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铁竿钓叟　坦述往事

2020-03-08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沙小晴呐呐的道：“那你……”
　　黑衣女子道：“你还不放心？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之间早已不可能……”
　　“不可能甚么？”沙小晴可管不了伤不伤对方的心，她忽然想到刨根问底，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黑衣女子冷笑道：“我要你先答应我，不许把这些话告诉他……”
　　“可以！”
　　“而且……”黑衣女子再叮嘱道：“也不许把遇见我的情形告诉他，根本就不要提我这个人！”
　　“玉燕子”沙小晴为了要了解全情，当下不假思索的道：“可以，我一定不说！”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我相信你是不会说的！”
　　沙小晴重拾前话道：“你刚才想说甚么？甚么不可能？”
　　黑衣女子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干脆我就告诉你算了……”
　　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接下去说道：“因为他恨我……”
　　“他恨你？”沙小晴怔了一下。
　　“岂止是恨？”黑衣女子道：“简直是恨之入骨！”
　　“因为甚么呢？”
　　直到现在沙小晴才觉得对方确值得同情！
　　黑衣女子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因为我负情……我毁了当初与他的婚约，嫁给了他所恨的仇人！”
　　“啊……”沙小晴吓了一跳。
　　黑衣女子道：“所以他恨我，恨之入骨！”
　　沙小晴呐呐的道：“这……也难怪！”
　　黑衣女子道：“你说得不错……我是没有理由责怪他的，所以，多年以来，我一直生活在忏悔之中……”
　　“玉燕子”沙小晴道：“这么说，你一直还是爱他的是不是？”
　　黑衣女子叹了一声，默默的点点头。
　　沙小晴道：“那你又为甚么要作这种事呢？还有你丈夫呢？”
　　“我丈夫死了！”
　　“死了？”
　　“至于我为甚么当初要嫁他！只有我自己知道！”黑衣女子缓缓的由一块大石上站了起来，也许她想结束了此一番谈话。
　　沙小晴紧逼着问：“端木老师也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顿了一下她长叹了一声道：“如果他知道，他也就不会恨我了……现在来说这些，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说到最后，声音很低，并且，她缓缓的垂下了头。
　　“玉燕子”沙小晴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忽然向前抢上一步，猛然伸手去揭她脸上的那块纱，可是她的行动在黑衣女子看来，未免太幼稚了。
　　她的手法虽然不谓不快，比之黑衣女子却显得太慢了。
　　黑衣女子轻轻的一翻手，已扣住了她的手腕子，寒声道：“你想干甚么？”
　　随后借势向后一带，沙小晴整个的身子，“呼！”一下子被带了起来，足足摔出两丈以外！
　　沙小晴总算还机灵，而且黑衣女子到底心存忠厚，并不想真的伤她！
　　就见她在空中的身子，施了一招“云里翻身”，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虽然没有摔着，可是到底脸上无光，一时只管呆呆的看着黑衣女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你长得虽然美丽，可是到底年纪太轻不成熟，你要想得到端木刺，只怕还不容易！”
　　最后两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沙小晴，可是她却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黑衣女子关照她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不要多嘴，我走了！”
　　说完，她慢慢的转过身子来姗姗的走了。
　　沙小晴恨恨的在地上踢了一脚，当时真有点想哭，可是转想到端木刺，不禁油然的又兴出了一些信心……
　　她脑子里涌出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还有，看样子这个女人分明是个江湖中人，那么端木刺一个典型的书生人物，怎么又会与她有过婚约？
　　这件事她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过她倒是相信那个蒙面黑衣女子所说的一切，她说的一切都是实在的！
　　也许眼前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了。
　　南山集已经是八方风雨荟萃，战云自四面涌聚着，大战一触即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心人不能不为着南山集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雪山五鬼”铩羽而归，把消息带了回来。
　　“铁竿钓叟”覃无惧、“血手”赖乾元在聆听之后，不禁大为焦虑！
　　赖乾元注视着脸色铁青的覃无惧道：“覃大哥，你看这会是谁？”
　　覃无惧长叹了一声，道：“还会是谁？除了她，江湖上谁能有这种武功？”
　　“是谁……”
　　赖乾元其实已经猜出是谁了，不过他还要小心的求证。
　　“铁竿钓叟”覃无惧目射精光的道：“你可知江湖上传说的两句话？”
　　“湖面栖仙子，云中窥豹隐！”
　　“血手”赖乾元怔了一下，频频点头道：“这两句话，我是知道的。”
　　一旁的“雪山五鬼”却听得直翻着白眼，五个人身上都挂着彩，经过包扎之后，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流离鬼”海青伤得最重，但是他最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当下睁着那双虚脱的眼，呐呐的道：“她……是谁？这两句话指的是谁？”
　　覃无惧十分诧异的叹息了一声道：“五位兄弟，连这两句话都不知道，莫怪乎要吃大亏了！”
　　顿了一下，他冷冷的道：“‘湖面栖仙子’这句话指的是‘妙仙子’李元霜，‘云中窥豹隐’却是指那位来去无踪的异人‘云中豹’……”
　　此言一出，“雪山五鬼”莫不惊吓得瞠目变色。
　　“流离鬼”海青深深叹息一声，垂首说道：“不错，她便是李元霜……我早就该认出她来的……唉……”
　　“黄发鬼”周江疑惑着道：“李元霜……不是一向出没在两湖地面，怎么会……”
　　赖乾元道：“不错，所以才有‘湖面栖仙子’之一说；据说她是倚湖而栖，从不离开两湖的……怎么又……”
　　覃无惧冷冷的一哼，说道：“兄弟，你原来也不知道！”
　　赖乾元怔道：“请教大哥！”
　　覃无惧道：“别的事也许我不大清楚，可是有关李元霜与云中豹的事，我却知道得很清楚！”
　　赖乾元又怔了一下，说道：“他二人不是夫妇么？”
　　覃无惧摇摇头道：“这就更错了！”
　　那双灼灼的眸子注视着赖乾元道：“江湖上俱知‘云中豹’和‘妙仙子’为一双夫妻，其实这是大错特错，二人当年好过一段时间倒是事实，只是中途仳离，‘妙仙子’李元霜下嫁给‘西湖太岁’铁海棠。这件事江湖上却极少人知道！”
　　“哦……”赖乾元一怔道：“有这种事？”
　　“一点没错！”覃无惧脸现冷笑的道：“……那一夜宴客不多，不过七八人而已，由于我与铁海棠交非泛泛，是以忝为座客之！”
　　大家本以为他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却未想到竟是他亲身经历之事。这项消息自属十分的可靠了。
　　“西湖太岁”铁海棠为当年黑道上第一高手，武功之高技压四方，无人出其右，故有“西湖太岁”之称。
　　江湖上对于此人的传说，真是太多了。
　　他们真想不通，李元霜这么一个正派的人物，怎么会嫁给了他？
　　非但如此，而且“云中豹”与“西湖太岁”乃是众所周知，誓不两立的大敌，李元霜既是云中豹的情人，何以又会下嫁给情仇？
　　这些真是把人搅糊涂了。
　　“铁竿钓叟”覃无惧，无意对于此事加以渲染，可是当他接触到面前的这么多双眼睛，不容他不吐出这一鲜为人知的大秘密！
　　含着几许的冷笑，覃无惧道：“李元霜下嫁铁海棠，有人说是李爱上铁的豪富，可以供她终身挥霍无穷，又有人说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之流……其实这些都不是正确的！”
　　他到底忍不住说出来了——
　　他说：“李元霜真正爱的还是‘云中豹’，她下嫁给‘西湖太岁’铁海棠，不过是以美色清弭两家仇恨的一种手腕……”
　　大家又是一惊！
　　覃无惧频频冷笑道：“只可笑那‘云中豹’心胸窄小，并未看出李元霜用心之良苦，只当李元霜虚情假意，怒火中在大婚之次夕，独闯上洞庭天心阁‘西湖太岁’铁海棠的府第……
　　“……却不知那铁海棠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事情竟是那样的巧……”
　　追诉着这件事，“铁竿钓叟”覃无惧至为痛心，亦颇多伤感。
　　长叹了一声他才又接下去道：“你们俱知老夫与那‘云中豹’结仇之事，殊不知仇从何起，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仇恨就是由此而起！”
　　大家越加的弄不明白了。
　　“铁竿钓叟”覃无惧目射寒光的道：“‘云中豹’小子空负一身罕世奇技，只可笑他对于事情的判断如此之差，那夜正是铁海棠新婚之夜，我与往贺的八人，均为铁府贵宾，被招待在迎宾馆之内……
　　“……事发之日，我等虽是客宾之身，只是既为铁府之宾，焉有坐视那铁海棠受敌而不管之理，是以在情不得已之下，插手管了这件闲事……”
　　“血手”赖乾元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覃无惧道：“‘云中豹’固然神威不可一世，终不敌我等八人与铁海棠联手合攻，这一战之下，他吃了大亏，身受重伤，仅以性命免，落荒而去……”
　　他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此事发生之前，老夫在当遭遇‘云中豹’攻击之时，曾一语道破李元霜之良苦用心，劝其打消怒意，不意那‘云中豹’盛怒当头，竟然未把老夫金玉之言听在耳中，是以才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频频叹息道：“我与那‘云中豹’说话时，遥见李元霜画阁垂泪，我的话她亲耳听见的，如非说中其心，这眼泪是不会掉下来的……”
　　“血手”赖乾元点头道：“怪不得那李元霜会说你当年与她有恩呢……原来所指在此，这个女人也够痴情的了！”
　　覃无惧冷笑道：“当一经交手，‘云中豹’吃了大亏，要依照铁海棠的性情，哪里还能容他逃得活命？此事，也是李元霜暗中出力，以暗器‘金丝红线’，毙了掌管‘生’门的一名手下，‘云中豹’乃能在阵势未发之前，逃得活命！”
　　他冷声哼道：“这件事不幸又为老夫我亲眼所见，当下为了避免破坏他新婚夫妇的感情，是以我佯作未见，李元霜却心里有数，这是她感激我另一点的原因！”
　　大家就像听故事一样的被吸引住了，因为这段往事太神秘，太富于戏剧化了！
　　而且故事的几位主角，包括着正反黑白道上几位顶尖儿的传奇人物，经过当事人“铁竿钓叟”覃无惧这么详细叙述之下，莫怪乎每一个都吓得呆住了。
　　“铁竿钓叟”覃无惧长叹了一声道：“随后的发展如何，我就未能详知了，不过我们当时参与战争的八位贺客，却因此与‘云中豹’这个大敌，结下了无端的仇恨……”
　　他“嘿嘿”有声的冷笑着，心里存了恨，无形中就由双眸里表现了出来！
　　咬了一下牙齿，他恨恨的道：“‘云中豹’小子伤愈之后，舍大敌铁海棠不寻，却迳自找我们八人的晦气！”
　　说到此，脸色可就更不好看了。
　　“血手”赖乾元点点头道：“这八人除大哥以外，其他各人下场如何？”
　　覃无惧哈哈一笑，翻着白多黑少的瞳子注视着赖乾元道：“八人之中，生存者只有我与西川的项平江！”
　　赖乾元问道：“可是有‘闪电手’之称的项平江？”
　　“就是他！”覃无惧道：“他虽然没死，却断了一臂，乃是‘云中豹’因他当初未曾出力交战之故，是以破格对他留了一些情面……”
　　“大哥你呢？”
　　赖乾元问了这句话，心里又后悔了。
　　“铁竿钓叟”覃无惧倒也不以为忤，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的下场各位都清楚……还用我多说么？”
　　“大力鬼”薛托道：“‘云中豹’虽然厉害，到底不是老帮主你的对手！”
　　“流离鬼”海青点头道：“这当然……”
　　“铁竿钓叟”覃无惧的脸，一刹时变得通红，弟兄们这两句恭维的话，真比骂他还厉害。
　　他冷笑了一声道：“老夫生平遇过武林中所谓的高手何止百人？但是能够令我心生畏惧的，不过二三人而已……
　　“……其中‘西湖太岁’铁海棠是一个，另一个也就是这个‘云中豹’！”
　　“雪山五鬼”互望了一眼，作声不得！
　　覃无惧道：“我确非此人对手，只是他要取我性命也非易事，他虽挑了我苦心成立的陕帮，使我多年苦心毁于一旦，但是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重振旗鼓，我和他以后必定还要见面，那时候再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血手”赖乾元道：“‘云中豹’与铁海棠之间的仇恨，莫非就算了啦不成？”
　　覃无惧道：“这件事的后来发展，果然证明了我当初的看法不错……”
　　他叹息了一声道：“要说起来，‘妙仙子’李元霜这个女人倒真是难得……”
　　赖乾元道：“何以见得？”
　　覃无惧道：“此女姿色之美，却是天下少有，有人比拟为西湖奇葩，国色天香，可当之不愧！以此上等姿色，下嫁铁海棠，铁海棠焉能不清魂荡魄，唯令是听！”
　　赖乾元一怔道：“这么说，那李元霜以美色相诱，其目的在于平息他二人之间的仇恨，此言不假了！”
　　覃无惧长叹一声，点头道：“一点都不错，‘云中豹’爱屋及乌，不忍其心上人中年丧偶，铁海棠亦是同样的心理，因爱其妻而不忍令其伤心，就这样云、铁之间的仇恨竟然不了了之！”
　　“血手”赖乾元道：“后来的发展如何？”
　　覃无惧皱了一下眉道：“听说‘云中豹’远走天涯，灰心于武林中事，亦绝口不提娶妻之事……至于‘西湖太岁’铁海棠想必还在洞庭纳福吧！”
　　说到此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道：“那李元霜自嫁与铁海棠之后，据说颇能嫁夫随夫，何以又会在此极荒之地现身？这一点倒是令我想不透的了！”
　　一旁的“流离鬼”海青道：“那李元霜曾说大哥对她昔日的情谊，她已十倍报答，这又是甚么意思？”
　　覃无惧不自然的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长叹了一声。


　　在座各人也就可以猜出他必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追问，“铁竿钓叟”覃无惧追忆及昔日这段恩仇往事，总算告一段落，眼前的任务，却不可掉以轻心！
　　他打量着“雪山五鬼”道：“你五人伤势如何？”
　　“血手”赖乾元道：“已经不碍事了，倒是海兄弟和薛兄弟伤及内腑，已为他们服了大哥的‘止血金创散’，大概也不要紧了！”
　　覃无惧哼了一声道：“服此药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运劲——这么吧，明天的行动，就让他二人在家里看家，我亲走一趟吧！”
　　“血手”赖乾元喜道：“大哥亲自出手就太好了！”
　　覃无惧冷笑道：“眼前，‘麻岭双煞’积极的筹划着要向铁沙堡下手，事不宜迟，咱们不能够再耽误了！”
　　赖乾元点一点头，说道：“那么我们不妨提前一天……”
　　覃无惧一怔道：“你是说今天……”
　　赖乾元道：“有何不可？我们先把紫庄客栈里那伙子人给他解决了！”
　　覃无惧冷冷一笑道：“紫庄客栈里，都住着甚么人？”
　　赖乾元道：“有二十三个人，是以‘追风’、‘赶月’二人为首！”
　　覃无惧倏地站起道：“好！就去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