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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8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忽然她哭了,那晶晶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一滑落下来。易星杰只急得两手搓着,一时偏又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安慰她,不禁频频皱眉。
  叶松露边泣边道:“记得我们小的时候,还常在一起堆房子,你都忘了?大了你就变了!”
  易星杰不由暗叫了一声:“天啊!我何尝把你给忘了!松露啊!你可知这些年来,你的影子就像是我的灵魂,我走到那,它就跟到那,你的一颦一笑支使着我的喜怒哀乐……”
  “但是你像是天边的一颗星星,是那么高!是那么亮!我是那么的自愧!我又有什么能力去攀摘它呢?……”
  “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可怜的孤儿,奇养在你家的门庭之下,松露啊!你可知我是多么恨着你的父亲,我早就该离此而去……可是我又为何不走?……松露!你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啊!虽然我并不敢乞求什么,但我的愿望,只是每天能看见你一眼就够了……”
  想到这里这年青人触动心事,一阵伤心,也不禁涔涔泪下,他用袖子把才流出的泪很快擦净,抬起头又见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由抖声叫了声:“松……露……”
  以下的话,却被隐瞒在悲伤的情绪里,他是多么的冲动,这名字只是六七岁时,他们都还是小孩时候,彼此嬉戏的称呼。如今十年了,他几乎都把她淡忘了,也许不该说是淡忘,只能说是被自己的自卑把它压制住了……
  她是多么的欣慰,当她听得自己的名字,由这年青人的口中唤出,她心醉了。多少年,多少日子里,她曾梦想着心上的他,能够这么样的叫她,这个足以唤起往事和甜蜜的称呼!
  于是她娇柔的答应了一声,眼见着这年青人悲伤的情绪,她的忧郁,怨情都飞走了,代之的是一颗足以自慰的心,和更多的同情,她破涕为笑的说道:“星杰!你哭了……”
  易星杰低着头没说话,于是她又走前一步俏皮地逗道:“我知道冤枉了你,对不起,该好了吧……”
  易星杰猛然抬起了头淒然道:“松……露!”
  叶松露羞涩的嘤了一声笑道:“什么事?我已经答应了一遍呢!”
  易星杰忽然苦笑了一下道:“我要告诉你,我是爱……你的……”
  松露羞涩的笑着,抿着小嘴,一面用手在脸上轻划着,她像是一朵带笑的桃花,又像是一树午夜的榴花,在夜凤里那么轻轻的摇晃着。
  “这女孩是这么美……我又何忍失去了她……”想到这他不由叹了口气,喟然道:“但是……你是午夜的月亮,我只能爱你,看你,却永远不配得到你……你要知道,无论那一方面,我都是不配的!”
  叶松露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星杰,你错了……我相信你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只不过是眼前不太如意罢了。……但这些都不关紧要,要紧的是我们是否彼此相爱着……”
  她虽是叱咤风云的姣姣女侠,但至此也不禁羞得双颊晕红。易星杰忽然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没有事……我想我该回屋去了,一会给你父亲看见了,又要害你挨骂。”
  叶松露不由一怔,不由面色转寒,皱眉道:“星杰,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还记得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么?……”
  易星杰不解的想了想道:“我已记不清了。但是他老人家有一脸络腮胡子,这是我记得的。你……好好的问这个干么?”
  叶松露微笑的摇摇头道:“我只是随便的问问罢了。星杰,你既随池大侠习艺,为何他却又不把你带走呢?”
  易星杰抬头正色道:“既是姑娘问起,我就告诉你吧。”
  随着就把那晩如何看他父女练功夫,心中如何倾慕,如何败露身形,被池老秀才救回,自己如何蒙他收容,一一照实的说了一遍,只是把其中池老先生叫自己小心防备叶云及那黑龙小旗的一段故事隐起。叶松露听完,直喜得心花怒放,当即低语道:“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真是浮萍老人,他老人家最厉害的是一种叫做冰禅掌的功夫,这种掌功如今武林中已成了绝学……你真是好福气,能得此老垂青,将来前途真不可限量……”
  忽然她又一笑道:“我说呢,方才我见你由房中一跃而出,居然身轻如燕,像是练了很久的轻功似的,原来你竟随他老人家练了这么久的吐纳坐功,这就难怪了。”
  忽然她眨着大眼睛笑道:“我今天来找你,实在是要告诉你,我因有事要出门赴师父处一行,至多一个月就要回来的……”
  话尚未完,易星杰猛由石上一站而起,满脸懊丧的道:“要这么久?……”
  叶松露见状抿嘴一笑道:“还算你有点良心,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呢!”遂又笑道:“呆子,一个月时间还不快呀!其实我不想去,但是师父难得回山一趟,我已经多少年没见她老人家了,何况她老人家还有言在先,叫我在本月十五日以前要回去参见她老人家,今天都几号了?”
  易星杰不知怎么,听到这消息就觉得一阵难受,一个月的时间,这是多么长的一段日子啊!每当黄昏时候对着自己那么甜甜的一笑,要一个月看不到了。
  这几乎是一种习惯了,这两年他们之间虽没有机会在一起畅述情怀,但每日交换几次会心的微笑,这似乎已是定例了。猝然听到松露即将远行,虽然一个月的时间就可回来,但是在星杰的心中,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太长了……
  想到这里,易星杰不由怔怔的望着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叶松露见状也叹了口气,遂笑道:“想不到你这么……痴情,我还一直认为你寡情呢。真是冤枉了你……”忽然她笑着拉起了星杰一只手道:“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开心。”
  易星杰见她那副娇羞天真之态,月夜下直似出水新荷,偏又如此率直,那只手被对方一触,紧张得心内通通直跳,也不知他那来这么大胆,竟然反手握住了对方玉手,入手竟似滑腻,一时心情荡然,就连松露的话也没听清。
  叶松露此时才惊觉,也不由羞得粉颈低垂,想把手收回来,但是又不忍,不由羞嗔道:“人家给你说话呢,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也没羞!”
  易星杰不由脸一红,才一松手,松露却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你呀,反正就是这么胆小……其实只要我们彼此立心纯洁,就是拉拉手又有何妨?”
  这两句话说得易星杰好不惭愧。不由窘态毕露的望着松露笑点了点头,松露见状不由又是噗嗤一笑道:“看你都吓傻了,我可没欺侮你呀。我问你,我刚才问你什么来着?”
  易星杰剑眉一扬道:“不是说要走了么?”
  松露又是一笑道:“可不是吓傻了,我是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既然你不听就算了。”
  易星杰低头道:“你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好消息……”
  叶松露此时近偎在星杰身边,一打量他,但见其剑眉星目,挺鼻皓齿,月光之下更显英俊不俗,芳心不由怦然一动,心想自己要是真能和此人厮守终身,那才不负自一生,忽然她脸红了,抬起头又和星杰那双俊目对了个正着,不由嫣然一笑道:“告诉你吧,我这次回山以后问了师父,回来以后一定把本门‘会禅心经’教给你,那么以后每夜我们就可一起练功夫了,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
  易星杰闻言大喜,当时笑道:“真的!要是你师父不答应呢?”
  叶松露一皱蛾眉道:“不会的。师父最疼我,要是她真不答应,我拼着受罚也一定偷偷教给你,这样总好了吧?”
  易星杰感动的执起她那水葱也似的玉手,微笑着点头道:“你只要有这番心,我至死也不会忘记,但我不希望你如此这样好了,师父既留给我有这本气血秘谱,我们不如就一起练这本秘谱好了……”
  叶松露一转秋波喜道:“你不怕师父骂你?那位老人家可不是好惹的呢。”
  易星杰闻言忽然记起老人临走之言,告诉自己千万不许教给任何人,不由一皱眉,忽见松露脸上微带薄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注定着自己,似欲看看自己是否有此诚意,当时一狠心,念到对方都宁愿受师责,而把那“会禅心经”传予自己自己竟无此诚心,这样岂不会使她失望,何况师父临去时,尚暗示自己可与此女论交,可见对她印象不恶,想到这里不由脱口道:“姑娘对我如此,就算为你受责也值得。何况师父对你印象本好,也许不会责怪也未可知。总之,我已决心如此,但不知你什么时候走呢?”
  叶松露闻言芳心大慰,不由哂然道:“这样好了,我们两人互相学习,就是师父知道了只有更高兴,才不会怪罪呢。我明天一早就起程了,早去早回,所以今夜壮着胆子来找你……你难道还有什么事么?”
  易星杰微播了摇头,一想到明天她就走了,自己真有说不出的伤感,正在伤感之际,忽见叶松露猛一起身,脸上变色道:“不好了,爹爹来了,你快藏起来。”
  言罢莲足点处,就似奔弦强弩似的窜出丈余,一撤背上剑,青霞耀眼,月光之下只见她窜越起伏的展开剑法,顿时人影晃晃,寒光闪闪,招招见劲,式式带啸,易星杰伏在石后看得冷汗直流,正不解她此举何意,忽见檐上人影一闪,似巨枭似的扑下一人,落地笑道:“好丫头,叫我好找,你却一个人跑到这里练功夫来了。明天就要远行了,还不早早的休息,一个人跑到这里练起剑来了。”
  叶松露身已起在空中,闻言在空中一伸双臂,好一招‘细胸巧翻云’,轻飘飘的落在地下,娇笑道:“你老人家半夜起来作什么?我这一手‘分光化雨’老是练不好,怕师父考我练不好又要挨骂了,所以跑出来练练。”
  叶云落地后引目四顾,囿带惊疑地道:“我方才似听到此处有人小声谈话似的,怎么竟会是你一个人?”
  叶松露不由脸一红,马上笑道:“那有什么人说话,大概是我自己在背口诀,你老人家却以为是在说话呢。”
  遂见二人又谈了会话,相继离去,叶云在前方纵起身形,叶松露在后却有意纵在易星杰藏身处停了一下,轻轻道了声:“乖,快回去睡,明天早点起来送我。”
  随着甜甜一笑,足点处,竟以“燕子飞云纵”的身法,飞扑上了房檐,追上父亲,一并返室去了!
  第二天天才亮,易星杰就起来了,推开小窗,这小窗的对面是一条红砖小道,直达大门,从邢儿来往的人,这小窗内是窥无遗。
  易星杰就是每天由这小窗内享受着松露的微笑,慢慢的大宅内的人都起身了,又隔了一会,有一个内宅小丫环鬼鬼祟桌的跑到星杰窗前直招手,一面跺着脚,像是有话要说似的。
  易星杰忙跑出去,这丫环由红缎袄上掏出一个小纸条递与他道:“这是小姐叫我交给你的,上面是要买的东西,叫你快点去买。”
  易星杰不由一怔,心说大清早买什么东西,再说叶松露向视己甚高,从未差使过自己,不由接过那纸条,马上打开一看,跟着他的眉也展开了,心里那份快乐就别提了。
  原来那纸条,那里是叫他去买东西,上面一笔绢秀的小字写着:“星哥:假使现在你还没起床,千脆你就睡死在床上好了!如果你已经起来了,请站在大门口为我送行,只气爹爹要送我,否则你送我有多好……松妹匆匆”
  星杰看完满面笑容,那小丫环尚追问道:“到底要买什么东西呀?叫你高兴成这样,真奇怪。”
  易星杰喜得连连点头道:“要买好东西,你不知道……”
  那小丫头闻言一面皱眉笑道:“什么好东西嘛……你神气个什么劲?看你笑成这个样子,我就一直没看你笑过……”
  易星杰平日一向从末和这些丫环调笑过,终日无事总是深埋在那小房内写字看书,但他那丰俊的仪表,和蕴的态度,早已使这宅内的女孩们为之倾心,故此这小丫环一听小姐唤她去给星杰送纸条,简直高兴的要命,此时见他看完纸条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奇怪,正要再问几句,却见星杰对自己双手一揖笑道:“请你去回禀小姐一声,就说要买的东西过几天一定买好,请她放心……”
  这小丫头闻言咬着手,翻着一双大眼睛道:“这真是怪事,方才小姐给我纸条子时候还说是重要的东西,要你马上去买,怎么你一点都不急,等会她骂人我可不管。”
  易星杰见她一直耗着不走,不由着了急,当时有意道:“小姐是不是要走了?”
  这小丫环闻言才道:“嗯!对了!我还得去侍候着行李呢!”说罢又对着星杰嫣然一笑,撒腿就跑。
  易星杰待其走后,自己整了一下衣服,佯装的拿起扫帚,顺着这条红砖小道往大门一路扫去,不一会,就见松露父女由内而出,各牵一匹骏马,叶云在前,松露在后,易星杰偷眼一打量叶松露,见她也正视着自己微笑,并用手指了指身前的叶云,又摇了摇手,随着又皱了皱眉,嘟着小嘴,那份样子,真是乖巧已极。
  易星杰也对她笑了笑,但他笑容尚未完,叶云忽然止步,又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笑容也是初敛,那一腔无名怒火不由突然而起,正要发作,忽然他又忍住了,只是微微冷笑了几声。
  他脑中霎时酝酿着一个极为狠毒可怕的念头,今后这一个月的时间,足以令他有机会完成此任务。
  想到此他笑了笑一扫往日对星杰的狞厉作风,却对他笑了笑道:“今天小姐要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话尚未完,想不到松露马上岔道:“最多一个月就可回来了,不是吗,爹爹?”
  叶云洞悉了女儿的用心,不由哼了一声,面上带着薄薄的阴笑,又扫了一旁的星杰一眼,又接着说下去道:“你要没事,就送小姐一程,我出城去有点事,差不多晚上才能回来。”
  说完话,睁着一双光炯的双瞳注定着星杰,他想由他的态度表情里窥出这年青人的潜意,可是他失望了,易星杰头也不抬的摇摇头道:“我地还没扫完呢!”
  虽然他多么想送叶松露一程,但是他更明白叶云的心,叶云闻言嘿嘿的笑了几声,心中暗暗佩服这孩子的机灵,于是就更放他不过了。
  松露在父亲的笑声里,意识到可怕的意念,不由为星杰暗暗担心,偷眼一看,星杰正在痴望着自己,这时叶云已翻身上了马背,松露却在翻身上鞍的一霎那,以快手法弹出一个纸团,正落在星杰的脚前,只有易星杰看见了,别人谁也不知道。
  于是见她抖缰前出,尚回眸甜甜的笑了一笑,双腿一磕马腹,这匹银驹依嘶嘶的长啸了一声,四蹄迈动,已窜上了那白石小桥。
  渐渐他们去远了,清晨的微风里,依依看见她那被风飘展起的浅绿湘缎斗蓬,那晃动着的大红剑穗。
  易星杰扑上了小桥,目送着他们去远了,他的心就像跟着叶松露一起走了,低下了头,那小溪中往昔枯萎的莲荷,如今又绿油油的复苏了,它们挺劲的生着,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像是情人的眼泪。
  “好快啊!春天又已到了……”
  “易星杰,你难道永远是一个靠人而生的寄生虫么……”
  “委曲可怜的日子也不多了……”,他想到不久和松露合练功夫的乐趣,又想到随浮萍老人在大雪山习那高深绝世武功时的情形,一时间脑中充满了光明的远景。
  当他回身返屋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出来,他的心就像那溪中的连荷,和朝阳一样的那么负有自信和勇气。
  到房中他把松露弹给自己的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几行匆忙中所写的草字为:“星哥:我昨天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也许我不该说这种话,但我仍要提醒你,你要小心父亲,他老人家当然对你不会怎么样,但是,我仍求你小心一点,没事时少出门,在房子里练你的功夫,最好不要叫他发现你会功夫,万一他发现了,千万不可道出是池老先生教你的,你就说是偷看我们练时学的,因为据爹爹说,好像尚和池大侠有仇,千万要听我的话,我会很快回来!松妹于即日晨匆匆”
  易星杰看完这纸条后,脸色大变,马上把这条子撕了,他的心自此变得更机敏了,当然他更是不解。
  这已是松露走后的第七个晚上了,易星杰练完功夫之后,入室就寝,脑中遥忆着松露,这使他久久无法入眠,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忽听到房上有极轻微的一声瓦响,像是有人在上行走之音。
  易星杰不由一惊,自从他练这气血功夫以来,已使他耳目变得格外聪明,当他正欲翻身坐起的时候,突然那微合着并未上闩的窗,竟会无风自开了一扇。
  易星杰才欲坐起的身子,不由赶紧倒下,佯装睡熟模样,心中一阵急跳,暗想这是何人,午夜到我这小房中来作甚?难道这室中尚有值得他光顾的东西么?
  想到此不由大为惊惧,微微睁开眼来,果见窗外人影一闪,那人像狸猫似的已纵在自己窗上,跟着一飘身已到了自己室内,好一身轻身功夫。
  易星杰这时不由吓得忙闭上双眼,假装酣睡,微觉这人慢慢行近自己床前,易星杰一腿弯好,二臂暗暗运好劲头,心说你要是敢偎近我,我先踢你一脚,打不过你我再跑也来得及,但心中也不禁紧张万分。
  这夜行人行近床前就住足不动了,忽然他低唤了一声:“易星杰!”
  星杰闻声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心说竟会是你。原来这声音竟是那叶云所发,易星杰那还敢答应,内心愈发惊疑不已。
  这叶云见他没答应,跟着又轻轻叫了两声,星杰还是不哼一声,鼻息反而加重,忽听那叶云轻轻的冷笑了两声,自语道:“这是你的命!孩子!”
  那声音变得悲泣动人,易星杰闻声不由睁开双目,好在床前有一层纱帐,叶云万万不会发现的。
  易星杰却可依稀的看出这叶云的动作,此时见他好似用手在擦着泪,却又闻他继续道:“我如不杀你,早晚你也会杀我的……孩子!这一笔冤仇你就留着来生再报吧!”
  易星杰不由惊出一身汗来,心中暗暗惊骇不止,暗忖我蒙你收养十数年,虽然平日你对我不好,但说来你总是我的恩人这仇之一字真是从何谈起,我又为什么会杀你,真令人不解。
  “叶云!你也太多心了……我易星杰恨你,但岂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星杰这么想着,他的身子也不由紧张得一阵猛缩,生怕这叶云真个猝下毒手,那自己死得未免太冤枉了。
  想到此不由大开双目,愈法注视着床外的叶云,黑夜里见他那双闪闪放光的双瞳,不时的四周环视,忽然他移步走到了室角几前。
  星杰见他竟轻轻拿起了几上一个白瓷茶壶,打开了盖子,凑近鼻子嗅了一下,跟着点了点头,易星杰记得内中的水自己已倒净了,他既不喝茶,看这茶壶作甚?
  正在不解之际,忽见这叶云放下壶,又回头看了床上一下,低唤了声:“易星杰!”
  易星杰此时纵有天胆也不敢应,仍是和谐的呼吸着,遂又听叶云叹了口气道:“这可是你给我的机会,易星杰!正因为你太像你父亲,你太有志气了……所以我更不能容你!”
  跟着又听到这心狠阴险老人急喘的声音,和一阵轻微的抖颤声,那像是他在打开一个小瓶的盖,他抖喘着低吟道:“这……是鹤顶……红,两滴……不!一滴就……够了!”
  易星杰在床上闻言打了个冷战,差一点惊吓的叫出声来,心中暗叫道:“叶云呀!我易星杰和你有何深仇大怨,你竟要如此害我?”
  久闻这鹤顶红乃万毒之极,只需舐上一下,就足以致命,想不到这叶云竟以此物欲致自己于死命,用心之险,真个是天地鬼神所不能容。
  易星杰一方面惊吓不止,另方面却暗暗庆幸,心想幸亏自今夜没睡着,要不然明日死了,还真不知怎么死的,想到此暗叫了声好险!
  此时叶云又摸了下茶杯,想是连杯口都上了毒,这样过了一会,才又见他慢慢行至床前,手拉纱帐贴目其上,往内看视了一会。
  易星杰此时忙闭双目,更加不敢出一点声音,叶云好似在帐外尚叹了口气,微微摇着头,易星杰此时真是如坠五里雾中,暗忖看他这样子又似对自己不忍,但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害自己呢?真个是百思不解。
  想着又微开双目,见这叶云微一煞腰,快似飞矢的已窜上了窗,遂即飘身出去,这么大的人身,落在那窗栏之上,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身轻功也足以惊人了。
  遂又见那半开的一扇窗,又自行合上,室内又重新变为宁静,只有窗外的树叶被夜风吹得唰唰直响。
  易星杰惊魂甫定的坐起了身,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他想马上下地点灯看个究竟,但转念又想到,可能那叶云仍在外窥视着,于是他又躺好。
  果然易星杰的猜测没错,就在他身子又重新睡好没一会,窗外假山石上又重新像怪鸟似的纵起一条黑影,倏起倏落的向后室逸去,这人就是刚才来下毒的红印掌叶云。
  第二日天方一亮,易星杰也方起身,就听到那叶云洪亮的嗓门在门口叫道:“易星杰……”
  易星杰定了一下神,毅然的打开门跑出,对叶云躬身请示何事,这叶云笑道:“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呢。我有事出去一会,要明天才回来……”
  易星杰答应着,叶云拉着马出了门,忽然他又回头看了易星杰一眼,叹了一口气,翻身上马,策马如飞而去。星杰关上门,打了个冷战。
  果然叶云的大嗓门,已惊动了这家中所有的人,都在院中看着,见主人外出,又都回去了。
  星杰暗道一声:“好阴险的老人!”他分明有意把众人叫出,好都看着他一早外出,要明日才回来,那么易星杰如饮水中毒,死是他走了以后的事,总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了。易星杰微微冷笑着道:“叶云,你的心思白费了,我不会死的!”
  “我要活着亲眼看着你失望的表情,同时我更有勇气来接受你另外的手段。”
  “如果我不发现出你所以要害死我的原因,我至死不离此地一步……”
  于是他回到自己房中,打开茶壶,就着日光仔细的一看,不由惊得暗暗摇头,要不是自己在日光下仔细这么瞧,再怎么也不会发现。
  原来这壶底因终年浸茶,都已经结成暗红的茶碱,就连壶边各处,无一处不是色为暗红,那鹤顶红滴在里面简直丝亳不显,仅不过有一处显红的印子而已,有心连茶壶都摔了不要,但转念一想,还是留着它好,想着连茶杯也是如此,自己把此壶杯好好的洗刷一净,还不放心,又用开水沖洗了一遍,这才重新泡了壶茶,重新斟上一杯,大胆的喝着。
  这一天,他过了一天轻松的日子,第二天下午,他正在房中看书,闻得门外马蹄声近。
  叶云回来了,他有意在外高唤着:“开门呀!星杰!”
  易星杰佯作没听见,却把窗子关成一缝,自己坐在椅上看着门口。
  另有一个小丫头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叶云牵马而入,一进门就皱眉道:“易星杰呢?他怎么不来开门?……”
  跟着就望星杰的房子这边看来,那小丫环答道:“大概他睡觉了,没听见吧。”
  叶云脸色一变,隐带着紧张之状,迈开大步就往这边走来。
  星杰剑眉一挑,计上心来,心说老土八,我逗你个狠的看看,想到此忙把桌上茶杯放在手前,自己伏身案上,样子就像睡着了的模样。
  叶云随着那小丫环至门前,他情虚的止步对那小丫环道:“你开开门,看他在……不在里面?”
  这丫环不解的推开了门,伸头看了看,又回头笑道:“老爷,他扒在桌上睡着了……”
  叶云嗓子变音道:“扒……扒在桌上睡?”
  小丫环睁着那双大眼睛点点头。叶云一手把门推开,入内一看,他的头轰一下昏了,眼也花了,当他发现星杰的手前正有一个茶杯,杯里茶却已空了,他张大了嘴狂叫了两声:“星杰……星……杰!你……怎么了?”
  那小丫环见状不解道:“他不是在睡觉么?老爷,你怎么了?”
  叶云一跺脚道:“胡说!睡觉那有……扒着睡的?你去摇……摇他看看?”
  那小丫环被这话也吓得不轻,当时走前几步,才要用手去推易星杰,却见他自己打了个哈欠,伸一个懒腰,他醒了。
  这小丫头回头笑道:“我说他睡觉吧?老爷可真会吓人。”
  叶云见状张大了嘴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心说:“好小子!你竟没有死……”
  遂见易星杰佯作怔痴的望着叶云道:“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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