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霄惊魄
2020-04-10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作品集  点击:

  江陵城,晨光熹微,连舟客栈外铁笔苍鹰邹雷匆匆走入,店伙一眼瞥见,忖道:“雷爷一晚未回,有客人在您韦房内候着!”
  邹雷笑道:“老朽昨晚与友人烂醉如泥,借宿勾栏。一夕缠绵,使者朽乐而忘返了。”笑声中已自走向后院。
  只见室内撮上背向外卧着一人,邹雷一步跨入室内,正待出声唤叫千面神儒石诚。
  石诚霍地骨碌一个翻身坐起,示意邹雷禁声,手指向邻室。示意隔壁佐有可疑江湖中人。
  邹雷愕然,千面神儒石诚已变易容貌为中年商贾,衣着华丽,站了起来,低声道:“这后院住满江湖人物,但足不出户,闭门无声,情形怪异。”
  邹雷道:“可查出他们底细么?”
  石诚摇摇首道:“不知,稍时必有举动,我等坐观其变,少侠现在何处?”
  邹雷便说出昨晚之行。
  石诚微笑道:“少侠心智委实高绝,移祸七皇子布置得天衣无缝,七皇子顿成四面楚歌……”
  院中忽生衣袂破风微响,一条身影疾若飞鸿掠入,正是符孟皋。
  符孟皋一见石诚,立即抱拳一拱,邹雷右臂碰了符孟皋一下道:“禁声!”
  只见符孟皋一憎,别面望了室外一眼,突然出手如风,迅疾无伦点在石诚“玄玑”穴上。
  猝如其来之举,惊得邹雷瞠目结舌。
  符孟皋右腕疾翻,五指在石诚头顶疾落了数指。
  石诚面太露出述悯神色,轩眉痴笑。
  邹雷目光注视在符孟皋面上,不胜惊诧,亦未出手阻拦。
  符孟皋传声道:“他不是石诚。”
  邹雷不禁大惊失色,道:“石诚是否遭了毒手,此人是何来历?”
  符孟皋摇手道:“目前尚难知此人真正身份。”说时附着那人耳内说了一阵。
  那中年富贾含笑点点头,走出门外,击掌传声。
  但见院外匆匆奔来店伙哈腰笑道:“大爷有何吩咐?”
  “速送上五斤酒,并四包菜肴,有馒头、包子端上贰拾个。”中年富贾说完,立即转身走入房中。
  连升客栈分前后院,共有卅余间房屋,墙外即是大街,只听一阵奔马蹄声疾敲在青石板上,得得震人心弦。
  骤然,奔马蹄声俱敛,须臾,见院外四个带刀黑衣大汉,护着一佩剑少年跨入院中。
  那少年面色留黑浓眉豹眼,春鼻海口,炯炯眼神顾盼生威,走至符孟皋邻室止步停身示意身侧一个带刀大汉敲门。
  那黑衣大汉跨前两步,伸指在门上轻敲了两指,提聚了一日真气,朗声道:“洞庭湖少主骆祥云拜望皇甫老当家。”言毕疾退了两步,立在骆样云身侧。
  木门呀地大开,走出一个萧萧白发布衣老抠,右手撑着一柄精钢鸠首铁杖,目中精芒慑人,含笑道:“骆少主一向与令尊坐镇君山,望重江南,难得涉足大江以北,怎的有暇莅止江陵。”
  骆样云抱拳笑道:“原来侯大姑也破例现身江湖,想必皇甫姑娘亦在此,家父为江湖谣琢不胜懊恼,竟谓家父与皇甫谷主联手屠戮铁面昆仑范澄平有关,是以家父命在下跋涉江湖查明谣诼来源,顺便一探轩辕经下落。”
  侯大姑望了骆祥云一眼,冷冷一笑道:“骆少主还要去少林一趟是么?”
  骆样云面上一热,微笑道:“大姑是明知故问,盛传少林廿二代掌门昔年行道江湖时,无意获得一册血影魔经,因见魔经内武功狠恶邪毒,封埋在寺内秘处,如今黑白两道天下群雄莫不欲趁着少林掌门开山大典觅寻血影魔经藏处,在下虽未学才薄,但亦欲增长见识,是以……”说此故意转开话题,接道:“皇甫谷主不在么?”
  侯大姑道:“谷主因要事昨晚匆匆离去,迄今未回,想是途中耽搁所致。”
  骆祥云暗道:“这老虞婆端的狡猾无比,皇甫天彪前往何处,始终未说明,说了也等放自说。”心念一动,躬身长揖道:“既皇甫谷主不在,在下也要告辞了。”
  侯大姑道:“骆少主此来未必无因,落魂谷与君山交谊素笃,不知可否见告?”说时一双精芒慑人的眼神凝注在骆祥云面上。
  骆祥云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是有因而来,方才无意获讯湖广总督落职,充戊宁古塔,由鄂抚升任……”
  侯大姑冷笑道:“官府中事,与武林何关。”
  “有关!”骆样云朗声笑道:“如今宫廷争储奔嫡与武林恩怨无不息息相关,各省大吏与各皇子暗相勾结,蓄养死士,彼此仇杀不已与武林黑自两道沆瀣一气,此事武林中人众所周知,不用赘述,但鄂督密折云圣上察而不问,任令皇子勾结封疆大吏,收买江湖盗匪,仇杀不止,势将动摇国本,割据流寇之祸当不在远,储位东宫乃圣上私事,望圣上严加管教,不得任意离京,万民幸甚……”说着又朗笑一声道:“奏折万言,辞文并茂,圣上不禁动容,待阅至湖广制台暗道四十九名江洋大盗夜劫抚署时不禁大为震怒,遣出铁衙士廿四人奉旨召各皇子回京……”
  侯大姑淡淡一笑:“老身尚听不出与武林何关?”
  忽闻室内一声格格娇笑道:“大姑就是这等古怪性情,骆少主千里迢迢远来不易,怎么不假人颜色,拒人千里之外。”说时,室内翩翩走出一个艳光照人小女,笑靥如花道:“骆少当家别来无慈?”
  骆样云躬身抱拳道:“君山一别,倏忽三易寒暑,姑娘可好。”
  少女道:“彼此至交,无庸俗套,少山主语意末竞,我洗耳恭听就是。”
  骆祥云道:“好说,各皇于若应召回京,江湖中必由明争一变为暗斗,愈演愈烈似如火如焚。”
  侯大姑冷笑道:“骆少主似未免杞人忧天。”
  骆祥云正色道:“有各皇子置身江湖,武林诸大门派有所顾忌,杜门自扫,如不出在下所料,不久江湖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贵谷定首当其先。”
  少女柳眉微微一掀,靥绽花朵般笑容道:“此话何说?”
  骆样云道:“实不相瞒,在下方才来时,无意窥见蛇神腾凤及千手鬼王等群邪秉商在江边一艘无人渔舟上,意欲寻仇贵谷。”说着,目光望了天色,接道:“不出午时,千手鬼王必然来此!”
  少女闻言心神一震,望了望侯大姑一眼。
  侯大姑冷冷实道:“落魂谷与千手鬼王毫无怨隙,他怎可兴无名之师,骆少主危言耸听居心何在?”
  骆祥云闻言浓眉猛震,怒光逼射道:“江湖盛传铁面昆仑范澄平满门惨遭毒害乃贵谷主使所为,其中牵连至广,不仅限落魂谷一派,干手鬼王为避免株连计,寻仇贵谷用意显而易见,洞庭君山与落魂谷唇卤相依,闻讯之下,在下自应示警,听信与否,端凭姑娘了。”说着一抱拳,立即转身离去。
  少女见状忙道:“骆少主留步,承蒙示警,感恩不浅,侯大始就是如此性情,刚惯自用,目无余子,多年来……”
  侯大妨怒遭:“姑娘也褒贬老身么?”
  少女抚媚娇笑道:“大姑的短处还怕人说么?”
  侯大姑一脸幸幸之色,缓缓转身走人房中。
  少女向骆祥云道:“骆少主如不嫌局促,请入内叙话。家父途中如无托延,午刻之前必然赶回。”
  骆样云道:“姑娘不早作布置么?”
  少女笑道:“侯大姑此刻已作安排了,她除了性情不好外,一身武功内外兼修,炉火纯青,才智又高,比起家父并不稍逊,谅不用小妹操心劳神。”
  骆祥云随着少女步入室内,四个带刀黑衣大汉立时快步奔出院外。
  这情景符孟皋邹雷二人看得真切无遗,符孟皋低声道:“依在下看来,石诚生死未卜定与落魂谷主皇甫天彪有关,为何他尚不向你我伸手,其中不无蹊跷。”
  符孟皋还未答言,只见对面厢房闪出两条黑影疾掠而至,一落在门外,两条身影猛然定位。
  突闻侯大姑冷喝道:“回来!这两人无关紧要,大敌当前,紧守巽宫方位。”
  一双人影疾掠而去。
  院中沉寂似水,仅风扫落叶瑟瑟作声。
  午时方过,墙外传来一缕轻微笛声,笛声凄清阴森,令人战栗胆寒。
  只见三条血红儿臂粗细怪蛇婉蜒由墙根穿出草业,疾行如风射往邻室,一近窗前,红信伸缩如云,突然弹起、奔矢一般射向窗内。
  邻室忽然起一声冷笑,叭随大响,三条蛇尸掷出窗外坠地。
  室门呀地大开,鱼贯走出洞庭君山少主骆祥云,手持精铜拐杖,侯大姑及艳光照人白衣少女。
  侯大姑眼中逼泛杀机。拐杖一挑。三条蛇尸直飞墙外面去,冷笑道:“腾凤,你驱这无名之物送死则甚?”
  一声梁梁刺耳怪笑由墙外腾起,冒起五条黑影,疾逾飘风落在院中?
  蛇神滕风脸上泛起一丝阴险的笑容,道:“侯大嫂,咱们多年不见,风闻大嫂落迹落魂谷中,胜某信疑参半,今日一见果然是此。”
  侯大姑冷冷答道:“老身托身落魂谷与你滕风何干?”
  滕风阴阴一笑道:“诚与滕某风马牛无关,但膝某此来是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
  侯大姑厉声道:“可是那千手鬼王?”
  滕风道:“大嫂你猜错了,难道你忘怀了当年共事,仙灵潭漏网之鱼……”
  侯大姑不禁面色大变。
  白衣少女星眸中泛也诧异神光,道:“侯大站,仙灵潭在何处?”  显然少女涉世未深,昔年武林公案全茫然不知。
  侯大姑萧萧白发根根竖立。神色狰狞,厉喝道:“那人现在何处?”
  滕风道:“大婢随我一往,此去大约十里远近,膝某受他之托要面见大婢。”
  少女花靥如花道:“侯大姑,你愿意去么?”
  侯大姑寒着一张脸,龙头铁拐疾卷而出,杖影如山,挟着锐啸劲风罩袭滕风而去。
  滕风疾掠身形,飘出丈外,杰杰怪笑道:“侯大嫂,你心辣手黑一点未改,纵然滕风死在你的龙头拐杖之下,也无济于事,那人阴狠辣毒比大嫂犹有过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嫂应付明利害。”
  白衣少女笑道:“是真的么?那么我随你一往如何?”娇躯缓缓逼向滕风而去,眼神如挟霜利刃凝视着滕风。
  随着滕风而来的四黑衣人突然大喝,双掌齐扬,打出一片芒雨毒弹,攻向白衣少女及骆祥云二人。
  滕风突哈哈大笑,袍袖一振,体内飞出千百条青色毒蛇,路逾奔电,两手齐出,迅奥绝伦抓向侯大姑。
  自衣少女格格发出一声娇笑,白色罗衣无风扬强,疾如芒雨毒弹顿时虚空望回飞去。
  四黑衣人不禁大惊失色,猛感一股绵软爱劲劲撞胸口,只觉心脉巨震,眼前一黑,不由惨降出口,身形反飞撞在墙上,飞芒毒弹胃集放体。
  只见连珠炸音声响,浓焰弥漫,四人被炸成血雨纷惨死。
  那滕风出手奇奥,夹着数十条青竹毒蛇袭向侯大姑,右手五指已抓在鸿头拐杖上,左手二指一招“二龙取水”,疾剜双目。
  侯大姑变生猝然,呆得一呆,指锋堪距眼前五寸,数条青竹毒蛇已噬在她那腕臂胸腹等处,眼看就要丧生在滕风之手。
  十数条青竹毒蛇啮中侯大姑腕臂腿股等处,滕风五指箕张,一把抓在鸿首拐杖,狞笑道:“大嫂!……”
  言犹未了,不由脸色大变,只觉杖身传出一破奇猛的罡力,震得虎口欲裂,几乎把持不住。
  突然,青竹毒蛇呱的儿啼,反飞而出,噬向蛇神滕风。
  滕风不禁大惊,松开五指。侧纵而起,疾逾鬼赎落在墙头上,冷笑道:“不料大嫂别来功力精进大异往昔,但大嫂不见此人怒后悔莫及。”十数条青竹蛇全钻入袖管中。
  白衣少女格格娇笑道,“真的么?”右手一扬道:“何不留下说明此人姓名来历。”一股暗劲送出。
  滕风杰杰大笑,身形沉落墙外疾杏。
  白衣少女一怔,笑向侯大姑道:“滕风所言那人是谁?”
  侯大姑寒着一张脸答道:“老身也不知,当年共事之人均隐秘本来面目,互不相识……”
  自衣少女道:“既然互不相识,滕风缘何知道大姑参与其事。”
  侯大姑苦笑道:“积习难改,欲盖弥彰,老身与滕风均是武功怪异,呼蛇驱鬼,即是隐秘面目,也不难察知。”
  白衣少女怔得一怔道:“大姑你还会驱鬼么?”
  侯大姑脸一红,苦笑道:“旁门小术,老身已立誓再不施展。”
  白衣少女露出如花笑容道:“几时有暇,我还要请大姑一试藉增见识呢!”
  侯大姑似无限隐忧,长叹一声,萧萧白发随风飘拂,面上皱纹千叠,这一刹那间,又似又老了一年。
  白衣少女星目转注骆样云道:“那千手鬼王何以不曾倍同滕风前来?”
  骆详云略一沉吟道:“千手鬼王最自负,自命一派宗师。他知令尊不在,故避登门欺人之嫌,劳他与姑娘正面为敌,胜之不武,不胜徒增笑柄。反助姑娘成名。”说着望了四具尸体一眼,接道:“姑娘武学已臻化境,干手鬼王应知难而退。”
  白衣少女妩媚一笑道:“过承谬奖。槐不敢当。”
  忽见前院疾奔入来一个带刀大汉,朝骆祥云躬身索道:“蒙山五鼠指名索战,意欲报那师弟之仇!”
  骆详云浓眉一剔,冷笑道:“五鼠不寻我,我也要找他,人在何处。”
  “现在店外,约请少寨主江滨一较高下。”
  白衣少女道:“何不就在此处。风闻少主武功卓绝,亦可大增眼界。”
  黑衣大汉道:“五鼠说冤有头,债有主,不想和贵谷结怨树敌。”
  白衣少女道:“我落魂谷决置身局外就是。”
  骆详云道:“在下武功拙劣,不堪寓目。”说着望了黑衣大汉一眼。
  大汉知骆祥云心意,转身匆匆奔出。
  须臾,只见五个身穿族新蓝缎劲装汉子鱼贯走入,面目森沉,望着白衣少女抱拳笑道:“皇甫姑娘一诺干金,不胜感激。”
  白衣少女嫣然微笑道:“我落魂谷素重信诺,五位尽管放心。”
  一个瘦小汉子转身霍地拔出钢刀,狞笑道:“骆祥云,我拜弟龙彪与你无宿仇大怨,为何杀他满门大小,鸡犬不留,有道是血债血还,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骆祥云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话与你唠叨。”说时左手迅如电光石火抓出。
  瘦小汉子早自蓄势动手,却料不到骆祥云出手奇快,忙钢刀一尹“泼雪卷云”挥出,怎奈粟米之差,只觉腕脉一紧,已紧为骆祥云五指扣住。
  显然,骆祥云存心显露博美人芳心,右腕一拧,但闻克察微响,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
  那瘦小汉子怪曝甫出口际骆祥云右手已挽出肩头长剑,寒光电奔,一抹飞虹切断脖子,左腿已踢在小腹上,仰尸倒地,腔中喷血如雨。
  其他四鼠不禁大惊。暴喝出声,兵刃未出,骆祥云剑红已自卷体而过。尸分两截,鲜血成渠。
  符孟皋在门隙中窥视得极为清晰,暗道:“此人怎地出手如此狠辣。”
  只见白衣少女微笑道:“少寨主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名震三湖。”
  骆详云道:“萤火之光,怎比皓月,姑娘谬奖了。”语意虽是谦和,虎目却泛过一丝冷傲神光。
  白衣少女妩媚一笑,道:“蒙山五鼠虽自不量力,但身后似有所恃,藉寻仇意在探知我等潜迹连升客栈目的何在,却不斟会惨死在骆少主剑下。”
  骆祥云不禁一怔,道,“姑娘素有料事如神之事,才智绝高,五鼠身后还有何人,望请赐告。”
  白衣少女幽幽发出一声曼妙叹息道:“家父自蒙受不白之冤后,那嫁祸江东之人一直隐藏幕后,使家父无法洗脱,委实心机狠辣,数月奔波,竟未获得一丝端倪。”
  骆祥云面现愧疚之容道:“在下未曾料到,只须留下五鼠性命,实可逼出那罪魁祸首。”
  白衣少女微摆螟首娇笑道:“五鼠亦不知,我料五鼠必受独行灵官郦宗琪怂恿而来。”
  “那是说郦宗琪是唯一知道诬害令尊大人之人了。”
  “也许。”白衣少女点点头道,“未必郦宗琪就是杀害铁面昆仑范澄平的帮凶。”
  符孟皋闻言不由一呆,暗道:“江湖上委实云诡波谲,倘此女所言是实,我亦为郦宗琪所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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