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命鸳鸯
2020-04-10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作品集  点击:

  夜幕深沉,蟾魄高悬,郊野迷茫若雾,西风即起片片黄叶,令人陡生凄凉之感。
  符孟皋用玄巾蒙面系好,察明寿清泉人等去向,疾掠奔去。
  奔出三四里之遥,身入一片枫林中,忽闻随风传来极轻微对话声,迅即循声情然踱进,隐隐只见十数条黑影聚立在一座土阜下商议。
  但闻双掌开碑寿清泉语声道:“屠香主,这一来情势变得异常可虑了,如不找得郦宗琪老鬼潜迹之处,杀人灭口,恐为本谷引来一场莫大危难。”
  接着引起了一声阴森冷冷轻笑声道:“这倒未必,骷髅剑主虽故作神秘,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但据屠某判断,他必忌惮落魂谷威名,俗说一山难容二虎,与他争霸江湖有莫大阻疑,藉此为口实打击本谷的威望,挠起正派高手痛恨,遂其借刀杀人之计。”
  寿清泉答道:“香主之言极是,但鄙宗琪及范氏遗孤究竟匿藏何处,戴慕奎处并未有丝毫可疑之处,武林群雄对范澄乎之死,茫然无闻,为何骷髅帮知甚详.莫非他们落在骷髅帮手中?”
  “屠某也有此疑。”
  忽见一条黑影疾如流星掠来,道:“禀香主,距此向东约莫十里外有一瞳大宅,似骷髅帮秘密分舵,出入之人!以黑巾蒙面。翻墙而入,形迹可疑。”
  屠香主冷哼一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许就是郦宗琪被囚之处,或可找出一丝端倪,走!”
  人影如魅,纷纷腾起扑望东方而去。
  符孟皋遥遥暗跟落魂谷匪徒身后,如水月华之下,隐隐只见士阜隆伏中矗立一幢大宅。
  前行落魂谷匪徒纷纷翻入宅中,符孟皋迫近高墙,凝神倾听,只觉宅内一无动静,不禁暗暗讶异,双肩一振,独鹤冲天而升,拔起五六丈高下,似风中落时飘旋落入宅内。
  这幢大宅显得荒凉异常,长草及膝,断瓦残砾,水池干涸,秋虫悲鸣,一无灯火,似久无人居住的废宅。
  符孟皋暗道:“怪呀!分明落魂谷匪徒已进入宅内,为何不见。”忖念之间,人已向正宅大厅慢慢走去。
  月华由窗根映射入大厅,厅内仅有八把太师桌椅,其余陈设俱无,桌椅上积尘甚厚,墙隅蛛网密结,秋风阵阵吹入,送人残枝凋叶,弥漫着一种阴森恐布气氛。
  符孟皋走人大厅,不禁一怔,原来一张茶几上摆着一本薄薄书策,使他惊异的就是那本书上并没有尘垢,显然系近新放置在茶几上。
  他缓缓走向几前,身后起了阴冷语声道:“尊驾今夜进入家宅,有何意图?”
  符孟皋疾然转身,拾目望去,只见一身着玄色长衫,面目阴冷中年人,嘴角噙着冷笑逼射着自己,不禁冷笑道:“宅主是阁下么?”
  黑衫人闻言目中神光突变森厉,阴侧侧笑道:“尊驾好一张利口,在下今晚要见识落魂谷高手旷绝武学。”
  符孟皋不禁一呆,道:“阁下不要指鹿为马,在下是追踪落魂谷匪徒而至。”
  黑衫人冷笑道:“你这话骗得了谁?速速俯首就擒。”霍地袖中撤出一柄短剑,寒光电奔,流芒飞射,疾攻出三招,奇奥绝伦。
  符孟皋只觉剑招未至,剑势已自寒气逼人,眨眼间剑芒袭向自己胸腹诸大要害重穴,疾飘身退出三尺,右腕一震,施展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功,参以点穴拿脉手法,点、打、拿,攻向对方意想不到的部位。
  黑衫人剑势虽然凌厉奇奥,但对方身法委实奇幻,剑尖只差寸许即被滑过,而且对方手法神奇,如非他一身绝学,难免落败被动,不禁目露骇异之色。
  符孟皋忽地大喝一声,左掌疾弧,横向拍出,拍向黑衫人右肋。
  看似平凡,其实诡幻绝伦,黑衫人只觉无可闪避,沉腕一封,猛感穴道一麻,一柄锋利短剑当朗坠地。
  符孟皋手腕疾翻,五指正欲扣住黑衫人脉要穴之际,突听一声断喝道:“撤招!”
  厅内飞射出十二个黑衫人,各持一柄犀利长剑,平指着符孟皋,震出耀眼眩寒星,蓄势待攻。
  符孟皋毫未犹豫,五指疾扣在那黑衫人腕脉要穴上,黑衫人黄豆般大汗珠在额角冒出,目露怨毒之色。
  十二黑衫剑手中一人冷笑道:“尊驾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我等心辣手黑。”十二只长剑同时一震,只闻一声娇叱道:“住手!”
  只见十二黑衫人脸色疾变,迅即飘身开去。
  一条娇俏人影疾若惊鸿般掠入,正是那明眸皓齿,风华绝世的邓索云。
  目光暗示符孟皋不可讲话。面色如罩一层严霜,道:“你等轻树强敌,无事生非,故违剑主之命,恕本座不能任意褊袒。”
  那为符孟皋制住的黑衫人道:“此人是落魂谷……”
  声尚未完,邓索云怒叱道:“胡说,他如何是落魂谷匪徒?”
  符孟皋五指疾松了那黑衫人穴道,扯下自己蒙面黑巾。
  十二黑衫剑手中急有人惊诧出声道:“原来是少侠,这是一段误会,少侠早将蒙面纵巾除去也不致发生这桩事故。”
  厅内光线幽暗,十二黑衫剑手涌现时,符孟皋一心只想制住强敌,未曾看清十二剑手貌相,此时已识清了那说话者既是方才携骷髅剑主密缄送交戴慕奎之人。
  邓素云道:“如今情势已变,你等速赶往金鸡分舵候命。”
  十二黑衫人抱拳一拱,纷纷掠出厅外而去。
  符孟皋抱拳一揖至地,道:“如非姑娘喝阻相救,在下必丧命剑下了。”
  邓素云玉面上涌起薄薄红晕,咳道:“你这人怎么不听话,这桩武林公案你可管得了的。”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在下奉姑娘之命,仗剑江湖,结识知己,因友及友,天涯遍访,是以前往戴家庄。”
  邓索云明知符孟皋似有不尽不实处,靥泛如花笑容,白眼—横,嗔道:“算你会讲话,我来问你,你初履江湖,人地生疏,为何相信神形无影竺九明,更有戴慕奎……”
  符孟皋忙笑道:“在下实有难言隐衷,竺九明戴慕奎均是新交,如此做法不过是故弄玄虚,免人起疑,若在下之言有半点不实,必遭天诛地灭。”
  邓索云暗感并非虚假,她貌美如花,骷髅帮中不乏才貌双全的高手拜倒石榴裙下,愿作终身不二之臣,但邓素云从不示以颜色,冷若冰霜,孤芳自高,轻桃偎薄者轻则残肢,重则丧命,帮中上下除剑主外无不畏如蛇蝎,但符孟皋具有一种罕有过人气质,令人不由生出亲近之感,一缕情丝不由深深系在符孟皋身上,她如此。竺九明戴慕奎何独不然,遂嫣然一笑,晶澈双眸凝注在符孟皋脸上久久不移。
  符孟皋只觉心神一荡,忙道:“在下追踪落魂谷双掌开碑寿清泉等人,亲眼目击他等翻入此宅,为何不见,莫非悉数被姑娘所制么?”
  邓素云轻摇螓首笑道:“他们为我手下引开了,轻率出手,徒增纠结,目前当务之急须找出独行灵官郦宗琪及范氏遗孤潜匿之处,才可明证落魂谷之罪?”
  符孟皋感觉神明内疚,但兹事体大,无法坦诚相告,只道:“姑娘查出了郦宗琪行踪么?”
  邓素云曼怨长叹一声道:“未曾,人海茫茫,何处寻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恨身不由已。”
  符孟皋知邓索云是指三星镖局之事,不禁诧道:“风闻劫镖者亦是落魂谷匪徒易作贵帮门下所为,不知可是真情?那玉匣藏的是什么重要物件?”
  邓素云星阵注视了符孟皋一眼,道:“你欲知真情,此处非谈话之所,速随我来。”
  两人掠出废宅,奔向太湖之滨,只见湖岸获草丛中泊着一艘小舟,两人捷逾飞鸟掠登舱中,邓素云两手摇浆驶向湖心而去。
  舟离岸湖百丈,邓索云收桨任其飘浮,玉靥上忽泛出凄怨之色道:“我之托身骷髅帮本非得已,志在访查杀父仇人,只有虚与委蛇,徐图脱身之策……”
  符孟皋道:“姑娘查出了没有?”
  邓素云星睁中泪光莹然,凄然一笑道:“谈何容易,骷髅剑主及九大高手无不似有罪嫌,但事无佐证,武功又不如他们太多,只好暂且隐忍……
  骷髅剑主只有我寥寥数人可与他说话,但仅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形迹隐秘,恶迹不彰,虽密谋图霸武林,却尚有畏忌,须知武功一道,浩潮如海,人生无非百代光阴过客,尽有生之年,所得者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据有料测,剑主隐秘之处,一面勤习武林绝学,偶而私自出山……”
  符孟皋道:“他出处有何意图?”
  邓索云道:“我虽不知,却不外暗访天下武林形势及各门派,草莽奇人有否出类拔萃之士,是以才有三星镖局失镖这事……”
  符孟皋知文渐入主题,不禁疑耳倾听。
  只听邓素云说下去:“剑主无意偶经终南山绝谷中发现一匣,系武林前辈奇人所遣留的武功秘笈‘轩辕经’,却不料被武林七太高手之一独龙叟在剑主猝不及防中抢夺出手,剑主疾施展‘七煞指’,独龙叟虽受重伤,但仍然被其逃去,所幸剑主外出率九大高手,穷追不舍,独龙叟狡猾如狐,声东击西,逃往吴宫遗址附近即失去形影,剑主大怒,苏境江湖人物无不历监视之列,寻觅独龙叟藏处,怎知罗英密报三星镖局镖车内发现一双玉匣,款式与剑主所说一般无异……”
  符孟皋道:“究竟车中是否确实轩辕经?”他明知故问。
  邓索云忽嫣然妩媚一笑道:“自然没有了,我亦不愿‘轩辕经’落在剑主手中,如今剑主一面搜觅独龙叟,一面查寻那苏姓商贾来历,雷历风行……”
  符孟皋笑道:“倘姑娘觅获轩辕经后作何处置?”
  邓素云不禁一呆,密水双睁注视在符孟皋脸上,浅笑低声道:“看你说话,轩辕经似为你所得。”
  符孟皋心中一惊,淡谈一笑道:“若真如姑娘所言,则你我眼前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了。”
  邓素云嗔道:“你得手与否与我何干?我唯恐独龙叟惟受剑主七煞指后,身负重伤,必活不了多久,万一陈尸荒山野岭,玉匣为妖邪获得,或为苏姓商贾所有,则武林蒙受其害不堪设想。”
  符孟皋道:“七煞指有如此厉害么?”
  邓素云道:“独龙叟内功精湛,能保住伤势不发,换在常人,立时肝脏尽裂而死。”
  符孟皋惊道:“倘姑娘所说是真,七煞指伤无药可救的了,万一在下日后与他相遇,当小心一二。”
  邓素云不觉笑道:“即就是与你相遇,你也不认得他就是骷髅剑主,这样吧,我日后遇机,必向剑主索取独门解药转赠于你,你将如何谢我?”
  符孟皋道:“唯姑娘之命是从。”
  邓索云一阵排红涌上双靥,道:“我非挟恶示意,因知你身世遭遇之情,恐骷髅剑主或就是你的血海之仇也未可知。”
  符孟皋为邓索云一言勾起满腹心事,不禁目中一酸,两滴热泪夺眶而出。
  蓦地——
  湖滨远处冲起一道五彩旗花,闪耀天际,邓素云面色一变笑道:“你将小舟划回湖岸,就在舟中相候,我去去就回。”身形燕起,落向湖面,施展登萍渡水轻功,如履平地,纵跃如飞,转瞬杳失于水天苍茫中。
  符孟皋知旗花是骷髅帮中告急讯号,独坐舟中,不禁兴起孤独落寡之感,长叹了一声,抄起双浆汤回原处,将舟隐于荻草中。
  他独坐小舟,湖水拍岸声使他心潮起伏无定,遂收住心神,研悟“轩辕经”内奇奥义理……
  黎明微曙,天际卷舒着衣带白云,雁过长空,嘎然悲鸣,荻草凝霜,寒气逼人,符孟皋宛如者僧入定,神移其中,和衫上融霜濡湿,恍如不觉。
  湖岸上忽送来呼唤道:“符少侠在么?”
  语言陌生,符孟皋不觉一惊,扬声答道:“是那位朋友相唤?”人似飞鹤掠起一飘落湖岸,只见又是在截家庄所见之骷髅剑主下书人,大感惶惑道:“尊驾为何知在下在此?”
  黑杉下目露忧容,道:“兄弟奉邓香主之命而来,邓香主身在危中,望少侠赶去相援。”
  符孟皋似不信此言是真,略一沉吟道:“邓姑娘有性命之忧么?”
  黑杉人摇首急道:“少侠若不相救,邓香主恐有失清白之忧,兄弟之言句句是实。”
  符孟皋目睹黑衫人急躁不安,知非虚假,又不及详问经过,即道:“尊驾请带路。”
  黑衫人转身疾奔而出,符孟皋如影随形,疾如流星赶去。
  符孟皋随着黑衫人朝僻路小径奔去,约莫奔了一个时辰,到达一处水道纵横、巷汉纷歧,一望无际芦获中,大树森阴、景物异常荒凉。
  黑衫人收住身形,道:“这纷歧溪流汇注于太湖,春水泛滥时,一片汪洋,芦荻业树尽淹没水中,渺无人烟,但远处业树中却有一城堡,堡主乃敞帮九大高手之一,复姓淳于名亮,年岁虽仅三旬,武功高绝,人很好色,垂涎邓香主已久,数次图谋幸而邓香主极智,辛免毒手。”
  符孟皋道:“此次呢?”
  黑衫人道:“此次淳于亮奉剑主之令,谓邓香主有叛帮意图,着即收绑送往剑主治罪,邓香主一时不察,致为制住穴道,淳于亮笑谓必向剑主求情,邓香主谓此乃莫须有之罪,定系剑主受人蒙蔽,误听谣言所致。”说着微微叹息一声道:“邓香主心想面对剑主时,必无事释放,却不料押送途径并非送往剑主处,惊觉定系淳于亮奸谋,忙暗中传声命兄弟向少侠求救,堡中随处凶险,仅仗少侠一人。”说着在怀中取出一支象牙镐雕成骷髅令,道:“此乃邓香主密授,少侠假传剑主令旨说是云龙山发现独龙叟踪迹,命淳于亮赶往云龙山,此后一切全凭少侠极智武功了。”
  符孟皋接过骷髅令,面色凝肃,一言不发,疾奔向业树中而去,将一块玄巾蒙住面目,奔近业树,即隐隐可见一座城堡,城沟坚垒,雄伟庄严。
  一踏入树业,即闻一声断喝道:“朋友止步!”
  迎面疾闪出三个黑衣持刀大汉,目光阴森,一个面有紫瘢大汉冷笑道:“朋友是何来历,此处拒见外客,朋友来此必有所为。”
  “在下要见淳于堡主。”符孟皋谈淡一笑道:“你家堡主见了在下就知在下来历。”
  三大汉闻言不由面色大变,紫瘦大汉喝道:“我家堡主三月前有事外出,尚未转回,朋友来历请即赐告,待堡主返回当即陈明。”
  符孟皋知淳于亮定在堡内,故作惊愕道:“是真的么?”突然滑步欺身,迅出右臂,疾如电光石火一把夺下那汉子钢刀,右足猛踢而出。
  他身迅快绝伦,刀招一挥,寒风狂卷,一双汉子叫声犹未出口,便被削成两截,跟着紫瘦大汉被踢中“气海”穴,立即口中喷出泉涌鲜血,尸体飞出两丈开外。
  弹指之间将三人毙命,符孟皋弃丢钢刀如飞奔向堡门,只见堡门紧闭,毫不思索,两足一踢,施展大云龙身法翻落在堡墙上。
  守护堡墙匪徒纷纷大喝,持刃攻来。
  符孟皋朗喝道:“淳于堡主在么?在下奉剑主之命召淳于亮随在下赶往徐州。”
  匪徒闻言大愕,疾掠出一手持指手拐老者,注视符孟皋一眼,道:“有何信物为凭?”符孟皋冷笑一声,取出骷髅令,道:“淳于亮究竟在也不在?”
  老者目睹骷髅令,不禁面色大变,道:“堡主现在挹翠楼上,尊驾请稍候片刻,容老朽通禀。”
  符孟皋沉声道:“此乃十万火急之事,刻不容缓,万一误了事,你担当得起么?速领我前往!”
  老者只知淳于亮严命不得惊扰他,武林朋友来访,推称不在一律挡驾,即不知堡主色胆包天,欲污邓素云清白,如今骷髅令急传,事非寻常,忙道:“老朽头前带路。”
  挹翠楼上一间陈设华丽的香闺,邓素云忧心如焚,面色却镇定如常,凭窗而坐,忖思尚符孟皋不能起来,如何脱险之策。
  室外忽生衣挟破风之声,人影一闪,只见一个剑眉虎目,猿背蜂腰,神态英悍的中年人,嘴角含笑,飘然慢步走入室中。
  邓素云也未起身,只道:“剑主何时到来?”
  来人无疑是淳于亮,微微一笑道:“途中愚兄不是说过剑主最迟日落以前必赶来此堡,贤妹请勿忧虑,剑主纵然误听谗言起疑,并非不可洗清,愚兄与贤妹相知甚深,恍若天人,万不敢目睹贤妹含冤受屈。”
  邓素云冷笑道:“什么人进谗,想必淳于兄必有耳闻。”
  淳于亮哈哈朗笑道:“剑主行事高深莫测,喜怒无常,你我投效本帮以来,何曾见过剑主本来面目,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愚兄何能获知内情。”
  邓素云道:“剑主此次临驾淳于兄堡中,必以本来面目相见,淳于兄恩宠非常,可喜可贺。”
  淳于亮面色一红,赧然笑道:“贤妹请勿取笑,愚兄已准备一间密室供作剑主休息之处,谅尚隐蔽本来面目。”
  邓素云故意挨时刻,道:“小妹不解剑主隐秘本来面目之故,淳于兄可知内情么?”
  正在说话之间,门外走入一双青衣主美婢,手提食盒,盈盈含笑,将食盒中酒菜置于桌上。
  淳于亮道:“人生难得几次闲,愚兄准备了贤妹喜爱的莱肴,为贤妹洗尘。”
  “压惊。”说着手拿酒壶在两酒杯中满满斟了一杯后,又道:“一杯解千愁,愚兄敬你一杯如何?”
  邓索云嗔道:“心乱如麻,哪有心情进食,盛情心领了。”
  忽闻门外高声道:“剑主急使到来,宣堡主出见。”
  淳于亮面色大变,喝道:“急使现在何处?”
  只见室外迈进一蒙面少年,手持骷髅令,朗声道:“剑主有令,独龙叟日在徐州云龙山现踪,令你赶往徐州搜觅独龙叟,须生擒活捉。”
  淳于亮不禁呆得一呆,抱拳笑道:“我这就立即起程,如今剑主何在?”
  蒙面人道:“剑主已获悉那苏姓商贾行踪,暗蹑其后,欲探出玉匣何在,不便分身,故兄弟奉命赶来?”
  淳于亮虽未能觉察来人是假,但感觉来得太突然,暗道:“自己图谋邓素云之事,并无人知道,连邓素云本身也未觉察,到手的美味又飞上天去。”不禁根得牙痒痒地无可奈住,望了蒙面少年一眼道:“你我似还未见过面?”
  蒙面人道:“在下等共有三十六人,乃剑主贴身护卫,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你我从未相见,但在下对淳于堡主极为熟悉。”语声阴冷已极。
  淳于亮暗中心神猛骇。
  只听蒙面人道:“怎么邓香主会在此处?”
  不待邓素云答话,淳于亮即哈哈大笑道:“兄弟这就起程,不要误了剑主大事,兄弟恭送尊驾离堡。”说时手臂疾伸,作势欲牵,其实两指暗运罢劲点向蒙面人“灵枢”要穴。
  邓素云惊极欲呼,猛见蒙面人身形疾滑,五指奇奥一弧,一把扣住了淳于亮仲来右臂腕脉穴道,心中如释重负。
  蒙面人低喝道:“淳于堡主,你这是做什么?”
  淳于亮立觉腕脉一麻,行血回攻内腑,四肢百骸宛欲松散了般,不由苦笑道:“剑主心腹亲信,必有一身奇绝武学,如今一试果然不虚。”
  邓素云此刻倘揭破淳于亮隐秘,淳于亮虽受制,自己与符孟皋其他难安然离堡,故而隐忍不盲。
  蒙面人谈谈一笑道:“原来如此,在下差点误会堡主有叛离剑主之异心了。”扣住淳于亮的五指非但末松开,反增了一分,笑道:“堡主即欲立即起程,但恭送在下愧不敢当,而你我相见却极为难得,须道之便还要讨教一二。”暗中示意邓素云眼色。
  邓素云会意欠身离座,盈盈一笑道:“我恭送二位离堡。”
  淳于亮身不由主地被蒙面人牵着手步出室外,额角已微微见汗,只听蒙面人传声入耳道:“在下随待剑主时,当闻剑主评论帮内各高手心性品德,独对淳于帮主微调有加,在下认为中肯之极,可见剑主察微知渐,知人之明,不愧为一代人杰。”
  这蚁音传声亦送入邓索云耳中,邓索云暗笑道:“看不出忠厚老诚,行事却机智绝伦,与淳于亮针锋相对,将遇良树……”
  淳于亮不禁心神大震,道:“剑主对兄弟看法如何,尚望见告?”
  说时已步出华门,守护堡门匪徒见堡主与蒙面人拉着手快步如飞走来,虽神色有异,却不防有此意外,均未想躬身相送,似耳闻蒙面人高声道:“剑主谓淳于堡主才华秉赋无一不高,武学渊博,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惜好色贪杯,风流成性,器量狭窄,心术阴沉,日后恐……”
  说至此已步出陕门,蒙面人突然止口不语。
  淳于亮已感觉蒙面人不松开穴道制住五指,有点不妙,忙道:“尊驾为何止口不言。”
  蒙面人道:“剑主断言日后淳于堡主恐作法自毙不得其死。”
  淳于亮面色惨变,道:“剑主真是如此说么?”
  蒙面人道:“正是!”
  淳于亮苦笑道:“生死成败皆由天定,兄弟何能逆天,尊驾请松开右手吧!”
  身后忽传来邓素云冷笑道:“淳于堡主尚未解开我的穴道。”
  淳于亮不禁面如死灰,突感蒙面人五指一松,恶念徒生,忽觉脑后命门穴上为指力点住,只听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淳于堡主不要妄动,在下‘七煞神指’虽不似剑主精纯,但照样可使人肝脏寸裂,经络萎缩而亡,速将邓香主穴道解开!”
  淳于亮怨毒在心,无可奈何将邓素云穴道解开!忽感心头一麻,眼前发黑,昏死过去。
  邓素云玉靥一红,裣衽万福谢道:“幸亏少侠及时赶到,不然就沦入魔掌,生不如死。”
  符孟皋笑了一笑,沉着脸苦有所思。
  邓素云说道:“你在想什么?”
  符孟皋手指着淳于亮道:“此人必成姑娘大患,杀之也不可,放之更不可。”
  邓素云面色亦变得异常尤仟,凄然一笑道:“势成骑虎,毫无选择余地,除了杀他别无善策。”
  符孟皋摇首道:“弄不好与姑娘觅访仇踪大有妨碍……”
  邓素云呆了一呆道:“依你之见呢?”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不如废除他的武功,再用‘错经转脉’手法使淳于亮浑然忘却前事……”
  “错经转脉”邓素云不禁失声说道:“那是何宗派的绝学?”
  符孟皋知说漏了口,幸亏他机警笑道:“家师所授,小弟也不知源出何宗。”
  邓素云道:“这与杀了他没有不一样。”
  符孟皋正色道:“那就大不相同了,首先留下他性命,以免骷髅剑主起疑,贵帮隐秘或能在他身上获知一二,其次觅人易容扮成淳于亮模样,进出该堡,稳住堡众,他日或有大用。”
  邓索云不禁嫣然笑道:“除了你别无他人可乔装为淳于亮,但他堡内妾婢如云,群雄粥粥,你能应付得了么?”说时不由红霞泛上双靥,含羞答答,娇媚如花。
  符孟皋闻言不禁呆住,嗫嚅道:“这个……这个……”
  面红耳赤,苦笑道:“这好办,在下不理他们不就结了吗?”
  邓素云格格娇笑,偕同符孟皋疾奔而去。
  黑衫人已在港汉获蓬业中焦急如焚,不时探首眺望,忽瞥见符孟皋与邓素云两人,挟持着淳于亮连挟奔来,不禁大喜,忙疾趋上前相迎,道:“恭贺邓香主安然无恙。”
  邓素云道:“全仗叶舵主及时相救,容后报相救之德。”
  黑衫人道:“不敢,举手间事,何足挂齿。”注目望了淳于亮一眼又道:“姑娘欲将此人置于死地么?”
  邓素云谣首道:“此人系骷髅帮主心腹之人,干系重大,杀掉此人,恐引起一场麻烦。”
  符孟皋含笑望了邓素云一眼,以眼神示意,邓素云会意地一笑,遂点首示意。
  符孟皋向黑衫人抱拳一揖道:“叶舵主后会有期。”遂和邓素云挟持淳于亮急隐而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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