀援,交睫之间,已临山尖。
  夜风展吹之下,这人始少定身影,长长吁出了一口气,轻背右腕,把背后长剑摸了摸,梧桐荫里,人影如飞。这人竟是一少年。
  见他长身如玉树挺立,明眸如南天烁星,猿背蜂腰,长眉入鬓,好一付英俊的仪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身负奇技的一代少侠易星杰。此时突然现身,正是有惊人之举。
  他远远怅望着那条斜岔出山的羊肠小径,心中不由盘算着忖道:“莫非那秦沛云,真个是到叶宅去了么?”
  想着他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剑眉微微向两边一挑,继续想下去道:“这沛云胆子也是大得可以……那叶云府第,如今平添了西川双怪这么两个老怪物,已不啻虎穴龙潭,就连我自己此行尚自难操胜券,她一个入世未深的少女,能有多大的能耐,居然敢只身赴险?真是太不自量了!”
  想到此,他不由又急又恨,气得狠狠地跺了几脚,口中连连低叱了声:“胆大的丫头!真是……唉!”
  “如果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即使是报了大仇,还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死!”
  易星杰,这往昔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如今却会为了这么一桩小事,惊吓得冷汗涔涔,愈想愈觉这事情的严重性,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禁紧紧咬着一口贝齿,仰首望了望天,他心中急迫地想道:“这弯新月,再低一些,那么,这条小径,将完全呈现于黑暗之中了,我即可上道矣。”于是,他遂坐了下来,背后的剑鞘,轻轻点击在山石之上,发出了轻轻的一声交鸣,声调颇为悦耳。
  抬起头,那弯新月,依然垂在当空,放出如银似霜的冷芒,因此,大地上一草一木,都皎洁异常,易星杰不由焦急地站起了身形,只见他齿咬下唇,星目直视着山侧的那条小径发了一会愣。
  最后他冷笑了笑,心说:“这月亮好似有意给我作对,偏偏如此明亮,我如由这条小路,直驰叶府,固然是一条捷径,可是若想隐遮身形,那是万难了。”
  如果沛云昨夜果真只身赴险,自己定无幸理。那么叶云全府上下,自然加深了警觉,说不定已在这条小径上有了埋伏,我如冒然上道,岂不糟糕?”
  这么一想,他那一双斜挑而出的剑眉,不由往当中凑得更紧了。
  何时在他那双神光灼灼的星目之中,竟不自觉的滚下了两行热泪。
  他暗暗低下了头,低唤着沛云的名字道:“云妹!我真对不起你……万一你真是为此丧生,愚兄也决不偷生人世,不若随你而去罢了。”
  他一个人流了一会子泪,倏地用手背,把颊上的泪痕擦了擦,霍然站起了身形,神采大异寻常,于是他又看了看天,最后低叹了一口气道:“我如其在此等待月亮偏影,还不如择道另行,好在这附近的路途,我均熟悉!”
  想着愈觉有理,只见他稍事整理了一下装束,却舍那条羊肠小径不行,而纵身翻越了一片山石,怪鸟也似的扑上了一条黄土碎石子的驿道。
  他身形微微向下一伏,中气提贯小腹,足踵之间微着力,已快若脱弦之箭,轻似随风青烟,交睫之间,已消逝在这条驿道的尽头了。
  也就在同一的时间里,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出现在这片山林的另条小道之中。
  这条小径,也正是易星杰考虑再三,而决心放弃不行的那一条捷径。
  可是此一刻,这少女却已等待得不胜焦急了。
  她那双光若流萤的明眸,顾盼之间,似乎已失去了原有的自信光采了。
  这少女充满了满腹的辛酸,怀着一腔热望,已在这条为秦沛云所假设,易星杰必经的路途上,足足等待了有一个时辰了。
  虽然她情知,见了易星杰之后,也可能是失望,易星杰决不会为自己三言两语,而改变他报仇的初衷。可是……这正和一个将死的病人是一样的,虽然他明知自己已病入膏肓,可是决不愿在垂死之前,而心甘情愿的放弃就医的机会,如果施医者是一个名医的话。
  叶松露此时的心情,正是这样的。
  在她昨夜整整一夜的痛泣深思之下,更坚定了她急望一见易星杰的决心。
  尽管是叶云和易星杰有杀父之仇,尽管是他们双方仇焰怒炽,可是有一件事,这是他二人之间,谁也不可否认的,那就是他们之间的“感情”。
  那无数清晰的往事,历历在这可怜姑娘的脑海中回忆着,她想到,这易星杰当年,是如何的深爱着自己,她仍然还记得,每当二人意见不合时,易杰是如何的迁就自己,他几乎用尽了心机,为的只是博取自己一笑,啊!这些青梅竹马的往事,是如何的真挚感人啊!即便是在十数年后的今日回思起来,仍然清晰得就像是眼前才发生的事一样。
  然后她又想到,前两年,易星杰在自己家疗伤的时候,和自己日日相处的情景,至此二人的感情,似乎更明朗化了。
  虽然最后他竟是不告而别,可是松露已把他的毎一句话,每一个微笑,深深地锁在心坎里了,以后的日子,虽然令她饱尝了人生所谓的“相思之苦”,可是,在他那天真无邪的意念之中,她水远相信着一句话,那就是爱情可以转移一切。任何的一切力量,如果和“爱”的力量起了冲突,无异地将要消灭无痕!
  更何况,她坚信易星杰的不作而别,又何尝不是内心已有了矛盾?
  因此,她在失望的打击之下,想到了以上诸点,未尝不令她感到一阵振奋。
  她不禁又微微地生出了一些希塱,默认为:“如果我真能在他未来我家之前,见到了他,这事情也不见得就是死路一条!”
  这么一想,松露那已趋近绝望的心,不由油然而生出了无比的生意。
  其实,她所扣担心的,并不是为了年迈的父亲,因为有西川双怪这双老怪物在此,易星杰之来,无异是飞蛾扑火,自讨灭亡!倒是易星杰,他年纪轻轻,就算他本事再大,也难以以一敌三!
  叶松露每想到此,总不由惊吓得冷汗淋淋!
  现在她果然听从了秦沛云的话,由暮色四垂的黄昏,她就偷偷地隐身在这条小径之中了,可是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却并没发现有任何一条人影。
  她不止一次地,狠狠用手中的丝质马鞭,抽打着径旁的树根,内心的急迫和忧怨,似乎都由鞭鞘的尾音里,获得一种莫名的发泄。
  有时候,她还爬在树上哭一阵子,可是哭声很低,为的是怕易星杰如果此时经过,岂不被自己哭声惊跑了?那么后果将是大糟。
  这么一想,她不由又不敢哭了,只是空山猿啼,每一踟蹰,每一叹息,都令人倍增伤感,更何况断肠如松露者。因此,那珍珠也似的泪儿,更是落个不停了。
  叶松露就在这种心情之下,足足等到了月上中天,忍不住内心焦虑阵阵,疑念丛生,正自对月暗祷,珠泪偷弹,她又哪里知道,此刻她那一心思念的易星杰,却正展动着一身超人的轻功绝技,直向自己家门急驰着,那条路,却仅仅和她立身之处,只有一山之隔。
  可怜的姑娘,她只是那么痫心地等着,她深信秦沛云的话绝对不会错的,自己只要耐着性子等下去,一定能见着他!
  其实她心里,反而感到矛盾得很,固然她希望能见到易星杰,可是她转念一想,见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如果他不来,不是更好么?我又何苦一心地盼着他来呢?
  这么一想,她果然就变得没有方才那么急燥了,同时反而心中暗暗祈祷着:“最好他一夜都不要来!”
  她慢慢地,在这条荒凉的小径上踱着,心中是百感交集,不时地长吁短叹!
  不谈这可怜的姑娘,此时心中的感慨如何,笔者再调过笔尖来,谈一谈那位仇焰炽胸的易星杰吧。
  经过这一阵急驰之后,易星杰已翻过了这座峻岩,扑上了一条全系黄土的驿道。
  他急切地顾盼着,似乎已看见了那座石楼,由是,他足下更加快了。
  此刻交炽在他心胸之中的意念,就如同万马奔腾也似地翻涌着。
  他想着,只一刹那,就可见着自己杀父的大仇人,他不由一阵振奋,几令发指。可是当他转念到叶松露之时,却不由又令他机伶伶直打冷颤,他突然把飞驰着的足步停住了,暗忖道:“我真是糊涂,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万一叶松露出面阻挡,我又能如何呢?我……”
  他想到此,几乎发起呆来了,最后他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暗想道:“我也是顾虑太多了,我此番是来为父报仇,任何人也不能阻挡我……谁要是拦我,我就……”
  他几乎不敢把那最后一个“杀”字说出口,尤其是如果把这一个残忍的字眼,加诸在自己至爱的松露身上,那简直太人颤瑟了,太令人不敢想了!
  沉思之后的易星杰,虽为过多烦恼而忧虑,可是并不能减少一些他复仇的决心。一刹那,他已驰近了那座白石小桥。
  他忽然把身形定住了,在那座小桥盘桓了一阵,不知为什么,每一次他经过这座小桥,总会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感觉。
  此时那桥下,却是一注静静的清水,缓缓地流着,水面上印出了他修长的影子,这又令他回想到童年的时光,自己和松露,双双比照的影子,虽然已是事隔多年,至今回想起来,却是如同眼前所发生一样……
  蓦地——
  一条俐落轻快的身影,在叶宅门墙上一闪,易星杰不由双臂一振,已用“腾身掠斗”的轻功绝技,攀身上了两丈以外的一棵大槐树之上。
  他身形方自掩好,却已见那条甫自叶宅门墙上现身的黑影,已驰上了那座白石小桥,身形巧快已极,宛若深宵雁影。
  这条疾劲黑影,往那桥中一落,口中却“咦!”了一声,不时左顾右盼。
  易星杰不由心中一惊,暗忖:“好险呀!一定是方才我在这桥上逗留,被这人看见了,要不是我藏身得快,此番难免和这人打了起来,固然自己自信身子已大非昔日可比,可是要是为此惊动了那两个老儿,今夜还想报什么仇?”
  这么一想,易星杰更不由暗暗惊心,同时耳中却又听得那夜行人口中自语道:“奇怪!”
  虽然声音说得很低,易星杰却听了满耳,同时他心中急望想看清这人到底是谁,不由手分树叶,注定目光,向这突然现身的夜行人身上望去。
  只见这人一身黑绸长衫,黑面滚底快靴,长衫下摆已然高高卷起,露出青绸长裤。
  这人口中说了一句“奇怪”,不由把目光向四面搜来。易星杰只觉此人目光甚强,并未看清他容貌,心中正在猜疑忖道:“这人到底是谁呢?”
  一念未完,忽又听见这人冷笑了一声,在说道:“我倒要见识见识,是那一路上的英雄,竟敢在老夫眼皮底弄此玄虚?”
  这人说着话,只一挫腰,已如一条飞矢般地蓦然腾空而起,身形向下一落,直似雁落平沙,只微微带出了一些声息。
  这人身形一落,无巧不巧,却正落在了易星杰所停身的这棵大树之下。
  易星杰方觉心中一惊,不意间向这人略一俯视,竟自大吃了一惊。
  若非在惊惕之下,他差一点开口叫出了声音。原来眼前所见这夜行人,并非别人,竟是在西湖为自己算命的相士阎知天。
  这么一来,易星杰不由惊异得目瞪口呆,心中忖道:“好东西!原来你也是武林中人,却假冒相士寻我开心。”
  这么一想,易星杰不由怒焰膺胸,差一点由树上扑身而下,可是他到底并非一冲动之人,心中虽然恼恨十分,依然能镇静如常。
  同时他脑中,又突然想到:“这阎知天,本是在西湖行业,如今又怎会到了此地?夜半三更,又怎会由叶宅中出来?这真是大有蹊跷!”
  一念及此,他那一双目光,更不肯少移,直直的注视着这西湖相士阎知天,倒要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此时那阎知天,身形向下微微一矮,双手后背,只闻一阵轻微的金属交鸣之声,午夜里,易星杰已见其手中,却多了一双银光闪闪的日月双轮。
  江湖中施用这种奇特兵刃的,本就不多,更何况阎知天这对日月轮,尺寸更是较一般为大,五六寸许的白刃子,迎着月光闪闪生辉,易星杰见他突然亮出兵刃,只以为他已看出自己藏身之处,当时气贯丹田,双掌蓄劲,心中暗忖,只要你胆敢向我身上下手,我也说不得,先毙你这厮于掌下了。
  那阎知天兵刃出手,冷笑数声,微微沙哑着嗓音叱道:“何高人,午夜既驾临敝处,为何又藏头缩尾,岂不叫好朋友笑话?”
  这人一出声发话,易星杰由其语声之中,断定是那相士无异了。而且这阎知天语意之中,竟似乎大有以主人自居之态,如此看来,莫非他竟是那叶云所约的朋友不成?
  易星杰这么一想,更不由气血上涌,愈想愈觉自己真个是上了这相士的大当,被人家玩于手掌,竟还不知,说不定今晚之谋,也是这阎知天有意设好的陷阱。思念及此,愈觉通体发热,气血上涌。
  易星杰这么反复一想,已想穿了这项阴谋,心中已安心要把这阎知天毙之掌下,洗雪他诱陷之仇。
  当时见这阎知天居然亮出兵刃,耀武扬威叫起了阵来,不由心中有了盘算,不动声息地探掌,由囊中取出了一枚制钱,二指运劲一打,这枚制钱发出了一股极微的破空之声,平空射起了五六丈高下,月夜之下,只见一点金星一闪即逝。
  易星杰在这枚制钱出手之后,把身形更往树身之上贴紧了一些,暗中观察对方动静。
  那阎知天说完话之后,见四下一点动静也没有,心中也不禁有些狐疑。正自奇怪:自己莫非真个是走了眼了?可是方才明明见一夜行人,踌躇桥上,自己运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扑奔过来,其势不能谓之不快,可是竟连这人身影都没看见,如此判来,要不就是自己老眼昏花,否则来人定是一扎手已极的人物。
  正自思念发呆,突闻当空一声极微轻啸之声,直往顶门一划而下。
  这阎知天也是一个老江湖了,对于暗器听风,更有独到功夫,此时虽是黑夜里,他依然闻声就知是何路暗器,当时口中冷哼了一声:“来得好!”
  猛见他右手一扬日月轮,一招“拨风盘打”,“叮!”一声脆响,已把当头落下的那枚制钱,挥向了半天以外,余音就像抛了一根钢丝在半天一般,吟吟之声,不绝于耳。
  这阎知天虽然把暗器击落,可是却不能判知这暗器是由何方袭来,举头一望,只见碧空如洗,一弯新月正自闪闪生辉,这枚暗器,断然不会由天空自降的道理,当时不由惊得愣了一愣。
  易星杰见状,不由冷笑了笑,当时仍自探手怀中,摸出约十数枚制钱,用“栅指”指力,一一把这些制钱扔上了半空,须臾,竟由半空坠下,却是直向那阎知天当头坠下。
  这么一来,那阎知天不由被惹得怒火万丈,双足微划,已侧出了五六步以外,可是那些由空坠下的制钱,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阎知天身形移到何处,那些制钱却是落向何处。
  而且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制钱,虽是由当空下坠,却是无不劲道奇猛,阎知天一时疏忽,竟被一枚制钱擦肩而过,当时竟被划得皮破血流,不由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遇到了强敌,当时一面狂舞着手中双轮,叮叮连声地迎击着飞蝗般下坠的制钱,一面张惶地顾视着四方,口中却叱喝道:“何方小辈,竟敢戏耍你家阎二爷,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这里方道及此,当空制钱也落了个干净,依然是碧空如洗,四面萧然,哪里有一丝异态?
  阎知天心知今夜遇见了武林中扎手的人物,自己万万不是这人对手,好在这人既未现身,自己也谈不到什么丢人之处,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快些返回叶宅,小心戒备一番才是。
  这么一想,这阎知大不由壮气突敛,一摆手中双轮,低叱了声:“既然不敢现身,你家二爷失陪了!”
  他说着话,猛然一晃双肩,方想腾身而起,不意身躯方自微顿,忽地当头疾风一阵,这阎知天口中方道了一声:“不好!”左手日月轮,摆了一招“飞虹贯日”,猛地往当头掠了过去。
  这一招,在阎知天施来,端地快捷十分,不想那日月轮寒芒扫处,却是扫了个空,却闻得当空一声轻嗤之声,如飞蝉鸣技,一闪即逝。
  阎知天心方庆幸,虽然没有伤着对方,却也没有令对方得了手去,方自转身欲奔,不想这一转动,才觉出头上像是少了些什么,不由就手往头上一摸,这一摸才发现,敢情那头上的方头巾,竟不知何时失落了。这么一来,阎知天才意识到不是好预兆,更想到了来人武功之高,非自己所能在此逗留。当时一转身,纵身往叶宅墙头上就窜,双手日月轮,各自划起了一道寒芒。
  可是易星杰自从发现了这夜行人,就是那西湖相士之后,心中已把这阎知天恨之入骨,此时见他居然想逃,哪里还能容得?
  这也合该这阎知天平日恶贯满盈,今夜竟会落在了易星杰的手中。
  他身形方自腾起,猛觉当头一股疾风舞过,惊慌之中,尚未辨清对方是何长相,已觉出这人抢先落在了自己欲落的墙头,同时双掌向外一送,就有一股绝大的劲力,似同排山倒海一般,直向自己前胸逼来。
  阎知天甫和来人这股劲力一交接,已觉出这人掌风劲道之猛,竟是自己生平所仅见。
  总算这阎知天平日也是久经大敌之人,一觉出来头不妙,早蒙退意,突然就见他向后猛一折腰,掌中日月双轮就势向后一翻,带岀了“嗤嗤”两声轻啸,这种“鲤鱼倒窜波”之势,也亏得他施来如此趁心。
  尽管如此,易星杰双掌上所发出的掌风,饶那阎知天退得再快,也被击得面红心热,若不是强自提住一口真气,此刻怕不就已受了内伤。
  阎知天身形倒窜出去,轻飘飘往地面上一落,已由不住面红心跳。
  他此时却也恨极了这暗中阻拦自己之人,心中已存心和来人一拼,当时厉哼了一声:“小辈欺人太甚,爷爷与你拼了!”
  就见他一摆手中日月双轮,足下是“点金砖”步法,身形霍然向前腾起,掌中日月双轮,一奔前心,一贯顶门,直往易星杰当头罩下。
  不想他这双轮方一落下,遂见那墙头人影一晃,已自失踪。以阎知天这老江湖,竟是没能看清这人是以一种什么身法闪开的。
  阎知天情知今夜遇上了大敌,也说不得只好一拼了,当时双轮碰空之下,那敢少缓须臾,猛然一点墙头,“怪蟒翻身”,手中双轮“恨福来迟”,一封一递平推而出,身形也跟着腾起。
  不想他这里方自腾起,背心突地被人轻拍了一掌,遂听那人轻笑道:“算命的,到这边来,我们过过招!”
  阎知天大喝了声:“滚你的!”
  手中双轮呼呼抡了过去,依然是扫了个空,却见眼前数丈以外黑影一闪,落下一个长身挺立的少年人来。
  阎知天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忖:“这年轻人好俊的一身轻功,自己虽非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却是几次三番连这人的身边都摸不着,以此判来,对方身手竟不在那西川双煞之下……这人又会是谁呢?”
  阎知天这么一想,几乎吓得发了愣。遂见那人频频向自己招手,当时自觉遭人戏弄,怒气难消,哪里还思念到自己武功是否是人家对手,双轮一晃,人已纵身扑上。易星杰见那阎知天,竟然真个向自己纵扑而来,不由冷笑了一声扭身便退。
  这一带本是他旧居之处,附近地势了如掌指。同时他因心念着此行任务,不便为这阎知天多事耽误,故此几个扑纵之后,已绕上了附近一片竹林,此时鱼更三跃,寒月如钩,这一带犹显得静寂异常。
  易星杰待扑过那竹林之边,猛然一个转身,把身形定住了,阎知天却也跟着随后扑上。
  他已恨到了极点,当时腾着身形,口中厉哼道:“好小辈!竟敢几次三番戏耍你家大爷,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想他身形方一扑近,突见那长身少年仅把右手轻轻向外一推,口中冷哼了一声:“你也配?”
  阎知天顿时只觉得,一股生平从未领受过的绝大压力扑面而至,一阵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手中双轮都几乎被震出了手。
  惊魂之下,朝这少年一打量,不由大吃一惊,口中惊呼了声:“哦!原来是你!”
  易星杰哂然一笑道:“阎知天,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为何弄此玄虚?今日却叫你还我个公道!”
  那阎知天一见是易星杰,不由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其实此时,他已怯虚到了极点,自知在易星杰手中讨不了好去,可是他平日最善诡诈,愈是险危,愈是机诈丛生,当时呵呵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兄弟你呀!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易星杰不由一怔,遂怒道:“你休想花言巧语,今你还想再骗我?我先问你,那叶云与你有何关系?还有那秦姑娘如今到底下落如何?你只要敢说一字谎言……”
  易星杰口中这么说着,忍不住平空一掌,直把两丈以外那丛丛花斑竹子劈震得咯咯嚓嚓一阵暴响,一时枝断叶扬,散乱了一地。
  阎知天也不是瞎子,焉有不见之理?见状不由惊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心说好家伙,幸亏我一时机智没有跟他动手,要不然不要说打了,只凭这小子这么一巴掌,我就得回姥姥家去了。我这条老命,在江湖上挣了二三十年了,到老来可犯不着扔在这……
  这念头在这机诈老人的心里只是转了转,他已胸有城府,当时嘻嘻冷笑了一声道:“易朋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又何尝认识什么姓叶的?至于秦姑娘的下落,我更是不知了……这真是笑话了!”
  这家伙说瞎话还真内行,一面说着,还一个劲直眉竖眼。
  易星杰本是一腔疾怒,满心想,等诳出了这阎知天的实话之后,再给他一个厉害,不想自己才问一句,他竟是矢口否认,不由感到这事情十分蹊跷,一时倒也被弄得莫名其妙。当时闻言之后,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午夜又来此作甚?我方才明明见你由那叶云宅中窜出,你既不认识他,为何从他宅中出来,你倒说说看!”
  言罢暗中把内力提贯双臂,心想只要对方一个答得不对,自己马上给他一个厉害。
  不想那阎知天早知星杰有此一问,当时双眉一竖,故作惊讶道:“哦!那我竟算对了!”
  星杰厉声道:“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快说!”
  这阎知天先是面带笑容,闻言之后突地面色一沉,冷笑了笑道:“天下竟有这种不识好歹之人,我阎知天关心小兄弟之事,无异自己。依照卦理上判来,小兄弟你的仇人就在此方向,故此星夜赶来,一方面想暗中观察一下,老夫的推算是否正确,再方面因感小兄弟人单势孤,年纪轻轻怕遭不幸,想暗中助兄弟你一臂之力。不想你非但不感谢老夫,竟自疑心老夫与敌人一党,有意引兄弟你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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